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奪榜開始 佼佼者

第4章 奪榜開始 佼佼者

梁宣玉遠遠跟着阮言卿,送他回了‘鬼宅’。

“郎君。”

‘鬼宅’前,侍衛們站成兩排,侍兒們提着燈籠急急迎上來,展開披風,侍候主子披上。

阮言卿任由他們動作,回過身,看向已經空無一人的街巷,神情淡漠的收回目光。

“方才帶走郎君的是何人?”

一個侍兒似乎注意到了主子的異樣,看向主子看去的方向,低眉順眼的問道。

“你的話有些多了。”

阮言卿看向侍兒,“今夜就動身回盛京,我不需要一個多嘴的屬下。”

“郎君!”

侍兒目露驚色,急急跪在地上。

“請郎君息怒,不要趕走奴。”

“你是他派來的,所以我不處置你,你們也一樣。”

阮言卿目光掃向一衆侍衛和侍兒,幂籬下,眉眼隐露厭煩。

“想清楚你們的主子是誰,今夜是我最後一次提醒,別怪我不留情面。”

一衆侍衛侍兒頓時跪下,她們的神色在夜色裏帶着微微的惶恐,而微微搖曳的燈籠燭火,似乎将這種恐懼放大了。

侍衛們低下頭,侍兒們微微哆嗦着身子,誰也沒有出聲。

阮言卿步子從她們面前走過,幂籬長及膝,皂紗輕揚,從門檻上方劃過。

夜色更深了。

那個被發落的侍兒第二日被發現吊死在池塘邊的一棵枯樹上。

侍衛們被有些驚慌的侍兒叫來,處理屍體。

白布一蓋,擔架草草的擡出去。

圍觀的侍兒緊捂着嘴,生怕發出一絲聲響,也被打發回盛京,不敢落一滴淚。

奉命事無巨細的往盛京傳送的消息也随着這一個侍兒的死,變得斟字酌句,言語隐晦。

阮言卿依舊坐在書案前處理各地送來的賬目,如同日複一日會升起的朝陽,會落下的孤月,日子寡淡無味,執筆的手纖細而又精致,每每落下,便是一筆令人驚嘆咂舌的數目。

誰能想象遍布乾國的無數座錢莊,礦産,各城鎮的鋪子及河運貿易,明面上的往來,暗地裏的勾連,都在這落筆收筆的瞬間,完美的被掩去一切痕跡。

每一筆不見光的流向,都意味着不止一個官吏受到拉攏,她們的歸順,決定了朝局,決定了太女之位角逐的贏面。

可是僅僅是這樣,還遠遠不夠。

主使,驅策這一切的那個人,對權力的渴望達到了頂峰,也對人心有着絕對的掌控谷欠。

因而,清風堂便成了一個完美的存在。

它縱容殺谷欠,慫恿惡念,樂見為了往上爬而引發的無休止鬥争,自相殘殺只是一碟不值一提的開胃小菜。

它的主人熟谙養蠱之道,同時疑心也與日劇增。

無法信任任何人,也無法做到徹底的放權。

因此制衡便顯得尤為重要。

但所有棋子中,阮言卿依舊是最特殊的一個。

即便奉命看守監視的人是受命而來,也無法不對一個小小郎君留有忌憚。

這一點,阮言卿知道,所有人也心知肚明。

只是看透這一切,于阮言卿而言,依舊是極為殘忍的事。

小郎君幼時也會笑,也會想念雙親,也想要撲進爹爹的懷抱裏,渴望得到所有關愛,想要好看的衣裳,向往四四方方院子外的一切。

他被關的太久,就像是不能見光的怪物,自出生,便被鎖在一個院子裏,許久都不知道外頭的光景,直到他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時,他顯露出來的聰慧,讓他終于有了走出牢籠的價值。

