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密談

密談

樓雨來到研究所門前卻犯了難,這棟樓非常冷清,她在門口徘徊了幾分鐘,一個進出的人都沒有,門口倒是沒有保安和閘機,只是寬大明亮的玻璃門只有身份卡刷了旁邊的打卡機才會打開。

樓雨急得心癢,後來心一橫,咬牙決定就在大門口附近蹲守,看看會不會有意料之中的人出現。

良久,她覺得百無聊賴甚至開始想要放棄的時候,終于有三個人在大門後出來了,他們個個穿着白大褂,神色疲憊,雙眼無神,油光滿面,一副精氣耗盡的樣子,樓雨忽然莫名覺得他們和餘嘉渝很像。

她趕忙抓住機會,迎上前去問走在前面的那個人:“不好意思打擾一下,請問蔔植博士在裏面嗎?”

那個人眼睛都沒擡一下,沙啞道:“不在,不知道幹什麽去了,好多天都沒來了。”

難道他還在洛春市?

樓雨不死心,繼續問:“請問你們認識一位姓羅的教授嗎?”

“沒有,華仁的醫學院裏沒有姓羅的老師。”

“你們這個研究所裏有花草相關的研究,請問它們和腦科學有什麽關系呢?”樓雨緊緊抓住等來的機會,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被問話的男人終于擡起充血的眼睛,十分不耐煩的說:“問那麽多幹什麽,快讓開我要回去休息了。”

“哦......好,謝謝。”樓雨只得趕忙讓開路。

正思忖着,又一個人從研究所裏走出,樓雨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

怎麽是他!

這個人,樓雨雖然沒有和他說過話,但是确定自己百分百認識他,前不久剛見過一次。

“段先生!”她叫住了段希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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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希哲也是罩着白大褂,臉上的疲憊表明他昨晚在實驗室裏只歇息了片刻,現在他正打算回去補覺,出門的時候見有一個女人在門口踱步也沒注意,等被叫住一回頭,他的表情如墜夢中。

“你是......”怎麽會是她?她來這裏想幹什麽?

段希哲裝作努力回憶樓雨身份的樣子,好給自己的大腦争取一些緩沖時間。

“你不記得我了?我是戚棠棠的朋友,也是洛春市花願花店的老板。”

“哦哦......”提到戚棠棠,段希哲警覺起來。

“你怎麽會在這裏?戚小姐沒和你一起來嗎?”

意識到段希哲的身份,樓雨心中升起一股敵意,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和自己的親戚蔔植在一起工作?”

段希哲愣了一下,但臉上仍如古井中的無波春水,他修長發涼的指尖推了推眼鏡,溫和地笑了笑,“沒錯,如你所見。”

“所以你對棠棠撒了謊,你去我們的花店,接近她,究竟想要幹什麽?”

段希哲依舊挂着淡淡的笑容,“戚小姐在這裏嗎,如果她在這裏,我親自跟她解釋一下。”

“她沒來星光,我自己來的。”

“哦。”段希哲松了一口氣,“既然樓小姐都找到這裏來了,看來有些事不說不行了,不過可不可以給我一個上午的時間,我需要休整一下,可以下午約個時間,我回答你的一些問題。”

樓雨遲疑着,想讓他現在就把話說清楚。

段希哲嘆了口氣:“我現在真的很需要補眠,而且你既然已經找到了這裏,我還能跑到哪去呢?”

“好吧......下午一點,就在前邊的竹園食堂裏,我等你。”

段希哲笑道:“換個地方吧,食堂人多,太不隐秘,清源咖啡館你應該可以跟着地圖導航過去,那裏有隔間包廂,下午兩點咖啡館見。”

說完,他揮揮手,徑自離開了,樓雨對他的傲慢十分憤怒,站在原地咬緊了牙關。

她最後看了一眼研究所的大樓,也離開了。

樓雨走後,一個年輕女人在門口前的花壇後探出身來,手裏拿着一個小巧的相機。

她看看樓雨的背影,又看看相機裏抓拍到的照片,神色十分驚喜。

“真的是和二少逃婚的那個女人,這下可精彩了,我的績效穩了!”

