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梨花吻 閉眼
第66章 梨花吻 閉眼。
洛洛在半道上睡着了。
徐君蘭不情不願背上她, 給她披好毯子,弄個靈力罩在前方擋風。
一路禦劍一路抱怨:“重得要死!下次誰愛背誰背!”
“下次不會了,回頭定制幾條飛舟來用。”徐君竹安慰妹妹。
徐君蘭一般滿意:“哼。”
衆人:“……”
整個太玄宗也就一條飛舟。
趙煜小心地問:“那個, 大師姐, 從前怎麽都沒看出來咱這麽有錢?這麽有錢,也不見你用靈石沖一沖修為?”
半空的風拂起了徐君竹的長發。
她的眸光微微黯淡, 輕嘆一口氣,低聲回道:“靈石丹藥堆砌的花架子, 師尊最是不喜。”
衆人恍然:“哦——!”
是了,泠雪真君是個極其認真勤勉的人,對弟子的要求一向嚴格,幾百人同時練劍,她能聽出每一處錯漏, 一一指正。
徐君竹抿唇望向前方。
‘師尊……’
不喜弟子使用丹藥的師尊, 卻把畢生功力灌注給了自己。
Advertisement
那一團暖融融的霜火光輝漂浮于氣海, 隔離在元嬰之外——徐君竹實在無法說服自己接納它。
*
踏入冬君嶺地界,衆人都看得雙目發直,天靈蓋發麻。
——這是什麽風水寶地?
裸.露在外的山岩呈現出紫燦燦的顏色, 陽光一蒸,絲絲縷縷騰起泛金的靈霧。
綠雲如翡, 百花璀璨。山間有清泉淙淙, 鹿鳴呦呦。擡手薅一把空氣過來擰一擰,都能擰出滴水的靈力。
半山腰處有一道雪線。雪線往上一片冰瑩, 星星點點閃耀着靈光。
嶺上積雪, 盡是靈氣所化。
前方立一塊巨壁,刻有“冬君嶺”三個大字。
鑿開的石皮像一扇窗眼,透出底下碧色沁人的翠玉靈礦來。
“這一整塊, 不會都是……”柏毅師兄呆滞,“這麽大塊靈礦原石拿來做碑,豈不浪費?”
徐君蘭無所謂道:“整座山都是一樣的石頭,有什麽浪費不浪費。”
柏毅:“……”
柏長老:“……”
拾階而上,左右可見一處處空地。
“不知道師尊喜歡什麽樣的屋子,都沒蓋。”徐君蘭嘆氣,“只能露宿荒郊野嶺了。”
衆人好一陣無語:“……”
什麽荒郊野嶺,這分明是神仙居所、洞天福地!
徐君竹身上的山門符閃了閃。
取出一看,懸了許久的心終于放下:“大師兄到了。”
*
洛洛醒時,一時分不清今夕何夕。
身後是一株梨花樹,濃白的花雲壓過頭頂,沉甸甸墜在金色的夕陽下。
她靠坐在自己最喜歡的躺椅上,身上蓋着用慣的舊毯子。
周圍空氣極其清新,前方空地有一座樓閣雛形,木香陣陣,時而聽見梆梆梆的敲釘聲。
木臺中有身影一晃。
李照夜。他在蓋房子。
洛洛感覺腦袋更加迷糊了。
“大師兄!”趙煜禦杵而來,砰一下落在樓閣框架前,仰頭喊道,“再借倆大柱!”
“行。”李照夜的聲音懶懶飄出來。
随之掠出來的當真是兩根圓滾滾的巨大銮柱。
趙煜嘿一聲擡手接住它們,一左一右扛在肩膀兩旁,禦杵飛起來,搖搖晃晃飄向遠處。
洛洛目瞪口呆:“……”
她好像在做一個很新奇的夢。
樓閣二層閃過李照夜半邊側臉。
夕陽給他鑲了圈金邊,弧線清晰漂亮,眉眼如畫。
洛洛看呆。
視線追着他,一晃卻消失在木壁後。
“哎……”
正失望,見他倒退一步,重新出現在空窗處。
轉頭,垂眼,挑了挑眉,“醒了?”
