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不被愛的 才是小三!

第88章 不被愛的 才是小三!

歸元宗衆多仙山之中, 太清山是最高的一峰,山巅更是被白雪和雲霧覆蓋,站在這裏仿佛擡一擡手就能觸摸到天空。

此時天色蒙蒙亮, 太清山也是最先亮起來的,天光還有點黯淡, 但足夠照清楚山上的情景——

太清山是歸元宗靈氣最足的地方, 即使常年被白雪覆蓋, 但仍舊有一種生機勃勃的感覺。但眼下,四周靈植枯萎, 很頹敗,有一種靈氣凋敝的感覺,連山上的霧氣都有些灰暗, 顯得這地方像一座死山。

太清山中的靈脈在漸漸消失。

三天前, 天極岸的白家差侍從送來請柬,邀請薄夜去參加白辭和趙三小姐的婚禮。趙三小姐就是裴朝朝,薄夜知道, 她打散他分/身的時候就和他說過, 她會讓他參加她的婚禮。她甚至讓侍從找他讨要賀禮,于是那侍從在太清山上走了一圈, 帶走了一塊石頭。

從那之後,

太清山上的靈力就開始快速消散, 好像山中的靈脈被抽走了,山的脊梁被抽走了,山腰郁郁蔥蔥的靈植迅速枯萎,山巅的霧氣變得灰敗,整個歸元宗都翻天了,要來太清山一探究竟, 但薄夜并不在意,他在山外布置了結界,将所有人都攔在外面。

他本體的禁制也随之消失了,意味着他可以離開歸元宗,他理應出去走一走,但他依舊在太清山上,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看着桌上的請柬,然後一點一點撕成碎片。

他頭一回對他的孩子生出一點恨意來。

他沒有作為幽山帝君時的記憶,但他仍能感知到,不管天上地下,她和他之間的羁絆都是最深重的,無人可比。她是他的孩子,是他的歸處。他的世界裏好像只有她。

但他的孩子太頑劣,會把人的真心踩在腳底下碾碎,以此取樂。

她沒有心,也不懂得和人保持距離,身邊的人又多又雜。

他應該把她帶回來。

他将太清山外的結界布置得很牢固,山上的每一間屋子都重新整理過,整理成她或許會喜歡的樣子,他會把她帶回山上,到時候,山上就只會有他們兩個人。

他教導不好她,只好讓她只能看見他,這沒什麽錯,他們本就該是這世上最親密的人,他們本來就應該只有彼此。

眼下。

薄夜布置完最後一間屋子。

今天是裴朝朝成親的日子,天色已經蒙蒙亮,再過一會,婚禮應當就開始了。

參加婚禮的請柬卻被他撕碎了。

他看着天色,突然開始翻找請柬的碎片。

他把花了一會兒把那些碎片找齊,又将碎片們一片片拼接起來,動作很平靜,但這個行為本身就已經有些瘋魔偏執了。

須臾。

請柬被重新拼好。

他用那雙漂亮的、琉璃似的眼睛盯着它看了一會,然後突然低低笑起來——

要成親又如何呢。

他原本不準備去參加什麽荒唐的婚禮,但他現在改主意了,他當然會拿着請柬,像她希望的那樣,出現在她的婚禮。

他哪裏會放任她成親?

他的孩子不該和別人糾纏,總歸他要把她帶回來。

不如就在她的婚禮上将她帶回來。

*

天極岸,趙府外。

天色蒙蒙亮,嫁妝就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箱子一路擡到門口,上邊系着紅綢,很喜慶,有點十裏紅妝的味道。

