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愛與依賴

愛與依賴

原來,昨天戚棠棠哭着跑出去之後,段希哲追上去道歉并安慰她,戚棠棠面對這個陌生的粉絲,反而能将胸中郁結已久的塊壘化為眼淚流了出去。

不過,戚棠棠并不是喋喋不休悲嘆命運的怨女,當她發現段希哲一直在給自己遞紙巾擦眼淚的時候,她立刻不好意思起來。

“謝謝,我好多了,現在有新的生活了,以後也會慢慢越來越好。”

段希哲望着自己曾經的偶像,現在紅着眼倔強抹淚的女孩,心裏五味雜陳。他還記得他最後一次和院長看她表演時,她在舞臺的燈光下發着光輕輕旋轉的樣子。

“你還會重新登上舞臺嗎?”

“要看機會和腳傷的恢複情況,以後都是未知數,但是現在,我想好好體驗舞臺以外的生活。”

以前他想找她簽名、合影、握手,卻總是被擠在人群後,好多次望着她挺直的背影優雅離去,現在他終于可以和她面對面坐着,沒有了閃光燈、鮮花和贊美,靜靜看着這樣一個自己之前從未認識過的戚棠棠。

他們聊了一會兒,交換了聯系方式,因為段希哲還有別的事情,兩人暫時分別,并約好晚上一起吃飯。

“真的只是請偶像吃飯嗎,你們有沒有說別的?”

戚棠棠臉熱,“真的只是簡單吃了個飯,他是真的很喜歡看芭蕾舞,對世界名作和我的表演如數家珍,向我打聽了很多只有芭蕾舞者才知道的事。”

她頓了頓,然後繼續說,“他對我現在花店店員的身份也很感興趣,問了很多花店的事。”

餘嘉渝暗自冷笑,他就知道這家夥摸到花願來,還約戚棠棠吃飯目的沒那麽簡單。

戚棠棠忙對二人說:“不過我沒有向他透露一點我們的秘密,這你們放心。”

樓雨輕笑了一聲,“我們當然相信你。”

餘嘉渝只能自己嘆氣,相信還是相信戚棠棠的,只是現在這情況實在放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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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棠,午後還得麻煩你看店,汪海強和我約好了今天見面,談一談我父親的事,餘嘉渝陪我去。”

戚棠棠點頭,“好,你們去吧。”

有餘嘉渝陪着樓雨,戚棠棠也放心些。

“那個男人還會來找你嗎?”餘嘉渝忽然開口。

戚棠棠詫異了一秒,然後說:“應該不會了吧......他是來出差的,而且我們也只是陌生人的關系,他雖然說下次再見,但應該也只是客套一下。”

餘嘉渝扶額,得,此地不宜久留了。

“怎麽了突然關心這個?”樓雨好奇,餘嘉渝可是一直對別人的八卦沒興趣的。

“沒事......只是覺得現在對外人提防些比較好,畢竟不知道有些人是不是來找麻煩的。”

樓雨和戚棠棠覺得他說得對,但還是一時陷入沉默。

下午,餘嘉渝陪着樓雨來到了和汪海強約好的地點,是一家位置偏僻的清冷小公園,兩人遠遠就看到了汪海強戴着墨鏡坐在一張破舊的長椅上等着他們。

雖然是下午兩點鐘的光景,但入秋後多變的天空上籠罩着大片的雲,已經微涼的小風吹飛了第一批飄落的樹葉,讓少人的公園更顯得孤寂蕭索。

樓雨有些緊張,深深呼吸了幾口,餘嘉渝牽着她的手更用力地十指相扣,他對她笑笑。

“沒事的,我陪着你呢。”

樓雨也笑了笑,牽着餘嘉渝向長椅走去。

“汪警官。”她打了個招呼。

“坐。”

汪海強仍舊是一副幹練滄桑的模樣,只是現在多了些憂郁和決絕,哪怕戴着墨鏡,樓雨也能感覺出來。

“這是你父親的卷宗。”他在旁邊拿出一個牛皮紙檔案袋遞給樓雨。

樓雨接過仔細翻了翻,“這些我之前已經看過了。”

餘嘉渝欲在樓雨手中拿過檔案袋細看,卻被汪海強一把奪走。

“樓小姐,我記得我們上次說的是兩個人碰面談一下,他為什麽在場?”

