46 多殺一些 殺到我高興為止

第46章 多殺一些 殺到我高興為止

情況緊急,

瓊光君和江獨也來不及再怎麽樣,視線在裴朝朝身上停了下,然後都先往重明石那邊去了。

于是不過短短一瞬,

這地方就剩下裴朝朝和白辭。

她若無其事地看向白辭:“看起來,你袖子裏那個碎萬界符應當才是真的?”

語氣是疑問的語氣, 然而卻并沒有多少疑問的意思, 應該剛才就摸出來瓊光君手上那碎萬界符是假的。

也不知道她怎麽知道他袖中就放着碎萬界符, 白辭将東西拿出來,指尖用力抓握着玉牌到有點泛白了, 然而卻對着她擡了擡下巴,做足了居高臨下的姿态:“是。”

他直接肯定了碎萬界符的事,這時候垂下眼睛看她。

他眼尾薄紅潋滟, 有種脆弱感, 語氣輕飄飄的:“怎麽,又從我身上找到了能利用的地方?”

他說話時,總是帶着一種世家天驕的倨傲, 對世間萬物不屑又譏諷,

這種倨傲并不擺在明面,但也不容忽視, 即使現在廢了修為, 也依舊如此。

他還有什麽可高傲的呢?

她之前将他修為散盡、成了廢物的事情點破, 就是想要看他被踩落塵泥的樣子,可他仍舊端着高傲姿态,這讓她骨子裏的惡劣翻湧得更厲害。

或許因為這些人都已經知曉她并非如表面一樣人畜無害,這時候再繼續裝無辜就有些無聊了,以前只是刻意于僞裝中透露出一點點惡意來,現在卻直接用柔軟的聲調說惡毒的話, 很有趣,裴朝朝喜歡看這些人被逼瘋後的反應,這對她來說未知且新奇。

她反問白辭:“白長老,一個毫無修為的廢物有哪值得我利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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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一落,

白辭終于壓不住火氣,他猛然攥住她的衣襟,幾乎要将她整個人提起來!

于是兩人的距離也在這一瞬拉近,

裴朝朝看見他額角不明顯的青色脈絡跳動,他眼底甚至有點仇恨感。

白辭幾乎是低聲吼着問她:“你以為我自己想散盡修為嗎?”

潛臺詞是,你以為我是為了誰散盡的修為?

哪怕于情于理都是腦子一熱後的一廂情願,她從頭到尾沒要求過他用禁術救她,可是真正為此失去最珍貴的東西後,卻很難不去怨恨她,白辭做不到,他發現自己并不是什麽高潔君子,他是扭曲的,渴望她償還他。

他吼完,低聲喘/息起來,眼睛通紅,呢喃道:“你命還真大,怎麽沒死呢?”

他用力捏着碎萬界符,幾乎将它捏出裂痕,緩慢笑出聲:“怎麽還敢出現在我面前,和我這樣說話?要髒我的手再殺了你。”

他只要念一句咒語,啓用碎萬界符,緊接着,整個劍境就會跟着崩塌。

所有在這裏的人都很難存活下去,包括他自己。

裴朝朝終于從他的舉止中感到了一點瘋癫的味道,她玩夠了,擡手捏起那玉符:“用這個殺我嗎?”

她溫聲問:“是單單殺我,還是打着同歸于盡的主意?”

白辭被她看着,別開了臉,要把玉符從她指尖抽出來。

裴朝朝的力氣卻出奇地大,竟沒讓他将東西抽走,她雖是問話,但已經确信他想同歸于盡,一點點剖析他,很直白,像尖銳利刀刺進身體,只要一下就見到血肉與骨頭:“是因為覺得自己是個殘廢,又沒了修為,從人人敬仰的天驕變成廢物,落差很大嗎?甚至都不敢走出這裏,所以想死在這?”

白辭的呼吸比剛才還要急促。

他幾乎要将手指捏出聲響來了。

他這人,極端自負又極端自卑,只是那些自卑藏在骨血深處。

裴朝朝觀察他的反應,一點點将那些自卑挖掘出來,讓他看見它,讓它吞噬他:“而你這樣的廢人對我沒有價值了,覺得我會忘記你,我身邊會環繞比你更優秀的人,可是你為我散盡了修為,你不甘心,所以也要讓我一起死,是不是?”

