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夜間漫話
夜間漫話
“啊——好飽。”杜司程撫着肚皮,在座位上挺直了身子。
他們仨最後帶餘嘉渝去了一家本地特色餐館,餘嘉渝表示吃得很滿意。
席間,他們打聽了餘嘉渝許多個人問題,比如家住哪裏,平時工作內容是什麽,家裏幾口人,在哪上的學,有沒有女朋友。
好在,餘嘉渝早有準備。
聽說餘嘉渝也是華仁大學畢業的,杜司程笑道:“原來是校友!”
說着舉杯伸到餘嘉渝面前,“咱們是校友,而且也見過很多面了,你今天還幫我說話,咱們又一起吃飯,以後就是朋友了!”
上次把人家踹進湖裏的事他是一點不提。
餘嘉渝淺笑着舉杯和他輕輕碰了一下。
樓雨和戚棠棠靠在座位上看着他倆把杯裏的果酒一飲而盡,戚棠棠道:“時候不早了,我家裏還有事,想先回去了。”
樓雨問餘嘉渝:“餘先生吃好了嗎?”
餘嘉渝笑道:“當然,多謝款待。”
樓雨站起身,“那我們一起走吧。”
“那個,我家也離這裏不遠,我想走着回去消消食,可是我一個人......”說着她暗暗戳了戳杜司程。
“哦哦——這麽晚怎麽能讓你一個人回去呢?我送你!”杜司程晃着紅頭發站了起來。
“雨兒姐,那我們走了啊,你們回去路上也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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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一句話也沒有多說,戚棠棠和杜司程就離開了。
樓雨和餘嘉渝對視一眼,對彼此笑笑。
“我們也和來的時候一樣走回去吧。”餘嘉渝提議。
“嗯,離得近,正好也消消食。”
兩人走在街上,被月色和霓虹燈光籠罩着,彼此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這是個好機會,餘嘉渝想,一定不能錯過。
“樓小姐,你家這個花店開了多久了?”他問。
樓雨笑笑,“餘先生可以不要叫我樓小姐了。”晚風拂面,樓雨覺得很是松快,她看着身邊的餘嘉渝,覺得他發着朦朦胧胧的光,不像之前那樣有距離感了。
“你今天送了我禮物,而且也一起喝酒吃飯了,我們算朋友了吧,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她的心咚咚跳着,說不清楚是因為酒精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餘嘉渝聞言一怔,随即露出一個欣喜的笑容,那是在他家人面前都不會出現的笑容。
“那你也不要叫我餘先生了,就叫我的名字吧,樓雨。”
“好的,餘嘉渝。”
樓雨輕笑了兩聲,餘嘉渝感覺那笑聲直鑽進了自己的心裏,然而,想到那些要問她的問題,他的笑容逐漸斂去。
“所以你家的花店開了多久了?”
“哦,有三十年了,我出生以前我爸媽就搬到這裏開了這個店,再往前呢,就是我爺爺奶奶賣花草的小本生意。”
“你一個人照顧這個花店很辛苦吧,平時進貨、打理、看店什麽的。”
“不辛苦,我不是一個人,還有棠棠,杜司程也經常幫我。”樓雨笑着說,腳下的步子有些輕飄飄的。
果酒酸酸甜甜的,她覺得比平常的啤酒紅酒之類好喝多了,所以多喝了些,沒想到這後勁兒還不小。
“你店裏的花真不錯,品種又全賣相又好,而且我覺得,香氣也和別家花店與衆不同,你平時都在哪買進的?”
樓雨一瞬間清醒了些,搪塞道:“嗯......就是在市南的花卉市場呀,很多花店都在那裏進貨,我只是比較會挑東西罷了。”
她想,如果有緣,他會知道真相的。
餘嘉渝的心情有些複雜,不過,她沒有立即把真相告訴自己也是情有可原的。
“哦,這也難怪,我也覺得你的眼光很好。”
“餘嘉渝,你也會去別的城市嗎?”樓雨問。
“嗯?”餘嘉渝還在想着那些奇怪的花,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畢竟你是旅游行業的。”
“哦,別的城市也會去的,只是最近跑洛春多了點。”
“哦。”樓雨有些失落。
“不過,我已經向領導申請了,以後洛春市的旅游業務劃在我業務下,會常來的。”
樓雨又高興起來,兩只胳膊前後一齊擺動着,笑道:“我從小在這裏長大,真沒想到它現在能這麽火。”
“它本來就很美,稍加開發就能吸引大批人過來。”
暮夏微涼的晚風讓餘嘉渝的頭腦更加清晰,他繼續道:“來旅游的人多了,洛春人也好做些生意,就像你一樣。”
“對了,今天下午你店裏沒什麽事吧,我過來的時候遠遠看見一個男人拿了一束不知道叫什麽的花在你店裏出來,樣子看着不善,他是不是為難你了?”
樓雨腳步一頓,酒意散了大半,原本惬意的心境此刻緊繃了起來。餘嘉渝見狀,神色關切。
“沒有,只不過他不是客人,更像是個來談生意的,他說他老板看上了這個花店,想要買走。”
餘嘉渝心髒一緊,果然海秉義想要的更多。
“那你答應他們了嗎?”
“當然沒有,多少錢都不賣。”
聽她這樣說,餘嘉渝心裏松了口氣,這就意味着,海秉義短時間內沒辦法加速科研進展。
“因為是從父親那裏接手的?”
“也不全是,”樓雨對餘嘉渝很信任,而且一直以來父親的事讓她心裏很壓抑,于是她對他道出了部分事實:“我懷疑我父親的死和那些想要這個花店的人有關。”
“什麽——”餘嘉渝大驚,說不出話來,他之前懷疑過研究的暫停和老店主的離世有關,但沒想到有可能是海秉義造成了樓雨父親的死亡。
樓雨忽然又覺得自己不該對一個剛認識不久的朋友說這麽多,這種離奇的事說出來,或許只是徒增對方聊天的壓力罷了。
“那你有證據了嗎?”餘嘉渝急切地問。
樓雨搖搖頭,但她想到了手機裏存下的那些照片,或許是時候試探一下汪海強了。
“你知道那些人都是誰嗎?”