“之前也從沒說過不能有第三個人在場。”

汪海強墨鏡後的眼睛審視着餘嘉渝,“我不管樓小姐和他是什麽關系,但他對我來說就是一個陌生人,請樓小姐讓他離開,不然我什麽都不會說。”

樓雨還想争辯,餘嘉渝開口,“好,我離開這,但我要在遠處聽不到你們說話聲的地方看着她。”

汪海強同意了:“可以。”

餘嘉渝拍了拍樓雨的肩,然後走到相隔了十米外的另一張長椅邊坐了下來。

“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汪警官,你為什麽要給我看之前我已經看過的那些檔案?”

“是想讓你再确認一下,這些檔案做得十分完美。”

“然後呢?”

“你發現有問題的那段監控也已經毀壞了,系統裏查看不到了,所以以後不要再揪着檔案問題不放了。”

樓雨惱怒,“你!你怎麽能毀壞系統裏的視頻文件,那可是證據......”

“噓——”汪海強看了眼遠處向這邊的張望的餘嘉渝,“別激動,如果我想徹底把這個案子抹幹淨,還來這裏見你幹什麽?”

樓雨安靜下來,面帶怒容盯着汪海強,“你來,是想告訴我真相還是想糊弄我?如果是後者,你趁早還是省點力氣。”

汪海強的臉上平靜無波,他語氣堅定地說:“告訴你真相。”

“好啊,那來吧,第一個問題,我父親事故現場的監控視頻是誰改的?”

汪海強只沉默了兩秒,“我。”

他的坦誠反而讓樓雨一時招架不住,她微張着嘴巴默然望着他,在想這坦誠中到底有幾分其他的陰謀。

“為什麽,誰讓你改的?”緩過神來,樓雨接着問。

“是一個姓羅的教授,他沒有說任何原因,只是要我改掉那個監控。”

樓雨疑惑,“羅教授是誰?你為什麽要替他做事?”

汪海強似乎對這個話題有些畏懼,聲音略微顫抖,“他有很多身份,但我只知道他是日臨市乃至全國一個頂尖厲害的醫學教授,至于我為什麽要替他做事......我的女兒在他手裏。”

“什......”樓雨愕然,最後一句話簡單幾個字,卻包含了太多信息。

“那你還要告訴我真相?”片刻後,樓雨疑惑而擔憂地問。

汪海強語氣有些僵硬,“這你不用關心,我有我的考量。”

“好吧。”樓雨的聲音柔和了一些,“你知不知道,那個羅教授跟我家有什麽糾葛,為什麽他要把我父親事故的真相抹去?”

“這我不知道,他不會跟我說那麽多。”

“你是怎麽認識他的?你的女兒又為什麽會在他手裏?”

汪海強長嘆了一口氣,言簡意赅地回答了這個問題:“三年前,因為案子被人報複,我的女兒被害成了植物人,我帶着她四處求醫,走投無路的時候,羅教授收了她,她現在在他那裏接受治療。”

“他怎麽知道你的身份,又怎麽知道你能幫他做那件事?”

汪海強搖頭,嘴角耷拉着,高大壯實的身形此刻有些畏縮,“我也不知道,現在看來,我了解他的比他了解我的少得多。”

樓雨未料到事件中新插進來這麽個厲害人物,在憂懼的同時又有些興奮,因為這意味着自己離事實更近一步了。

“那麽,監控裏被抹去的那個人究竟是誰?”樓雨最關心的這個問題在羅教授出場後,反而變得沒那麽重要了。

“就是那天你在離開派出所的時候遇見的那個男人。”

樓雨覺得意料之中。

“你能告訴我視頻本來是什麽樣子的嗎?”

