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雪沛也沒動,像是傻了,……

第21章 第 21 章 雪沛也沒動,像是傻了,……

雪沛很挫敗。

他就沒見過這樣難哄的人!

王家小孩是最好哄的, 吃食或者一枚風筝就行,飛蛾也好哄,發一點兒光都能讓對方興奮地去撞。

可陛下還是沒反應。

雪沛都給對方拉過來, 悄悄地用掌心發光, 給蕭安禮看了!

可能是這會兒雪太大了, 不夠暗,光芒就沒那樣明顯?

雪沛有點氣餒。

可下一刻,蕭安禮突然俯身,把臉埋進他的掌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嗯?”

他感覺陛下的嘴唇很熱, 可能是被那碗黃酒燙得了, 灼熱的氣息撲在自己的肌膚上, 有些麻酥酥的。

那點微妙的癢意, 游魚似的往上蔓延,順着指根,手心, 接着就是手腕內側,在袖管要被撩起來的剎那——

熱意驟然離開。

“奇怪。”

蕭安禮放開了雪沛的手, 直起身子:“為什麽朕會覺得, 你這般香?”

最開始見面的時候, 他懷疑對方熏香敷粉,可扔水裏洗了一遭, 雪沛仍是素淨的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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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嗎?”

雪沛低頭聞自己的手,那一點鹿肉的味道早就被風刮沒了,他什麽也聞不出來。

他覺得,可能身為陛下,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吧, 譬如蕭安禮,就總是疑神疑鬼的,他又不是鹿肉,為什麽會香呢?

慢慢的,雪停了。

蕭安禮要散酒氣,雪沛純粹睡不着,竟繞着獵場的圍欄走了好一會兒,冬夜深重,遙遠的山是渴眠人的眼,天地都歇息了,極零星的,才能聽見幾聲野獸的嚎叫。

他們卻一點也不困。

聊了很多,先是冬筍和葡萄酒,然後是王大海家的那幾株桃樹,又說了很多沒什麽用的,特別瑣碎的小故事,蕭安禮還問了句,你為什麽叫這個名字呢。

那會兒倆人已經在檐下坐着了,有些累了,歇會兒腳,宮人燙了黃酒來,也拿了些點心,蕭安禮喝,雪沛抱着爐子暖手,同時往嘴裏塞吃食。

他鼓起臉頰,說話就慢下來。

雪沛這個名字,是一個年齡很大的老道士起的。

也是第一個知道他精怪身份的人。

“夏蟲不可語冰,”道士看着他,胡須和眉毛都是白的,“小蟲兒,你能活到冬天嗎?”

“能,”雪沛回答,“我能活很久。”

“那你要做什麽,為何修煉?”

雪沛想了想:“我不知道呀。”

老道士笑起來了,笑得胸腔都在震動:“好,好!”

他在紙上,寫下了雪沛兩個字。

具體的含義雪沛問了,可老道士不肯給他講,還拿毛筆敲他腦袋,說朽木不可雕也,氣得雪沛扭頭就跑,覺得讨厭極了。

如今他看到滿眼的潔白,才驚嘆雪的美麗。

能親眼見到冬天,實在太過幸運。

講完了,也不知道蕭安禮聽懂了沒,宮人都悄無聲息退去了,周圍靜悄悄的,檐下挂着圓燈籠,裏面的燭火正簇簇地跳着,雪沛偏臉去看,蕭安禮靠在椅子上,似是已經睡着了。

雪沛給手爐放下了。

蕭安禮垂着睫毛,呼吸均勻清淺,從容平靜,但是眉眼仍舊濃墨鋒利,斜斜地向上挑出個睥睨的弧度,讓人忍不住地想,薄薄的眼皮兒下,是怎樣暗藏殺機的眼波流轉。

手裏還端着黃酒呢,一點也沒灑。

雪沛喜歡漂亮的東西,就趁這個機會,盯着人家的臉看,喝醉了酒的陛下耳尖有點紅,雪沛突然好奇,黃酒有這樣好喝嗎,值得今夜喝這麽多?

他湊近過去,悄悄聞了下。

一股兒酒味。

蕭安禮的手很穩,修長的指尖扶在碗邊,離爐子近,酒沒涼透,雪沛摸了下,還溫着。

他就借着蕭安禮的手,抿了一口。

好辣!