樓雨又搖搖頭,“目前只知道今天下午那一個,別的都還沒出現過。”
餘嘉渝很想告訴她,真正的幕後黑手已經來過她店裏了。
“所以他們為什麽一定要你這個店,這個店有什麽特殊的嗎?”
月亮被一大片雲彩遮住了光輝,樓雨眉頭微蹙,道:“我也不知道,或許是因為位置好吧。”
餘嘉渝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她不說就不說吧,至少她是不願意和海秉義合作的,而且她也完全不知道海秉義在偷偷研究她的花。
“一定要當心,那些人不會公正平和地對你。”餘嘉渝憂心道。
“嗯,我知道,我在做準備了。”樓雨的目光變得堅定。
“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一定要告訴我。”餘嘉渝望着樓雨,聲音懇切。
我也一定會盡快搞清楚這一切,不讓你被麻煩纏身,他暗想。
樓雨感激地笑笑,“好,謝謝你。”
雲彩飄過,月亮重又輝耀夜空。
“不說這些了,你是局外人,不要為這些事擾了心情。”樓雨輕笑着說。
“我不是。”餘嘉渝脫口而出。
樓雨詫異地歪頭看向他。
“我......我是說,剛才我說了你有事的時候要找我幫忙,那麽我就不是局外人了。”餘嘉渝覺得兩頰發燙。
其實,就算他是完完全全的局外人,也願意為了她入局的。
“......”樓雨輕笑了兩聲,眸子亮晶晶望着他,“餘嘉渝,謝謝。”
“不要再說謝謝了,但你可以多笑笑,我一樣能感受到你的謝意的。”
“好。”樓雨擡起臉望向他,笑容像能把暖色調的路燈光暈化掉。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進了晴雲廣場,花店就在不遠處了。
樓雨要在這裏和餘嘉渝分別,讓他回酒店去,但餘嘉渝執意要送她到門口。在花願的門口揮手作別,樓雨打開小包尋找鑰匙。
餘嘉渝離開花店幾十步遠,又回頭望了望,驚訝地發現樓雨還僵立在原地。
“怎麽了?”他重又走回她身後問道。
樓雨吓了一跳,紅了臉,尴尬地說:“......我的鑰匙,出門前好像沒拿,有一把在棠棠那,她已經帶回家了。”
晚上快十點的晴雲廣場已經沒有什麽人,兩人在路燈下相對而立,一時間好像時間停滞了。
樓雨覺得自己犯這樣的小錯十分尴尬,趕忙說:“我給棠棠打個電話,叫個跑腿去她家取。”于是掏出手機要撥通電話。
然而手機怎麽點屏幕都黑着,樓雨的額頭上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是不是沒電了?”餘嘉渝看着她慌亂的樣子,莫名覺得可愛。
“啊,好像是的。這可怎麽辦,我也不記得她的號碼。”樓雨快要愁死了。
“要不,你去我那家酒店休息一晚吧,很近的,設施和衛生都還可以。”他指着不遠處的蘭亭商務酒店。
“嗯,也好。”樓雨覺得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現在已經不早了,棠棠或許正在洗漱準備休息呢,自己還是先在酒店湊合一晚吧。
兩人走到酒店前臺,這是一家檔次不低的酒店,大廳的裝潢精致奢華,前臺工作人員在夜裏也是西裝筆挺,精神抖擻,妝容靓麗。
“麻煩再開一間房間給這位女士,用我的身份證。”餘嘉渝将自己的身份證置于臺上,說道。
可工作人員微笑着,看也不看身份證一眼,“不好意思先生,已經沒有多餘房間了。”
餘嘉渝驚訝,“這麽大的酒店,房間都沒了?”
工作人員笑着解釋:“是的先生,因為暑假快結束了,來本市旅游的人流量迎來一波小高峰,本店在市中心商業廣場上,無論交通還是購物都十分便利,且價格實惠,是外地游客的首選,所以房間很緊張的。”
餘嘉渝一貫清冷的眸子閃過一絲尴尬,樓雨有些疲憊地揉了揉額頭,這麽說只好去下一個酒店了。
她打開地圖,最近的其他酒店在一千米左右,不算遠,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也沒有房間了。
“最好先打電話問問。”餘嘉渝提議。
“嗯。”樓雨按照地圖上顯示的電話打了過去,果然沒有房間了。
“女士,根據我們酒店行業內部的消息,今天子宸區的所有酒店都住滿了,您最好試試別的區的酒店。”
子宸區,就是洛春市的中心區,也就是樓雨現在所在的這個區。
“不是吧???”
樓雨表情震驚而失望,她重重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第一次體會到了無家可歸的滋味。
“樓雨,”餘嘉渝欲言又止,猶豫片刻後還是支吾着輕啓薄唇開了口:“我的房間是雙床房,如果你不介意可以......”
樓雨震驚地擡起頭。
餘嘉渝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就說了這句話出來,或許是看她微醺的醉意染上了疲憊,又或許是因為她在水晶吊燈下的失望多了些破碎感,讓他不忍。
反正,兩人對上目光的時候,都紅了臉別開了眼睛。
前臺的工作人員埋下頭去,只裝作沒聽到沒看到,但眼睛頻繁地瞥向兩人。
樓雨的大腦在宕機狀态飛快地轉着。
“這是怎麽回事?什麽狀況?”她緊緊抓着自己膝蓋上方的裙子,腦門有汗沁出。
“我要是拒絕,他會不會很難堪?我要是答應,可這合适嗎?”樓雨緊張地思考着,臉愈發漲紅。
而餘嘉渝的大腦也在瓦特的狀态下掀起了一場風暴。
“我剛才說什麽了?我怎麽能這麽直接問她?肯定是因為今天晚上喝多了!”餘嘉渝紅着臉,雙眸已不見了清冷疏離的樣子,因為懊悔和莫名的期待而變得很亮。
他悄悄瞥了樓雨一眼,只見她一副為難的樣子,不禁有些失落,在心裏嘲笑了自己幾句,他盡力恢複了平時體面的神色,清清嗓子說道:
“我是說我的房間很大,兩張床也很寬敞,如果你不想跑那麽遠我們可以互不幹擾地休息一晚上......”