随後就見他單手撐住窗臺,輕車熟路跳出來。
“砰。”
他落到她身前,衣擺在他身後緩緩飄落。
俯身,歪頭,盯她眼睛。
“怎麽傻乎乎的。”他問,“想什麽呢?”
忽略黑眼圈和紅刻痕,他這張臉好看得就像天人一樣。
洛洛腦子更不夠用了:“想你的大柱。”
李照夜:“……”
不說話已經很傻了,一說話更傻。
聽聽這開的是什麽黃腔!
他壓低身軀,砰一下摁住她左右兩側扶手。
洛洛呆呆仰頭看着他。
他身上很熱,氣息攻擊性十足,忽一下便湊到她面前,鼻尖幾乎抵着她鼻尖。
洛洛整個被他圈住。
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他身上總有一種危險的特質,周身的氣勢仿佛他本人的延伸,哪怕身體沒有任何接觸,也會讓她不自覺戰栗。
就好像被獵手盯上。
“再說一次,”他的語氣漫不經心,“想我的什麽?”
目光有如實質,重重撫過她的唇。
洛洛嘴唇麻,頭皮麻,心也麻。渾身麻絲絲,好像在過電。
他偏頭,湊得更近。
挑挑眉,示意她快點回答。
他的氣息熾熱,離這麽近,身上好聞的氣味陌生又熟悉。
洛洛心跳加速,一種奇異的直覺告訴她,如果回答得不好,可能會被他吃掉。
她想他的……什麽?
大柱?
洛洛如遭雷擊。
她手指不自覺地攥住身上的毛毯,越揪越緊。
她的臉色變化總是慢一拍。
李照夜第一次知道原來“呆”這種表情還可以有層次感。
他挑了挑眉梢。
一片梨花飄落下來,掉到兩個人之間。
擦過鼻尖時,洛洛陡然醒過神,下意識想要擡手去拿它,卻遲了一步——
他張嘴叼住它,露出一線冷白鋒利的牙。
洛洛忍不住在心裏吐槽:‘果然是個狗,什麽都要咬一下……’
思緒陡然中斷。
他叼住梨花,順勢側頭,喂進她唇瓣。
冰冰涼涼的花瓣帶着微苦的清香揉進唇間,她還沒來及反應,薄唇緊随其後,覆住了她。
“轟”一聲響,渾身血液湧上腦門。
骨髓發麻,心髒漏跳。
梨花瓣揉出汁來,她嘗不出味道。
他輕啧一聲,叼着花瓣一角,嗓音含混喑啞:“閉眼。”
洛洛這才發現自己睜大眼睛瞪着近在咫尺的他。
她一驚,唰一下緊緊閉上雙眼。
因為太過用力,自己都能感覺到眼睛周圍皺了起來。
她立刻就後悔了。
閉上眼睛,唇齒間的感受愈加分明。
隔着梨花瓣,他的氣息已将侵犯得徹徹底底。
他用舌尖一頂,清香苦澀的梨花瓣擠進她的唇,抵開她牙齒。
洛洛後腦一麻,下意識咬住了它。
‘他咬過的梨花瓣……被我吃了……’
她的腦袋裏嗡嗡回蕩着這樣一個念頭。
下一刻,藏在向梨花瓣後的舌尖掠過她唇縫,借勢挑開她牙關。
一只大手繞過她不自覺收縮的肩膀,捏住她後脖頸。
洛洛唇齒一顫,戰栗間,梨花攻入防線。
她聽見他在低低地笑。
密不透風的距離,聲線低沉誘人,叫人神魂颠倒。
她腦袋徹底懵了,乖乖聽他指示張開嘴巴,由着那片梨花瓣席卷而過。
唇齒間,舌尖上。
