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六十二、重逢 一盞薄酒,且敬重逢
第62章 六十二、重逢 一盞薄酒,且敬重逢。……
可惜, 她還未找好理由,便聽到幾聲馬嘶,花木那邊走過了幾個朗聲交談的男子。
其中一人, 白衣玉冠, 身材修長,正是許久未見的趙纓。
很少見他穿這種顏色,倒襯得他十分俊秀清致。和風吹過, 花瓣如雨而落, 他的目光便在此刻尋了過來, 看着甚是溫柔多情。
靈徽的心沒來由地刺痛了一下,但她并未躲避他的目光。
仰起頭, 負氣般地與他對視, 唇角帶着毫無溫度的敷衍笑容。
這時,韓夫人卻率先站了起來, 上前行禮:“妾韓氏,見過南陽王殿下, 見過趙都督。”
靈徽這才收回了目光,随着衆人一起, 對着那個面容俊雅,緩步而來的紫衣男子行禮。
那男子只是溫和地笑着, 命大家起身,和氣道:“今日上巳, 本王随都督一道趕個熱鬧, 但願沒有擾了諸位雅興。”
他的聲音很好聽,說話慢悠悠的,像是脾氣很不錯的樣子。靈徽依稀從他臉上看出些先帝的影子,一時感懷, 便沒有回避對方同樣投射而來的目光。
“宜城君也在?”他笑着點了點頭,又道,“今日謝相有事未到,真是不巧。”
他口中的謝相便是謝衍,靈徽與謝衍的婚約早就在建安城裏流傳,南陽王知道也不奇怪。不過這裏的人直到的不多,所以他一說完,便有幾個女子竊竊私語,笑容羨慕又暧昧。
說起來,南陽不遠,但靈徽這些時日卻從未見過謝衍。他定是被自己傷到了,見面徒增尴尬,不如不見。
靈徽并不理會南陽王的調侃,神色如常,自然也未多看趙纓一眼。
南陽王妃神色始終淡淡的,見到丈夫也并未上前逢迎,只是獨自飲着茶,像是蘊着什麽心事。
南陽王卻很愛護這位王妃,一來便坐到她身邊,用手觸了觸她手中的茶盞,溫聲道:“茶都涼了,怎麽還在喝,回頭又該說腸胃不舒服了。”
說罷,命侍從為妻子重新煮茶,他自己則拭幹淨手,拈了果子親自遞到她手邊。
這對夫妻,看着甚是恩愛。
靈徽并無窺探別人生活的愛好,拿起自己手中的殘盞,要入口時,卻發現自己的茶也涼了。
一杯新茶遞到了她面前,手指纖長,上面卻生着薄繭,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一只手。
記得她以前打趣過,明明是個武将,偏生了這麽文氣的手,這要是上了戰場,怎麽能拿得動那麽重的兵器。
那一日,他拿着刀,在她面前舞了半晌,像是急切地需要證明什麽似的。
往事跌跌撞撞地沖進腦海中,讓她忽然傷感不已,也讓她心中的煩悶之氣愈盛。
她負氣不去接,冷哼一聲,道:“都督如此體貼,若是被你未過門的娘子看到,怕是又要生誤會了。”
他也不辯駁,就那樣端着茶,雙眸裏流淌着深濃的情意:“怎麽瘦了這麽多,定是沒有好好吃飯。我那裏有個洛城來的庖廚,我把他給你送過去,可好?”
若說執拗,靈徽這麽多年就沒有勝過趙纓,只不過他喜歡用溫和沉穩的表象迷惑人罷了,每次倒顯得是她任性。
譬如此時,他就這麽端着茶,任她冷落着,還一副任勞任怨的模樣。
靈徽只好接過茶盞,語氣算不上好:“我不要你的人,今後不要再送人過來了。”
趙纓不惱,只看着她笑:“雲閣和星臺也是我遇上,然後送回你身邊的,怎麽,連她們也不要了?”
這便是強詞奪理了。靈徽不由柳眉倒豎,瞪了他一眼。
她的脾氣一直不算好,以前在洛城時,半點委屈也受不了,尤其喜歡在他面前耍性子。
重逢後,她變了許多,心事喜歡藏在心裏,總是斂着脾氣委屈求全,這些改變讓他心疼不已。
他倒寧願她還是從前那般,有不開心的自由。
此時見她這般模樣,趙纓竟然覺得安心愉悅。
但靈徽并不愉快,反而覺得如坐針氈。
他們坐得太近,已經有探究的目光向他們投來,她本就聲名狼藉,不在乎多一重流言,可她不想與他再扯上什麽關系。
曾經怎樣的親密無間,輔車相依,也不過是過去的事情。她喜歡回憶,卻不代表她會執着在回憶中,抱殘守缺,畫地為牢。
還未想到怎麽逃離,就見一女子袅袅向他們走來,身姿若柳,芙蓉如面,款步到趙纓面前,聲音很清越:“建康一別,不想這麽快又見到都督了。”
說罷,她嫣然一笑,将手中的酒盞奉上:“一盞薄酒,且敬重逢。”
此女正是王令華。
趙纓沒有多餘的表情,接過酒,淺飲一口,點頭道謝。
王令華卻很開心的樣子,在趙纓不遠處坐下,與他侃侃交談起來:“都說建康繁華,在我看來襄陽也不差什麽。都督将這裏治理的很好,怪不得我阿父一提起都督,總是頗多贊譽。”
趙纓不置可否,敷衍了一句:“相國擡愛罷了。”
他的視線看向了靈徽。她似乎對他們的談話半點興趣也沒有,自顧自地和手中的核桃鬥氣,不用工具,就那麽徒手捏。
但很顯然,她對那個堅硬的東西無能為力,只好頹然丢開。
趙纓被她逗笑了,伸手将她丢開的核桃拿回手中。微微用力,堅硬的殼應聲碎裂,他一點一點取出果肉,放在帕子上,遞給了她。
一套動作娴熟至極,像是經常這樣做。
靈徽也不客氣,捧着帕子,将裏面的核桃風卷殘雲的吃了幹淨,只是餘味過于苦澀,她忍不住蹙起了眉頭。
“都督與女君十分熟稔?”王十六娘試探地問,大大的眼睛裏帶着滿滿的好奇。她生着一個讨喜的長相,總是笑眯眯的,任誰也不好意思拒絕她。
但趙纓顯然是個例外,他一直都是那種不解風情的存在,冷硬的像塊石頭。聽此一問,回答道:“她于我而言,是這世上最重要的存在,怎麽,女郎竟不知?”
趙纓語帶諷刺,誰聽不出來。若靈徽是王十六,定會很尴尬。可王令華卻只是僵了一下,笑得依舊妍美:“哦,我想起來了,女君與都督是一同長大的情分,那自然是非比尋常的。”
說罷,她又斟滿一杯給靈徽,口中道:“這一杯,敬女君。”
靈徽剛打算接過,酒盞卻落到了趙纓手中,他蹙眉,語氣不悅:“吃傷了脾胃,還敢飲酒。”
說罷,将盞中酒一飲而盡,臉上仍是淡淡的,并無抱歉之意,也不打算解釋什麽。
趙纓是個從不露鋒芒的人,很有城府,很能沉住氣。靈徽覺得他和王令華之間很是奇怪,但怪在哪裏,她也說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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