餘嘉渝忍不住把手伸進褲子口袋狠狠掐了大腿一把,自己這是在說什麽啊!
明明是想勸她不要為難,可以拒絕自己來着。
餘嘉渝雖然長了一張無情浪子的臉,還孤身在外漂泊多年,但目前為止他實際上只在初入大學校園時談過一次戀愛,還以發現美國女友是個種族歧視者狼狽收尾。
從那以後,他的生活逐漸被研究材料、實驗以及兼職塞滿。
單身太久,這幾次面對樓雨時心動的感覺讓他覺得有些不真實,因而離開洛春市後,他潛意識裏将那種感覺抛諸腦後。然而再次回到這個地方,他又有一種想把那不真實的感覺變得更加真實的沖動。
于是莫名有了共居一室的邀請,餘嘉渝覺得,自己雖然已經是博士後,但在這方面的經驗或許還不如一個很開竅的高中生。
他現在真的很像找個地縫鑽進去,平時淡定從容的氣質此刻碎了一地,他紅着臉不敢看樓雨,只好一直盯着沙發後牆壁上挂着的一副裝飾畫。
“我......”
“你......”
兩人同時開了口。
“你先說。”餘嘉渝道。
樓雨一滞,抓着裙子的手攥得更緊了,“嗯......謝謝你,那今晚就叨擾了。”
餘嘉渝已經開始想如何體面地回應她禮貌的拒絕,卻聽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一時呆了兩秒,然後他心裏有某處開始雀躍起來,咚咚的聲音在胸腔裏回響着。
樓雨強裝鎮靜,但緋紅的雙頰出賣了她,她鼓起勇氣笑吟吟地望着餘嘉渝。
餘嘉渝也不禁笑了起來,“那跟我來吧。”
樓雨在沙發上站起跟在他後面向電梯走去,經過前臺時,工作人員低聲叫住了她。
“女士......如果您需要幫助,請使用房間床頭櫃上的電話,按前臺號可一鍵接通。”
樓雨聯想到這些日子以來社會新聞中的女性受害案件,立即明白了前臺小姐姐的意思,雖然她不覺得餘嘉渝是那種渣滓,但還是很感激她的留心。
“謝謝。”樓雨對工作人員笑笑,跟上了餘嘉渝的步伐。
房間在5樓,出電梯後,兩人踩在了厚實的地毯上,腳步聲絲毫不聞。
走廊的燈光溫暖昏暗,兩旁小架子上擺放的香薰讓客人很快放松下來。
“到了。”餘嘉渝掏出房卡,推門而入。
打開燈後,樓雨看清了整個房間的布局,不愧是洛春市最好的酒店之一,空間闊大,兩扇大窗開着,送來外面新鮮的空氣。兩張單人床的中間是兩張小沙發,對面是一張超大的智能電視。另有一個單人沙發與茶幾擺在窗下,旁邊是一張擺着臺式電腦的紅木辦公桌和配套的椅子。
門口旁邊的盥洗室樓雨瞥了一眼,也是驚得張開了嘴巴,一個大浴缸橫在牆角,一端挨着玻璃罩的淋浴間,黑色大理石的洗漱池配有三組鏡子,兩側的鏡子均可轉動角度,讓客人更好地觀察儀容。馬桶也是高端智能的,樓雨只瞥了一眼,就想象到了自己彎着腰在它旁邊研究使用方法的樣子。
盥洗室的對面是一組推拉門的衣櫃,衣櫃之大讓樓雨懷疑誰住酒店會帶這麽多衣服。
“這裏有拖鞋。”餘嘉渝推開衣櫃的門,從中取出一雙一次性拖鞋,拆好,彎腰放在樓雨腳邊。
“謝謝。”他動作之快讓樓雨來不及客氣,只能不好意思地道謝。
“那邊有酒店提供的果盤和茶點,”他指指擺着智能電視的櫃子,“還有水,你要來一點嗎?”
“水果茶點不用了,現在确實有點渴。”
樓雨穿着拖鞋,走到辦公桌旁,拿起上面的一瓶水。
“歡迎主人回家!小白等您等得花都謝了!”
樓雨剛灌進一口水,冷不防聲音很大的兩句話在樓雨身旁冒出,吓得她一抖,水嗆進氣管,猛烈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她一邊咳着,一邊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小巧玲珑、造型可愛的機器人蹲在電視旁邊,“臉”上顯示出微笑的表情。
餘嘉渝走到樓雨身邊輕拍她的後背,道:“這是這個房間裏的智能機器人,可以命令他做許多事情。”
說着,他命令道:“小白,打開空調。”
機器人聽到命令,顯示的表情更加開心,回應道:“好的,這就為您打開空調,請問26度可以嗎?”
餘嘉渝問樓雨:“可以嗎?”
樓雨停止了咳嗽,點點頭,“可以。”
她第一次接觸連接全屋智能設備的機器人,也想試一試,望着窗外閃爍的霓虹,樓雨命令道:“小白,把窗簾拉上。”
“遵命。”
機器人話音剛落,紫色的窗簾緩緩合上,隔絕了窗外的喧嚣。
樓雨在感嘆神奇的同時,突然覺得室內的溫度有點升高,怪了,不是開了空調嗎?