只是他變得不愛笑了,一日比一日的淡漠,他明白了自己棋子的地位,也試圖将自己困在這個位置上,得到血親的關愛。

可是随着那一場刺殺的落幕,他已經隐隐的少了許多奢望。

他按捺着這種心思,他不能讓任何人發覺他有反抗的意圖。

那個人,不會允許有脫離自己掌控的存在。

阮言卿知道,所以才會有了深夜獨自出府,順理成章的擺脫身邊的侍從侍衛,甚至動用私下積蓄的勢力牽制跟蹤而來的影衛。

他想要回敬那位遠在盛京的‘阿姊’,并非魯莽不顧及那些黑衣人會被曝露,而是刺殺才是不久前的事,那位‘阿姊’會替他擋下這些視線。

可是他的動作還是受到了阻撓。

那個叫梁宣玉的女君。

阮言卿執筆的手微微用力,筆尖的墨跡加深,讓收勢的筆畫顯得有些濃重。

她出現的太突然了。

阮言卿說不上是不喜,還是別的什麽,她給他的意外總是那樣多,才兩面之緣,他毫無波瀾的日子,就起了變故。

她說她要混進天一樓,有一番作為。

阮言卿不知出于何種心态,或許是不想讓盛京的那位一直太舒坦,或許是不喜一次次變故的發生,他親手遞出了天一樓專制的玉佩。

她去了,會死。

這是阮言卿唯一為梁宣玉設想到的結果,所以他毫不猶豫。

因為自從第一次相見,阮言卿就知道她并非濫殺無辜之人。

梁宣玉的心是軟的。

而天一樓是磨滅心性的地方,順者昌,逆者亡,心軟的人在那裏是活不下去的。

阮言卿将賬冊的數目收尾,重重阖上。

就像是終于擺脫了一個注定給自己帶來意外的麻煩,又像是負氣自己為何會為了一個即将死去的人思緒良多。

不論是因為什麽,梁宣玉只是一個意外,根本不值得自己想起。

阮言卿這樣告訴自己,讓心緒漸漸平下。

“郎君,天一樓百人榜的請帖已經送到了。”

侍衛在屋外回禀。

阮言卿擱下了筆,神情平靜的站起,“動身吧。”

‘鬼宅’大門緊閉,馬車并不曾出來。

因為通向天一樓并不需要從大門出去,‘鬼宅’內有直通天一樓的密道。

池塘下就是密道的入口。

阮言卿在池塘邊止步,看着侍衛将一把獨特的彎刀插入花廊石獅扶手的嘴中。

頃刻間,池塘的水面開始泛起波瀾,水中一條水線漸漸明晰,向兩邊退去。

入口顯現出來,通往入口的石階帶着微微的濕氣,有些許青苔長在上頭。

阮言卿扶了侍兒的手,款款往下走。

随着一行人消失在入口,池塘邊收尾的侍衛拔出了石獅扶手嘴裏的彎刀,收進了腰間。

而後,便有一只信鴿飛出了‘鬼宅’,不知飛往何方。

天一樓,八層的高樓,中央圓臺擺着一張屏風,一張幾案,一個插着香的香爐,筆墨紙硯齊備。

随着人漸漸聚滿圓臺周圍,八層高樓上放下了一張巨大的青布,幅面有兩人張開雙臂那麽寬,其上寫着百餘人的名字。

随着銅鑼一響,香爐燃起,摘榜的氣氛達到了高潮。

“甲聯第八位,三千兩百兩,摘榜-----”

報榜人高唱聲一起。

圓臺周圍頓時叫罵聲一片。

“誰!誰搶在老娘前面!老娘牌都還沒來及掏呢!”