醇厚而辛辣的酒火舌子似的,燎過他的喉嚨,一路燒進肚子裏,雪沛皺着眉哈氣,想找顆橘子吃,清清口,但不知是蕭安禮提前吩咐過,屏退了伺候的宮人,還是大家都去睡下了,這會兒旁邊空無一人,好是安靜,柔和的燭光下,只能看見遠處的禁衛軍。

但旋即,另一種芳香的後勁兒起來了,雪沛瞧蕭安禮一時半刻不會醒來,這酒涼了也是浪費,與其潑到地上,不如給自己吃,于是小心地給碗接過,又嘗了一大口。

慢慢的,居然給整碗都喝完了。

蕭安禮一直沒醒。

雪沛兩眼有些發直,愣愣地看了會兒遠處的山,他肚子裏熱乎乎的,皮膚也出了汗,但手心卻是涼的,還有些燥。

“陛下?”

他喊了幾聲,蕭安禮睡意昏沉,紋絲不動。

這該怎麽辦才好,雪沛站起來,想叫人,可剛離開凳子,膝蓋一軟,重新坐回去了。

他果然不會喝酒!

還好腦袋不痛,就是懵,心口兒發熱,雪沛搖搖晃晃的,重新站了起來,睡眼惺忪的模樣。

“陛下,我困了。”

他伏在蕭安禮的膝蓋上,稍微打了個盹,就慢慢往上爬:“不過,我沒有醉。”

陛下斜靠在藤椅內,身上的銀狐鬥篷沒解,柔順地垂在金線滾邊的厚重褥子上,雪沛擠着人家坐了,把酡紅的臉頰挨在蕭安禮的胸口處,打了個長長的呵欠。

他背後是朱紅高門的宮殿,前面是雪夜的寂靜,北風慢慢停下呼嘯,搖曳的燭光映着燈籠,拉出的影子也有些微晃。

雪沛睡得熟了。

過了會兒,蕭安禮無聲地睜開雙眼,扯起鬥篷,給雪沛完整地裹住了。

往懷裏按了按。

-

這場雪下的巧,兩人居然慢慢地熟了,連晚飯都要在一起吃。

陛下似乎一點也不急着回去,除了看将士們操練之外,還有心情教雪沛騎射。

雪沛不敢上馬,說不要。

蕭安禮很大聲地笑話他。

沒關系,雪沛才不在乎呢。

他給自己穿得厚厚的,又是只露出一雙眼睛,躲在窗戶後面看,若是陛下射中了野鹿或者大雁,他就歡快地鼓起掌來。

駿馬噴着響鼻,在地上來回踏着蹄子。

蕭安禮拽着缰繩過來:“真的不學?”

雪沛搖頭。

蕭安禮就一夾馬腹,轉身走了。

其實還是有點憧憬的,但是那馬實在太大了,雪沛原形是一只很小的螢火蟲,對于龐大體型獸類的會本能畏懼,再加上他膽子也不算大,所以就老老實實地躲在屋裏,吃東西,喝熱茶,看陛下和将士們騎馬。

伴随着陣陣鼓聲,滿眼肅殺。

雪一會兒下一會兒停的,沒人再提山頂落石的事,雪沛學會了下棋,吃完飯後,總要和蕭安禮來上幾局,剛開始他老輸,輸着輸着,就開始贏。

雪沛很高興。

知道蕭安禮在讓他,他不惱,不覺得沒面子。

偶爾房梁上會突然出現個人影,雪沛認得,那個叫丁佳,原來是蕭安禮的暗衛,就是人有點滑頭,會趁着陛下沒注意,偷偷地沖雪沛做鬼臉。

下完棋,蕭安禮可能會喝點酒暖身子,每日的酒都不重樣,葡萄酒,竹葉青,還有将士們最愛的燒刀子,蕭安禮拿去給雪沛聞,嗆得雪沛鼻子都皺起來了。

蕭安禮就大笑着離開。

一直過了五六天的功夫,雪沛聽燒火的宦官說,明日放晴,差不多就可以走了。

“都快到小年了,怎麽能不回宮呢?”

晚上下棋的時候,雪沛就老在想這件事。

“陛下,”他落了一粒棋子:“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蕭安禮垂着睫毛:“怎麽,不想在行宮待了?”

——皇帝就這樣的臭脾氣。

永遠不會好好說話似的,這種時候,直接回答就好了呀,他偏偏要反問一句,把話題的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裏。

也不是針對雪沛,對雪沛有意見,只是蕭安禮習慣了。

甚至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還好雪沛好脾氣,認真回答:“在這裏待着很開心,但是我答應過王大海,說要去家裏吃臘肉。”

蕭安禮拈着棋:“怎麽,王大海是你什麽人?”