陳秘書昨晚沒有跟上餘嘉渝的車,今天特意一大早開車過來停在附近,然後蹲守餘嘉渝,誰知道遲遲沒有蹲到餘嘉渝的影子,卻發現了更有趣的人。

“不過她好像不是來找二少的,都沒提過二少的名字,最後還跟那個男人約了見面......真是太好奇了,好想下午跟過去看看情況!”

然後她又搖了搖頭,“不行不行,白總給的任務是蹲着二少,不能節外生枝!”

陳秘書将相機放進包裏,掏出自己準備的零食嚼着,繼續在花壇後等餘嘉渝的出現。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快要正午的太陽将她曬得昏昏欲睡的時候,研究所的大門終于又響起了開合時奇怪的電流聲。

陳秘書立馬清醒過來,透過花叢的縫隙向前看去,只見二少正和一個紫色頭發的女人說話。

“這又是誰......不管了,反正和二少有接觸的女人都拍下來。”她一邊這樣想着,一邊按下了快門。

餘嘉渝開口:“我的實驗室裏已經被裝上了可以收錄聲音的監控,下午三點,在外面附近找家情景的餐廳詳細說一下。”

烏夢清點頭:“可以,你把洛春市的情況也好好跟我說一下。”

兩人簡單交流兩句便分開了,烏夢清去食堂吃午飯,餘嘉渝打算開車去接樓雨一起就餐。

給樓雨打了個電話過去,餘嘉渝問道:“親愛的,你現在在哪裏,我去接你。”

“我就在酒店附近的商場,要不你過來,我看商場裏美食挺多的,我們今天中午就在這邊吃吧。”

“今天上午你就在酒店附近啊,怎麽沒去好玩的地方逛逛?”

“畢竟我在這個城市也待過好幾年,逛不逛的都一樣,而且我這次來主要是想陪陪你。”

餘嘉渝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好的寶貝,我這就去找你。”

他離開後,陳秘書也發動車子跟了上去,她有預感,自己模模糊糊聽到的那兩句“親愛的”、“寶貝”已經說明,電話那頭和二少通話的人就是這次任務的終極目标,一定要把握要點,勇攀高峰,完成使命!

為了績效,這狗仔當定了!

餘嘉渝進入商場,看見樓雨坐在一家奶茶店門口的椅子上等他,旁邊還放着一個手提盒。

“這是什麽?”他走過去問。

樓雨循聲擡頭,“你來啦?”

她拿起手提袋遞到餘嘉渝眼前,“看看,是給你買的。”

餘嘉渝面帶喜色拆開盒子,“肩頸按摩儀?怎麽想起給我買這個?”

樓雨戳了戳他的胸口,“你看你最近憔悴的樣子,而且我注意到你經常擡手去揉脖子、轉肩膀,一定是工作時間太長肩頸都僵了,剛才路過這個按摩儀的品牌店,進去體驗了下,覺得還不錯,就買了一個送給你咯。”

樓雨幫他把按摩儀戴上,然後打開了開關。

“怎麽樣,還不錯吧?”

餘嘉渝舒服地閉上了眼睛,“嗯,可以說相當好。”

“既然收下了就記得要用啊,不要讓它積灰。”

“好。”餘嘉渝笑着答應了,不過他馬上又說:“可惜儀器終究是儀器。”

樓雨歪頭看着他:“你什麽意思?”

餘嘉渝嘿嘿低笑兩聲,“嗯......這東西雖然好,但是想體驗一下被樓師傅按摩的感覺。”

樓雨臉上浮現一絲壞笑,伸出魔爪慢慢向餘嘉渝移去。

“好啊,只要你能承受得了......”

餘嘉渝笑着離開座位,樓雨起身追上,兩人向看好的餐廳走去。

陳秘書的嘴從看到兩人見面的時候就沒合上過,她穿梭在人群裏,遠遠跟着兩人。

用過午餐後,餘嘉渝照例把樓雨送回了酒店,自己繼續回學校工作。樓雨在酒店稍微休息片刻,到時間後便去了和段希哲約定好的咖啡館。

她是踩着點到的,這個時間的咖啡館裏人不多,她一眼看到了在吧臺旁的座位上等着的段希哲。

段希哲看到她,點點頭算是打招呼,臉上依舊是平淡無波的客氣笑容。

“來了,跟我來吧。”

他端着杯意式起身,帶着樓雨走到後面一個約好的小包間裏,這個小包間并不是單獨的房間,而是看起來有些像唱吧那樣的透明玻璃室,小小的,不過讓兩個人坐在裏面做事或談事情足夠了,隔音效果很好,也有簾子,所以很受校內情侶學生的喜歡。

進入包間,他們隔着桌子相對而坐,裏面裝飾溫馨,還放着舒緩的輕音樂,如果不是樓雨還記得來這裏是談什麽的,她真的想忽視心裏那種劍拔弩張的感覺。

“樓小姐想喝什麽?”

