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十八、變故 她美麗依舊,卻總是伴随着……

第18章 十八、變故 她美麗依舊,卻總是伴随着……

持刃的奴隸和殺紅眼的野獸鬥在一處,血腥殘忍又焦灼緊張的态勢很快就如預期般到來。誇張的叫嚷聲此起彼伏,方才還故作端雅的公子貴女們臉上帶着詭異的興奮之色,完全抛棄了一直都引以為傲的矜持,無所顧忌地暴露出自己的醜态。

靈徽微微別過臉,嫌惡地遮住了鼻子。

越來越重的血腥氣,已經傳遞出鐵籠中的戰況,虎嘯聲從壓抑慢慢變得激烈,逐漸淹沒了人的慘叫聲,但靈徽聽出了其中夾雜的式微之相。

萬物相類,繁華和鼎盛到達一定的程度後,很快就會迎來無法挽留的衰敗,傾頹,日薄西山。

那只虎在連續殺死數人後,體力已經到達了極限,但身上的傷口血肉模糊,讓它疼得抓狂,只有嘶吼着,想要讓所有傷害過自己的人付出代價。

就在猛虎瘋狂反撲時,那個躲在角落的獸奴終于開始緩緩移動,尋找機會繞到了這只獸的身後。

當鋒利的爪牙又撕碎了一具軀體,仰着頭宣告自己的勝利時,身後一道影子一躍而起,寒光閃過猛獸銳利的眼睛,讓它猛然驚覺,可已然來不及了。那只刀刃已經刺穿了它的脖頸,果決又狠辣。

疼痛讓猛虎劇烈掙紮起來,它拼命扭頭,想要甩開已經騎坐在它身軀上的人。可是那個人卻依舊死死地握着刀刃,眼上猩紅一片,目眦盡裂。

最後,霸主的身軀終于如山一般倒下,不可一世的眼睛漸漸阖上,一動不動。而那個将它一舉殺死的人也終究力有不逮,随之滾倒于黃土中,五官僵硬,呼吸沉沉。

變故太快,場上的人屏住許久的呼吸,這才終于找回了原本的節奏。豫章長公主不知何時也站了起來,走到了鐵籠邊,一雙眼睛裏閃爍着興奮的光芒。

相比于其他貴女的驚吓又好奇,她似乎并不恐懼于這樣的血腥與殘忍,反而因為這個畫面,看上去異常興奮。

詭異的興奮。

若非戰亂橫生,這位長公主原本也該是無憂無慮度過一生的。懵懂單純是一種幸運,可是上天并沒有給他們這些人這樣的幸運。

“厚賞!”豫章長公主拊掌大笑,“有勇有謀,區區兩镒黃金怎夠,今後便跟在孤身邊吧。”

聽到這句話,那個獸奴慢慢擡起了頭,掙紮出一個行禮的姿态,但終究力有不逮,頹然倒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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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女們的面色終于恢複了過來,交頭接耳地議論着這個奴隸的勇猛,郎君們依舊言笑晏晏,好像能從一場人與獸的搏鬥中,看出什麽韬略兵法。

熏風很快吹散了血氣,鐵籠打開,仆從麻木地往外擡着支離破碎的屍體,好像這些殘軀斷臂不過是屠狗宰羊的結果。

趙纓悲憫地看着這一切,感覺自己猶如置身于一場荒唐的游戲中,游戲裏的人癫狂地笑鬧,讓他覺得壓抑又痛苦。

不由得往靈徽那裏望去,她嘴上和自己置氣,心裏也會害怕的吧。她一向膽小,心底柔軟,今日不該讓她來此,見識這世間的種種殘忍和扭曲。

記得小時候,他曾為她抓過幾只兔子養在後院裏。有一天,她忽然來尋他,眼睛通紅,該是狠狠哭過一場。

“怎麽了,圓月?”他焦急的問,直覺是她受了欺負,已經準備好替她出頭了。

可是她卻扁了扁嘴,終于還是忍不住“哇”的一聲,哭着撲在了他的懷中:“阿兄,有只兔子死了。明明昨天還是好好的呀!”

聽完她的哭訴,趙纓緊繃的神經忽然就放松了,只要不是她受了委屈便好。只是應該如何告訴她,生老病死是常事,人和物皆是如此。但她還是個單純無知的孩子,接受這樣的說法,應該很困難吧。

那一日,哄得她終于不哭時,已經夕陽西下。看着晚霞染透了半面天空,用溫暖的光芒安撫着千家萬戶時,他默默地想,那些生死別離自己受着就好,這個小女郎應該一生一世,平安喜樂,無憂無慮。

可是她分明已經被磋磨的面目全非,記憶裏嬌憨的容顏不再,她美麗依舊,卻總是伴随着哀愁。

這都是他的錯,是他沒有履行好自己的諾言,辜負了她的信任。

當趙纓好容易看到靈徽時,預料中的恐懼并未在她臉上出現。她的臉上帶着妍美的笑容,正在奉承着那個跋扈恣睢的豫章長公主。兩個人的舉止看着十分親密,甚至不像第一次見面一般。

趙纓心口湧起一絲莫名的怒氣,貪玩也好,任性也罷,她都不該和這般聲名狼藉的女子混在一起。楊氏滿門忠烈,家風清正,斷斷容不下半分污點。

這樣想着,腳步就有了幾分焦急,他需要盡快将她帶回去,哪怕她會因此生氣。

然而,變故卻在旦夕,咫尺的距離間,他看到一個奄奄一息被擡出的獸奴,忽然掙紮起身,利刃仿佛閃電,劃破此時言笑晏晏的場合,直直向着豫章長公主而去。

變故來得太快,饒是長公主身邊侍衛林立,仍來不及阻擋這樣突兀的攻勢。來得及有反應的人已經被吓傻了,更多的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距離太近,角度太刁鑽,時機選的太巧妙。

趙纓目睹了一切,但是他并不認為與自己有什麽關系,況且他阻擋也來不及了。

誰知這時,他卻看到了那個淺碧色的瘦弱影子,仿佛一只蹁跹的蝶,還不猶豫地撲在了豫章長公主的身上。

刀刃不出意外的刺入了她的身體,沉悶的聲響仿佛一瞬間也刺到了趙纓的心裏。他聽到一聲尖銳的耳鳴聲撕裂了他的理智,想也來不及想,在歹徒就要刺第二刀時,用手緊緊抓住了刀刃。

手腕稍一用力,刀已被奪過,反手又準确無誤地紮在了行兇之人的胸口。一氣呵成,果決淩厲,他并沒有給對方一絲生機,也來不及猶疑。

“圓月!”趙纓叫着這個名字,期待着一切都是一場誤會,她會在人群中茫然地看着一切,然後走過來告訴他,說自己沒事兒。

可是她還是回頭了,臉色很蒼白,唇角卻帶着慣常的微笑,聲音軟軟的,和曾經一樣:“阿兄……疼……”

趙纓俯身将她抱起,茫茫然,不知道該往何處去,不知道該做什麽。他的腿有些發軟,踉跄了一下,差點将她摔了。手臂卻箍得更緊,幾乎要将她嵌到自己的血肉之中。

身後長公主尖銳的咆哮聲傳開,嘈雜的腳步聲跟在自己身後,有人叫嚷着什麽,他通通聽不見,也不想聽了。

他的圓月,最怕疼了,怎麽會傻到給別人擋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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