粗粗笨笨的,往那一站話都不會說,他瞧着不大順眼。

還故意說雪沛死了,欺君罔上!

“是我的朋友呀,”雪沛有些不解,“我答應過他的。”

蕭安禮:“哦。”

這局棋下得不太是滋味,兩邊都心不在焉的樣子,沒多久,蕭安禮就把棋子一摞:“不下了。”

雪沛問:“要睡了嗎?”

蕭安禮定睛打量着他,屋裏,雪沛穿得就沒那樣厚,鬥篷脫了,幹幹淨淨地露出一張臉來,眸子很亮,清淩淩地看着他,睫毛有點絨絨的感覺,極其濃密的樣子。

“朕得去喂馬,”蕭安禮答非所問,“丁佳偷懶,馬都快餓死了。”

雪沛一激靈:“那怎麽行呢?”

蕭安禮也點頭:“對啊,實在太不像話了。”

這麽冷的天,雪沛一想到駿馬還得餓肚子就受不了,連忙催促陛下:“那你趕緊去喂馬呀!”

蕭安禮頓了頓,還沒起身呢,就被雪沛輕輕推了一把。

雪沛趕他:“去呀。”

蕭安禮站了起來:“那你呢?”

“我?”

雪沛愣了下,理直氣壯:“我要睡覺啊。”

這大晚上的。

蕭安禮卻像是被氣到了似的,閉了閉眼,随即不由分說地扯起雪沛的手腕:“你跟朕一塊兒去。”

雪沛往後躲:“不了不了。”

外頭好冷呢!

可蕭安禮已經抓過鬥篷扔來,兇巴巴的:“穿上!”

好吧。

一路上,雪沛都在嘟嘟囔囔。

他剛開始想,這皇帝過得是什麽樣的苦日子,大晚上的還得出來喂馬,實在可憐,可被冷風兜頭一吹,雪沛清醒了,覺得稍微有些明白過來——

蕭安禮在詐他!

喂馬這種事,還需要陛下親自去做?

丁佳不是暗衛嗎,為什麽還需要去喂馬,以及若是真的忘了,随便吩咐下去不就得了,幹嘛要給自個兒也拉上。

還好這會兒沒下雪,夜色明亮,一道清淺的銀河橫亘空中,滿是冷冽的味道。

雪沛不高興,就故意耍心機,走在蕭安禮身後,讓對方給自己擋風。

禁衛軍正在巡邏,蕭安禮不緊不慢地走着,一路也沒講話,帶着雪沛到了馬場,那匹棗紅色的駿馬早早就看見蕭安禮了,甩着鬃毛打響鼻,很興奮的樣子。

雪沛縮在鬥篷裏,呼出的都是白氣:“不是有糧草嗎?”

蕭安禮沒回答,看守馬廄的士卒已經牽着馬出來了,恭敬地就跪下行禮。

“籲——”

一聲哨唿,駿馬掙脫了缰繩,奮力朝他們沖來,像是道燃燒的火焰。

蕭安禮翻身上馬,很利落的樣子,繞着外場跑了一圈,地上的積雪全部掃除了,響起清脆的馬蹄聲。

雪沛在原地站着,下巴又往毛領裏縮了縮,而就在這個電光火石的剎那,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攬住他的腰,天旋地轉,再反應過來的時候,雪沛已經被蕭安禮長臂一攬,按在馬背上。

“……唔!”

蕭安禮在後面抱着他,笑道:“別動!”

駿馬還在奔跑,雪沛頭一遭騎馬,吓壞了,蕭安禮的胳膊從他脅下伸出,緊緊地扯着缰繩,颠簸得厲害,雪沛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抓,閉着眼睛叫:“陛下!”

“怎麽?”

蕭安禮的下巴幾乎擱在他的肩上,呼出的氣流擦過耳畔:“害怕了,你還有怕的時候?”

雪沛本能地往下伏身體:“嗯!”

“不用怕,”蕭安禮放慢了速度,“馬又不咬人,最多給你摔下去,只要就地朝外打滾,不被踩中就行。”

說話間,已經往外跑出好一段的距離,雪沛的心還砰砰地跳着,白毛風劈頭蓋臉地刮,但由于縱馬馳騁,居然有種沖破寒風的豪邁感。

“你摔過嗎?”

稍微習慣了下颠簸,雪沛偏過臉:“陛下有沒有被馬摔過?”