兩人沒有拉上簾子,這讓談話多了些開誠布公的意味。

“我什麽都不喝。”

“好,那我們就開始吧。”

樓雨早就不相等了,她開門見山地問:“你究竟是什麽身份?”

段希哲笑道:“我想戚小姐應該跟你說過我是醫生,事實上我确實是醫生,只不過是那種研究任務很重的醫生。”

樓雨了然,“那蔔植還是你的親戚嗎?我覺得比起親戚,他更有可能是你的同學或同事。”

“樓小姐,你很聰明,我們的關系如你所料。”

樓雨開始生氣,“所以你為什麽要和棠棠撒謊,為什麽要通過她找蔔植,你為什麽不知道他在哪?”

面對樓雨一連串的問題,段希哲仍然不緊不慢地回答:“第一個問題麽,主要是為了事情進展順利,第二個問題,你的花店是我知道的他在洛春市肯定去過的地方,至于第三個問題嘛,我想這超出了你的關心範圍。”

聽到他晦暗曲折的回答,樓雨冷笑一聲,“如果段先生不想說,可以直接告訴我的,我寧可自己去發掘真相,也不願意聽別人跟我說一些模棱兩可的話。”

段希哲聳聳肩,“抱歉,既然坐在這裏,我只能保證我說出來的都是真的,信不信由你。”

樓雨無奈,只得繼續談下去,就算不全是真話,有那麽一兩句提供線索也好。

“你們的研究所,在研究什麽東西?”樓雨問。

段希哲眼鏡後的目光毫不躲閃,“花草與情感控制研究。”

這個研究課題是可以對外公開的,說出來也沒什麽。

“是嗎,研究發現了什麽?”

段希哲輕笑,“抱歉,這我可不能說,簽了保密協議的。”

“好吧,那再問一個,你們研究用的花草是哪裏來的?”

段希哲臉上依舊挂着公式性的微笑,“抱歉,這種細節也是不能說的。”

樓雨帶着火氣哼了一聲,“你不說我也知道,那就是我店裏的花,誰知道你們在用我店裏的花研究什麽?”

段希哲低頭啜了口咖啡,不作任何回答。

樓雨的火氣更大了,但仍然強自按捺住,盡量用正常的語氣問:“是誰開展這個研究的,是不是海秉義,你和蔔植都在海秉義手下工作嗎?”

聽到老師的名字,段希哲一瞬錯愕,但想到研究負責人的信息也不是什麽秘密,馬上淡定下來,答:“是。”

“他是怎麽想要開展這項研究的,又是怎麽看上了我家的花的?”

“抱歉,關于研究的任何細節,除了我們公布出去的,其他的一概不能說。”

樓雨沒忍住“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受空間限制,聲音沒有很響。

“這也不說那也不說,你來到底想告訴我什麽?”

段希哲端着咖啡杯,好整以暇地看着有點失了常态的樓雨。

“樓小姐,恕我提醒一句,保密協議是具有法律效力的,我不可能違背它,再者,你以為你的花店可以一切如常,就沒有這個協議的功勞嗎?”

樓雨完全不往段希哲的思維坑洞裏跳,她針鋒相對:“如果海秉義不發起這個研究,我想我的花店可以更平安順遂一點。”

段希哲突然笑了一聲,似乎聽到了一個笑話。

“好吧樓小姐,我不與你争辯這種無謂的事,不過你需要知道,保密的對象是包括你的,何況我們研究所在你那裏采購花草已經很長時間,有些事情最開始你就應該已經清楚了,現在咄咄逼人又是何必。”

樓雨有些迷惑,“什麽很長時間,那是多長時間?什麽事情我應該清楚?”

段希哲并不回答她的問題,聲音溫和慢條斯理地說:“好了,樓小姐,你問的問題也夠多了,既然是談話也該有來有往,下面請你回答我的問題。”

樓雨暫且将自己的問題放到一邊,想看看段希哲有什麽自己了解而他還不知道的情報。

“你為什麽來華仁大學,來研究所?”

