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風吹了沙子進眼睛

第51章 第51章 風吹了沙子進眼睛

馬皇後一進去, 謹身殿大門轟一聲又關上了。

青兒和王太監等人都垂首候在殿門外,眼觀鼻鼻觀心,一時間仿佛入定了般。

直到殿內忽然傳出噼裏啪啦的一陣聲響,他們的眼皮才跟着顫動了一下, 跪在殿門口的朱标似乎也聽見了, 他神色一變, 剛要起身沖進去看看,殿門就被人打開了。

馬皇後面色鐵青地走出來, 朱标剛想詢問,馬皇後已經冷着臉一言不發地離開了。她都忘記門外還有個兒子存在。

見馬皇後頭也不回地走向臺階,青兒趕忙帶人跟了上去。

朱标愣愣地看着馬皇後背影,他也是第一次見母後這般生氣。

此刻謹身殿大門還沒完全合攏, 朱标透過敞開的門縫看見了殿內一地碎片, 他眉心狠狠一跳。

這些年父皇母後感情甚好,就算是争吵也不過是拌嘴, 跳腳拍桌, 哪裏出現過這種場面。

朱标想跟着去看一眼馬皇後,怕她氣着自己傷了身子, 可他跪在這的目的還沒達成, 猶豫了一番就要叫身邊太監跟去看看馬皇後, 這時, 帶着人進殿內收拾的王太監忽然走了出來。

王太監走近, 朱标緊緊盯着他, 眼神含着些許期待的光。

王太監:“.....太子殿下, 皇上說,您要是繼續跪在這讓他看着心煩,他就下旨把牢裏等着審問的人全部送上斷頭臺。”

朱标:“!”

“父皇——”朱标沖着殿內放聲大喊。

而朱元璋剛和馬皇後大吵一架, 此刻氣血飙升,聞言暴喝一聲,“滾!”

朱标一頓,神情苦澀,實在沒了辦法只能起身,他離開謹身殿徑直前往坤寧宮,去見馬皇後了。接下來可能要他們母子齊心,好生商量一下怎麽做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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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朱标不知道,他前腳剛走,後腳曹國公李文忠就趕到了。

此次受胡惟庸牽連的淮西文臣武将不少,李文忠和其他人都不傻,看出來朱元璋是準備清算一批人。

那些和胡惟庸暗中勾結的,認不清身份,罪有應得。可是,還有一些人只是和胡惟庸正常人情往來,不算什麽胡黨,然而朱元璋下令,但凡和胡惟庸、胡惟庸同黨有關聯的,走得稍微近一點的,全都要抓起來審問。

只要下了刑部大牢,一番嚴刑拷打後,誰還能完整活下來,多半人都承受不住酷刑,認下了根本沒犯過的‘謀逆’罪。

這不是屈打成招、冤案錯案是什麽!

李文忠自然也看不得朱元璋如此殘酷手段。

此時京中能說得上話,排得上號的人不多,像是徐達、湯和等人要麽領兵出征在外,要麽鎮守一方無法回京。

就連韓國公李善長都铩羽而歸,他親弟弟與胡惟庸結了親家,暗中勾結成黨羽,李善長雖沒加入,到底受了牽連,不但沒能勸住朱元璋,出宮後就病倒了,如今也閉門不見任何人了。

李文忠身為大都督府都督,淮西勳貴的領頭人物之一,還是朱元璋親侄兒,身份地位自然不同一般人,一些人自然就找上李文忠,希望他出面勸谏朱元璋。

李文忠也早有進宮面聖的意思,如今朝堂上的人大多被吓得屁都不敢放一個,就怕不小心被打上一個‘胡黨’标簽。

進了大牢,受了酷刑,誰敢保證自己能熬到活着出來。

送走幾位同僚,李文忠穿戴整齊官服,面色凜然,就要進宮勸谏,誰知剛一出門,旁邊蹿來一道人影,要不是嚎的那一嗓子爹啊——李文忠下意識就要一腳踹出去了。

李文忠看着抱緊自己大腿死死不放的不孝子,面部神經抽搐了幾下,沉聲道:“放手!”

