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沒名沒份 當情人
第71章 沒名沒份 當情人
趙息燭最終還是沒去白家。
他擡腳跨出門, 又折返,來來回回好幾次。
身上的傷是被靈力由內而外反噬出來的,除了傷了皮肉, 還傷了筋脈。
即使用了治愈術,也不足以讓這些傷立刻痊愈, 若是仔細看, 就能看出他走路時, 步伐有些虛浮。
他給身上的傷換了好幾次藥,衣服也換了又換, 換了好幾套;別在腰間的香囊換了好幾個,又取下,也是來來回回好幾次。
因為即使梳洗過, 換了幹淨的衣裳, 遮住身上的傷口,卻好像依舊能嗅到身上極為淺淡的血腥味。
這些是她勝利的勳章,
也是他輸得像條敗犬一樣, 一敗塗地的佐證。
光是想到要這樣出現在她面前, 就讓他有點呼吸不暢。
因為哪怕外面看不太出來,可裏子卻狼狽不堪。
他最終回到書房, 坐在桌前, 砸了好幾個杯盞。
侍從們在外面聽見聲響, 吓了一跳,對他的喜怒無常又有了進一步認知——
他發火時,怒火時常來得兇猛而突然,情緒收斂着并不外放,
但哪怕離他遠遠的,也讓人感到惶恐。他的遷怒太随機, 有可能自己發完火就算了,也有可能突然就要懲處旁人。
而他大部分時候處理事情的手段又有些狠辣的味道,像是完全不管人死活。可是他的情緒也根本無法預知,上一秒還好好的,下一秒可能又開始發火,甚至于他平時大多是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眉目都帶笑,讓人不知道他究竟生沒生氣,生氣了的話下一秒會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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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一個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爆炸,不知道爆炸時有多大威力,會波及到誰。
侍從們和他在一起時,都有點提心吊膽。
屋子裏砸東西的聲音一聲接一聲,屋子外面侍從們倒是很安靜,大氣不敢出。
過了好半晌,
才有人大着膽子出聲問:“公子,是否還要去白府呢?”
這話一落,
屋子裏砸東西的聲音停了下來。
侍從們安靜等着裏面人說話,
等了好一會,
才聽見裏面的人出聲,意味不明道——
“去拿我書房裏那塊玄玉,今天就先把它送去白家,就說是賀禮,恭賀趙白兩家結親成功。
“對了……和他們說,改日我再親自上門拜訪。”
*
白家和趙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修真世家,兩家締結婚約的消息早已經傳遍各地,這幾日,各門各派的賀禮都送過來不少,琳琅滿目,連帶着趙息燭那份一起被放進藏寶閣裏。
整個白家都有了點要辦喜事的氛圍。
因為兩家希望這樁婚事盡快塵埃落定,所以已經開始請人趕制婚服。
于是這天一早,
有下人帶着裴朝朝和白策一起去了白家藏寶閣,要幫他們選制作婚服的布料。
白家的藏寶閣就是庫房,很大,是看起來像藏書閣一樣的建築,分了好幾層,
樓層越低,存放的東西越常見,越不值錢;樓層越高,存放的東西越稀有,越珍貴。
像是布料這些的,就存放在一層。
裴朝朝和白策到地方的時候,就看見白辭也在一樓。
白辭通醫理,常常在藏寶閣裏流連,分類藥草。
他這時候正在挑選藥材,聽見有人進來的聲音,略略回頭看。
裴朝朝正和他對上視線。
她見到他,也不意外,自然地彎了彎唇,算是和他打招呼。
白辭輕輕點了點頭,視線在她旁邊白策的身上掃了一圈,然後又落回她臉上,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怎麽來這裏了?”
他在問裴朝朝。
然而旁邊的白策卻先出了聲:“哥,你忙你的。”
他聲音爽朗輕松,語氣也很體貼,聽起來好像不太願意打擾白辭,然而實際上,他看着白辭這模樣,煩躁地捏緊了手。
白辭怎麽能一上來就無視他,直接用這樣熟稔的語氣問裴朝朝話?
就這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裴朝朝是專門來找他白辭的。
但她明明是和我一起來選婚服材料的。
這麽多繡娘和下人都在這裏,難道白辭還看不出來我和她是一起來備婚的嗎?
白辭肯定看出來了,但是在這自欺欺人,一個沒名沒份的東西,還妄圖給我這個正宮下馬威!