心髒縮成一團,有一搭沒一搭在耳畔怦怦亂跳。
身體又酥又麻,要不是他捏着她後脖頸的話,她感覺自己整個人要化成水,順着躺椅流到地上去。
不知從哪裏憋出輕微的嗚咽聲。
他動作更重,氣息更沉。
梨花瓣碾過她顫抖的唇齒,薄唇封住她淩亂的呼吸。
另一只閑置的手下意識想要使壞。
握住她側腰,不動聲色向上游。
膝蓋抵上躺椅,大肆掠奪她的退縮空間。
這一刻他只恨手不夠用。
想要緊扣她十指,想要覆遍她全身。
洛洛在他的氣息裏察覺到了更強的攻擊性。她呼吸艱難,驚悸,心顫。
梨花瓣在口中揉皺、殘破、零碎。
可想而知他用了多大的力氣。
忽地,他動作一頓,耳尖動了動,很不高興地輕啧一聲。
舌尖後撤,薄唇重重碾過她的唇,順嘴咬了她一口。
洛洛:“嘶。”
他直起身,轉向另一側,把她藏在身後。
來的還是趙煜。
趙煜壓着嗓子喊:“大師兄,大師兄,還差幾根大柱,樓板也來一塊!”
落到近前,吓個後仰。
“嘶——大師兄!怎麽回事,你身上好重殺氣!”
李照夜:“呵。”
“咦?”趙煜歪身望向他身後,“小師妹睡醒啦?!”
洛洛:“嗯……啊。”
她發現自己的嗓子也啞得不像話。
滿嘴都是梨花味。
她一邊提醒自己不要臉紅,一邊紅成了個熟透的螃蟹。
李照夜本來滿心不爽,看見她的模樣,差點笑出聲。
他俯身給她抱出躺椅,把紅透的臉蛋摁在他身上。
“藏好了,”他低低笑着在她耳畔提醒,“不要讓人發現哦。”
洛洛:“……”
她一邊在心裏偷偷罵他,一邊把臉拱進了他的懷裏。
聽到他的心跳,回憶湧入腦海,一下一下,驚悸酥麻。
*
另一邊在蓋大殿。
“大師兄來了!”“小師妹醒啦?”
洛洛不好再藏着臉,她探出腦袋,強裝鎮定,沖着周圍的人傻笑。
大殿已經有了個輪廓。
洛洛越看越眼熟:“好像咱們宗的那間主殿啊?”
李照夜笑:“它就是。”
爬上爬下蓋房子的師兄師姐都笑了起來。
“整個大框架就是大師兄拆來的啊!”
“喏,連泠雪師伯以前用的案牍都偷…啊不,搬過來了。”
“斷掉了幾根大柱,只好拿別處的補——咦,看這花紋有點像元真君的無涯殿?”
李照夜點頭:“就是那個。”
衆人一陣哄笑。
洛洛東張西望,很快就弄明白了狀況。
她睡了一覺,大家已經抵達冬君嶺,在這裏安家落戶了。
她擡頭看李照夜側臉,後知後覺:“啊?你拆了宗門的房子,把木頭都搬過來啦。”
她都還沒來得及替他擔心一下,他已經搞完破壞,成功脫身。
看她這覺睡的。
李照夜垂眼盯她:“你才知道?”
原本想要兇她一下子,視線觸到她紅潤潤的唇,忽然就不舍得兇了。
他彎起眼睛——不跟被親傻掉的呆子計較。
天色漸暗。
徐君竹示意衆人先停下來:“雖然有護山陣,但恐怕防不住高階修士。”
她沒明說“高階修士”是誰,大家心裏都有數,默默嘆口氣,表情各自複雜。
這麽多年相處,宗裏的長輩早就像是家中長輩一樣。
一夜之間,親人成了仇敵,怎能不讓人既難過又迷茫?