汪海強從口袋裏掏出一支煙點着,吸了一口,吐出一片不規則的濃霧,很快消散在初秋的風中。

“本來的樣子,和你猜的差不多。事故發生的時候那個人就在你父親的車裏,或許兩人發生了争執,你父親情急之下沒控制好車輛釀成了不幸,而那個人卻死裏逃生,從車裏爬了出來,然後穿過郊區的田野,消失在監控裏。”

“那些本該遺留在現場的東西,我父親的手機、還有兩個記錄店鋪經營的筆記本,你之前說在現場沒有找到,是真話嗎?”

“是真的,實際上,那些東西被那個人帶走了。”

聊到現在,樓雨覺得眼前的迷霧散了大半。

“最後一個問題,那個人到底叫什麽,是什麽身份,聯系方式是什麽,住在哪?他曾經來我店裏買過花,但留下的信息都是假的。”

汪海強又長吐出一口煙,“這些,我也不知道,上次在派出所遇見他之間,我只在監控裏見過他,你要想知道這些,就得自己查。”

樓雨沉默地坐了一會兒,暫時沒有什麽其他想問的了,便說:“你還有什麽想告訴我的嗎?”

汪海強吸掉最後一口,手裏的煙頭在風中無聲熄滅。

“以後別再去派出所找我了,”說着他伸手要來樓雨的手機,輸入自己的私人號碼,“和這件事有關,需要我幫忙的,打這個號。”

樓雨怔怔地接過他遞來的手機,心情複雜,對他的表現和話語,她充滿疑慮,又沖動着想去相信。

“你......到底為什麽願意告訴我這些,還願意幫我?”

汪海強起身離開,與正向這邊走來的餘嘉渝擦肩而過。

他頭也不回地說:“我說了,我有我的考量。”

按照和汪海強的約定,樓雨沒有将汪海強在這件事中的關系和角色告訴任何人,就連餘嘉渝問起誰動了監控證據時,她也說不知道,沒有線索。

樓雨為汪海強保密,一是因為他确實是樓雨想要推動事情進展的關鍵人物,二是她隐隐覺得,汪海強并不像自己之前懷疑的那麽惡。

或許之後,他真的會幫自己很多忙呢。

談話結束後,餘嘉渝和樓雨沒有回花店,而是在這座冷僻的公園裏緩步走着,消化着汪海強帶來的那些信息。

“他有幾分可信,我也不知道。”樓雨喃喃道。

“可不可信,不如暫且相信,現在我們沒有別的選擇。”餘嘉渝說。

“還有那個羅教授,也不知道什麽來頭,汪海強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我爸這個在洛春市的花店老板又為什麽會牽扯上一個遠在日臨市的知名教授。”

“羅教授......”餘嘉渝默念着,腦海裏閃過了日臨市幾個羅姓的知名人物。

羅氏家族是日臨市有些歷史的大家族,其族人在政界、商界、學界都有翹楚,勢力盤根錯節不可撼動。

如果這個羅教授就是日臨羅家的,那樓雨真的麻煩了。

“下一步你打算怎麽辦?”餘嘉渝問樓雨。

“先搞清楚那個化名蔔木的人的真實身份,”樓雨帶着恨意說:“他是導致我父親事故的直接兇手,而他在逃離之後,現在居然還敢來我店裏找茬,這個人,我一定要追究到底。”

餘嘉渝“嗯”了一聲,已經開始在想怎麽能不被懷疑地把蔔植的個人信息放道樓雨面前。

“而且我們去市場調查的時候發現他一直在洛春市,指不定憋着下次的什麽壞水呢!”樓雨憤然。

“嗯,不過也不要太沖動,最好能通過他摸清楚那個羅教授的底細。”