趙木楹這時候已經把那半個玉簡拿出來了,她混在清點嫁妝的下人堆裏,見沒人注意,于是偷偷打開了第一擡嫁妝,把裏面的東西拿出來,然後将玉簡放了進去。

按照天極岸的習俗,第一擡嫁妝用的箱子最昂貴,最大,但裏面裝的卻并不是貴重之物,裏面都是送子觀音一類的吉利物件,會在新人拜天地的時候當場打開,以表達對新人的祝福。

趙木楹決定在婚禮時把玉簡給裴朝朝,

但那時候趙息燭也會在,她當着面給很容易被察覺,可若是放在第一擡嫁妝裏,到時候打開箱子,東西就會第一時間到裴朝朝手裏,趙息燭即使察覺了也晚了。

趙木楹把玉簡放好,然後蓋上箱子,這才放心離開。

她走後不久,嫁妝清點完畢,下人們就擡上箱子,把嫁妝送往白家去。

東西擡出府,

有下人低聲道:“這第一擡嫁妝怎麽這麽輕?”

這話一落,隊伍中管事的說:“這箱子裏也不是貴重之物,輕也正常。”

那下人又道:“但這也太輕了,和空箱子似的。”

管事的聞言:“是嗎?我看看。”

兩人說話間,無人注意到,不遠處有一陣黑霧飄過來。

那黑霧順着縫隙滲入箱子裏,随後,變成一個少年人的模樣。

少年就是江獨,

他和趙息燭打完架,兩敗俱傷,這時候身上還有一點傷痕,即使用了靈力也沒能完全愈合。

趙息燭回了趙家,江獨想去找裴朝朝,然而想起裴朝朝說的話。

她叫他別出現在她的婚禮上,也別出現在她眼前礙眼。

江獨覺得委屈,他都這麽聽話了,她為什麽還怕他壞她的事,覺得他礙眼?哪怕千不想萬不想她和白辭成親,但只要她不發話,他就什麽也不會做,因為他是她的狗,只有聽話,才能當她唯一的狗,要比別人都聽話。

他不敢忤逆她,就也不敢去趙家了,但他能看出來,趙息燭不安好心。

即使她不想看見他,他還是怕她有什麽意外,他得看着她才安心。

看着她,又不被她發現,不出現在她婚禮上……

那就躲進嫁妝箱子裏吧,這個箱子又大又空,裏面只有一個玉簡,正适合他躲起來。

他躲進箱子裏。

此時,

外面擡箱子的下人和管事的一起過來了,管事的擡起箱子,試了試重量:“這重量很正常,還有點重啊,你怎麽會覺得輕呢?”

那下人聞言,再一次将箱子擡起,這一次直接一個踉跄,差點沒擡穩。

管事的笑了下,拍了拍他的肩,吩咐道:“別鬧了,趕緊擡走吧,別誤了吉時。”

他說着,又嘀咕了句:“這麽重,也不知道裏面放了什麽。”

管事的有些好奇,但并沒有打開箱子看,總歸一會要參加婚禮,這一擡嫁妝婚禮上就會當衆打開。

他等到那時候再看看箱子裏裝了什麽吧!

管事的監督人繼續擡箱子。

江獨感覺到晃晃悠悠的,箱子裏還有點悶,他感到有些暈眩。

但是閉上眼,想到她的臉,又感覺到了一種難言的興奮。

他突然升起個念頭,覺得自己就應該在箱子裏。

他就是她的狗,是她的嫁妝,是她的東西。

他屬于她。

她去白家成親,他作為她的東西,理應被一起擡過去!

江獨不知道在天極岸,第一擡嫁妝是要在拜天地時就打開的。

他将頭抵在箱子上,昏昏沉沉地想——

等到婚禮結束,他再偷偷出來找她。

他這樣聽話。

她會不會獎勵他?

*

與此同時,趙府內。

裴朝朝還沒醒。

天色漸漸亮了,光透過窗戶躍進卧室,借着光可以看清她的眉眼。

白策躺在她旁邊,安安靜靜看着她,一點動靜都沒發出來,就只是盯着她看,也不知道維持着這個姿勢看了她多久。他眼睛有點微微紅,或許是看了她一整個晚上。

又過了一會。

她眼睫顫動了下,像是要醒來了。

白策這才動了下,輕手輕腳下床。

昨晚她叫他過來伺候,卻沒讓他在這裏過夜。但他離開後沒走遠,在陰暗處像個幽魂一樣窺視,等她睡着後又偷偷折返,輕輕爬上床,偷偷在她身邊過夜。

他沒那麽聽話,哪怕知道對她來說他就是個工具,但他和她做盡最親密的事情,這樣的親密滋養出更多貪念,這樣會給他一種親密的幻覺,他太想和她多呆一會,因為怕吵醒她,所以不敢碰她,不敢抱她,現在趁着她醒來前偷偷離開,穿衣服也不敢發出聲響。