兩人對視兩秒,一瞬間都不知開口說些什麽。
“你一個人來出差為什麽訂雙床房呢?”樓雨問出了剛才就想問的問題,打破了沉默。
她預想,答案肯定是他訂房間晚了,沒搶到合适的。
餘嘉渝卻說:“”
餘嘉渝有點手足無措地點開手機,已經十點多了,他幹咳一聲,然後說:“現在不早了,我們早點休息?”
樓雨點頭:“好。”
餘嘉渝指着靠近盥洗室的那張床,“那張床我沒動,你今晚可以睡那裏。”
“好的。”
餘嘉渝坐到靠窗那張床的床尾,飛快地瞄了樓雨一眼,假裝不經意地說:“盥洗室裏洗護用品都有,你如果想洗一洗可以去。”
樓雨一僵,尴尬地說:“啊......還是算了吧,我沒帶換洗衣物。”
餘嘉渝站起身,一邊走向衣櫃一邊開口道:“這裏有他們準備的浴袍,你看看需不需要。”
他在衣櫃裏拿出一套密封在塑料袋子裏的浴袍遞給樓雨,樓雨結過打開,發現浴袍厚實,面料舒适,且長度也可以,不是容易走光的樣式,于是有些心動。
“這個酒店給客人準備的東西真齊全,那我就簡單沖洗一下吧。”
她不好意思地說,覺得和餘嘉渝在一個房間休息就算了,還要洗澡着實有點太奔放了些,可她又覺得身子乏得很,并且長期以來養成的習慣讓她覺得不洗澡就睡覺十分不舒服。
“嗯,好,等你出來,我再進去。”餘嘉渝說。
樓雨抱着浴袍進了盥洗室,輕輕反鎖了門,不是不信任餘嘉渝,而是任何一個人在這種情況下多少都會喪失點安全感。
然後她發現盥洗室裏果然什麽都有,連護膚的面膜都備着,還是市面上的高端品牌。她不禁好奇起來,餘嘉渝就職的公司到底是哪一家,員工出差給住這麽高檔的酒店,也太闊氣了吧?
餘嘉渝聽到那邊傳出了嘩啦啦的水聲,他在自己的床尾呆呆坐了片刻,然後倒了下去,将雙手插進頭發,揉搓着自己的頭皮,剛才不久和樓雨在花店門口分別的時候,萬萬想不到她今晚會和自己待一起。
心裏莫名興奮,但也很雜亂。
餘嘉渝不停告誡自己,今晚一言一行一定要得體有分寸,如果給她留下什麽不好的印象,那以後自己都不好來洛春了。
時間在他的胡思亂想中流逝了過去,片刻後,盥洗室的門開了。
餘嘉渝聽到動靜,趕忙坐起身,只見樓雨身着素色浴袍,氤氲的水氣在她身後的門口逸了出來。
她沒洗頭發,為方便洗澡将頭發高高挽成了一個髻,修長雪白的脖頸展露無遺。
“我好了,應該沒用太長時間吧。”樓雨說,她望着衣櫃旁的全身鏡,滿意地想,這件浴袍果然很嚴實。
餘嘉渝的心咚咚跳得飛快,卻故作鎮靜,“沒有,那你休息吧,我進去收拾一下。”
“好。”
餘嘉渝抱着自己帶的睡衣進了盥洗室,樓雨聽到水聲響起,便爬上床蓋上被子,關了自己這邊的頂燈和床頭燈,開始準備休息了。
可側躺在床上,卻不知為何困意竟逐漸消散了,聽着一牆之隔的水聲她卻越來越清醒。
“這尴尬又興奮的感覺是怎麽回事?”樓雨在心裏小聲問自己。
真的很離譜,剛才不久和餘嘉渝在花店門口分別的時候,自己可萬萬想不到今晚和他睡在一個房間裏。
要是棠棠和杜司程知道了這件事,會有怎樣誇張的反應啊。
不一會兒,盥洗室的門開了,打斷了樓雨七上八下的亂想,知道餘嘉渝出來,樓雨的第一反應是裝睡。
餘嘉渝發現樓雨熄了自己上方的燈,便知她休息了,便也動作輕輕地躺上床。
他望着樓雨朝向自己的後腦勺,想知道她睡着了沒有,便悄聲問了句:“我關燈啦?”
樓雨突然忘了自己在裝睡,鬼使神差地輕輕應了句:“好。”
話一出口頓時覺得有些臉熱。
她背對着餘嘉渝的床,只聽他輕笑了一聲,随後伸手關掉了房間裏的所有燈。
然後是他整理被子、調整睡姿的聲音。
片刻後,室內安靜得只聽得見兩人的輕輕的呼吸,以及窗外樓下的馬路上不時掠過的車輛。
樓雨背對着餘嘉渝,雙眼睜大,在黑暗中失焦地盯着不知什麽地方。
餘嘉渝也在背對着自己嗎?
她突然很好奇,想要轉過身去。
“反正現在關了燈,什麽都看不到。”
樓雨這樣想着,便動作緩慢輕柔地翻了個身。
也許是眼睛逐漸适應了黑暗,也許是不再面對着牆壁,翻過身後,樓雨突然覺得眼睛捕捉到的光線還挺多的,她看到餘嘉渝正安靜地側卧在對面的床上,正對着自己。
雖然看不清他的眼睛是睜是閉,但直覺告訴樓雨,餘嘉渝突然僵了一下的影子和節奏變得起伏的呼吸都是他一直望着自己的證據。
樓雨尴尬地想用被子把臉蒙起來,但那樣只會讓氣氛更尴尬,她不由在被窩裏攥緊了拳頭。
正當兩人逐漸安定下來,準備開始醞釀睡意時,一句震耳稚嫩的聲音傳來:
“藍牙連接成功。”
藍牙?什麽藍牙?樓雨和餘嘉渝不約而同地在枕頭上擡起頭來望向桌上那個叫小白的機器人。
還未等兩人交流,只見小白在黑暗裏用藍色的光線顯示出一副興奮地表情,嘴巴擺成“O”狀,還一張一合。與此同時,一個略顯機械的男聲飄進了兩人的耳朵:
“慕容克狠狠将杯子摔在地上,怒喝一聲拔劍而起,森寒如水的鋒刃直指歐陽婉的咽喉。‘女人,你再說一遍?!’歐陽婉面如死灰,卻毫不畏懼眼前的男人,她聲音冰冷地說:‘慕容克,我說要跟你和離,或者你休了我也行,總之,我受夠了。’慕容克一瞬間被憤怒和恐懼占據......”