蕭安禮的呼吸有點燙:“什麽,沒聽見。”

“我說,”雪沛擡高音量,“陛下摔過嗎?”

他認為蕭安禮這樣高大,肩膀又寬,手掌上也滿是繭子,應該不會狼狽地滾下馬背,還要小心不被馬蹄踩到。

可蕭安禮還說:“聽不清。”

又開始下雪了。

雪沛感覺,自己呼出的氣都要被凍成冰了,他把頭往後扭得幅度更大:“我問的是,陛下有沒有摔……”

他聽不到蕭安禮的回答了。

因為蕭安禮偏頭過來,吻住了他。

“噠噠……”

馬蹄聲越來越慢,最終停了下來。

臘梅的香氣中,棗紅色的駿馬回頭看了看,就垂下脖頸,兀自踏着蹄子。

雪沛的下巴被捏住,掙紮不開。

蕭安禮很慢地親他。

說是親,其實也沒什麽技巧,可能是太緊張了,他的左手還死死地抓着缰繩,右手掐着雪沛,然後小心地在對方的唇上輾轉。

雪沛也沒動,像是傻了,就讓他親。

親了會兒,才意識到都沒張嘴。

“聽話,”蕭安禮輕聲哄人,“把嘴張開。”

雪沛呼吸也有點重,他感覺自己和蕭安禮挨得太近了,大半個後背都緊貼着對方的胸膛,能聞到很淡的酒味,是燒刀子嗎,這種酒最辣最烈,陛下莫非是喝醉了,不然,幹嘛要突然親他呢?

可陛下已經頂開了他的唇縫。

感受到微涼的舌尖時,雪沛才渾身抖了一下,偏頭往後,躲開了。

蕭安禮的動作頓住,沒有追過去。

月光太亮了。

所有的一切都無所遁形,照亮了陛下通紅的耳尖,把他的聲音變得又啞又燙。

“怎麽……”

蕭安禮重新牽起缰繩,讓馬兒緩步地向前走,清了清嗓子:“在想什麽呢?”

“感覺你要吃掉我。”

雪沛也開始答非所問了,他垂着頭,眼睛盯着自己絞在一起的手:“你像是要把我給吞了。”

蕭安禮聲音還啞着:“那你喜歡嗎?”

“不知道。”

雪沛擡起胳膊,用手背貼了貼自己滾燙的臉:“我有點害怕。”

他很誠實。

雪沛不想騙蕭安禮。

被掐着下巴親的時候,他的身體就開始僵硬,而随着對方動作的深入,雪沛已經微微顫抖,那碗燒刀子似乎随着唇舌進了他的肚子,燒得他眼睛都變紅了。

這種感覺,太陌生了。

雪沛沒見過,也沒經歷過,他自知不是一個多聰明的小精怪,按部就班地過着自己的日子,全部願望就是攢很多亮晶晶的東西,若是遇見了會發光的同類,可能會有求偶的沖動。

他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陛下是喜歡自己嗎?

不然,幹嘛要這樣從後面抱着他,喘息着親他呢?

雪沛不敢繼續往下想,他把頭低得更低,無言的情緒開始蔓延,連駿馬都受了感染,猶猶豫豫的,不願再繼續向前。

蕭安禮張了張嘴,居然什麽都不會說了。

突如其來的吻,把他倆都變成了傻瓜。

不。

傻瓜的只有蕭安禮。

他把一切搞砸了。

為什麽不經過雪沛的同意,沒有問,也沒有任何心裏準備,甚至連自己都不知道,在雪溫柔地飄落下來時,鬼使神差的,他吻住了對方。

“別怕,”蕭安禮的喉結滾動,“朕跟你鬧着玩呢。”

雪沛輕聲道:“陛下,我不喜歡這樣。”

若是別人這樣對他,雪沛早就一巴掌呼過去了,可不明白為什麽,他這會兒不想打蕭安禮,甚至心裏還有些酸酸脹脹的,很難過。

哦,想起來了。

像是在胸腔裏,灌滿了黏糊糊的膠水。

“朕的錯。”

蕭安禮突然笑了一下,很輕松的樣子:“別多想……是在故意逗你開心。”

說完,他真的很無所謂的樣子,扯緊缰繩,喚着駿馬奔馳起來。

雪沛沒敢回頭看。

這一圈很快就結束,等駿馬站穩了,蕭安禮率先下馬,然後扶着雪沛,幾乎是給人親手抱下來。

“怎麽,”他啞着嗓子,“還吓得哭鼻子了?”