他穿好衣服,又輕手輕腳打開門離開。

然而剛一踏出門,一轉頭,就看見門外有個人等在這,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是白辭。

白辭在的地方是視覺死角,要推開門走出來才看得見他,白策驟然和他對上視線,吓了一跳,看見白辭身上穿着的婚服,他甚至詭異地生出了一點被正房抓包的心虛感。

他下意識出聲:“你怎麽在這?”

“我怎麽在這?”

白辭将這問題重複了一遍,幾乎要氣笑了。

我為什麽在這?

因為今天是我和她大婚的日子。

白辭盯着白策看,視線陰沉沉的。

他看見白策今天穿的也是一身紅衣服,雖然衣服上的配飾不多,但衣服的大紅色本身就已經很顯眼,和他身上的婚服同色。

如果他和白策同時出現,不知道的說不定還要分辨一會,才會分辨出誰是新郎——

這個賤人就是在挑釁他,這個不安分的東西!

白辭太陽穴突突地跳,這回是真氣笑了:“她今天和我大婚,我出現在這很正常,倒是你,你算什麽身份出現在這?”

他有身份,是名正言順的未婚夫,等婚禮結束,就是名正言順的丈夫了。

他這樣拿着身份說話,姿态很硬氣,話裏話外都在說白策沒名沒分,是個見不得光的小三、外室,不該出現在這。

白策聽不慣他這語氣。

原本該是他和她成親的,是因為他毀了契約,才讓白辭得到這個機會。

從他這撿的漏,怎麽還有臉頂着這身份和他說話?

白辭不過是個偷子!偷了他的名分,現在還來審判他,簡直是倒反天罡。更何況昨晚可是她叫他來的,她叫他來卻沒叫白辭,這說明什麽?說明白辭就算偷了身份也偷不走她的人,她的心!

白策想到這,之前那點心虛也殆盡了。

他瞬間變得理直氣壯起來,撣了撣衣袖,微微俯下身,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态逼近白辭、俯瞰白辭:“哥,昨晚是她親自傳訊息叫我來的,你別用這種語氣質問我,好像我是什麽小三一樣。”

不管是他的姿态還是他的話,都在耀武揚威。

他身上的紅衣服甚至都要怼到白辭眼前了,甚至于他還裝模作樣擡了擡脖子,之前被衣服勉強蓋住的吻/痕就這樣露出來,擠進白辭眼中,湊在白辭耳邊真誠道:“不被愛的才是小三。”

這話一落,

好像腦子裏那根繃緊的弦直接繃斷了,白辭耳鳴了一下——

賤種!這個賤種連這種瘋話都能說出來,到底是誰給他的臉?!

白辭心裏怒火騰一下竄上來,白策身上的紅衣服和紅痕刺得他眼睛疼,他直接擡起手,迅速攥住了白策的衣領——

他現在就要把這賤貨的衣服扒下來,誰允許一個小三在大婚當天和他一樣穿紅衣服的?!

他手上力道很大,

白策措不及防被扯得一個踉跄,不小心踹翻了旁邊的花盆,差點栽倒在地,踩到花盆的碎片。

他反應快,迅速穩住身形,掌心蓄起靈力,不光要把白辭推開,還要直接動手打人。

然而還不等他出招,

下一秒,

房門就從裏面又被推開了,發出一點聲響。

也是這一瞬,

白辭和白策的動作都頓了一下。

兩人往那邊看,

就看見裴朝朝推門出來了。

她已經換好了婚服,這時候目光挪到他們身上,似笑非笑問:“你們在這幹什麽?”