樓雨嘆了口氣,“這些人一定是不知道怎麽得知了那些花的神奇之處,那個天外來物,真說不清對我家是福是禍。我爺爺奶奶因為篤信它是天降祥瑞,後半生都為了花圃和不斷出現的枯萎危機整日操勞。我爸因為它沉迷于收集各類花草,對生活現實漠不關心,最終和我媽離婚,還死得不明不白。而我呢......背上了上一代的擔子,現在要和不知道是何方神聖的大人物鬥智鬥勇。”

說完,樓雨苦笑兩聲。

餘嘉渝輕輕抱住了她,他的心裏也有些沉重,但安慰她說:“沒事的,我們小心些,一步一步來。”

兩人環抱彼此的身影倒影在旁邊有些渾濁的小湖中,随着天上的雲被吹開,日光逐漸變亮,兩人的倒影愈發清晰。

“餘嘉渝,其實你完全可以不摻和進來的,你本來和這件事沒有關系......”

餘嘉渝将食指放在樓雨的唇前示意她噤聲。

是啊,當初第一次來洛春市跟蹤海秉義的時候,自己完全沒想到和這件事的利害關系竟然到了這樣的地步。

現在和以前一樣的是,只要自己想退出,随時可以退出,不過一筆自己承擔得起的違約金,就可以和這個奇怪的研究再無瓜葛。

不一樣的是,自己當初沒有退出是因為正義感和好奇心,現在不會退出則更多是因為樓雨,她被卷入這個奇怪的研究太深了,還有關父親命案的真相,自己必須幫她。

“別再說這種話了,”他環着她的腰,在這個公園無人的角落裏低聲說:“你是不相信我嗎,我說過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可是這事情真的很麻煩。”樓雨苦惱地說,“我自己都覺得難得很,更何況別人了。”

餘嘉渝松開環着她腰的手,眼神錯愕,心裏莫名揪了起來,說不清是心虛還是心痛。

“別人?所以在你眼裏我還是別人?”

樓雨有些慌張,“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在你眼裏,在你心裏,我是不是比戚棠棠和杜司程還更算‘別人’?”他鼓起勇氣直視她的眼睛,他想知道她的想法,又怕知道。

樓雨一時語塞,怎麽又跟他倆比,都不是同性質的關系好嗎?

“不是,我的意思是不希望你太累,不希望你為我操心太多,不希望你面對本來屬于我的難題!”樓雨急道。

餘嘉渝聞言,忽然變得面無表情,然後苦笑一聲。

“樓雨,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我當然喜歡你,不然為什麽做你女朋友?”

“你如果真的喜歡我,拿我當男朋友,為什麽對于我參與你這些事表現抗拒?兩個相愛的人,不就是為彼此累、為彼此操心、把一個人的難題當做兩人的難題去解嗎?”

餘嘉渝望着樓雨,眼中閃爍着小心翼翼的渴求。

“你為什麽這麽不想依靠我呢?”

樓雨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後沉默着低下頭。

她無疑是喜歡他的,可她确實又不想讓他卷進這件事,或許是因為有些危險,或許是他們從認識到在一起的時間還不夠長,還或許是因為這麽多年自己一個人獨立慣了,最舒服的模式是萬事靠自己......

樓雨心裏亂得很,餘嘉渝就這麽靜靜站在她咫尺之隔的對面等着她的反應,她低着頭也能看見他因為呼吸起伏的胸膛。

“你在想什麽?”良久,餘嘉渝終于開口。

樓雨想緩解一下兩人之間有些僵持的氣氛,便半開玩笑地說:“在想入秋了,該貼秋膘了,如果不小心貼太多,依靠某個人,他嫌重該怎麽辦。”

餘嘉渝淺笑着搖了下頭,他伸手挑起樓雨的下巴,讓她低着的頭擡起來,然後不由分說吻了上去。

“唔......”