樓雨和餘嘉渝聽到外放的內容,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是什麽,怎麽突然自己開始放了?”餘嘉渝笑着問。
樓雨還是第一次聽到他說話的時候帶着如此明顯的笑意,如果不是在黑暗裏,自己就能看到他這樣笑的時候有多好看了,樓雨想。
“聽起來像是古言小說,是不是別的房間的客人錯連上我們房間機器人的藍牙了?”樓雨也笑着說。
“簡直莫名其妙。”餘嘉渝起身,摸黑走到小白身邊,關掉了他的電源。
室內重又恢複平靜,可又活躍起來的空氣卻沒有散去。
“餘嘉渝,你還沒有跟我說過你在哪個公司就職。”樓雨看着摸黑回到床上的餘嘉渝的影子問。
餘嘉渝躺好,側身對着樓雨,“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
“只是覺得你的公司真的好闊氣,你來出差都能住這樣的酒店,所以有點好奇。”
“我就職的公司是同游,闊氣嘛,好像是有點。”他的聲音裏辨不出情緒。
“同游?就是那個互聯網出游平臺的top1?難怪呢,真好,以後如果我不做花店了,也要去同游應聘,争取和你做同事。”樓雨說。
“不做花店了?”餘嘉渝有些驚訝地說,“我以為你想要經營這個花店一輩子呢,為什麽會想到不做花店了呢?”
樓雨一時無法解釋,沉默了幾秒,她說:“不知道,只是覺得可能不會一直做下去,在未來的某個點,或許我和它的緣分會走到盡頭。”
餘嘉渝冥冥之中明白樓雨的預想,但此刻他只是關心着眼前,“是遇到什麽困難了嗎?可以告訴我,我會盡力幫忙的。”
他很想她把蔔植今天來找她的細節告訴他,告訴他一切,那樣他也能慢慢告訴她很多事情,和她一起面對。
然而樓雨只搖搖頭,輕輕說個了“沒”字。
餘嘉渝只能暫且收起急切。
“好啊,以後如果不想做花店了可以來找我,我幫你介紹內部崗位。”他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積極一點。
“謝了。”樓雨想起上次見面時的情景,笑道:“那麽我要再多鍛煉一下游泳技術,你的工作常游山玩水,我得做好你的救生員,直到你給我介紹工作的那一天。”
餘嘉渝聞言沉默了兩秒,随即笑了起來,“好啊,那你可得常常留意我。不過話說回來,樓雨,你很喜歡游泳嗎?”
“嗯,喜歡,其實我是上大學的時候才學會的游泳,每次進入水中都感覺去到了另一個世界,在那個世界裏可以盡情地伸展肢體,摒除來自岸上的一切雜念。”
“聽起來很棒,可惜我怕水。”餘嘉渝有些自嘲地說。
一些不太妙的回憶細節闖進了餘嘉渝的腦海,那些情景曾經讓他噩夢連連,在流淚中驚醒,雖然現在那些傷痛已經淡化,但仍是他不願提起的。
“童年陰影嘛,”樓雨轉身平躺,望着天花板,道:“但畢竟是過去的事了,你現在已經是一米八幾的大人了,可以再試試,如果能征服游泳池,說不定餘生就都不再怕了。”
餘嘉渝望着樓雨在黑暗中的側影,一瞬間被她說的話擊中心門,這種話他的家裏人、其他的朋友,之前從未對自己說過。是啊,為什麽不去試試呢?
“好,下次找時間去。”他這樣說,也是這樣想的。
“不過說起來,上次撈你已經不是我第一次在水裏救人了。”樓雨有些小得意,“我八歲那年,和父母去日臨市旅游,在霁月湖裏拉起過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小朋友。”
日臨霁月湖?餘嘉渝猛然睜大了眼睛,呼吸也滞住了,他的心跳在不斷加速,樓雨溫柔的聲音宛如猛烈的雨點沖刷着他的耳朵。
“那是個寒冷的冬天,霁月湖上結了一層薄冰,一個小男孩可能想溜冰玩,卻不知道那層冰并不結實,陷進了刺骨寒冷的水裏,旁邊岸上還蹲着一個稍大點的男孩看着他笑,很是過分。”
“當時天快黑了,湖邊游客很少,我爸媽還在一旁跟賣紀念品的小販打價,根本沒注意到那邊的動靜,我一轉頭看見旁邊地上有個斷落下來的粗樹枝,就拖着它往那邊跑,跑到跟前把樹枝甩到冰水裏,那個撲騰的小男孩抓住了樹枝,我把他拽了上來。”
“不過那個大一點的男孩好像很不高興,他還想推我一把,這時候我爸媽過來了,他就沒敢,那個小男孩在上岸後咳嗽一陣就昏過去了,我爸媽正想把他送醫,過來一個人說是他伯伯,着急忙慌地把他抱走了。我爸媽說看那個人擔心的樣子,應該不是騙人的,就沒再管。也不知道那個小男孩後來怎麽樣了,那個大點的男孩看起來經常欺負他的樣子......”