這種時候,柏毅父子就顯得特別紮眼。
“柏長老,”趙煜忍不住陰陽怪氣,“你不是送柏師兄過來麽,這天都黑了,還不回去啊?”
柏毅氣笑:“嘿你個死胖子!”
自家老父親要面子,當然不能明着說要留下來。
本想就這麽含混過去,待着待着,自然而然就不走了。
死胖子這麽一說,還叫人怎麽留?
柏長老拂袖:“哼,這就走!”
洛洛趕緊伸手:“哎哎哎,不楊…不柏長老你別走,晚上我們烤雞吃!”
衆人:“……”
瞧瞧這個人,睡着了,還能知道山裏有靈雞。
正在一個走,一個留的拉扯之間,徐君竹腰間的山門符閃爍了起來。
低頭一看,面色微變:“嘶——”
雖然已有預感,元真君與清虛不會讓這些人好過,卻沒想到第一夜就派來了這麽多人。
山門符上,代表大修士的光點有近十個之多,小些的光點更是密密麻麻。
衆人心下不禁愁悶。
潛意識裏,其實誰也沒想過要與宗門兵刃相對,今日出行的舉動倒更像是“離家出走”。
柏長老嘆了口氣:“我就知道會有事,要不然能留到現在?走吧,我替你們這些小輩會一會老朋友們!”
衆人放下手裏的工具,拖着沉重的腳步,順階而下,前往山嶺口。
夕陽最後一抹餘光落在巨碑上。
“冬君嶺”三個大字像碧色明燈,照亮山下一群人。
徐君竹沉吸一口氣,上前見禮:“諸位師叔師伯、師弟師妹,深夜來此,不知所為何事?”
柏長老默默踏前一步,将徐君竹暗護在身後,叉着老腰,瞪向這一群人。
“怎麽地,想幹嘛?你們想幹嘛?啊?”
只見前排幾個長輩迅速交換視線。
“咳——咳咳!”炎峰的铄雲師叔淡定道,“別誤會啊,就是見你們斷了本命劍,擔心壞了我名聲,過來給你們修一修。修好就走!”
衆人愣住。
片刻,喜上眉梢。
炎峰幾個弟子高興得蹦了起來:“師父師父師父師父!”
好像一群吱哇亂叫的鴨子。
“咳咳。”伏陵真人老神在在道,“趙煜,你那兒都有什麽種子來着?拿出來讓為師看看。”
趙煜嘴一扁,差點哭出聲:“師父!我還以為你不要我們了……”
“傻吧你!”伏陵真人敲他頭,“白天那麽多眼睛看着,怎麽收拾行李?啊?為師的藥圃、藥酒、丹爐,都不要啦?”
趙煜恨不得把三百斤的身軀拱進師父懷裏去。
青羽峰的無咎師叔問都不用問,必定是沖着飛鸾蛋來的。
除去幾個熟人之外,白日裏在大殿上曾開口支持過徐君竹與洛洛的幾位長輩也都來了,個個拖家帶口。
原本緊張的氣氛瞬間變得其樂融融。
“行了行了,天都黑了,趕緊安置。有什麽話明天再說!”
幾個長輩打着呵欠示意徐君竹帶路。
李照夜直犯嘀咕:“怕不是被我拆了房子,他們沒地住,來讨債。”
洛洛掩唇偷笑。
*
有了炎峰擅長煉器的一隊人馬加入,大殿很快封了頂,圍好牆,足以湊合一晚。
幾位長輩從乾坤袋裏掏出鋪蓋,往地上一擺。
枕着星光,躺着大通鋪,叽叽喳喳七嘴八舌鬧哄哄。
如此體驗既新奇,又愉悅。
李照夜懶懶坐在窗臺,看洛洛小呆子傻乎乎聽別人說話。
她也不插嘴,笑眯眯看看這個,望望那個。
仿佛什麽都有趣。
忽而她想起他,假裝不經意往窗臺瞄上一眼。
他總能在她轉頭之前及時閉眼假寐。
閉着眼睛都知道,她偷看他,然後傻笑。
鬧了一陣,衆人一一睡下,守夜的長輩也抱着胳膊開始閉目養神,大殿沉寂了下來。
李照夜跳下窗臺,叫上洛洛與徐君竹,悄然順着牆根離開。
三個人踏着月色來到半成品的洛洛閣——李照夜臨時取的閣樓名。
“大師兄?”徐君竹壓低眉眼,“是哪一位長輩有問題嗎?”