這個突然的吻讓樓雨措手不及,她毫無準備地感受着他的唇齒在用力地與自己的唇齒摩擦碰撞,最初的一秒她甚至想推開他,但随着柔軟的觸覺攪拌在一起,越來越深、越來越糾纏,她的手臂不自覺環住了他的頸。

耳邊靜得只剩風聲和鳥鳴,還有兩個人錯亂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餘嘉渝和樓雨才停止這個吻,樓雨有些暈乎乎,面紅耳赤眼含秋波地望着一臉餍足、喘息不定的餘嘉渝。

餘嘉渝此刻的神色少了許多平時對樓雨的溫柔缱绻,多了些掠奪侵占的意味。樓雨只看了他幾秒,便移開視線,又羞又怒地在他胸前砸了一拳。

“啊,好痛!”餘嘉渝裝作受傷的樣子,掠奪侵占的攻擊性立刻收斂了起來。

樓雨看穿他,一言不發擡腳沿着湖邊向前走去。

“等等,是生氣了嗎?可你剛才不是吻得很開心?”

樓雨一聽,臉更熱了,步子走得更大更快。

“等等!”

餘嘉渝趕忙追上,拉住她,從後面再次将人環住。

“你是生氣了嗎?可我剛才生的氣還沒有結果。”他帶了些委屈,在她耳邊低語。

“餘嘉渝,我相信你,我喜歡你,你說的是對的,我應該放心地依賴你。只是我一個人走了好長的路,依賴,對我來說還是一個需要學習的東西。”

聽到樓雨的真心話,餘嘉渝開心起來。

他笑了,環着樓雨輕輕左右搖擺起來。

不過他也意識到,樓雨說的話同樣适用于自己,自己何嘗不是一個人走了好長的路,何嘗又想過會依賴樓雨呢?

他扳過樓雨的肩膀讓她面對自己,四目相對,彼此眼裏都多了十二分的認真。

“樓雨,你沒有完全安心依賴我,是因為喜歡還不夠,讓我們再多愛一點、再多愛一點吧,愛到依賴不再是一個值得争論的話題。”

樓雨點點頭,一字一頓地答應:“再多愛一點、再多愛一點。”

餘嘉渝當天回了星光市,蔔植和段希哲都在洛春市,對花願虎視眈眈,他再停留下去,只怕會多生枝節。

他向樓雨解釋說是工作上突然有急事,心裏卻對蔔植和段希哲氣得咬牙,都怪這兩人打擾自己與樓雨的甜蜜。

不過也是時候回去了,這次來洛春待了幾天,之前的重重迷霧已經散了個幹淨,現在,關于“硴”的研究可以換個思路向前推進了。

不過,在真正離開之前,還有一個重要的事——拿到隕石的樣本。

被樓雨拒絕得很幹脆,餘嘉渝只能另辟蹊徑。

他在和樓雨告別後沒有前往機場,而是租了輛車,按照昨天記憶中的路線駛往花圃,口袋裏裝着昨天晚上趁機從樓雨那裏摸出,又找借口去外面複刻下來的第二把花圃鑰匙。

到達花圃的時候天色已晚,趁着最後的日光,他用工具屋裏的鐵鍬小心地将隕石最上方隆起的土皮鏟開,穩穩地放在旁邊的地面上,然後才慢慢掘開土皮下的土壤。

隕石埋得比預想中要更淺,很快他就鏟到了硬硬的東西。

餘嘉渝丢下鐵鍬,開始用小鏟子和錘頭細致挖掘。

幾分鐘後,一塊發着黑色幽光的石頭出現在他眼前,不,準确地說是石頭的一小部分,其他部分還深埋在土中。

餘嘉渝仔細觀察着石頭的模樣,想要大致推斷出其中的物質,然後他戴上普通的防護手套,在石塊上敲擊,取下半個拇指大小的樣本。

之後将土壤、土皮小心的歸位,耐心處理現場的痕跡。太陽完全消失在地平線上後,他将一切恢複原狀,離開了花圃。

落地星光市的時候已是深夜,然而他并沒有回自己的住處,懷裏揣着裝着隕石樣本的袋子,直奔實驗室。

從現在開始,一分一秒他都不想耽擱。

第二天,餘嘉渝以身體不适需要調養為名,向自己的導師嚴六九直接請了半年的假,嚴六九十分不滿,但因在意餘嘉渝是財大氣粗餘家的二少,就只囑咐了一句休假的時候也多注意自己的研究進展。