這話一落,

白辭連身體都開始細微發抖了,他捏着她衣襟的手也更用力,幾乎要直接這樣勒死她了,近乎是失态了。

裴朝朝能感覺到他用力壓制着身體的顫抖,可是毫無用處,因為她和他同握一塊玉牌,那玉牌在她掌心發顫。

她另只手拍了拍他的臉,和扇巴掌似的,只是力氣不大,羞辱的意味更足,繼續道:“你是恨我還是恨你自己?”

這話一落,

像是把一直支撐着白辭自尊的那根弦徹底崩斷了。

他像是終于看清楚自己身在塵泥裏,不再是什麽高高在上的天驕,而是個徹頭徹尾的廢人!

他猛然将她往回拉,手用力按住她肩膀,把她按得離自己很近,眼睛裏有恨意和淚意,世家子終于自暴自棄地承認自己的低賤,近乎歇斯底裏道:“對,我是廢人,我是不甘心,但我憑什麽不能恨你呢?!用無辜的樣子把人耍得團團轉,一點一點試探我的底線,比起我,難道你不是更卑劣嗎?現在又做出這種高高在上的樣子,你這樣到底是又想——”

他話說到這,

裴朝朝往前湊了下,擡頭輕輕親了下他的唇。

她覺得很有趣,愛和恨的界限向來模糊,而她掌握着他的情緒,在極端的愛和很之中互相轉化,是否也掌握了牽制他的繩索?

那一邊。

白辭的話音陡然停下。

他身體還在顫抖,應該是氣的,然而表情一下就空白了,他死死盯着她半晌,最後又垂下頭,像是終于崩潰了,聲音從歇斯底裏的低吼變輕又變輕,接着說剛才未吼完的話:“……是又想怎麽利用我呢? ”

如果他真的一點用都沒有了,她不會再和他說這樣多的話。

白辭想,

他好像漸漸有一點了解她——

她沒有心。

他眼中恨意未曾消減,但終于把那牽制自己的繩索,親手交到她手上。

裴朝朝滿意地安撫他:“把碎萬界符給我。現在用來和我同歸于盡沒什麽意思,我之後把你送出劍境,你就在外面看我用它殺了裏面的人,江獨,季慎之都包括在內。你不期待看我親手殺了他們嗎?”

她一邊說,一邊用力将碎萬界符從他掌中抽出,

他聽見她的話,忍不住想,她的心真像石頭做的。

他該厭憎她這樣子的,可是這話又好像帶有某種奇妙的誘惑,他只是手掌松了松,就這樣讓她把東西抽走了:“然後呢。獨獨留我活着,不要說對我動了什麽恻隐心,之後想要我做什麽?”

他沒有要滿足她需求的意思,只是不帶情緒地詢問。

語氣這樣冷淡,好像将自己抽離出來,代入了旁觀者的角色,而她不管提出什麽要求,他都不會回應。

裴朝朝并不在意他這态度,繼續道:“之後就回白家吧,帶我一起。”

她彎了彎唇,蠱惑道:“白家不是在天極岸嗎?我要去天極岸的升仙臺。”

按照計劃,她馬上能拿到重明石和從善,她會和重明石徹底融合,讓重明石真真正正成為她的心髒。

這之後,

她不再需要瓊光君的情根,也不再需要白策的煞氣。

但她身上仍有劫數未破。

她能沖破轉生陣的封印,但不歷完劫數,不能回天,這是天道的禁制。

她之後要去天極岸的升仙臺——

白家所在的天極岸被譽為人間盡頭,與天界接壤,這地方靈力充沛,有個地方叫做升仙臺。

任何人若身負劫數卻無法應劫,則只要去升仙臺,捱過升仙臺的考驗,就能原地打破劫數,直接飛升。

只不過,

千百年來,從來沒有人在那裏升仙,都是有去無回。

沒人活着出來,更沒人知道升仙臺所謂的考驗是什麽,漸漸的,衆人都管升仙臺叫“人間煉獄”,因為去那裏和去找死沒有任何區別。

那地方也被天極岸的幾大修仙世家聯合管制起來,以免修士們前赴後繼赴死,甚至殃及無辜。

裴朝朝笑着問白辭:“不期待看我怎麽死的嗎?”

她在他耳際悄聲說:“我野心這樣大,做這些都為了去天界,可那裏有去無回,我卻覺得我不一樣,偏要試一試。看我抱着希望過去,再被碾碎希望而死,連全屍都留不下……幫我開升仙臺,送我進那人間煉獄裏,難道不比現在和我同歸于盡更令你期待嗎?”