“沒。”李照夜擺手。
他用下巴點點椅子,示意徐君竹坐。
徐君竹落坐,看他掏出一張大藤椅,把洛洛塞進去,然後擠到她身邊坐下。
位置不太夠,他把手臂搭到洛洛身後,半個身子環着她。
“拿到清虛一點回憶。”李照夜道,“說不好與你師父有關,所以叫你過來一起。”
徐君竹頓時雙眼微亮。
她抿緊唇角,輕聲道:“清虛師叔從前說那些,我們都很生氣。只苦于找不到證據證明他信口污蔑。”
“也不一定是那段記憶。”李照夜提醒她,“萬一就是個洗澡上茅房,你可別失望。”
徐君竹:“……”
洛洛:“……”
所以不能他自己一個人辣眼睛是吧!
李照夜從袖中拎出幽女。
上次這家夥聯手童鬼搞事,李照夜一怒之下掰了它一條腿,又用封印線給它捆得結結實實。
乍一看,好像個賣繩子的螃蟹。(無良商家為了給螃蟹加稱,故意用粗重的繩子将它五花大綁。)
封印線一扯,幽女噴出清虛的一段記憶。
竟是洛洛見過的南風樓。
懸滿青紗幔的廂房中,俏麗少年獨自跪坐在繡團上,單薄的身軀簌簌發抖。
一架實木屏風後面,隐約傳出來微弱掙紮的響動。
“摁緊了,可別讓他動彈。”中年婦人渾厚的聲音響起,“老娘可是花了大價錢的,壞了生意,饒不了你們!”
“哎哎,知道,知道。”一個男人賠笑道,“快快快,你們兩個按緊頭,一個按手,一個按腳,小龜子,你給我壓住他的腰!”
“好嘞!”
洛洛用力探頭,想要繞過木屏風,看看裏面發生什麽事。
李照夜好心在背後推了她一把。
“唰!”
腦袋繞過屏風,只看見一面牆。
李照夜拍着腿笑:“小呆子,這是他記憶,他又沒長透視眼。”
洛洛:“……”
她氣呼呼縮回來,用力把他拱開。
木屏風後面的掙動聲越來越響,忽聞“咚”一聲木頭響,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傳了出來。
“哎呀快快快!”中年婦人喊道,“木椿子給他塞回去,別咬舌死了!”
那叫聲慘得叫人天靈蓋直發麻。
很快有人撿起木椿子。
慘叫聲嗚一下消失了。
“哎——哎——好嘞!”中年婦人呼地松了一口氣,“勞煩大醫,勞煩大醫,呼,歇一歇手,等下還有一個。”
聽到“還有一個”,獨坐在繡團的少年清虛身軀猛地一顫。
洛洛恍然看向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還沒有覆上白绫。
所以裏面這是……
念頭剛一動,忽然聽見那中年婦人嗷地叫了起來:“誰讓你們放手的!”
淩亂的腳步聲響起,砰一聲響,木屏風被撞歪,一個渾身濕透的少年撲了出來。
他嘴裏還咬着防止疼痛咬斷舌頭的木椿,臉上覆着好大一條白绫,眼窩的地方血跡斑斑。
他痛到身軀痙攣,踉跄間,屏風一角勾住了白绫。
他只顧着向前奔逃,白绫一扯而落——
他和少年清虛一起發出了慘絕人寰的尖叫。
洛洛頭皮發麻。
她在幻夢中便曾聽到那些買、歡、客議論,扯掉白绫,能把伎子眼珠子也扯出來。
屏風後面露出老鸨心疼的臉。
老鸨拍腿嚎叫:“天殺的喲!給我、給我把他賣進最下等的黑窯子裏面去!氣殺我也!”