餘嘉渝也正是拿捏住了自己導師喜歡攀附金錢權力的性子,沒有出具任檢查報告和病假單。

餘嘉渝回星光市後的第二天,離別前還在說不習慣依賴他的樓雨已經開始思念了,情漸濃,她開始嘗到了異地的苦楚,于是更加想盡快讓父親的事情水落石出,這樣她就可以不必天天守着這個花店了。

受上次的教訓,店裏雖然又擺滿了鮮花,但樓雨決定暫停營業一段時間。

不過她和戚棠棠也沒閑着,事實證明,只有放在保鮮櫃裏的鮮花,才能在危機來臨的時候最大程度地受到保護。

于是樓雨決定斥巨資定做透明的、可置于桌面上的小型保鮮櫃,将店裏的花全部罩進去,以防再被制造麻煩。

制造這樣的保鮮櫃在技術上并不難,難的是找到一個不嫌麻煩願意接單的廠家。

樓雨和戚棠棠兩天裏拜訪了三家本市的廠家,都因為不符合他們的流水線且訂做的量太少而拒絕了,樓雨将價格講到了自己能接受的最高限度,對方也依舊拒絕。

她們外出時,每次都會去四個大花卉市場裏看看,也都沒有發現蔔植的影子。

今天下雨,兩人便沒有再出門,而是留在店裏看電影聊天打發時光,還去了杜司程那裏看他作畫。

美術教室裏因為學生和課程都少了,原來的桌椅畫板都被收了起來,而一張快到天花板高,占了半堵牆寬的畫布立在房間裏,讓這件屋子更多了些藝術的氣息。

“好美,就是這氣味......”戚棠棠一邊皺着眉頭,一邊不住贊嘆這幅即将完工的大作。

“最近趕了許多進度,顏料味濃了些。”

“雖然它對我的鼻子不是很好,但是對我的眼睛卻很好。”戚棠棠将畫從左看到右,從上看到下,想不出什麽華麗的辭藻去形容,只覺得這幅畫給她的感覺就像當初第一次看到花圃的感覺一樣。

“雖然和花圃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但是那個感覺、那個景色的韻味,确實大同小異的。”樓雨也被眼前的畫震撼住了,看了許久才說話。

杜司程坐在一個圓凳上,穿着一個看起來不那麽新的圍裙,拿着畫筆和調色盤在豐富細節,他笑了笑:“這才哪到哪啊,也就畫了一半多吧。”

戚棠棠在一邊鼓了兩下掌,“不敢想象要是全部畫完會是什麽樣子。”

“快了,之前要上課,這畫布就放在我租的小房子裏,都施展不開,現在我有時間又空間,還有心情,不用很久就能讓你看到成品了。”

三個人正說着,只聽有人敲了杜司程的門,樓雨回頭一看,不認識那人,杜司程卻說:“是他?”

來人是段希哲,他方才想進花店,卻發現花店內沒有人,正準備離開,無意間瞥到隔壁有戚棠棠的身影。

他向戚棠棠揮了揮手,希望她能和他去外面說幾句話。

樓雨見他第一眼,就覺得這個人在氣質上和戚棠棠很相似,看着優雅溫柔,但似乎又隐藏了什麽鋒芒。

戚棠棠眼睛彎彎地出去了,段希哲貼心地撐起一把大傘将她罩在裏面,自己的肩頭落了許多細碎的雨珠。

戚棠棠見狀,趕忙說:“別在這裏站着淋雨了,有什麽話去店裏說吧。”

段希哲卻搖搖頭,笑道:“鞋子濕了,不好進屋去踩。”

他又向美術教室又看了一眼,贊嘆道:“你朋友作的畫,确實好看。”

“那當然了,他可是華仁大學美術系畢業的。”

他看了下時間,“現在是下午一點多,我晚上六點過來接你去吃飯可以嗎?”