雪沛這才拿眼睛瞪他:“沒有。”

蕭安禮挑起眉梢:“真的?”

他說着就伸手,随意地捏住雪沛的臉頰:“看,小臉都吓白了!”

雪沛惱了,也擡手去揪蕭安禮的臉——這幾日太熟了,實在是沒大沒小,目無尊上了,蕭安禮竟也不生氣,低頭,由着他來胡鬧。

然後把手,覆在雪沛的手背上。

掌心微涼。

“別多心。”

蕭安禮笑着,今夜,他似乎一直在笑。

“朕沒有欺負你的意思。”

-

這天晚上,雪沛花了很久的時間都沒睡着。

他在勸自己,陛下是真的為了鬧自己,逗他開心,所以才親他的。

在王大海家裏,他也見過卧床的老太太,親昵地捧着孫輩的臉,挨着,一個個地親。

雪沛沒有父母親人,當時看見的時候還很羨慕,跟在孩子後頭,湊過去說奶奶,也輪到我了。

給老人家笑得不行。

可到最後,老太太還是沒有親雪沛,只是撐着重病的身體,親手給雪沛做了個老虎枕,說小仙君若是不嫌棄的話,拿去用吧,辟邪呢,小孩兒枕着這個睡覺,不會做噩夢。

雪沛從來不做噩夢,事實上,他連夢都沒怎麽做過。

畢竟,他開靈智的時間太短了。

仍是山野精怪的性子,懵懵懂懂的,理解不了人間的悲歡離合。

可雪沛很喜歡那個枕頭。

只是最後離開得太匆忙,給落下了,想用也用不了,老虎枕已經被蕭安禮放進墓裏,當他的衣冠冢了。

雪沛用被子完全蓋住自己,憂傷地嘆了口氣。

陛下……應該也是這種心态吧。

他聽對方說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切都是陛下的,還有什麽愛民如子,所以,就是單純地想哄自己開心?

雪沛愁壞了。

他也沒有不開心呀!

都不知捱到了什麽時候,窗外突然傳來一聲鷹唳,雪沛被吓了一跳,猛地睜開雙眼。

然後發覺,他居然在無意識地,摸自己的嘴唇。

正是不久前,蕭安禮親過的地方。

雪沛把手縮回來了,按在胸口的位置。

“砰、砰、砰……”

他至今都記得,開了靈智修煉成人後,雪沛第一件事,就是摸自己的心跳。

是血肉之軀。

完啦。

雪沛絕望地閉上眼睛。

他一點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啊!

這一覺睡得昏沉。

雪沛罕見地做了夢,夢見他還是螢火蟲的時候,躲在草叢上喝露水,河面波光粼粼,他看得癡了,覺得渾身都暖洋洋的。

又夢見自己在騎馬,馬兒越跑越快,他害怕了,着急地往後看去,想叫蕭安禮停下,可一扭頭,陛下不見了,他一個人騎在馬上,雙手握着缰繩,而駿馬已經擡起前腿,仰天嘶鳴——

雪沛被吓醒了。

他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胸口劇烈起伏,連着喘了好一會兒的氣,外面天光大亮,有宮人掀開帷幔進來:“公子?”

“陛下呢?”

雪沛愣愣地扭過臉去:“陛下在哪兒?”

問這幹嘛呀,他自己心裏也知道,只是個夢而已。

那個上了年紀的宮人笑着:“今日放晴,之前的落石也全部收拾完畢,道路通暢……”

雪沛頭一遭打斷對方:“陛下呢?”

宮人頓了下,才重新溫和道:“陛下事務繁忙,已經一早就出發了。”

雪沛的手緊緊地抓住被子,仿佛他真的是在颠簸的馬上,而被褥是他唯一能握住的東西:“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已經午時了,”宮人看着他,“陛下此時,應該已經到宮裏了……公子?”

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話還沒說完呢,床上就已經沒了雪沛的身影。

不對啊。

宮人疑惑地揉了揉眼睛,他現在是有些老花,偶爾看東西也會重影,但也不至于到這個地步,難道真的需要去看大夫,來治一下眼疾了?

以及那散落的衣襟……

他猛地打了個寒顫。

雪沛就穿着裏衣,還沒換衣裳呢!

陛下可是交代過了,要讓這位公子吃好喝好,仔細伺候着,想去哪兒都行,誰也不許阻攔,若是待膩了要回去,車馬早就備着了。

他慌裏慌張地往外跑,抓住門口看守的侍衛:“公子呢?”