這話一落。

白辭手松了下,收斂起陰暗的表情,剛要說話。

然而白策動作卻更快,他趁着白辭還沒把手收回去,直接往旁邊一倒,撞在牆上。

随後他悶哼一聲,聲音又委屈又驚訝:“哥 ,你推我?!”

他動靜不小。

裴朝朝和白辭瞬間都看向他。

裴朝朝彎着眉眼,臉上是慣有的笑意,很淡,有種隔岸觀火的感覺。

白辭臉色則又一次沉下來。

白策這時候又委屈巴巴回過頭。

他先看向了白辭,像是想說什麽話,但最終卻什麽也沒說,随後又看向裴朝朝,拽着被扯亂的衣領,可憐兮兮說:“阿姐,對不起,我沒想讓哥哥看見我的,我只是想偷偷站在這看看你,送你和他成親。”

他又看向白辭:“對不起哥,是我的錯,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我,就算我對你有用,他也不希望我和你離太近,更何況今天是你們大喜的日子,我不該出現在這給哥哥找不痛快……”

這番話——

以退為進,分明是在道歉,但字字句句都在說白辭容不得人,不能給裴朝朝當賢夫,還沒正式成婚呢,就對能幫助裴朝朝的人出手。

白辭聽完這番話,臉色徹底黑透了。

那一邊,

裴朝朝看到現在,覺得這有點像鬥蛐蛐,兩只蛐蛐在那兒打得你死我活,而那根鬥蛐蛐的小草棍拿在她手裏。

她覺得很有趣,于是出聲道:“什麽意思?”

她看向白辭,莞爾問:“你剛才是因為他出現在我這,所以推他了?”

白辭聽見她這麽問,幾乎要氣昏了,這個賤種,他根本沒推他!

他看着白策,手背上都爆出青筋來。如果不是裴朝朝在這,他現在就要扒了這賤種的皮。但他不會在裴朝朝面前這樣,他控制着情緒,看向裴朝朝,張了張嘴,想和她解釋。

他可不能讓她誤會。

然而還不等他說話。

裴朝朝輕輕笑了聲,她擡了擡手,往他掌心塞了個梳子:“你們在這鬧,把給我梳妝的下人都鬧跑了,那就只能你幫我梳妝了。”

這話一落。

白策愣了下,疑惑地眨了眨眼——

她這話太出乎意料,根本和之前的話題接不上,前一句還在問白辭是不是推他了,後一句就開始叫白辭給她梳頭?!

就好像之前那句不是要給他讨公道,甚至對那事沒有任何評價,只是随口一問。

白策盯住她,想看她的表情,不信她就這樣跳到別的話題去了。

而這一邊,

白辭也頓了下,被她話題的跨度弄得措不及防。

他太無措了,甚至于情緒都短暫地空白了一下,但他還是迅速出聲解釋:“朝朝,我沒推他。如果是你叫他來的,找他有什麽事情,我不會阻礙……”

他話還沒說完。

裴朝朝一只手按住他輪椅的椅背,語氣柔和:“推了也無妨。”

她這話說完,

白辭頓了下,餘下的話頭就全部止住了。

原本準備好的說辭全部作廢,不需要他再辯解,因為她根本沒打算追究,沒打算問。她說這話時的語氣有點漫不經心,好像是并不想去審判他和白策之間的對錯,她不在意。但她這樣說話,卻給人一種被偏愛的錯覺,好像不管做了什麽都會被她原諒,他沒有動,看着她,好像看見幸福的幻象。

裴朝朝見他不動,于是手裏用了點力氣。

她将白辭往房間裏推:“別因為無關緊要的人和事誤了吉時,進來吧,幫我梳妝。”

她一句話将這場鬧劇揭過。

無關緊要的人——

白策。

無關緊要的事——

白辭推白策。

這話裏的意思太明顯了,好像天平早就傾斜,向着白辭傾斜。

白辭剛才的情緒徹底消失了,現在只感覺到令人暈眩的幸福感,他瞥了眼白策。

這個蠢貨 ,不過是因為有足夠的利用價值,又足夠年輕,足夠會發/浪,所以被她多睡了幾次而已,難不成還真以為自己在她心裏有點地位了?這蠢貨一副不值錢的外室做派,争寵的手段又蠢又髒;

而他足夠包容足夠識大體,不會在她面前亂吃醋,搞這些烏煙瘴氣的東西惹她心煩,還比白策更位高權重,能幫到她。哪個女人不喜歡他這樣能容忍的賢夫?