“嗯,可以。”戚棠棠臉上挂着和煦的微笑答應下來。

兩人又說了兩句,段希哲撐傘将戚棠棠送到美術教室的門口,然後揮手離去。

離開時,他的目光在杜司程的那幅畫上停留了幾秒,又看了樓雨一眼。

戚棠棠望着他離開的背影,臉上的笑始終落不下來。

“啧啧,我說什麽來着,我就說他們不像是普通的偶像粉絲關系。”杜司程調侃道。

“你亂說什麽!”戚棠棠惱怒。

“好好好,我不亂說,你們的關系很正常。”杜司程慢條斯理地加了一句。

“哼。”戚棠棠故作生氣的樣子,抱起雙臂倚在玻璃門前。

樓雨笑了,“我看那個男人挺溫和有禮的,棠棠可以試着交個新朋友。”

戚棠棠自己打趣道:“他又不是洛春人,也不常來這裏,交個網友還差不多。”

晚間,因為戚棠棠請客,她特意選在了一家人少清冷的高檔餐廳,這家餐廳的菜品很适合她,味道清淡,入口後卻回味甚佳,她與父母常來這裏。

“你上次說來洛春是為了一些私事,怎麽樣,解決了嗎?”戚棠棠問。

段希哲的表情有些凝重,他搖搖頭,“沒有,其實......我是來找人的,但是連那個人的影子都沒見到。”

戚棠棠看他一直平和舒展的眉頭微皺了起來,問道:“是親友嗎?有沒有尋求警察的幫助?”

“這人是我的一個遠房親戚,因顧着彼此的情分沒有找警察,他借了我家一筆不小的款,過了約定還款日期許久卻聯系不上他了,因為他曾經說過有工作在洛春市,經常往這邊來,所以我就來這裏找他了。”

因為段希哲日常的研究任務繁重,海秉義從未讓他參與過獲取樣本的工作,只是簡單跟他提起幾次洛春這家叫花願的花店情況,還提起過會想辦法将花店買下來。

他猶豫之後,還是決定先隐瞞身份,因為從實驗室的種種跡象來看,與這家花店的合作似乎沒有那麽順暢。

戚棠棠義憤填膺,“怎麽會有這種人,真是豈有此理!再不還錢,直接去法院告他好了。”

段希哲嘆了口氣,“終究還是看在之前的交情上,想再給他留些餘地。”

戚棠棠啜了口白水,“你還真是善良。”

段希哲無聲笑了一下,目光變得懇切,“對了,戚小姐一直在洛春市,能不能擺脫你幫我留意一下這個人,這是他的照片。”

他将手機推到戚棠棠面前給她看。

戚棠棠在看清那人的面容時瞬間睜大了眼睛,這、這不就是那個要收購花店,前些日子還使壞毀了店裏所有花的那個人嗎?

竟然是他!

他和段希哲是親戚?!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下可以通過段希哲将那個壞蛋的底細摸清楚了!

戚棠棠的大腦飛速轉着,但她同時也警惕起來——如果要直接問段希哲那人的事情,肯定要說他和花店之間的糾紛,這其中有些事情是不好對段希哲講的,至少應該和雨兒姐仔細商量之後再決定。

“這、這個人看着有點印象啊哈哈哈,難不成之前來花店裏買過花?我以後幫你留意一下哈哈哈......”

直性子不善撒謊的戚棠棠幹笑着。

但段希哲在看到她方才那個震驚的表情時就已經确定,蔔植絕對去過了花店,且不像戚棠棠說的那樣只是對他“有點印象”。

段希哲有些疑惑,戚棠棠和樓雨究竟是什麽關系,這個特別的花店對她意味着什麽,為什麽她這麽小心?