天一樓摘榜規矩,遞引薦信物,接筆親自去劃要殺之人的姓名,誰搶得快,就算誰的。

随着排名越往上,任務難度也就越大,可相對的賞金也就愈加豐厚。

且八層樓高的青布直垂而下,拼的不止是手快不快,還有輕功,心狠,狡詐。

功夫不如人的,爬梯而上,一路便需将競争者一路甩在身後,捅刀子手起刀落,那是必得見血的。

輕功好的,便需防備半空的暗器毒藥,能穩穩當當劃到名字的,已是一衆摘榜人中的佼佼者。

一時間天一樓內血色彌漫,殺氣在各個角落充斥,榜尚未摘下,早已有人殺紅了眼。

“好一個天一樓。”

梁宣玉抱着劍,早在銅鑼響後,一瞬躍上了八層高樓,靠着柱子,往下看着。

她掏出了阮言卿給的玉佩,微微在手裏摩挲,“看來小郎君也沒有誇大其詞,若是換旁人,确實像來送死的。”

說話間,一道暗器破空而來,劃過帳幔,‘叮’的一聲,半道帳幔落地,暗器停在梁宣玉包着帕子的指尖,散發着惡臭。

“這毒倒是別致,還沾了金汁。”

梁宣玉興味的勾了下唇,嫌棄的将帕子連帶暗器朝着暗器來處扔了回去。

那樓道帳幔低垂處,只聽悶哼一聲,一道人影拽着帳幔直直跌出欄杆,砸破層層挂飾,墜在一樓地上,抽搐着沒了氣息。

“跛腳道人死了!”

底下不知是誰驚呼一聲,所有人打鬥着,紛紛分散注意力到了樓下,朝着那摔成漿糊的屍體看去。

而後有人直指八樓,“看!是她殺了跛腳道人!她要搶百人榜的榜首!”

剎那間,所有的打鬥都停止了。

那些浴血殺紅眼的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離百人榜最近,靠着柱子含笑的梁宣玉,就像是終于瞅準了一個目标,不再胡亂砍殺,紛紛往八樓齊齊奔來。

‘咚’‘咚’‘咚’

仿佛數百人的腳步齊齊響徹天一樓,擅輕功者躍身而上,八樓間暗器下的跟飛雨似的,眼花缭亂。

梁宣玉就像是個移動的靶子,被暗器圍追堵截。

百人榜此時好像變成了無關緊要的東西,無人問津的垂挂在那裏。

梁宣玉在那些摘榜人眼中,突然成了一個巨大的威脅,她若不死,所有人心難安。

梁宣玉長劍出鞘,飛快抹了兩個人的脖子,腳尖一點落在七樓欄杆間,拽着垂挂直下的百人榜,飛身而下。

“快!殺了她!咱們平分百人榜!”

“殺!殺!”

那些人卻并沒有停止對梁宣玉的追殺,仍然雙目緊盯着梁宣玉的身影,齊聲喊着,“殺!”

梁宣玉站在一樓圓臺上,仰頭望過滿樓喊殺的聲音來源處,餘光瞟了眼仍然垂挂着的百人榜,此時回過味來,她成了幫着消耗對手體力,消滅對手的最佳工具。

那些人并非齊心,只是同時算計到了她的頭上。

梁宣玉勾唇,玩味的笑起來。

她收回了長劍,飛身在樓間。

天一樓轉瞬間成了只一方的屠殺。

滿樓殘肢斷腿,血順着樓梯下去,流成了小溪。

那是亂飛的帶毒暗器打在身上,為了不死,只得親自斷去中招的部位,所丢棄的手和腿。

慘叫聲響徹樓內。

梁宣玉卻憑着引暗器打向自己,成功掃下了一片。

飛暗器的人此時才不得不住手,随着人數消耗下去,百人榜分給剩下的人已經綽綽有餘。

她們的目的已達成,雖然在下暗器的時候,也有暗中針對其他人,可是繼續下去,暗器已快見底,徹底對上這樣一個狡猾的對手,她們也不知道贏面會有多少。

因為說到底,她們并沒有算真正見過她的招式,對梁宣玉的底,剩下來的人都感到了深不可測,故而心生忌憚,紛紛不約而同的住了手。

此時銅鑼一響,燃香用盡。

“百人榜平分----”

“榜首--------梁宣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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