白策拿什麽和他搶,就拿這點下作的手段?

只會讓他顯得更像小醜。

白辭眼底有了一點兒高高在上的優越感,他當着白策的面接過梳子:“嗯。”

他出身高貴,伺候人梳妝這種事大多是下人做的,換做以前,有人叫他做下人的活,他或許會覺得不可思議,并且勃然大怒,覺得這是對方羞辱他。然而現在他卻小心翼翼接過梳子,完全不覺得這是一種羞辱,給她梳頭哪裏是羞辱,能給她梳頭是他的榮耀,她不使喚下人反而來使喚他,說明她認可他!

他側目看了眼白策,這時候,白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好像有點呆。

他故意出聲問:“怎麽站在這不動,要進來看我怎麽給她梳頭嗎?”

那一邊。

白策聽見這話,拳頭都捏緊了,但他破天荒地沒回應白辭,沒挖苦也沒裝可憐陰陽怪氣。

他還在想她剛才說的話。

她怎麽會這麽說?

她怎麽能!

好像兜兜轉轉了一大圈最後發現自己終究是小三,還是不被愛的那個!

她在把天平往白辭那邊傾斜,丈夫的名分是,下藥是,現在也是。他無關緊要,就算被白辭推也是無關緊要的事,那什麽才是重要的,成婚嗎?是成婚還是和白辭成婚?既然只是成婚,為什麽不選他!

白策感覺到天大的委屈,他眼睛有點紅了,直接三兩步走過去,越過白辭抓住裴朝朝的袖子:“我知道你要成婚,但一定要和白辭嗎,反正都是成婚為什麽一定是他,我到底要怎麽樣你才能看看我?!一定要我——”

一定要我去死嗎?!

白策極端地想,幾乎要把這話委屈地吼出來。

然而話音未落,

她又回過頭來:“一定要你什麽?”

她慢條斯理說話,但語氣有點危險了:“再纏着我,吉時都要過了。”

她籌謀了這麽久,就等着今天成親。

如果耽誤了吉時,他們兩個才是罪該萬死!

至于剛才的話,那話确實是更偏向于白辭,他們兄弟兩個肯定要打,但要打也等到婚禮上再打。

到時候場面越亂對她越有利。

她這邊想着,又微微用力,将袖子從白策手中抽開。

而這時候,

白策被她看着,一瞬間又失了聲。

她的視線并不真誠,只是帶着一點慣有的笑意,她不在意他,但即使是這樣,她看向他的時候,眼睛裏還是會倒映他的影子。他剩下那半句“一定要我去死嗎”就說不出口了,因為他想一直被她看着。

他才不死呢。

他要一直活着,被她看着,活在她視線裏。

該死的是白辭!

他看見她眼裏的倒影,自己現在的模樣有點瘋癫,和平時乖巧的樣子大相徑庭,太瘋了,太失态,或許不讨他喜歡。于是一瞬間,他迅速又僞裝起來,做出平時真誠乖順的樣子,微微笑:“沒事阿姐,剛才我失态了,你們快進去梳妝吧,不要耽誤正事。”

他要懂事,懂事,懂事。

還沒到最後一刻,只要沒拜天地,白辭就仍然不是她名正言順的丈夫。

如果在婚禮上,白辭死了,他不是正好去補位嗎?

