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三十、心計 利益攸關,一榮俱榮

第30章 三十、心計 利益攸關,一榮俱榮

“殿下何出此言呢?”靈徽問道。雖然心底已有答案,但仍不願輕易揣測。謝後畢竟是謝家人,背後有一整個家族支撐,各房私兵和部曲數萬,是皇帝必須依仗的存在。又有誰能将手伸到宮禁中,對付一個尚不知性別的孩子?

謝後的聲音很低很低,銜着一絲分明的幽怨:“之前那個,也是這麽沒得。其實我身體還算康健,不知為何總是子女緣淺……”

這話聽在靈徽耳中,卻有不一樣的意味。

在北地時,遼東郡公府也很熱鬧。

慕容桢的父親遼東郡公慕容執廣蓄姬妾,子嗣衆多,所以後宅人事也十分複雜。慕容桢的阿母不過是尋常妾侍,紅顏漸老,性格也庸懦,一向很受冷落。幸好她有一個出類拔萃的兒子。

慕容執的妻室出自段部鮮卑,是個潑辣狠厲的角色,聽聞年輕時曾受到一個妾侍挑釁,她在慕容執征戰未歸時,直接将人打了個半死,割了舌頭後,發賣到了其他部落。至此夫妻生了龃龉,但到底無人敢挑釁她的權威。可是段氏并無子嗣,這也是她心中最大的憂患。

無論她擁有再多淩厲地手段,去對付那些接踵而至的女人,但丈夫的花心,卻總以始料未及的速度,讓她狼狽不堪。

一次,慕容執征戰時,擄來了一個扶餘女人,名叫宣姬,恩寵備至。

宣姬不僅容色美麗,性子也嬌柔善媚,甫一進府便對段氏十分逢迎,可謂言聽計從,就連見到靈徽也總是一副和善殷勤的态度。一來二去,段氏便對她少了提防。

不出一年,宣姬誕下慕容執幼子慕容柏,被扶為側室。慕容執子嗣頗多,僅成年的就有八個,其中不乏慕容桢這般能征善戰的肱骨,然而他卻一直未立世子。

待到慕容柏周歲時,慕容執有一日忽然宣布,準備将這稚齡孩童立為世子,已派使臣上表朝廷。

慕容桢一向自負功勳卓著,是遼東人人稱頌的少年英雄,此番驟然被小兒奪了繼承大權,心中當有怨氣。

于是靈徽故意刺激他:“遼東一統當仰仗你的功勳,就連平定扶餘也是你身先士卒,怎麽如今倒被卸磨殺驢了?”

慕容桢聞言,只用眼睨着她,不怒反笑:“想不到我的小夫人這般高看我。如此,可是讓你失望了?”

靈徽最讨厭他那種陰晴莫測的樣子,冷哼道:“不過是怕你竹籃打水,白白替人作嫁。你可別忘了,宣姬是扶餘國的人,滅國之仇你可是頭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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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桢踱步到她面前,一手攬在她腰上,不顧她的掙紮,俯身輕笑:“我怕什麽,連你都知道那只是個黃口小兒,哪裏值得我放在眼裏。”

他的眼眸很深邃,眼瞳是淺淺的褐色,狼一樣的狡黠危險:“慕容家養孩子,就跟狼養崽子一樣,先丢在一邊看看自己能不能活到長大,再去說建功立業的後話。我十一歲就被丢到了戰場上,能活到現在,可不是靠着什麽寵愛。”

“哦?難道不是因為你阿父不喜歡你麽?不喜歡所以才忍心丢下不管,可我看,他對宣姬和這個孩子可以偏寵得很呢……”靈徽口舌如刀,一向喜歡怎麽紮疼對方怎麽來。

但她顯然低估了慕容桢的臉皮。這厮厚顏無恥起來,她從不是對手。

他的呼吸落在她纖長白皙的頸項上,吻了幾下,又用牙齒惡意齧咬,聲音帶着危險的沙啞:“你說得對,我倒是沒想到。我尚無子嗣,不知那是什麽心理,不如你給我生一個?”

靈徽自然劇烈地反抗起來,連推帶搡,又急又怒。

慕容桢似乎很喜歡看到她這般氣急敗壞的樣子,抓住她的手,迅疾地在她頰上親了一下,還未等她反抗,就已大笑着揚長而去。

很多天後,靈徽才終于明白慕容桢安如泰山的原因。

哪怕英雄如慕容執,亦無法應對內宅陰私手段。戰場上刀劍有形,後宅中陰謀無形,他自以為的偏寵,不過是讓那些長久見不到出路的女人,多了一條怨恨的理由罷了。

慕容柏不久後便死于鸩毒,下毒之人是他的乳母,也是一個扶餘女人。宣姬自诩謹慎,心腹只用故國之人,想不到最後卻被自己人算計傷害。

乳母被抓住時,話語裏道盡了對慕容家的怨恨,然後執利刃自盡。哪怕宣姬對于這些理由一個字都不信,但線索就此中斷卻是事實,她只能哭叫着讓慕容執做主,但那個向來對她溫柔寵溺的男人,此時卻只表現出了厭煩和不耐。

“是你執意要用你母國的人,這些賤人被仇恨蒙蔽,做出什麽都有可能。”慕容執看着幼子泛青發烏的臉,心痛如絞,又低頭見女人哭得傷心,終究不忍,換了個溫和的語氣,“切莫太悲傷,調養好身體,咱們還會再有孩子。”

段夫人的臉上,掠過一絲不快,她亦低頭看向宣姬。不得不承認,梨花帶雨的美人,确實很容易牽動人的情腸。

她上前,用溫柔地聲音寬慰丈夫,大方又得體:“将軍莫要生氣,你如此說,讓宣姬如何自處,她亦為扶餘人。”

這句話無疑提醒了慕容執,一個仆婢會因為滅國之仇而對公子下手,那麽宣姬呢?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任何風聲都會讓它生根發芽,這樣的讒言比鸩毒更可怕。

不久之後,也不知慕容執發現了什麽,曾風頭一時無兩的宣姬,徹底失寵,被慕容執趕到了城外的一處荒宅之中,任其自生自滅。

“宣姬有些頭腦,但不多,開始知道做小伏低,等生了孩子後就沉不住氣了,以為這樣就能和段氏分庭抗禮,簡直做夢。”慕容桢事後說起這件事,語氣十分冷漠。

“段夫人這樣做,未免殘忍了些。”靈徽一想到那日段氏的表情就脊背發涼。

“殘忍?如果宣姬謀算的只是寵愛,段夫人或許就忍了,可是她試圖染指的是世子之位,段夫人經營多年,豈能容她!”慕容桢在教靈徽這件事上,從來都很耐心。

靈徽懵懂地神色取悅了他,他更加不吝于賜教:“子嗣之事并非小事,世子廢立更涉及諸多利益。阿父立那稚子,也并不是簡單的心血來潮,不過是厭惡段氏掣肘,又不肯見我等羽翼漸豐。那個孩子由他一手培養而成,當然最是放心了。”

“那一個人的背後,可是站着一群人啊,利益攸關,一榮俱榮。”

……

一個小小的遼東都有那麽複雜的利益糾葛,更遑論整個大魏朝廷。

皇後腹中的子嗣,身份自然尊貴,他背後站着整個謝家,還有其他姻親之屬,幕僚家臣……皇帝膝下子嗣單薄,卻還是有原配留下的長子日漸長大。後宮嫔禦衆多,皆身份不俗,這些人背後,亦站着無數人……

或許不是天意,而是人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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