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二十六、挑釁 你這般看她麽……果然是……

第26章 二十六、挑釁 你這般看她麽……果然是……

門扉打開時,風吹散了半室绮靡,趙纓身着一身玄衣,帶了三倆随從,冷着臉陰沉沉地站在外面,不像是來接人的,反而像是來尋仇的。

見出來的人是長公主蕭季瑤,他斂了些戾氣,神色轉為一如既往的內斂和平靜,躬身行了個禮,道:“家妹叨擾長公主多時,天色已晚,臣來接她回去。”

蕭季瑤慢慢向他走了幾步,豐麗的一張臉上帶着無辜的笑容:“家妹?我可從未聽說趙使君有妹妹呀。”

趙纓垂目,沒有反駁,但分明有了一絲不耐。

蕭季瑤的笑意更加妍媚,又一次靠近了一些,身上馥郁的香氣襲來,讓趙纓有些胸悶。這個細微的表情落入蕭季瑤眼中,但她似乎渾然不覺,也毫不介意。

“趙使君莫不是還在糾結陛下的話?”她瞬了瞬目,顯得有幾分無辜,“我對你無意,所以大可不必因為陛下的意思,就如此對我避之不及。”

趙纓不妨她如此直白,一時尴尬,卻也瞬間坦然。勉強笑了一下,說道:“冒犯長公主,是臣的不是。今夜臣來,是想要接回靈徽,她初到建康,人又單純,若是沖撞了長公主,還望您海涵。”

蕭季瑤向着室內看了一眼,神色幽魅:“你這般看她麽……果然是拿她當妹妹了。她也願意你這般事事都束着她,拿她當個孩童一般嗎?”

趙纓順着她的目光往裏看,始終未見靈徽出來,心下焦急。卻在聽到這句話時,微微怔了一下。

蕭季瑤生着一雙圓圓的杏核眼,盯着人看時,潋滟着幾分無辜的殘忍。她用帕子掩了掩唇,笑意透過眼睛遞了過來:“不瞞使君,當今天下我欽佩的人不多,你便算其中一個。無它,不過見你仍有三分血性,不似別人那般荒靡頹廢。靈徽年歲不大,但也與我一樣,是經歷過許多不堪的人。你如何覺得她會和那些養在深閨的女子一般,只圖個安穩度日?”

月朦胧,風飒飒,不經意地幽涼就浸染上人的眉梢心底。

長公主一改往日的輕浮跋扈,說話的調子舒緩又憂傷:“你自然是不明白我們的恨,可哪怕不明白,我與她一樣,都希望有更多如你一般的人,願意收拾舊河山,重振我族之志氣。我如此說,你可明白?”

如何不明白呢?靈徽的恨,師父的仇,他從沒有一日忘卻。他沒日沒夜的練兵,不正是為了有朝一日能王師北上,重塑河山嗎?

可這些都不該挂在嘴上,也不該背負在這些弱女子的身上。他期望所有的風霜刀劍都能沖着自己一人,靈徽只需要平平安安的撫琴讀書,繡花習字便好,亦如當年。

“今日殿下所言,字字誠懇,臣皆銘記于心。只是有一句話,或許僭越,但不得不言。”他又行了一禮,這一次倒比方才更加謙恭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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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季瑤攥着帕子的手緊了緊,神色不大自然。隐約猜到他要說什麽,但忍了忍,未加阻攔:“你說。”

趙纓的眉心深鎖,讓他周正端嚴的五官顯得越發沉郁內斂,聲音也是沉沉的,就像是前朝留下的那套編鐘奏響的雅樂一般:“殿下心有大義,便該走坦途正道。今後莫要做些荒唐之事,動些奇怪的心思。馭下過于嚴苛,待人過于輕慢,難免落些不好的名聲,于殿下不利。”

蕭季瑤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手中的帕子已經捏的變了形,好半晌才呼出一口濁氣,氣急敗壞道:“這與你何幹!”

這句話說得頗有孩子氣,就連那倒豎的柳眉都少了些戾氣,多了些嬌俏。

趙纓的神色不由的放松了下來,蘊了一絲溫柔和緩:“是臣放肆了,殿下莫怪。不知臣是否可以接靈徽回去了?”

“她飲醉了,我讓人帶她出來。”長公主平複了一下呼吸,望着天上那輪暈黃的月亮,嗡着聲音道,始終不再看趙纓一眼。

靈徽醉意昏沉,迷迷糊糊地落到一個有墨香氣的懷中。她聽到那個人說:“奴帶您回去。”

是個陌生的人,她掙紮了幾下,卻被箍得分外緊,一陣天旋地轉,她又迷迷糊糊地失去了知覺。

落入趙纓眼中的,便是這樣一幕。靈徽蜷縮在一個清秀瘦削的男子懷中,乖順地像只貍奴,大約是受了夜風侵擾,她無意識地又往那人的懷中縮了縮,顯出了十分的依戀。

那個男子沉默地向他們行了禮,微微垂着眼眸,行足了卑禮,卻毫無半分卑色。

“宣陽,将人交給趙使君吧。”長公主淡聲吩咐,一張明媚的臉又恢複了常态,神色間帶上了幾分挑釁。

見趙纓盯着人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臉上,此時寫着明顯的不悅,心情莫名有些愉悅。

“此奴名叫宣陽,原是荊州人。他生得有幾分姿色,人也頗有才華,宜城君十分喜歡,我只能勉強割愛。今後,他便是宜城君的奴了,還望趙使君照拂一二。”蕭季瑤笑道。

誰知宣陽還未說話,懷中的人已被趙纓接過,他的語氣很不悅,半點沒有方才的沉穩守禮之态:“宜城君不過是個女道士,身邊養了這樣出衆的仆婢,恐招人非議。臣代她謝過殿下好意,人,恕臣無法帶回。”

蕭季瑤并未因為他的拒絕而生氣,只是漫不經心地笑着給宣陽遞了個眼色。

“宜城君已經親口答允,願帶奴回去,侍候筆墨。還請使君念在女君的面子上,莫要為難奴婢。”宣陽二話不說,跪了下來,聲音切切。

懷中的人似乎有了知覺,嘀咕了一聲什麽,又攥着他的衣襟昏睡了過去。她的臉色一片酡紅,郁郁酒氣從身上散了出來,連呼吸都柔軟的不像話。

趙纓又皺起了眉,對地上跪着的人沒好氣道:“如此,你跟着吧。”

宣陽得了允準,并未見明顯喜色,仍是恭順地低着頭,沉默地跟在了随從之後。

長公主卻如同心願得逞的孩童,掩藏不住的笑意招搖在妍媚的臉上,聲音裏也滿是愉悅:“使君若是不忙,可以帶着靈徽再來我府上飲酒,我府上佳釀甚多,必不讓使君失望。”

趙纓敷衍着行禮告辭,走出府去,抱着靈徽坐上了馬車。

夜色越發濃厚,染了墨一般,車馬辚辚,投入無邊墨色中,很快便杳無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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