對方莫名其妙的:“不是在屋裏嗎?”

-

“好累啊!”

雪沛已經放棄了飛,悄咪咪地落在一頂轎子上歇息。

他翅膀很小很薄,飛得就慢,所以得用法力,可雪沛的法力太低微了,還沒到地方呢,就累得受不了了。

幹脆借着人家的馬車,同乘一段路。

這應該是趁着放晴,去相國寺拜見僧人的官宦人家,可能是為了姻緣或者求子,轎內都是一些女眷,只有最後一頂裏坐着個年輕公子。

雪沛就藏在這裏。

轎內空間不大,那公子可能有些無聊,正滿臉痛苦地翻着一本書,應該是什麽聖人之言,上面的字密密麻麻的,雪沛也看不懂,但瞧到對方眼神中的無奈,就覺得有些好笑。

過了會兒,那公子長嘆一聲,把聖人言阖了起來,轉而從旁邊一整摞的書中,抽出一本薄冊子。

同時,還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

見着四下無人,才偷摸着給打開。

雪沛也探頭去看——

很好。

完全不認得上面寫了什麽!

但是公子的神色已經完全變了,有些興奮,呼吸急促,幾乎要把臉都給貼在書頁上了。

可能是一些話本子吧,以前雪沛住過一家客棧,聽那說書先生講過,都是些很有趣的才子佳人……

雪沛不動了。

因為公子翻開的下一頁,上面清清楚楚顯示出一幅畫。

字雪沛不認得,可畫他當然看得懂。

是兩個男子抱在一起,衣衫不整的,正在相互撫摸,以及親嘴。

公子發出驚呼:“……嗬!”

雪沛也發出他人聽不見的驚呼:“……呀!”

公子不看字了,來回翻了好幾頁,專挑帶畫的頁面看,那畫真栩栩如生,一幅比一幅大膽熱烈,細節也格外到位。

車廂內,響起了清晰的吸氣聲。

公子耳尖微紅:“竟還有這種姿勢……”

雪沛已經捂住眼睛:“不可以看……”

他聽說過,看這種東西會長針眼的!

可那公子實在嘴碎,一邊看,一邊還要絮絮叨叨地點評。

“啧,這般的大,是怎麽放進去的?”

“還能倒立着來?”

“真是不堪入目……”

嘴上這樣說,可雪沛已經明明白白地聽出,對方看得越來越興奮,甚至都帶了點微微的喘息。

不行,他聽不下去了。

雪沛毅然決然地飛了出去,決定無論再累,也不能繼續聽這些污言穢語。

太、太羞了!

所以,當蕭安禮用了午膳,準備在寝殿小憩時,看到的,就是這樣子的雪沛。

氣喘籲籲,滿臉通紅,臊得似乎頭頂都在冒煙。

他頓住腳步:“你怎麽——”

而下一刻,蕭安禮瞳孔緊縮,立馬脫下自己的外袍,快步走向雪沛。

這樣冷的天,怎麽就穿着個裏衣,還光着腳呢?

也不怕凍着!

雪沛剛飛進來,又化作人形,幾乎累了個半死,氣兒還沒喘勻呢,就看到蕭安禮脫下衣衫。

他傻眼了。

“等等……”

雪沛慌不疊地後退:“陛下,你要幹什麽?”

當然是給人裹住啊!

就一件薄薄的裏衣,蕭安禮都不敢去看,生硬地偏過目光:“你怎麽……”

雪沛往後退得急,腿又軟,“噗通”一聲摔坐在床上,滿腦子都是剛才畫冊的內容,看蕭安禮的動作,吓得只會罵人:“不要臉!”

他怕了。

蕭安禮都脫衣服了,也會拿那樣大的物什……放進去嗎?

該有多疼啊!

他蒼白着一張臉,抓住被子蓋自己身上,擋住瑟瑟發抖的模樣,強撐着鎮定繼續罵:“你不要臉!”

蕭安禮站住了。

他定定地看着雪沛,表情有點陰沉:“你坐在朕的床上,然後罵朕不要臉?”

雪沛真害怕了:“不、不要臉,不堪入目!”

這已經是他新學會的詞了。

偌大的寝殿內,一時鴉雀無聲。

然後,蕭安禮緩步朝自己走來,很兇:“放肆,你在說什麽?”

雪沛吓得閉上了眼,自然無從看到陛下雖冷着一張臉,眼神卻很灼熱。

聲音很輕,還吞咽了下。

“有本事,你再多罵幾句?”

“……怎麽不繼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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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