他要是能補位,那這就是他和她的婚禮了,千萬不能耽誤。

*

梳妝完。

白辭就帶着裴朝朝坐上馬車,從趙家往白家去了。

趙家和白家都是數一數二的世家,兩家結親排場很大,前面嫁妝擡了一路,接親的馬車則跟在最後面,浩浩蕩蕩的,很熱鬧。街道兩邊站滿了湊熱鬧的百姓,大家或羨慕或激動地看着接親隊伍,有些大聲地說着祝福的話,有些小聲竊竊私語,議論着,想知道第一擡嫁妝裏究竟是什麽。

馬車裏。

白辭看着裴朝朝,聽見外面的祝福聲,覺得飄在半空沒有實感。

他要和她成親,而眼下,所有阻礙都已經排除了。

他親手給薄夜寫的請柬,在請柬上覆了靈力,感應到薄夜撕掉了請柬。撕掉了請柬,自然也無法出現在這裏。

江獨被趕出白家,白家的侍從也對他多有戒備,不會再放他進白府參加婚禮。

白策則知難而退,不敢再作妖。

趙息燭就更不用說了,他沒理由阻礙婚禮。

他們的婚禮會很順利。

他會成為她名正言順的丈夫,唯一一個有身份陪伴在她身邊的人。

此時,馬車外。

人群中,白策看着馬車一路駛遠。

他帶着笑意,有點陰暗,算計好時間,用血在掌心畫下個陣法。

血分明是殷紅的,但畫成的陣法卻泛着黑氣——

這是一個招鬼法陣。

這法陣極為陰毒,招來的鬼并不是普通的鬼魂,而是一種由執念凝結而成的執念鬼。

執念鬼沒有魂魄,所以超脫于六道輪回之外,通常他們身死時的執念極為深重,這才導致意識不散,重新結成鬼軀。執念鬼極為強悍,且不受六道管束。但它們通常只能一遍一遍徘徊在自己死去的地方。

白策這法陣是招鬼法陣,也是一個交換的法陣。

這法陣能幫助被召喚的執念鬼重獲自由,

作為交換,被召喚的惡鬼則需要幫陣法主人做一件事。

白策和白辭有兄弟共感,更無法互相下殺手,他殺了白辭,自己也會死亡。

執念鬼不受任何規則約制,殺了白辭,白策不會受影響。

他要這惡鬼,在婚禮開始前殺了白辭。

*

與此同時。

歸元宗中的一處荒山間。

一陣黑色的靈力聚集起來,在半空中緩緩凝結成一個召喚陣法,陣法正中心,是一道傳送門。

緊接着。

一道身影就這樣站在了半空的陣法前。

這是個男人的身影。

男人身量很高,黑發,皮膚卻很白,白到像是完全沒有血色,像紙一樣。然而他的五官極為俊朗,劍眉星目,表情卻很冷,整個人的氣質原本像一塊冷硬的冰,但因為皮膚毫無血色,這就讓他整個人顯出了一種鬼氣森森的幽冷美感。

如果有歸元宗的人路過這兒,看見他的臉,就會認出來——

他是歸元宗昔日那位萬人敬仰,卻死在重明境中的大師兄,季慎之。

如果神仙們這時候還在監視歸元宗,看見他的臉,則會認出來,他是昔日天界最尊貴的上神之一,瓊光君。

可這位上神如今卻一身鬼氣,雲端受萬人敬仰敬拜的神明墜下神壇,變為了人人聞之色變的惡鬼。

甚至他不是普通鬼魂,而是無法歸入六界中任何一界的執念鬼。

因為是鬼,所以沒辦法曬太陽。

瓊光君撐着傘,站在陣法前,低聲自言自語,聲音很冷:“……召喚陣?”

不知道是誰在召喚他。

他只感應到,陣法的主人要讓他在一場婚禮上,殺一個人。

陣法上的傳送門還沒徹底結成,這意味着他還要再等一等才能傳送去那場婚禮。

但他卻率先擡手觸碰了那召喚陣——

他提前應下了這樁交換。

他不喜殺人,但他困在這裏許久了,他執念深重,化作鬼,也只是為了找到裴朝朝。

他想找到她。

所以為此殺一個人,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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