“爹啊——”李景隆哪敢放啊,明知他親爹去找死,他不攔着怎麽行,“爹啊——去不得啊,現在形勢緊張,您去了不就是火上澆油嘛。”

別到時候人沒勸住,你自己還搭進去了啊。

李景隆也被近來的風波吓得連出門閑晃都不敢了,整日老實待在府上,他前段時間憋狠了,悄悄出門透了個氣,結果正好撞見朱棣抓人的場景。

朱棣沒瞧見他,但李景隆躲在牆角看見了。

他也認識朱棣多年了,朱棣兇起來的樣子是很吓人的,但李景隆承認,那日朱棣的模樣卻是讓他從內心深處升起一股恐懼。

凄厲絕望的哭聲、嘶吼聲不絕于耳,李景隆多聽多看一會兒都怕自己做噩夢,他捂着耳朵,怔怔看着面無表情立在那的朱棣,眼中有些陌生。

回來後,李景隆就不出門了。

外面真的太可怕了。

等——等這次動蕩過去,一切就能恢複正常了。

剛才有人上門求見,李景隆就覺得不對,他爹最近心情不好,瞧着有點像要惹火燒身的樣子,李景隆本來就怕他爹頭腦不清,結果,這個時候還有人來推他爹入火坑。

李景隆恨不得把剛才那幾人抓起來吐幾口口水,再痛扁一頓。

這麽厲害,你們怎麽不自己進宮去勸谏啊。

那可是朱元璋啊!

他爹就算是親侄兒,朱元璋發怒也是要人命的。

而他爹萬一說錯話,到時候一家子都要被抓起來。李景隆不想去刑部大牢受苦,他熬不住的啊。

“爹,您就算不為自己考慮,您也想想這一大家子人啊。”李景隆聲淚俱下,抱着人大腿不放,“您兒子我還沒給您娶媳婦兒回來呢,咱們老李家還沒個後呢。”

李景隆的後院不缺女人,妾室好幾個了,就是還沒娶正妻。他的身份,娶的妻子也不會是小門小戶的,他不耐煩早早被人管束,一直拖着不成婚。

而李文忠看着膽小如鼠,自私自利的親兒子,一時氣血上湧,就這麽一腳把人踹開了。

他就李景隆一個兒子,以前常年在外征戰,早逝的妻子寵溺兒子,等他回神,兒子已經被寵壞了。

李景隆就地滾了兩圈,倒是沒受傷,李文忠眼神怒沉,多看不孝子一眼都覺得氣血不暢,擡腳就要走,誰知沒走幾步,又被人抱住一條腿。

“爹啊——你不要走啊——”

李文忠:“......”

最後李文忠只能把不孝子按着揍了一頓,以往還盡量不打臉,但這會兒李景隆鼻青臉腫地躺在地上,看着頭也不回離開的親爹,想爬起來繼續抱腿,但他只有手指抽動了幾下,根本沒力氣爬起來了。

李景隆繃不住了,躺在地上嗷嗷大哭,涕泗橫流。

這頭,李文忠擺脫了不孝子,一路直奔謹身殿求見朱元璋。也是倒黴,偏偏撞上朱元璋剛和馬皇後大吵一架的時候。

朱元璋趕走長子朱标,正一臉沉郁地坐在殿內,收拾殘渣碎片的太監都出去了,等到腳步聲響起,朱元璋才冷冷動了下眼皮,看向求見的侄兒李文忠。

如果李文忠能多留心一下,多觀察一眼,就會發t現,現在不是一個好的勸谏時機,偏偏他早就憋了一肚子郁氣,一路上又碰見親兵抓人,滿城的壓抑窒息,怒意也上頭了。

“你又想跟朕說什麽?”朱元璋眼神深深,語氣莫名危險地問。

李文忠直挺挺地跪下,膝蓋磕出很響一聲,朱元璋眼神微眯,與他目光在殿中直直對上。

“皇上您還想要殺多少人?”李文忠問。

朱元璋不語,眼底血絲卻開始往上蔓延。

“您要把以前跟着您打天下的人都殺了才舒服嗎?”李文忠顯然不是一個很會勸谏的人,也不懂如何熄火,反而還在火上澆油。

“還是說,您要把看不慣的文武官吏都打成胡黨,統統殺了?”

朱元璋手指痙攣了一下,他下意識往腰間摸去,本來就還沒散去的怒火瞬間襲上天靈蓋,理智灼燒殆盡。

“你說什麽?”朱元璋像是沒聽清,問他。

而李文忠脖子一梗,眼神同樣帶着火光,直直對上朱元璋幾欲吞人的目光,“臣說,皇上到底要殺掉多少人才滿意,皇上是想當一位名留青史的暴君嗎?”