餘嘉渝大氣也沒敢出,聽樓雨說完了一切,激動和酸澀沖擊着他的心房,過大的心跳聲讓他覺得有些耳鳴。
那個小男孩後來被管家劉伯抱進了醫院,兩天後他轉醒的時候,病床邊守着他的,也還是只有劉伯。
再後來,那個小男孩早早學會了接受家人的忙碌與刻薄,年少時孤身一人前往美國,一待就是十幾年。
再後來,當初那個少年又回來了,過去的孤獨與痛苦讓他的靈魂傷痕累累,但他堅強地結起許多層厚厚的痂,已經不那麽容易受傷了。
現在,那個樓雨小時候救過的男孩就躺在她對面的床上,聽她說着兩人相遇不相識的曾經,在漫長的歲月裏逐漸清理着那些結痂,讓其下的光與暖能夠滲透出來。
餘餘嘉渝平常微眯的雙眼此時在黑暗裏睜得很大,不易察覺的細碎光點在他的眸子中流轉。
真是奇妙的命運。
他感慨地輕嘆一聲,似乎将某些陳年郁氣也一并吐了出去,心髒像是在溫暖的雲端怦怦跳着。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那個小男孩現在也像你一樣,在為自己喜歡的生活努力着。”餘嘉渝聲音溫柔地說。
“嗯?你怎麽知道?還說得那麽肯定。”
“因為......我就是那個掉進霁月湖冰窟的小男孩。”
“什麽?”樓雨驚訝地在床上彈坐起來,望着黑暗中餘嘉渝的影子,懷疑自己聽錯了。
餘嘉渝也坐起來,面向樓雨,“是的,那年冬天,劉伯帶着我和我哥去霁月湖玩,他去了趟洗手間的工夫,我就掉進冰面下了,還好那次穿着又大又長的羽絨服,又在岸邊,一直撲騰着沒掉下去。”
“後來實在撐不住了,冷水刺得我全身又麻又痛,我感覺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想是不是快死了的時候,一根長長的、粗粗的樹枝出現在水裏,我憑着求生的本能死死抓住,眼睛浮出水面的時候,我看見一個小女孩正使勁把我往岸上拖。”
“我那時候很害怕,上岸後被寒風一吹,就不省人事了,還沒對她說聲謝謝。”
樓雨聽了,張着嘴巴說不出話來,她将手按在呼吸不穩的胸口,半晌,她才不可置信地開口:“這......怎麽會這麽巧,會不會我們說的不是一件事......”
餘嘉渝打斷她:“我記得,在那個萬物凋零的冬季,天地間的顏色都灰蒙蒙的,救我的那個小女孩,她頭上用紅色發圈紮着兩個丸子,穿着橘紅色的外套,當我趴在岸上的時候,還看到了她的紅色小皮靴。”
确實是自己。
樓雨卧室的桌子裏,放着幾本舊舊的相冊,她不時拿出來翻看,有幾張是自己小時候和父母去日臨市旅游的照片,雖然當時的很多記憶細節都在時光的流逝中被消磨殆盡,但是留下的影像卻仍然清晰。
那幾張照片中,自己的形象和餘嘉渝說的完全一樣。
“......”樓雨呆呆地怔住,望着餘嘉渝的影子,不知說什麽好。
那個小男孩竟然是他?那個可憐的、在冬天的冰水裏沉浮求生、在寒風裏瑟縮着昏過去的小男孩竟然是他?
餘嘉渝忽然伸手打開了他那邊的床頭燈,借着柔和的光線,他望向樓雨的臉。
“還有那次只有一瞥的面容,在十幾年的光陰裏逐漸模糊了,現在看着你的臉,我覺得又清晰起來。”
樓雨怔怔望着他,只見他一身灰色的睡衣坐在床上,眉眼間滿是溫柔。
她的心劇烈地跳起來,說話的聲音也微微發抖。
“哈哈......沒想到那麽多年前的細節,你還記得那麽清楚啊。”
“畢竟她是當時那片天地裏唯一鮮豔的顏色。”他笑着說。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他小時候經常做噩夢,那個女孩總會出現在夢裏,抛給他一根樹枝,帶他離開危險可怖的境地。
可他猶豫了一下沒有說,他怕說太多,會暴露自己曾經的軟弱,也怕讓她覺得有什麽壓力。
樓雨雙肘撐在膝蓋上,兩只手捧住自己發熱的臉頰,突然想到什麽,她問:“你剛才說當時和你在一起的那個孩子是你的哥哥?是親哥嗎,為什麽會那麽對你?”
餘嘉渝胸中閃過自己也察覺不到的酸澀,如果早些年被問到這個問題,他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平靜。
他哂笑一聲,語氣如常:“是我親哥,那時候我爸媽工作忙,沒空照顧我倆,于是他想對我做什麽就做什麽咯。”
“可是那也太過分了。”
樓雨想想那個渾身濕透在冰水裏爬出來的小男孩,又測過臉看看眼前的餘嘉渝,不免有些心疼。
餘嘉渝微笑着聳聳肩,“沒什麽好在意的,都過去了。”
樓雨報膝感慨,“是啊,都已經過去那麽久了......那個時候,我爸媽還帶我一起出去旅行,一起拍合照,一起誇我救人的光輝事跡,說我是勇敢的小姑娘,但是現在,他們都離婚好多年了,甚至我爸都不在了......”