“來看看蔔植是不是在這裏。”

“嗯。下一個問題,你找他做什麽,有什麽沒談攏?”

樓雨看着段希哲,覺得雖然他和蔔植是一夥的,但好像對一些事情的理解總有偏差。

反正蔔植做的那些事,受害者是自己,沒有替加害者遮掩的道理,樓雨便将蔔植出現在父親的車禍現場、之前想收購花店被拒絕施加報複的行為說了出來,并按照約定,将其中汪海強的身影隐去了。

段希哲聽着,一開始甚至覺得樓雨在編造故事打謎語,然後才意識到自己的師弟在洛春市的行徑居然這麽野。

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也不似平時那樣從容優雅了,端着咖啡杯的手在微微顫抖,神色變得驚愕無措。

樓雨說完,看着他的樣子,諷笑道:“我說的事情很可怕嗎,你怎麽一副被吓到的樣子?”

然後她試探着問:“你別說自己不知情啊,我可不信。”

段希哲确實不知情,對于樓雨花店以及蔔植在洛春市做些什麽,海秉義從來不對他多說,而且他也從未多想,認為一切事情都在老師的掌控之中。

可為什麽發生了這麽多事,自己卻一概不知?

是老師隐瞞自己嗎?

段希哲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不可能,如果是這樣,那樓雨父親的死就和老師有脫不了的幹系,他了解海秉義,就算有再多的理由,他也不是無視別人生命的人。

那是蔔植?可是同學多年,他也不像不擇手段的人。

那就是中間一定有什麽誤會。

段希哲冷靜下來,定住了心神。

“樓小姐,你說的這些我确實不知道,想必其中有什麽誤會,蔔植師弟不是那種人。”

“可惜我現在手裏沒有能直白證明一切的證據,不過遲早會有那一天,不知道到時候你還能不能說出這句話。”

段希哲想到近期以來蔔植音訊全無不見蹤影的反常,有些心虛,但仍然外表平靜地說:“那就等到了那一天再說。”

他明白了為什麽戚棠棠那天不知道蔔植的名字,原來她和樓雨是真的不知道,原先的花店主人已經不在了,現在的花店主人并不知道之前發生的事。

這麽說來,樓雨今天能找到這裏,可能還是自己給的線索。

段希哲上次感覺頭腦這麽混亂,還是發現海騰自殺的時候。

那次事件後,他徹底認識到現實的黑暗與殘酷。

心底湧出濃重的不安,段希哲不知道這次又将面臨什麽。

“不好意思樓小姐,今天就先到這裏吧,我後面還有安排,有事再聯系。”

撂下一句話,他便站起身推門出去了,說是落荒而逃也不為過。

“喂,等等,我還有話沒有問呢!”

樓雨一直追到咖啡館門口,但段希哲快速離去的背影看上去沒有任何繼續交談的心情。

“算了,就算追上他提問,他不願意說也不會說的,下次吧。”樓雨這樣想着,離開了咖啡館。

餘嘉渝開車載着烏夢清向校外而去,經過咖啡館那條路時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一晃而過,他下意識以為那是樓雨,驚得差點握不住方向盤。

他在後視鏡和反光鏡裏努力搜尋着那個身影,差點剮蹭到前面兩個并行的單車。

“看路啊!”烏夢清在後面不滿地喊道。

餘嘉渝回神,覺得自己是看錯了,樓雨怎麽可能還會來這裏呢?

因為烏夢清今天噴的香水氣味有些濃,餘嘉渝不讓她坐在副駕,說怕自己的女朋友誤會。

他開着車駛出校門,一路上烏夢清跟他說着這些天在醫院那邊奇怪的經歷。

“上次被段希哲發現之後,按理說那邊應該加強看守,不會再讓我進去才對,但第二次我去的時候,那個小甄護士什麽都沒問就去給我刷卡開門,後面幾次看見我來就跑在我前面去開門,有次我試探地說自己來就好,她只是笑笑仍舊去給我刷卡,這真的太怪了,就好像......”

“就好像有人特意囑咐她這麽做的一樣。”

烏夢清雙掌拍了一下,“對!就是這種感覺!會是誰呢?上次只有段希哲撞見我了,可他明明很反感,難道是臨床組的組長蔔植?可他人都不在......”