白策幾乎是怨毒地想着。
但心裏又生出一點兒割裂的愉悅感來,他這還是頭一次壓過自己這位天驕哥哥。
他又補了句話,暗戳戳把自己和裴朝朝的關系拉近,語氣很友善:“不用管我和她,我們只是來選——”
這話話音未落。
白辭打斷道:“我在問她。”
他不是沒看見那群繡娘,但選婚服材料這種事,她分明可以叫別人代為挑選,沒必要親自來一趟。
他太知道她的性格了,寧願相信她來這裏有別的目的。
她不喜歡做無用之事,總不可能是真的喜歡白策想和他好好成婚,真的來挑婚服材料的吧。
她說過要利用他,這麽些時日也還對他有好臉,說明他對她還有價值。
選什麽婚服?興許這一趟是來找他的。
白辭想到這裏,又問她一次:“怎麽過來了?”
這話一落,
還不等白策更生氣,
裴朝朝就先開了口:“婚期降至,來選做婚服的材料。”
其實不是。
她來這一趟,目的是在白家藏寶閣裏看一看——
白家有一樣法寶,名叫碎萬界符,用玄玉雕琢而成。
之前白辭給她的那塊在重明境裏時就弄碎了,很有用,直接成了摧垮瓊光君劍境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和白策成婚的目的是讓升仙臺現世,并且打碎升仙臺上的封印,但那封印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打開的,或許到時候她仍然需要用碎萬界符補刀。
用來雕碎萬界符的玄玉是不可多得的靈玉,她要看看白家藏寶閣裏還有沒有。
然而她有自己的打算,暫時沒有暴露自己的目的,只說要看料子。
聲音很柔和,說話語氣也很自然坦誠,就好像今天來這,還真是為了選婚服材料的。
白辭捏着草藥的手緊了下,淡聲又問:“還要親自選?”
白策聽見這話,心裏毒汁都快滴出來了,恨不得直接把白辭扔出藏寶閣,但臉上還是笑得真誠:“哥,你不懂,我和她成親後就是要相伴一生的人了,婚禮一生一次,很重要的,她當然上心,要來親自選。”
兩人這話一來一回,又是一屋子暗流洶湧。
見白辭白策兩人僵持着,她不想浪費時間,率先出聲:“不是說選料子和頭面嗎?不帶我到處看看?”
這話一落,
白策立馬轉過眼來看她,心髒一下下跳得很快,說:“好。”
他應了這聲,後知後覺感覺自己态度很殷勤,哪怕按理說他不該這樣殷勤,就算真的像她逼問的那樣,他犯賤,真的有那麽一點喜歡她,他也不該這樣殷勤,畢竟她才強制進了他的識海,他的神魂被弄得有點受損,一晚上過去也才堪堪才修養好一點。
有點喜歡她,不代表要低姿态,也不代表不報複她了。
他想着。
這時候,他的耳朵和尾巴已經收回去了,但他卻有一種搖尾巴的沖動。
這不應該。
這時候,
白辭坐在輪椅上,聽見她的話,一下子掐碎了手裏的藥材。
白策思緒被聲音打斷,偷偷瞥了眼白辭,一下子覺得身心更通暢了,
他決定原諒自己的犯賤,給自己找了個借口,不是他賤到家了,是她這反應正好也氣到白辭了,他從小到大都讨厭白辭,看見白辭黑臉,他就高興。
于是他更殷勤地對着她說:“阿姐,我帶你去看看,一層二層三層我都有權限進。”
他一邊說,一邊又小心翼翼地抓住裴朝朝的袖口,
指尖探進去一點,他沒敢直接牽她的手,食指輕輕在她手背上勾了下,像勾引似的。
裴朝朝察覺到他這小動作,手掌反過來,捏住他指尖:“走吧。”
白策心髒一下就又跳快了好幾拍,
他轉頭露出一個真誠善意的笑,對白辭說:“哥,她急着看衣料,我就不和你再說了,你先忙吧。”
這話一落,白辭直接氣笑了。
這賤狐貍才剛發現她身份,現在就端起未婚夫架子了!
他盯着白策,動了動唇,卻破天荒地,半天沒有憋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因為他發現裴朝朝确實是和白策訂的婚,
白策只要主動一點,就仍舊能頂着她未婚夫的身份作威作福,而他沒名沒份,地位調轉,他于情于理都沒法再從白策手裏搶人了。
這賤貨怎麽配?!