說到後面,她的聲音逐漸消失了。
餘嘉渝突然很想過去抱她一下,但知道在今晚那是極不合理的行為。
于是他只好安慰道:“是啊,時間帶走了很多東西,有珍貴的,也有最好從沒出現過的。”
樓雨道:“有時候看看過去的自己,那個自己也像永遠留在時間裏一樣,一些感受、心境永遠都回不來了。”
餘嘉渝道:“所以過好當下、珍惜眼前真的很重要,現在也遲早會成為再也回不來的過去,與其在未來嘆息,不如現在盡力去創造、享受。”
“有道理。”
樓雨聞言莞爾一笑,這也是她在回洛春後逐漸領會到的道理。
“那你想要創造和享受什麽樣的生活?”樓雨問。
“自由的、溫暖的、可以在熱愛的領域中有所成就。”餘嘉渝毫不遲疑地回答。
“嗯......有點抽象。”樓雨笑道,“不過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只有回答的人自己才明白。”
“那你呢?”餘嘉渝問。
“我麽......我或許還沒到創造和享受那一步,現在還有些問題沒解決。”
借着床頭燈光,餘嘉渝看着樓雨略有些朦胧的側臉,他這次沒有問她說的是什麽問題,只是鼓勵道:“沒關系,慢慢來,那些坎都會過去的。”
早晨,餘嘉渝在一絲窗外透過的陽光中悠悠轉醒。
白色的窗簾和輕紗透出好看的顏色,從室內的光線來看,他知道今天外面是個大晴天。
他在床上伸了個懶腰,側頭望向對面床上的人。
樓雨還在睡,平穩的呼吸聲聽起來十分治愈,安靜溫柔的面龐有一半掩藏在秀發之下,她自肩部往下緊緊裹在被子裏,兩條光潔白皙的腿卻不聽話地伸了出來。
餘嘉渝小心翼翼地翻過身去正對着她,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的睡顏。
他也懶得管現在是幾點鐘,反正不會早,因為昨晚他們聊到很晚,說了很多彼此過去的經歷,有可以開懷一笑的,也有互相勸慰的。
只是餘嘉渝少不得将許多故事換了個殼子。
想到這裏,他神色一黯。
“好想用真實的自己去面對她,”他想,“所以一定要盡快推進那件事。”
他的目光飄向樓雨露在外面的一雙腿,不禁咽了口唾沫。他又覺得吹了一夜的空調風此時有些涼意,樓雨又睡在空調下邊,腿腳露在外面會受涼,所以輕手輕腳地爬起身,走到她的床尾,想幫她把被子拉過來蓋上。
酒店的單人床不小,樓雨蜷着睡覺,只占了一半的床,餘嘉渝站在床尾去拉被子覺得有些吃力,只好一條腿跪在床沿,左手撐在床上,右手去拉被子。
他輕輕把被子拽過來,又輕輕覆在樓雨的腿上。
感到腳邊床墊的下陷和腿上傳來的一股暖意,樓雨從睡夢中轉醒,她迷迷糊糊地輕哼了一聲,然後翻身平躺過來。
餘嘉渝一下僵住,生怕樓雨這時候醒來看見自己的動作有什麽誤會。
不過生活就是有時候越怕什麽越來什麽,哪怕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就在餘嘉渝保持同一個姿勢以致胳膊有點酸了的時候,樓雨伸直了雙腿,察覺到了氣溫有點低,于是擡起腿蹬踹了一下,想把腿腳裹進被子。
然而這一腳沒有鑽進被子,卻踢中了餘嘉渝的胸口。
“啊——”餘嘉渝短促地輕輕呻吟了一聲,然後捂着胸口向後跌坐在地上。
樓雨也是立馬驚醒,睜着迷蒙的雙眼坐了起來,環顧屋內,見沒有人,便沙啞着嗓子道:“餘嘉渝,你在屋裏嗎?”
“我在這......”餘嘉渝舉起一只手。
樓雨看見一只手在自己的床尾升起,被吓了一條,随後反應過來趕忙搖搖晃晃地走到床尾去查看情況。
只見餘嘉渝一身灰色睡衣,頭發蓬亂,坐在地上揉着胸口。
“啊......你怎麽會在這?我剛才聽到一個聲音,是不是你在床上滾下來了?你還好嗎?”
餘嘉渝擡頭望着長發覆面,神情恍惚的樓雨,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從自己床上滾下來,那得滾多少圈才能滾到另一張床的床尾?
但他又不好意思說是想給她蓋被子然後被誤傷,于是只好“嗯”了一聲。
樓雨向他伸出手想拉他起來,餘嘉渝握住樓雨的手稍一借力——
哪知樓雨在剛睡醒的狀态,自己都還站不穩,這一拉,餘嘉渝沒起來,樓雨反而倒了下去。
她撲在餘嘉渝的胸前,沒有傷到任何地方,酒店房間的厚地毯也沒讓餘嘉渝摔痛,只是剛才被踢到的胸口又被狠狠撞了一下。
樓雨的臉貼在餘嘉渝胸前,睡意頓時煙消雲散,她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氣,心跳加速,剛剛還有些蒼白的臉頓時恢複了血色。
“對不起對不起......”
她倉皇着在餘嘉渝身上爬起來,充滿歉意和擔憂地望着餘嘉渝微皺的眉頭。
餘嘉渝只差點吐出一口老血,然而懷中擁着樓雨的一瞬,他又不知哪裏來的甜滋滋的感覺。
樓雨慌亂起身的時候,他無意瞥見她浴袍的系帶有點松了,一抹春色在領口洩露出來。
餘嘉渝紅了臉移開眼睛,撐着地面站起身來,清了清嗓子:“咳咳......我沒事。”
樓雨一時手足無措,看到床頭櫃上放着的手機,便走上前去拿起來看時間。
“啊!已經快十點了!”
通訊軟件上還有二十多個未讀消息,點進去一看,全是戚棠棠和杜司程發過來關心她人在何處的。
“是不早了,下去一起吃點東西嗎?”餘嘉渝問。
“謝謝,我不餓,而且很快就到中午了。”
樓雨一邊回着兩人轟炸過來的消息,一邊回答,她昨晚怕打擾餘嘉渝睡覺,把手機設置成了勿擾,起床鬧鐘也關了,所以這麽晚才醒,而且他們倆打過來的電話也都沒接到。
餘嘉渝有一絲失落,但還是說:“那好,洗漱一下吧,一會兒我送你回去。”
戚棠棠和杜司程正站在花店的門口向外張望,看見樓雨和餘嘉渝遠遠地一起走了過來。
“我猜到了有可能是這樣,但沒想到真的是這樣。”杜司程嘆息了一聲,搖搖頭,一副難以置信又惋惜的模樣。
“不是,他用了什麽魔法讓雨兒姐這麽快就降服了?”戚棠棠撓破腦袋也想不出,一直冷靜沉穩的雨兒姐怎麽會這麽輕易就跟一個認識才不久的男人出去過夜了。
“誰知道呢。”杜司程冷冷地說,他是希望樓雨和餘嘉渝會是一段良緣,但這也太快了,他不會是連哄帶騙讓樓雨跟他在一起了吧?