“人不在,也有其他的辦法溝通消息。”

餘嘉渝自從知道羅教授的存在後,開始懷疑他到底是在為海秉義辦事還是在為那個羅教授辦事,如果是後者,那或許海秉義研究的成敗對他來說根本無關緊要。

“也是。”烏夢清說着拍了拍手邊的牛皮紙檔案袋,裏面裝着這幾天她在醫院搜集到的資料,和裝着視頻及錄音的U盤。

“說不定他也發現了海秉義喪盡天良的行徑,想讓我們發現,一起揭發他呢。”

餘嘉渝不說話,臨床組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和孩童成為不見天日的試驗體,這其中定有蔔植的功勞,但他現在銷聲匿跡,似乎毫不在意臨床組的情況了。

他和羅教授究竟是什麽關系?他到底想做什麽?

當晚,餘嘉渝對樓雨說要通宵,實際晚上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他回家的時候已是淩晨,見屋內一片漆黑,便以為老媽已經睡下了。

他伸手打開沙發旁邊的落地燈,卻見一個人影從沙發上直挺挺坐起來,吓了一跳。

“呼......媽,你怎麽不回卧室去睡?”

白潔祥扯了扯身上的毯子,隐在暗處的眼中毫無睡意。

“想着等你回來,結果就在沙發上睡過去了。”

“不是說了我回來很晚不用等我嗎?”

白潔祥起身去喝水,嘴裏嘟哝着:“但凡白天多幹點正事也不至于回來這麽晚。”

“媽你說什麽?”

“沒什麽——”或許是心裏裝了事,白潔祥只覺得有氣無力。

“媽你快去睡吧,醫生說你要保證睡眠。”

白潔祥沉默着抱着毯子回到卧室中去,關門前囑咐了一句:“你也早點睡。”

然而無論如何她今晚是睡不好了,看到陳秘書彙報給她餘嘉渝的行程以及發來的照片,她花了好長時間才敢相信自己那一直看上去冷淡寡情的小兒子的生活可以這麽精彩,工作女人兩不誤。

一個端莊清純,一個潑辣個性,還吃得挺全乎。

白潔祥坐在床邊對着窗外的霓虹嘆了口氣,掐掐眉心,她越發不懂自己的小兒子了,前天才說了他和別的公子哥不一樣......或許,這個早早離家的兒子,自己從未懂過吧。

次日,餘嘉渝照舊早早來到實驗室,新的實驗方向讓他的研究更加合理,對于“硴”,他逐漸有了些眉目。

雖然對這種神秘的物質短時間內想要研究透徹是不可能的,但是與這個項目關系最為密切的地方,它為什麽能讓植物變得非同尋常,為什麽攜帶“硴”的植物會對人類的情感做出反應,以及為什麽那種反應會互相傳染,已經逐漸有了眉目。

這些日子以來的實驗所得正逐步驗證餘嘉渝的猜想。

他在實驗室裏整理着資料,感覺多日來的辛苦消失了,原來事情的真相并不複雜。

正好,這些資料也可以拿給烏夢清看一看,想必也能為她的工作提供幫助。

他還昨天翻看的那些證明研究非法的證據,只覺得事情的進展比自己想得要順利,這樣一來,他可以開始準備和樓雨坦白一切了。

趁着她現在在星光市,不如就這兩天?

如果要坦白的話,可不是三四句話就可以的,畢竟自己隐瞞了她那麽長時間,要做好十足的準備,除了求原諒的好聽話,還要奉上精心挑選的禮物,找一個能令人心情愉悅的地方......

他一邊想一邊忙碌着,冷不防的,實驗室的門突然被人推開,一個人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是段希哲。

“你到底想幹什麽?”他失了一貫的風度,劈頭蓋臉地問餘嘉渝。

餘嘉渝先是一驚,然後沉着地問:“段博士,怎麽了這一大早的,看我這麽努力搞研究你還不滿意?”

“我剛才去了附屬醫院一趟,看護臨床受試者的護士說你們昨天剛剛去過,上次不是已經跟你們說明白了,不該你們去的地方別去!”