白辭眼睫抖了下。

他感到震撼,而她總讓他感到震撼,他無法再像旁觀者一樣看待她提的要求,一種興奮感沖上頂端,他看着她,感覺到顫栗,

他沒有辦法說不,那種顫栗感幾乎令他的五髒六腑都痙攣起來,帶來一種幾乎要嘔吐的感覺,

他閉了閉眼。

可他這一次依舊沒有抵抗住誘惑,明知不該,還是忍不住答應:“好。”

*

另一邊,天界。

神仙們借着水幕,看見劍境之中,他們用神術圍在重明石外的結界轟然碎裂。

衆人在搶奪重明石,瓊光君幾乎要拿到它了——

這怎麽行?

瓊光君拿了重明石,肯定會給裴朝朝!

有神仙出聲:“絕對不能讓重明石落到朝露手上!”

有個小仙道:“可瓊光君也不是我們能随便阻……”

那神仙說:“我們阻止不了,難道不能用司命神君留下來的神谕嗎?”

司命觸犯了天道禁制,被貶下凡歷劫,然而他的神谕還留在天界。

神仙們可以用這神谕給劍境中的修士傳話,降下靈息覆在修士神魂中,讓他們實力大增,用來對付瓊光君和裴朝朝,

甚至還可以利用修士們拿到重明石。

這法子,基本可以說是要挑動修士們圍殺裴朝朝了。

有神仙終于忍不住出聲——

“這……”

“其實不至于對朝露這樣,她就算拿到重明石又怎麽樣呢?”

“我感覺她罪不至此吧?”

這話一落,

最初出聲的神仙拿來神谕,不悅道:“那難不成要她拿到重明石嗎?幽山帝君為她擅動重明石,觸到天道禁咒修為散盡而死,可是她呢?她對幽山帝君可有半分感激?帝君死後,她還不斷和各路神君糾纏,這就罷了,下凡了還不安分,現在還要用幽山帝君給她煉制的心髒,踩着帝君的性命和別人糾纏不清,可對得起帝君半分?!”

“可是即使這樣,咱們也不是帝君,不應該這樣代替帝君決定她的生死吧?”

“而且她在人間吃的苦夠多了。”

“我們為什麽要代入帝君恨她呢?”

依然有神仙在為裴朝朝說話。

那神仙冷笑出聲,擲地有聲:“因為帝君鎮守幽山,保衛仙界不受魔族侵擾,難道你們沒有受帝君恩惠?”

他說:“而且帝君救過我,我決不允許有人這樣踐踏帝君。”

他這話一落,周圍又沉默下去,

他看樣子是真的恨裴朝朝,也沒有再多說,直接用司命的神谕,率先将自己的靈息降落在一位修士的身上。

有些被幽山帝君施恩的神仙見狀,最終也降下靈息。

而那些為裴朝朝說話的神仙們,卻是頭一次猶豫着沒有動作。

但即便如此,

也已經有不少修士身上被降下了靈息,神力瞬時間充盈了整個劍境!

與此同時,天極岸,

和白氏在修真界中地位齊平的趙家,今日也格外不尋常——

趙家府邸中,最為幽靜的寝居裏,

緊接着自出生起就魂魄不全,六識全無的趙氏大公子,緩緩睜開了眼。

他眉心間,一道和神谕上相同顏色的靈光跳動了下,随即才緩緩隐形。

*

此時,劍境中。

神仙們靈息降下,

修士們放開神識接納靈息,并祈求神仙賜予更多的法力,而作為交換,則要從瓊光君那裏搶回重明石,并且圍殺裴朝朝。

周圍瞬時間亂成一團!

裴朝朝拽着白辭往隐蔽處躲了下。

瓊光君原本在和江獨纏鬥,幾乎是不要命地打,這時候卻不得不暫時休戰,

這裏到底是瓊光君的劍境,

即使神仙們降下靈息,要搶重明石,也很難壓過瓊光君來。

于是瓊光君還算游刃有餘,他設了個結界,暫時擋住修士們的攻擊,

江獨在他旁邊,暫時壓制住搶重明石的想法,擡眼張望,想找裴朝朝。

江獨發現裴朝朝在他對角處。

看見她旁邊還有白辭,他不高興地撇撇嘴。

旁邊,

瓊光君也看見裴朝朝,他頓了頓,開了個傳音通道,對她說:“重明石。”

他頓了頓,又補上一句:“給你的。”

這是近期他少見的言簡意赅。

裴朝朝隔着混亂望向他,不置可否,笑着反問:“想要我用什麽換?”

瓊光君一頓。

即使是想借此換她給他個機會,

但這些陰暗心思被她明明白白說出來,又讓他的卑劣無所遁形,

可是他太害怕失去她了。

他捏了下指尖,和她說:“你只要多分一些目光給我,它就是你的。”

裴朝朝嗯了聲。

她這是答應了?