啪!

長鞭如一條張開獠牙的毒蛇,狠狠咬上李文忠一邊臉頰,鮮血四濺。

朱元璋雙目充血泛紅,面部猙獰,恍如惡鬼現世,手中長鞭不留餘力一下一下狠狠抽打在李文忠身上,不出片刻,李文忠衣袍破碎,身上血痕累累。

殿門外,王太監聽得額冒冷汗,縮在袖籠裏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再這麽打下去....

曹國公的小命都要不保了啊。

王太監卻不敢自作主張去尋太子或馬皇後,要是被朱元璋事後得知,他也要丢了這條小命。

就在王太監六神無主之際,身後倏地響起一陣急促腳步聲,沒多會兒,朱标慌張聲音傳來。

“快,把殿門打開!”

雖然不知是誰通知了朱标,好在能勸的人到了,至少曹國公暫時保住命了,王太監不敢耽擱,抖着手把門推開。

朱标乍一看見殿內場景,瞳孔猛然縮緊,大步沖上去,攔在暴怒的朱元璋長鞭下,“父皇,您停手吧,再打下去人就沒了——”

朱元璋一雙通紅嗜血的眸子,在見到朱标那一刻顫動一下,浮出些許理智,也是這一下讓他動作稍微停頓了一瞬。

抽人抽了太久,手中鞭子有些脫力地滑到地上。

朱标都閉上眼睛等着那一鞭子落在自己身上了,沒成想就聽砰地一聲,他眼睫一顫,睜開眼就見到掉在地上的長鞭。

身後是滿身血跡早已跪不住的曹國公,朱标仰頭望着朱元璋,神情痛苦道:“父皇,求您收手吧。”

朱元璋掃見倒地的李文忠,還沒完全暈過去,但受傷不輕,他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轉身背對兩人。

“來人,把李文忠關入大理寺,等候發落。”朱元璋冷聲下令道。

朱标跪行兩步還想說點什麽,朱元璋被一甩手,“都出去,朕誰都不想見。”

門外湧進來幾名親兵,押着李文忠出去,朱标咬一咬牙起身跟了上去,李文忠一身傷要找人看看,救治不及時恐要惡化。

李文忠到底是武将出身,撐着一身傷一直到了殿外才頭一歪,徹底暈死過去。朱标看得心中一驚,“輕了一點,找個東西來擡着曹國公去大理寺。”

親兵也不敢違抗太子命令,只好找了個擔架把李文忠小心擡走,朱标又讓身邊太監去請太醫。

朱标腳步一頓,回身看了一眼,竟有種束手無策的無力感湧來。

而朱标之所以能趕過來救李文忠,還是朱棣傳的消息。

李景隆預感沒錯,他總覺自家親爹這次進宮兇多吉少,沒等李文忠走多久,他忍着痛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去找朱棣了。

好在他爹李文忠運氣不行,他的運氣倒是不錯,剛出府沒多久就碰上當差的朱棣。朱棣一聽,也覺得不妙,讓身邊的宦官侯顯進宮找朱标。

要是再晚一點....