昨天和樓雨談過之後,他給海秉義打電話求證,海秉義卻只說回國後再讨論那件事。給蔔植打電話,不出意外又無人接聽。

段希哲心中疑慮重重,想起蔔植負責的臨床組,一大早便過去查看情況,跟門口的護士交談兩句才知道蔔植和烏夢清昨天剛剛來過。

此時,他已經按捺不住心裏的煩躁和怒火。

“說起來,臨床組也不是段博士負責的啊,你什麽時候這麽愛往附屬醫院跑了?”

“你們倆究竟在哪裏弄到的門禁卡?”段希哲咬着牙問。

餘嘉渝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段希哲恨恨地說:“現在你裝傻沒有任何意義,護士已經告訴我了,你和烏夢清拿到了權限,自己刷卡進去的。”

餘嘉渝明白了,那個小甄護士出于某些目的,想讓自己在這件事中隐形。

為了之後能夠繼續通過她接觸到那些病人,餘嘉渝選擇了幫她隐瞞。

“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我們有你不知道的門路。”餘嘉渝好整以暇地說,繼續手邊的工作。

“你!”段希哲一個箭步上前,扯住了餘嘉渝的衣襟,将他拽得身子一晃,手邊的幾頁資料被拂到了地面上。

氣氛有些緊張,餘嘉渝怒目瞪視着段希哲,語氣極不友善。

“把你的爪子拿開。”

“啊......”烏夢清手裏拿着一個煎餅出現在門口,見到這個場面一時呆住了。

“那個,我來的不是時候,你們有話慢慢說,我先撤了。”說完,她轉身就走。

這種危險的場面,誰想待在這裏啊,打起來傷及無辜怎麽辦!

段希哲見到她,放開抓着餘嘉渝衣襟的手,追到門口對她喊:“站住!”

烏夢清回頭,心虛地說:“我一會兒有本專業的課......”

段希哲三兩步走到她身後,一副她趕繼續走他就趕動手強制的樣子。

“我說站住!”

烏夢清停住了,不滿地喊回去:“站住就站住,你喊什麽呀!”

細膩的嗓音在清晨的走廊裏回蕩着。

她氣沖沖地返回餘嘉渝的實驗室,将包重重摔在桌面上,手裏的煎餅顫抖着,順便将餘嘉渝剛撿起的幾頁紙又飛了出去。

“很好,都在,有些話可以一起說了。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烏夢清聽出來這是沖兩個人來的,肯定與臨床組的事有關,用眼神向餘嘉渝詢問着。

餘嘉渝笑了一下,“你覺得我們想幹什麽我們就在幹什麽,臨床組那些病人的來歷,我們已經知道了。”

烏夢清和餘嘉渝都僵立在原地,兩人都是一臉的不敢置信。

烏夢清:這是可以說的嗎?

段希哲:他們這就知道了?

室內安靜了片刻,段希哲打破沉默:“是嗎,知道了,然後打算怎麽做?”

他的聲音裏聽不出任何感情。

“其實我們想要的額很簡單,只想聽到海教授親口解釋他做這個研究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段希哲冷笑一聲,“你憑什麽覺得可以讓老師回答你這個問題?”

“因為我們掌握了證據,拿給公安可以立即立案的證據。”

段希哲的臉色開始有些難看,烏夢清聞着空氣的火藥味,咽了口唾沫。

“其實我們只是想和海教授談一談......”她開口想緩和一下氣氛,卻被段希哲打斷。

“你們以為靠空口白舌的誣陷、詐騙和威脅能讓老師和我上當嗎?”

餘嘉渝明白他的意圖,“如果段博士想通過激将套出我們的證據,我勸你還是省省吧,我們是不會讓你看到的,不過這并不影響私自将養老院、孤兒院中患有精神疾病、沒有依靠的老人孩子當做實驗體的非法性。”

段希哲現在明白,他們是真的知道了。

他也明白現在理虧的是自己,但是仍忍不住辯解:“你以為那些老人孩子不參與我們的實驗,他們就能過得更好嗎?他們都是被社會抛棄的病人,最起碼在醫院裏還有人照顧他們......”