幾個男子心知犯錯,讷讷不敢擡頭,悶聲把那痛暈過去的少年拖走。
老鸨緩緩轉動眼珠,盯住繡團上的第二個少年。
“看見了吧?亂跑是什麽下場?”
少年清虛牙關打顫,梗住脖子,不敢不點頭。
“哼!”
老鸨甩着香帕出門,喚人過來收拾屋子。
少年清虛緊緊咬着唇,臉色慘白如紙。
門外一有腳步聲,他的身體便像篩糠一樣顫抖。
“吱呀。”
他僵住之時,一道身影閃了進來,是個八、九歲小童。
“李二哥!”小童顫聲道,“快,外面沒人,快跑!”
小童反手關上門,跑過來扶清虛。
“上次要不是你救我,我就死了。”小童道,“你跳窗走,我給你頂住門!快跑!”
“不行,”少年清虛顫聲,“他們會打死你的。”
小童哭道:“總比你受那個罪好!剛才白哥哥的樣子我都看見了……”
清虛反手抓住小童:“我們一起,跳窗跑!”
兩個人相互攙扶着跑向窗邊。
“嘎——吱——”
老鸨帶人進來了。
“怎麽回事?”她目光如蛇,盯向小童,“小雜種,你怎麽在這裏?”
小童吓得說不出話。
少年清虛強作鎮定:“我摔了一跤,叫他扶我。”
老鸨不疑,揮揮手:“滾滾滾。”
清虛重重推了小童一把。
小童無法,咬着牙,低着頭,沖出廂房。
少年清虛站在床榻邊上。
床榻淩亂,一望就知道剛才有人在上面拼死掙紮過。枕頭上仍然殘留着星星點點的新鮮血跡。
少年咬住嘴唇,臉色絕望。
很快,滿手藥味的大醫和幾個壯漢陸續走了進來。
大醫到了近前,擡手撥起少年清虛的眼皮,來來回回翻看。
“不錯,躺上去吧。”
少年清虛就像具任人擺布的屍體一樣,直挺挺躺下。
每一刻等待都是最恐怖的煎熬。
當幾個壯漢動手摁住他時,準備往他嘴裏塞木椿子時,恐懼抵達了頂點。
他像條魚一樣痙攣打挺。
“幫幫我……我會死……幫幫我……”他目光渙散,嘴裏不停地求救,“幫幫我……幫幫我……”
他臉旁的托盤裏擺放着一條浸滿刺鼻藥水的白绫。
大醫手持金鈎金勺,逼近他被撐大的眼眶。
“幫……幫幫我……”少年清虛嘶啞哭叫,“我會死……”
“唉。”一聲微不可察的嘆息響起。
只見他嘴唇微微翕動,發出輕而模糊的氣音,“有好事怎麽就想不起我呢。上次差點被吃掉,叫我出來殺人。這次又是什麽倒黴事?”
少年閉上雙眼,再睜開時,仿佛變了個人。
他靜靜躺在那裏,任人傷害,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譏诮。
不反抗,不掙紮,額頭青筋亂迸,冷汗如瀑,卻一動也不動彈。
洛洛睜大雙眼,輕吸一口氣:“他也有兄弟?”
難道是和月無垢、月染塵兄弟一樣?
李照夜微眯着眼睛,緩緩搖了下頭:“不像。”
這場景,倒更像是絕境之中,逼迫自己變成另一個“自己”,好幫助自己活下去。
話音未落,已經被嵌了一只眼窩的少年清虛驀地轉頭。
剩下一只獨眼,竟然死死盯住了記憶之外的李照夜與洛洛。
少年勾起唇角,咬着木椿子,淡淡地笑開。
“歡迎來到,我的地獄。”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