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二十一、情意 與其去質疑自己的心,不……

第21章 二十一、情意 與其去質疑自己的心,不……

謝衍站在門外時,雨勢仍大,細密的雨絲很快就織成了一張巨大的網,将天地萬物都網羅其中,形成一方靡靡滂滂的世界。

他大約是失了魂魄,不然也不會在目睹她受傷後,恨不得以身相替。

她拒絕的徹底,但他還是不死心,做不到對她漠然視之。

他看到靈徽的鮮血汩汩地流淌,浸濕了半幅衣衫;看到趙纓失魂落魄的抱着她,不住地叫着她的名字;看到驕橫跋扈如長公主都吓得面如土色,不停地喊着醫官。可他沒有身份去做任何事情,就連想要上前去看,都會被阿姊攔住。

“阿彌,情況不明,若是還有刺客潛伏,恐有危險。”阿姊冷靜亦如平常,分毫不考慮他的心急如焚。

他只覺得五髒俱焚,忍不住就要掙脫控制。

“阿彌,你是謝家兒郎,怎能這般沉不住氣?”長姊的手攥的更緊,連帶着身邊大大長秋都上前規勸:“小郎就聽殿下的吧,人多嘈雜,還是等金吾衛到了再說。”

事發突然,貴人雲集,誰敢料定刺客的人數,拿這些人的生死不當回事兒。

謝衍何嘗不明白,只是他更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他對靈徽的确是一見鐘情,原本也以為這樣的喜歡不過浮光掠影,轉瞬即逝。可他偏就泥足深陷,越來越無法自拔。或許情愛之事本無緣由,與其去質疑自己的心,不如勇敢的承認,積極的付出。

“靈徽受了傷!”他不想多做解釋,短短五個字,是他能隐忍的極限。

謝後看着弟弟,眼裏有失望的神色。謝家兒郎衆多,優秀者如過江之鲫,但都比不上阿彌。他天資穎悟,心性純良,只要多加歷練,定會成為祖父那般王佐之才。

可他現在卻要為了一個女人,失魂落魄,分寸大亂。何況還是一個拒絕了他的女人。她有心以楊氏女結交趙纓不假,但絕不代表她會忍受謝家未來的家主耽于女色。

“賢賢易色,動心忍性。阿彌,楊家女郎當真會喜歡一個莽撞輕浮的郎君嗎?”謝後知道此時說靈徽的不好,只會招來謝衍的逆反,幹脆換一個方向。少年人心氣最高,容不得自己有半點不好,尤其是面對心悅之人。

果然,謝衍的焦急之色慢慢沉澱了下來,無奈地枯手站在原地,眼中彌漫着幾分無奈,幾分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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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姊說的,我都明白。”他凝眸,斂去了多餘的神色,如他們期待的那樣無悲無喜,“此間危險,阿姊先回宮,這邊有我來善後,大可放心。”

謝後終于放下了心,欣慰地拍了拍謝衍的肩膀,用關切地語氣道:“有你在,我自是放心的。一切處理好,莫要讓王家多加置喙,徒生風波。”

謝衍點了點頭,再無多言。安定人心,遣散衆人,指揮着禁軍捉拿嫌犯……一切料理好,已然天色昏暗,烏沉沉的雲壓在頭頂,想來有風雨将至。

“郎君,可回府?”庚寅看了看天色,問道。

謝衍卻跨上了馬,尚未等庚寅等人反應過來,人已疾馳而去。

“郎君,快下雨了,還是乘馬車吧。”庚寅的聲音在身後遠遠響起,卻被他充耳不聞。馬車太慢,他哪裏等得及!

……

沉沉腳步聲傳來,不徐不疾的節奏,打斷了謝衍的思緒。他循着聲音去望,卻見趙纓正繞過曲折的回廊,緩步而來。這大約就是長姊口中的君子容止,無論何時,這個人都沉穩如山,言行舉止是無可指摘的端穩,就好像天崩地坼也不能讓他動容分毫。

除了靈徽的事。

那般無措的他,謝衍第一次見到。

玄色的身影慢慢走近,手裏端着一盞東西,蒸騰的霧氣模糊着他俊朗的五官,見謝衍望着自己,他展顏微笑,然而也是淺淺的,帶着克制的弧度。

趙纓行伍出身,這些年雖仕途順遂,升遷不斷,然而與建康世族到底不熟稔,關系疏淡的很。

謝衍終于有機會認真端察這位禦前紅人。總覺得他有一絲奇怪的地方,始終不得其解,現在卻恍然。他的笑容和靈徽很像,仿佛在笑,卻于笑意中藏着無限的落寞和空寂。仿佛那不是內心愉悅的表達,而是不得不給世人做出的反應。

這樣的發現,讓他心生一絲悲傷,胸口處空落落的。

“她的傷口可包紮好了?”趙纓站在了他的面前,一絲酸苦的氣息侵襲而來,讓他不得不注意到盞中黑色的藥湯,自然也注意到藥盞便放着的幾塊小點心。

趙纓順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緩聲解釋:“圓月最怕苦,若不給她些梅子糕,她是不會乖乖吃藥的。”

“什麽?”謝衍不大明白他的意思,這個人一看就不是會和人随意聊家常的,何況是靈徽的事情。

也算不得他敏感,趙纓對于靈徽的感情,是個人都能看出來。而他對于靈徽的喜歡,是個人也能明白。

趙纓卻沒有再解釋,而是順手将藥盞遞給了他,輕聲囑咐:“務必盯着她趁熱喝了,涼了藥效不好。她是個嘴硬心軟的姑娘,喜歡對親近之人發脾氣,若是她不開心了,哄着些就是。”

潺潺地雨聲讓他的聲音聽着有些落寞,謝衍接過藥盞,還想說什麽,卻見他已然轉身離開。

他的背影高大挺拔,看着卻有些落寞。

屋中的靈徽已經穿戴齊整,坐在了一方莞席上。膚色看着略顯蒼白,但眼睛卻明亮灼灼。她一向穿素衣,偶爾穿顏色鮮煥些的衣物,看着就少了幾分清冷,多了幾分明媚,恰如此時。

“是阿兄送來的吧?”謝衍手中的藥盞剛剛遞上,便聽到她說了這樣一句。雖是再問,但語氣卻十分篤定。

不等謝衍回答,她已彎起了唇角:“她總拿我當小孩子哄,什麽小點心小玩具之類的,其實我早就不喜歡這些了。”

說罷,略一仰頭,一碗藥就幹脆利索地被飲了幹淨。

“慢慢喝藥最折磨人了,還不如幹脆利索些,少受點折磨。”靈徽撫了撫胸口,将惡心欲嘔的感覺壓下,故作輕松地笑着。

謝衍不知道該說什麽,沉默地坐在了她身邊不遠處,适時遞上了一杯溫水。靈徽擡手接過,眼神不經意就落到了他的臉上。

少年昳麗的面容上,沉澱着如水的溫柔,眼眸中蕩漾着幾分綿密的情意,笑容幹淨地讓人不忍拒絕。

靈徽被他看得局促,終于慢慢落下了眼睫,掩飾着內心的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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