還有蔔植師弟,究竟在這裏做什麽?按照老師的任務安排,他應該負責在花店這邊訂購樣本,為什麽戚棠棠見了他一副震驚的表情?

“好,那麻煩戚小姐了。”段希哲只得應着她的話。

“對了,這個人叫什麽,你告訴我,如果遇見他也好搭話。”

段希哲疑惑,蔔植師弟和這個花店的老板應該聯系了很長時間才對,為什麽戚棠棠不知道他的姓名?是裝作不知道圓上一個謊還是店主從未跟她提起過?

他望着戚棠棠,她的眼睛清澈純真,此刻只有求知的渴望。

“他叫......蔔植。”

段希哲賭了一把,賭戚棠棠是真的不知道他的名字,比起賭她只是在試探她,他更不希望她已經知道且發現自己明晃晃地在騙她。

“怎麽寫?”

段希哲心裏有些沒底,但還是微笑着将兩個字打在手機上發給了戚棠棠。

當晚,段希哲在酒店躺在自己的睡袋裏輾轉反側,第N次撥出了給海秉義的電話。

響鈴許久,對面仍然無人接聽,就在他以為這次也通話失敗時,對面終于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喂,阿哲?”

段希哲立馬從睡袋裏坐了起來,回答的語氣不似平常學生面對導師時的那種敬重,反而多了幾分怒意。

“從上次跟您通過話,這幾天來為什麽都聯系不上,我還擔心您有什麽麻煩了!”

海秉義應該在某個公共空間中,那邊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嘈雜,他模糊地笑了兩聲,“我能有什麽麻煩,還不是因為這個棘手的會議,又要做報告又要應酬,還叽裏呱啦講外語,腦子都要不夠用了......怎麽,你打電話來,是研究有新進展了嗎?”

“不是,這幾天沒在實驗室......一點小麻煩,有事情要跟您确認一下。”

段希哲将一連多日蔔植消失且斷聯、烏夢清出現在臨床組的病房中、自己探訪花店卻發現的重重疑點都告訴了海秉義。

“本想去洛春前就和您問清楚來着,但一直聯系不上,您現在可以告訴我怎麽回事了,您不在,實驗室裏那幫人都松懈了很多,尤其那個餘嘉渝,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和烏夢清不知道在搞什麽鬼,早跟您說過他是嚴六九的學生不能用......”

段希哲說了一通,電話那邊毫無回應,不知道是信號不好還是在沉默。

“喂?”

“阿哲,我聽到了,項目團隊你先頂住,小蔔你別管了,我自己聯系。看好臨床組和你自己的實驗室,我盡快結束這邊的事情,提前回去。”海秉義的語氣很冷,帶着決絕的怒意。

“老師,我人還在洛春,您把花店的情況跟我說一下,可能還會有發現,不然就真的白來了。”

海秉義沉默片刻,還是拒絕了,“等我回去再說吧。”

“老師......”

“先這樣,我挂了。”

聽着通話中斷的嘟嘟聲,段希哲無奈吐出一口氣,從住進院長家和她的家人一起生活的時候,十幾歲的自己就覺得院長阿姨的丈夫是個寡言少語、喜歡把事兒憋在心裏,但又十分正直善良的人。

這麽多年了還是老樣子,只不過當時是一家四口,現在只剩他和自己了。

他是段希哲的老師,也是他無名有實的養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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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普通山村小子,偶然下進入到當地江湖小門派,成了一名記名弟子。他以這樣身份,如何在門派中立足,如何以平庸的資質進入到修仙者的行列,從而笑傲三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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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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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千歡難以想象月雲柔居然是這麽的惡毒殘忍!
絕望,心痛,恥辱,憤怒糾纏在心底。
這讓月千歡……[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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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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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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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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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丁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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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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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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