朱标用力閉了閉眼,胸口忽覺悶窒,緩緩地深吸一口氣再吐出,如此幾次才再次睜眼,眼中情緒壓了下去,他擡腳朝東宮走去,準備再和人商量一下尋找辦法。

李文忠入獄,朝堂衆人大驚失色。

本就如同驚弓之鳥,如此一來,他們連上朝的腿腳都像是面條做的,軟得不行了。

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朱元璋突然下旨免了三天早朝。

當然,其他的事兒照樣不能耽擱,只是三天不上早朝而已,不管你的上司突然沒了,還是你的得力下屬來不了了,你都得把手頭的事辦好,辦完。

一時間,各部官吏只能忍着心中驚懼,硬着頭皮按時打卡上衙下衙。

禦史臺如劉松等人,折子如雪花一般送到朱元璋案頭,可朱元璋視而不見,他們又多次請求面聖被拒,就算想當面直谏都沒有辦法。

最近最遭禦史怒恨的還有一人,刑部尚書開濟。

被胡惟庸一黨牽連的人大多進了刑部大牢,而到了開濟手下,就沒有一個是無罪釋放的。

劉松見不到朱元璋的面,只能和同僚一起,坐在刑部大牢外面,一開始是大聲痛斥,罵個不停,但這對開濟來說不痛不癢。

于是劉松他們一直罵一直罵,坐在那都不走了,還絕食抗議,就是要朱元璋也知曉他們的決心。

結果一個兩個的接連因為絕食暈倒,被家裏人接了回去。

終于,免朝三日後,朱元璋終于下旨明日恢複早朝了。

劉松和禦史臺幾個同僚做足了戰鬥準備,雄赳赳氣昂昂地站上朝堂,結果除了禦史臺頭鐵四人組,其他人一接觸朱元璋眼神,氣勢先萎靡了一大截。

朱元璋掃過驚懼不安的衆人,沉默不言,一旁王太監高聲喊道:“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一些人餘光悄悄打量禦史那邊,果然見劉松一腳跨出,他們神經猛地一跳,心道,還要數這些呆子脖子硬。

劉松直言進谏,言語雖犀利,但比起李文忠那直白到徹底激怒朱元璋的話,還是要委婉一些的。

當然,這不代表就中聽了。

朱元璋聽完,臉色難看,按在龍頭椅上的掌心用力摩擦了一下,壓住了心中翻滾怒意。

而劉松谏完,‘頭鐵四人組’另外三人也相繼站出來,接着劉松的話引古論今,直言朱元璋此舉種種不妥。

最後四人剛要一起再加碼,朱元璋已經聽不下去了,怒喝一聲:“夠了!”然後不等他們再說一個字,起身大步離去。

朱元璋怕自己晚走一秒就要控制不住要了這幾人的小命。

文武百官看着面色隐憤的劉松四人,那恨不得追上去,把頭送到朱元璋手下的樣子,讓他們心中連連感嘆。

這幾人是多想找死啊。

連續三日早朝,劉松四人都要站出來直谏,到了第三日,忍無可忍的朱元璋下令庭仗,每人十下。

這可不僅是皮肉苦,還是硬生生打人臉。

在明朝以前,在洪武帝以前,文官們哪受過這樣的侮辱,但随着洪武帝打開了當庭仗罰文官的先河,文官們的臉面,在洪武帝跟前早一去不複返了。

劉松四人挨了十個板子,他們可不是皮糙肉厚的武将,有兩個回去就發起了高燒,熬過來人瘦了一大圈,還要躺着休養。

劉松和另一人也收了一番苦,到底還是骨頭硬,當晚低燒一過,第二天人就沒啥大事了。

但兩人深知,再谏下去,朱元璋就不是打他們幾個板子警告,而是直接要他們腦袋了。

擺在他們面前的就兩條路,一,知難而退,直言進谏也谏過了,總不能真的死撞南牆吧。二,一條道走到黑,哪怕不要這條命,哪怕要禍及家人。

劉松和另一位同僚經過一夜沉思,兩人同時做出選擇,走了不同的方向。

這天,劉家清貧小宅子被一股無形的悲戚氛圍籠罩,劉夫人微黃的臉龐遍布淚痕,她一邊燒火做飯,一邊忍不住擡起袖子擦淚,無聲的悲痛盡數咽入喉中。

劉松一大早穿戴整齊,還對着鏡子理了理面容,把自己好好拾掇了一番,看着禦史朝服,眼底是一往無前的決絕之色。

旁邊布滿貧窮痕跡的木桌子上擺着一份他剛寫好的折子,這應該是他劉松寫下的最後一封折子了。

劉松要進宮死谏!

見不到朱元璋面沒關系,即便只是跪在宮門口,他也能完成自己的使命。

一大早,劉夫人叫兒媳陳氏去市場買點t好菜好肉,她抹着淚在廚房蒸出一籠子白米飯,稻米白生生的,散發着令人垂涎三尺的稻花香味。

劉夫人心中想到,家裏少有蒸白米飯,都是參了雜糧進去。就是她兒遠赴外地辦公,也只吃了一碗白米飯,想多吃,家中米缸卻是空的。

這官,當得到底有什麽意思呢?