白辭把手指掐得咔咔作響。
*
白家藏寶閣有六層樓,其實從第三層開始,裏面存放的東西就已經是很珍貴的奇珍異寶了。
裴朝朝跟着白策上了三層,找了個借口就從放置衣料的區域溜了出來,自己則去其他放珍寶的地方找玄玉了。
她離開後不久,有侍從捧着個托盤下來。
托盤上擺着一匹衣料。
那侍從見這裏只有白策一個人,于是小心翼翼道:“二公子,這布料是五層的寶物,公子聽說要選布料,特地要屬下拿下來給……趙姑娘過目。”
他說完話,
白策目光往那衣料上瞥了眼——
這看起來并非凡物,輕如薄紗,然而卻堅韌至極,上面的絲線流光溢彩,刺得白策眼睛疼。
他心裏火氣亂竄,心說白辭這賤貨要不要臉,上趕着給弟媳獻殷勤。
但表面上,他仍舊是一副純善的模樣,将那衣料拿起來,笑道:“她一定會喜歡的,我拿去給她。你幫我謝謝我哥。”
侍從“诶”了聲:“好嘞。”
侍從說完話,就端着空托盤走了。
白策看着他背影消失,臉上乖巧的表情終于也扭曲起來,他把這料子扔在地上,用腳狠狠踩了兩下。
這還不解氣,他見四下無人,裴朝朝沒有要回來的跡象,于是目光挪到旁邊的傳訊符上——
裴朝朝剛才說去別處看看,把傳訊符留在了這裏沒帶走。
他擡手拿起那傳訊符,動了點靈力,僞裝裴朝朝的口吻給白辭傳去一條消息:「我收到了。」
那一邊,
白辭收到她的消息,有點意外:「……嗯。」
他想了想,又傳去一條消息問:「喜歡嗎?」
白策用裴朝朝的口吻回:「你還真夠賤的,我以為,我已經表達得足夠明顯了。」
白辭:「?」
白策繼續僞裝裴朝朝:「我來選婚服料子,說明我在意這場婚事,最初和白策滴血訂親,也不是和你訂,什麽原因你心裏不清楚嗎?」
他說:「說明我只想和他成親,而不是你。但即使是這樣,你還契而不舍地纏着我,看起來真的下賤又卑微。」
白辭收到消息,瞳孔縮了下。
他幾乎沒被這樣折辱過,看見這些話,心跳加速,胸口劇烈起伏着,把傳訊符捏得緊緊的——
她怎麽能說這種話?!
是他對她沒利用價值了還是怎麽樣?
他頭有點發昏,覺得喘不過氣,忍不住給她傳去一條語音通訊邀請。
另一邊,
白策立刻拒絕了語音邀請。
他心想白辭怎麽不要臉成這樣,話都說成這樣了,還打語音過來!
白策發消息:「你就這樣纏着自己的準弟媳嗎?賤不賤啊?高高在上的白大公子,臉都不要了嗎?還是免了吧。」
他拒絕語音邀請,随後又将地上那匹衣料弄爛,弄得一片狼藉。
然後他用傳訊符記錄下那衣料狼藉破爛的影像,将影像傳給白辭,明晃晃糟踐他的真心。
最後,他又以裴朝朝的口吻發去一條:「我和白策在一起,你別再邀請我語音通訊,他會不高興。這種衣料也別再給我送了,我雖然不太在意你的情緒,但我在意他的。如果你能不再找我就更好了,畢竟我已經不需要你了。難道等我和白策成親後,你還想沒名沒份給我當情人嗎?」
他勸退白辭:「做人還是要保留最後一點體面的好,比起沒名沒份纏着我,做見不得光的情人,還不如好好當我的大伯哥。你說呢?」
大伯哥這稱呼,一下就砸在白辭心上。
好!好!好!
沒利用價值了就翻臉不認人,不愧是你,裴朝朝!
他握着傳訊符的手再也控制不住,啪地一下,将它扔到一邊,踩在腳下碾碎——
她不需要他,那他也沒必要犯賤!
什麽沒名沒份見不得光的情人?
他白辭向來高高在上,怎麽會去給她當情人?
往後她再要什麽,就去找白策要。
她要是死了,他都不會再回頭看她一眼!
與此同時。
裴朝朝在三樓走了一圈,并沒有看見玄玉。
或許要再往更高層找。
但白策只有進前三層的權限。
她想到這,卻沒停下腳步,而是繼續往前面的樓梯口走,遠遠的,能看見通往四層的階梯蜿蜒而上——
或許白辭有權限呢?
裴朝朝這邊正想着,就聽見一陣輪椅滑動的聲響傳過來。
她擡了擡眼,正看見有人推着白辭,從階梯旁邊專門推輪椅上下的斜坡上下來。
侍從看見她,停了一下。
白辭坐在輪椅上,眼底微紅,正和她對上目光,但僅僅是一瞬後就挪開了。
他像沒看見她一樣,居高臨下,淡聲吩咐侍從——
“繼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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