“來了來了。”兩人恢複了平常的神色,從門邊走開了。
下一刻,樓雨和餘嘉渝推門而入。
“抱歉抱歉,”樓雨帶着歉意說,“昨晚回來的時候發現鑰匙沒帶,所以就跟餘嘉渝去他的酒店裏休息了一晚上。”
戚棠棠和杜司程對視一眼,都直呼其名了?一夜之間就這麽熟了?
“哦,原來是這樣。”戚棠棠和杜司程審視着餘嘉渝淡然自得的表情,稍微松了口氣。
“那為什麽給你打電話也不接啊,我還以為你去花圃......街進貨了,還想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煩。”戚棠棠當着餘嘉渝的面差點說漏嘴,還好及時找補了回來。
樓雨的瞳孔也在一瞬間收縮,而後她又淺笑道:“我把手機設成勿擾模式了,因為......”
她猶豫了一瞬,覺得這件事沒什麽好對戚棠棠和杜司程隐瞞的,但是又覺得當着餘嘉渝的面說不出口。
正當她下決心要告訴他們時,餘嘉渝卻先開口道:“可能因為樓雨怕打擾我睡覺吧,巧的是我也打開了勿擾,所以都起晚了。”
說話時,他的神色有些微微幸福的得意。
戚棠棠和杜司程的下巴掉到了地上。
“你們!你們......一起睡的?”他倆結結巴巴地問。
樓雨漲紅了臉,連忙擺手解釋:“是,也不是......最近的酒店沒房間了,但餘嘉渝的房間是雙床房。”
餘嘉渝倒是泰然自若,他認為,他的樓雨之間的事,沒必要太在意他人的看法,只是想到他倆是樓雨重要的朋友,所以也說了句:“我和樓雨就是一起休息了一晚上,你們放心好了。”
望着戚棠棠和杜司程求證的目光,樓雨使勁點了點頭。
“好吧,不過你可別打雨兒姐的歪主意,不然我和杜司程不會饒了你的。”戚棠棠笑着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杜司程也撸起袖子露出他的小臂,裝出很嚴肅的神色。
“哎呀你們......”樓雨剛想說點什麽緩解一下尴尬氣氛,餘嘉渝在一旁正色道:
“當然不會,對樓雨,我會掏一顆真心出來,歡迎你們監督。”
“诶?”
“啊?”
“啥?”
三人一起怔愣在原地。
“我說,對樓雨,我會掏一顆真心出來,歡迎你們監督。”
三人嘴巴張哲,驚得說不出話來,戚棠棠和杜司程看一眼表情認真的餘嘉渝,又看一眼和他倆一樣呆呆的樓雨。
樓雨心裏像住了一只發瘋的兔子,滿心房上下亂竄,左右橫沖直撞,她覺得脖子以上都充血了,自己現在看起來肯定特別像一只煮熟了的大蝦。
她對餘嘉渝有好感,她自己知道。餘嘉渝對她有好感,她也知道。但她一直以為這些好感只是停留在友善,還沒到男女關系的那層。可他又是怎麽想的呢?剛才那句,是表白吧?是表白嗎?
樓雨忽然間有些摸不着頭腦,她的雙眸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看着杜司程。
杜司程同樣不平靜,他腰靠長桌站着,身後是一捧粉紫相間的薔薇花,他身形一動,牽動了花枝輕輕顫着。
與樓雨四目相對,他的臉頰也發燒起來,他其實并沒有準備表白,只是不小心說出那句心裏話後,才發覺其中暧昧的氣息有些重。
既然不是自己思慮周全後說出的話,餘嘉渝覺得,此時不該要樓雨的任何回應,那句話,權當是自己單方面的表态好了。
他臉頰泛着紅暈,對樓雨說:“那只是我的心裏話,你聽進耳朵裏,就夠了,不用回應什麽。”
樓雨張了張嘴,忽然有很多話想問他,但又不知道該問他什麽。
餘嘉渝又看了眼樓雨身後呆住的戚棠棠和杜司程,臉又紅了幾分,說:“那個......我還有工作要忙,先走了,等幾天再見。”
說罷,他轉身就要推門出去。
“等等!”樓雨叫住了他,聲音沙啞,聽起來有些急切。
餘嘉渝回頭望着她,樓雨仍呆在原地,忽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叫住他。
瞥見那束薔薇,她慌裏慌張地走過去,将花和帶着水的花瓶端了起來遞到他眼前。
“老樣子,帶束花走吧。”她害羞地望了下他的眼睛,然後盯着那些盛開的花朵。
“哦,好。”餘嘉渝的嘴角翹起甜蜜的弧度,十分明顯。
“我回去把它擺在屋裏,謝謝。那......我走了?”
“嗯,再見。”
餘嘉渝離開了花店,懷裏抱着一束插在瓶裏的薔薇,臉上的笑容在陽光下愈發耀眼,潔白的牙齒沐浴在風中都渾然不覺。
他将鼻尖埋進盛放的花朵中間,嗅着其中淡雅的香氣,覺得這些花比剛才更嬌豔了些。
他走進一個拐角,确定這裏是花願裏的人看不到的地方,掏出手機打開地圖,搜索起一條名叫“花圃街”的街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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