還沒隔壁鄰居做個普通百姓來得自在富足。

劉夫人不懂劉松的追求,她沒讀過書,但劉松那話一說完她就懂了,劉松要做什麽,要放棄什麽。

兒媳陳氏也察覺氣氛不對,得知劉松要做什麽,和她抱頭一起哭了一場。

此時劉松端坐在桌前,一大早出門買菜的兒媳也回來了,婆媳兩在廚房一起做了一頓葷素都有的大餐。

飯菜上桌,劉松吃了兩大碗,肚兒撐得滾圓。

劉夫人和兒媳陳氏也敞開肚子吃,她們平時都把好的讓給家裏兩個頂梁柱男人吃。今天倒是也不讓着了,該吃就吃。

等到桌上飯菜一掃而空,劉松擦了擦嘴,最後看一眼老妻,壓下心中情緒,收回眼神,起身,大步決絕地離去。

推開院門,劉松迎着穿堂風,甩袖大步闊行,不像是去赴死的,倒像是去登臺領榮譽的。

只是走了幾步,劉松身形一頓,他有些驚訝地看向拐角轉出來的小人兒,然而,下一瞬後腦勺就傳來一股巨痛,劉松來不及張嘴就眼前一黑,倒地暈死過去。

朱高熾剛擡起打招呼的手頓住,他張大嘴,看向拿着一根擀面杖,把劉禦史敲暈的劉夫人。

朱高熾:“......”

不小心就撞見一出家庭鬧劇了呢。

劉夫人把人敲暈,臉色煞白,一旁的陳氏捂着嘴才把喉嚨裏的驚呼壓住,兩人都抖着腿,明顯很是慌張。

陳氏看着面朝地倒下的公爹,顫巍巍地彎腰,伸手探了下鼻息,咕咚一聲,她咽了口口水,這才擡頭朝婆婆一點頭。

“有氣兒,是暈了。”

砰!

手中擀面杖砸在地上。

劉夫人也脫力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她沒幹過這事兒,怕輕了不管用,重了又把人打出個好歹,此刻手指都還在痙攣。

“娘!”兒媳陳氏低低驚呼一聲,趕緊去扶劉夫人。

兩人私下籌謀,做出這種事,陳氏膽子都快吓破了,這可不是瞞着接點繡活的小事啊,她也不知道婆婆哪裏來的勇氣。

劉夫人穩了穩心神,煞白着臉搖頭,“我沒事。”

然後劉夫人才擡眼看向巷子盡頭的小團子,剛才小團子親眼瞧見她一棍子敲暈了劉松。

朱高熾已經領着崔膳走過來了,陳氏面色一慌,劉夫人也不知該如何說是好,結果,就聽朱高熾說:“崔膳,快,幫忙把劉禦史綁起來。”

劉夫人:“......”

陳氏:“......”

朱高熾不覺得劉夫人是想弑夫,哪怕是上次短短相處,他也能感覺到這是一個很本分賢惠的妻子,家中少有擺置幾樣還能看的東西,也不是女人用的。

這樣為夫君一心付出,吃苦不抱怨,還默默接活兒補貼家用的女人,是不會對劉禦史下殺手的。

除非......劉禦史犯下滔天大錯。

反正人只是暈了,先幫着綁起來,問問內情再說嘛。

朱高熾撞見這一幕,也不是碰巧,他是特意尋來的。許久沒上街,朱高熾哪怕整日待在燕王府也察覺到空氣裏隐隐飄來的不安氣味。

但他看出,爹娘不想他出府,也不想告訴他外面發生了什麽,那他就乖乖聽話。

這天徐妙雲看他實在無聊,就許他去外面走一走,去也叮囑他別走太遠,朱高熾點頭,帶上護衛和崔膳就出府了。

走着走着,朱高熾就發覺氣氛怪怪的,街上也冷清不少。

就在朱高熾想去宮中看看時,餘光注意到劉禦史兒媳陳氏的身影,他扭頭一看,發現陳氏邊走邊哭,也不知是家中出了何事。

朱高熾想着就要跟去看看,結果被李景隆喊住了。

“大寶,還真是你,你怎麽到這來了?”李景隆就覺四嫂還挺放心小團子一個人出來玩的,不過,最近幾天動靜确實小了很多,不像前段時間滿城風聲鶴唳,到處都在抓人。

這一場風波也不知什麽時候停下。

朱高熾看見臉上還有青紫痕跡,精神也不怎麽好的李景隆,關切地問了一句:“景隆表兄,你還好吧?”

李景隆一愣,鼻腔湧出一股酸意,也不知為何,被小團子清澈關切的眼神看着,壓在胸中的不安害怕就又湧上來了。

朱高熾:“......那個,你先別哭啊。”

李景隆也才發現眼角有淚流下,在一個小團子跟前繃不住情緒,就是不要臉的李景隆都有些許羞赧。

“沒事兒,就是風吹了沙子進眼睛。”

朱高熾:“......”

行吧,你說是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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