餘嘉渝和烏夢清對視一眼,他們的确不知道這些老人孩子更多的細節,然而,現在不是讨論那些的時候。

“這種理由我們并不關心,我們只想和海教授談一談。”

段希哲的目光變得森冷,聲音裏充滿敵意:“我會把你們的要求告訴教授,不過你們也別太自信。從現在開始,你們可以不必再來實驗室了,醫院那邊我會聯系新的人去看守,你們等教授的通知吧。”

“你确定要我離開實驗室嗎,我的研究可是已經有所突破,或許,這是海教授一直想要的。”餘嘉渝說着拿起整理好的實驗資料,胸有成竹地遞給段希哲。

“看看吧,你會感興趣的。”

段希哲打量了餘嘉渝,猶疑着接了過來。

他只看了看了第一頁,臉上便浮現驚訝的神色,目光震驚地掃了餘嘉渝一眼,似乎有話想問,但欲言又止。

烏夢清也在旁邊和段希哲保持着較遠的距離,伸長了脖子努力辨別着紙上的文字。

很快将剩下的幾頁看完,段希哲陷入了沉默,餘嘉渝在一旁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其他的都先不說,關于硴是隕石帶來的物質這一點你是怎麽确定的?”段希哲問。

“化學物理學的人自然有辦法确定,你只需要知道,我的研究現在很順利,雖然給出全面透徹的結果需要很長時間,但一些概念性的因果框架,以及海教授最想要的物質提純,等他回來後我都可以給他。”餘嘉渝揚了揚下巴,希望段希哲可以重新思考。

烏夢清在一旁看着試驗資料,欣喜地說:“原來是這樣!按照這個思路,那些植物性狀的改變就會有合理的解釋了。”

雖然她的研究在整個團隊裏并不重要,但看着長期困擾自己的謎團被解開,還是十分高興的。

段希哲看着兩人,猶豫了。

“我跟教授溝通一下。”他拿起手機,想給海秉義打電話。

“等等。”餘嘉渝阻止他,“你就這麽信任他?”

段希哲皺起眉頭,不悅地說:“這話可笑,我不信任老師難道信任你?”

“可是我覺得海教授卻并不信任你,如果他能把管理臨床組的權限分給你,讓你參與更多樣本采購的事情,也不至于現在被我們鑽了空子。”

“可笑,那是因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負責。”段希哲語氣不屑,內心的角落卻有一處躁動起來。

“你可以這樣說服自己,但有個事實你無法否認,就像對我和烏夢清一樣,海秉義并不想讓你知道實驗的全部,否則在蔔植不見人影的時候,他就會讓你做些什麽了。”

段希哲被噎住了,他的嘴唇發幹,微張着想辯解什麽,沉默了片刻後卻什麽都沒說出來。

“有些事,教授是應該知道的。”他仍堅持說,只是不那麽有底氣了。

“如果他讓我們離開實驗室,最好按照協議上的把錢給夠。”烏夢清在一旁開口,科學精神固然可貴,但如果做不出研究成果,拿些打工錢也是好的。

餘嘉渝無奈扶額。

“段博士,從和海教授過去有過糾葛的嚴院長那裏得知你們的關系并不是什麽難事,我想,你除了這個研究的成敗,應該也很關心導師的感受。”

餘嘉渝望着段希哲漸漸迷茫的眼睛,“如果你想幫一個人,或許應該先搞清楚這個人是走在正途還是誤入歧途。”

段希哲開始動搖,他不再和餘嘉渝或烏夢清對視,轉頭望着窗外。

入秋有一段時間了,外面的梧桐葉開始變黃飄零了。

烏夢清說道:“不管你怎麽想,我和餘博士不是什麽惡人,我們唯一想知道的就是自己簽了協議在打的工不是有違道德的。”

餘嘉渝道:“或許你短時間內不會放下對我的懷疑,畢竟海教授之前和我導師結下了梁子,但很明顯,現在還有個人對研究的威脅更大。”

段希哲望着窗外,脫口而出:“蔔植。”

餘嘉渝笑了,“沒錯,我和烏夢清的權限是他給的。”

他并不确定蔔植和甄護士的關,只是直覺告訴他,現在而言甄護士比蔔植對自己來說有用得多。

“事已至此,如果你真的想為海教授做些什麽,不如試着從實驗室跳出來,搞清楚導師究竟想要什麽再說。”

段希哲回想起樓雨和自己說的那些事,心裏漸漸拿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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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校園修仙狂少

校園修仙狂少

姓名:丁毅。
外號:丁搶搶。
愛好:專治各種不服。
“我是東寧丁毅,我喜歡以德服人,你千萬不要逼我,因為我狂起來,連我自己都害怕。”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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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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