瓊光君揣摩着,又看見她身邊的白辭,

他心裏妒火中燒,恨不得把白辭丢進人群,讓修士們踩死他。

他又想得寸進尺,于是摸了摸袖中的碎萬界符:“還有碎萬界符——你離他遠一些,我就一起給你。”

這話一落,

那一邊,白辭側目看了裴朝朝一眼。

因為這裏靈力太混亂,甚至混亂到無法傳心音,他們彼此之間傳音,一旁的江獨和白辭也可以聽見。

白辭現在和裴朝朝在隐蔽處,即使能看見瓊光君那邊,但大部分身形仍舊被遮蔽着,包括兩人的手——

裴朝朝手上握着一塊真的碎萬界符,

白辭這時候擡了擡手,又要将她掌心的玉牌收回,低聲譏諷:“那你就離我遠一些,拿他那塊假的吧。”

裴朝朝反手将玉牌反扣,手指蹭過白辭指尖,

這動作源于無意間,又被遮蔽住,顯得有點像……

白辭拈了拈指尖,想到偷/情這個詞。

他側過眼,見裴朝朝沒有離開,突然生出點奇怪的勝利感。

他臉上沒什麽表情,擡眼看了看瓊光君,輕描淡寫:“你那塊是假的,所以她才沒有按你說的做。”

他聲音輕飄飄的:“我或許比你要有一點利用價值。”

兩人視線對上,

瓊光君那邊的殺意幾乎就要溢出來。

那一邊,

江獨聽見重明石的事,問裴朝朝:“你還要重明石?你沒告訴我,你只讓我殺——”

他話音未落,

裴朝朝輕輕笑出聲,漫不經心撒謊:“我不要,怎麽,你要嗎?”

她猜到江獨進秘境的目的就是重明石,于是溫聲哄騙:“但季仙長要将它獻給我,怎麽辦。你也聽見了,我只要對他笑一笑就可以得到。不如你聽話一些,不是答應我要證明你自己嗎?”

江獨一頓,本能地點頭:“你要殺——”

裴朝朝指了指前面的修士們:“你把他們殺了,殺得越多,殺得我高興了,我就對季仙長笑一笑,換來重明石轉贈給你,如何?”

這話一落,

瓊光君臉色瞬間冷下來,

江獨也臉色鐵青,

與此同時,

四周的時間好像有一瞬定格住,

似乎有一股強烈的外力介入這裏,這是一股強烈的威壓,甚至不比瓊光君這劍境裏的威壓差,像是山巅上溫和、平靜而強勢的千丈積雪,溫溫柔柔的,卻能壓得人行動困難,竟是一瞬鎮得劍境裏的修士們進攻的動作都遲緩下來。

也就在此時,

裴朝朝看着衆人行動遲緩,準備直接把白辭送出劍境,不遠處就有個連接劍境和外界的裂口。

她回頭看,卻見白辭也被這威壓壓得咳血——

他修為散盡,這威壓壓在他身上,他可能根本就走不動路了。

裴朝朝還指着讓他出去接應,今日事畢後跟他去天極岸,

這時候就直接牽起他,半拖半拽地往那入口跑去,

也就是這一刻,

一道身影從入口處進來,正撞裴朝朝和白辭——

這人白衣白發,皮膚白得也近乎透明,有種高不可攀、神聖不可侵的凜然感,他氣質很安靜,人漂亮得像山巅積雪。

薄夜。

薄夜腳步一頓,垂眼看,

目光落在裴朝朝和白辭牽着的手上。

也就在此刻,

身後又傳來一陣黏膩聲響,

薄夜和裴朝朝,還有白辭,三人的注意力被轉開,回頭看——

就見趁着修士們短暫的遲緩,

瓊光君提着還帶血的劍,正要過來把白辭和裴朝朝分開。

他不能接受白辭這個賤貨和她離得這麽近,他手上有真的碎萬界符,肯定要用這個偷偷勾引她!

而江獨聽她的話,殺完個修士後,看見瓊光君的動作,眼睛都氣紅了。

這個礙眼的賤種,拿了重明石不說,還妄圖用這個分得裴朝朝更多目光,

她明明反正也要殺了這賤貨,既然這樣,那不如就現在。

江獨抽刀,

直接從背後捅穿了瓊光君的後心——

“撲哧,”

“撲哧,”

“撲哧,”

聲響黏膩的,反反複複地,血液噴濺的好幾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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