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是個人才 怎舍得美人花容失色
第8章 是個人才 怎舍得美人花容失色
鳴翠坊的刺殺很快傳到了宋溪耳中,她放下酒杯,有幾分興味。
“是什麽人這樣大膽,竟然對那位動殺心?”
“去的人傳話回來,說那位像是已經知道是誰下的手,只是不知是什麽緣故,一直未有動作。”
侍衛回禀。
宋溪覺得有意思極了,一下坐起來,擺手示意屋內奏樂跳舞的美侍都退下。
“他知道是誰動的手?郎主器重有加的人,竟然也會有投鼠忌器的時候?莫非是他在郎主那受了冷落,有旁的人想要替代他在郎主心目中的位置?”
宋溪站起來,敞開的寬袍落在臂彎,長長的衣擺曳地,她拿起酒壺,兜頭灌下一口酒,暢快極了。
“那位一直是個冷清性子,一點兒也沒個男兒家該有的樣兒,壓本樓主一頭,還從不給本樓主面子,如今倒好,可算是讓他吃着暗虧了,暢快,本樓主暢快極了。”
“你去查查,是誰如此的有魄力,本樓主定要與她結交一二。”
宋溪揮手,歪歪扭扭的倒仰進美人榻間,醉眼朦胧的透出幾許野心。
“咱們天一樓總幹着一堆不值當的雜事,別人吃肉,咱們連湯渣滓都撈不着,瞧瞧清風堂,多自在,多有面,生殺予奪全權在握,還能入朝堂,光明正大的攪弄風雲!咱們天一樓連人家的指甲蓋都比不上,光賣力氣,讨不着好,等到哪日事真成了,論功行賞都記不起咱們!我宋溪不服!”
侍衛候在下頭,默聲,不敢接話。
宋溪支起半個身子,抹胸被酒水灑了半邊,她眯着眼,拿着酒壺呼喝。
“怎麽,你覺得本樓主說錯了?”
“屬下不敢”,侍衛低頭。
宋溪嗤了一聲,灌下一口酒,“不敢?有什麽不敢的?天一樓都是本樓主的人!誰敢違抗本樓主的命令!呵呵哈哈哈……本樓主不會一輩子被人踩在腳下,更不會被一個男兒踩在腳下,嗝,本樓主早晚要拿到解藥,擺脫他的控制!什麽郎主,什麽狗屁規矩,統統給本樓主滾!我宋溪要做就做亂世的枭雄!絕不窩囊的任一個男兒呼來喝去,郎主,我宋溪早晚……”
宋溪閉上眼,酒壺順着手垂下,掉落在地,泅泅的流出酒水。
屋內酒香彌漫。
侍衛候了片刻,靜靜的退了出去。
天一樓側樓頂樓閣樓內,阮言卿坐在書案前,将一堆信箋賬冊揮落在地。
“出去,沒我的吩咐,誰也不許進來!”
新換上來的一批侍兒侍衛早已聽說新主子說一不二,冷清冷心的性子,立刻退出了屋外。
“郎君,郎主早有所料,奴們是郎主一早備下跟随郎君的屬下。”
“郎主說女君只是一時糊塗,雖然做的出格,可殺伐果斷的性子是個能成事的,只是偶有走偏,鑽了牛角尖,倒不妨事,不過是姊弟兩個素日不見,所以淡了些,等日後事成了,一家子和和樂樂的,這些也就不打緊了,讓郎君心寬些,莫要走岔了路子,傷了他的心。”
這些人的話仿佛還響在屋內。
阮言卿低下眸,手擱在案沿,指微微蜷起。
這些人不過都是眼線,所行所言皆是出自主子授意。
這些話是那個人說的,哪怕他差點死于刺殺,那個人依舊袒護着‘阿姊’,就因為‘阿姊’是女子,所以從小無論什麽,都是應該屬于‘阿姊’的。
阮言卿鳳眸中劃過失望與落寞。
幂籬下,小郎君的身子細細顫抖,可是他依舊沒有流一滴淚,只是靜靜的坐着。
屋內寂靜極了。
外頭候着的侍兒與侍衛支着耳朵聽了半晌,沒聽見什麽動靜,規矩的站了回去。
屋內,卻在此時傳出一陣琴聲。
只是普通的一支曲,古琴彈出的幾個音調有些些微的錯位,但并不密集,就好像是受心境影響,無意中彈錯的而已。
侍兒與侍衛們凝神聽了會兒,也就沒有在意了。
天一樓內依舊是聲色犬馬,是權貴世家可以無所顧忌的暢談朝政,買官賣官的好地方。
主樓的一個窗子忽而打開,聽着側樓頂樓間飄來的琴聲,一個書生模樣的人轉入屏風內,向衣着華貴的女子揖手回禀,“郎君有令,将河南貪污軍饷一案并入大理寺少卿被殺一案,兩案并查。”
“并查?”
衣着華貴的女君調弄着手裏的香,聞言,擡起眸,“大理寺少卿不是死在……”
“你确定沒聽錯?”
女君放下了制香的小匙子,确認道。
書生颔首,“屬下仔細聽了,郎君的琴聲确是這個意思。”
“這倒奇了,若是刑部真查出些什麽,對那位來說可是傷筋動骨啊。”
女君摸了摸下巴,垂眸思量。
“難道是故意的?為了韬光養晦?”
“郎君,只說照辦,莫要留下痕跡,其餘的一概未提。”
書生回禀。
“罷罷罷,他既是這個意思,我照辦,左右南下暗訪,陛下那總得交代點什麽,才能交差。”
女君擺手,也沒興致附庸風雅,玩弄什麽香了,吩咐道,“去叫人備好馬車,這天一樓的新鮮咱們也算見識了,該回盛京見駕了。”
女君一行離開的像是臨時起意,但消息還是送到了宋溪的案前。
等宋溪酒醒,看到案上擱置了一個時辰的信箋,人早已出了洛州。
宋溪按着額頭,坐起來,蹙着眉,“怎麽不叫醒我?”
“屬下知罪”,侍衛跪在地上。
“下去領三十杖。”
宋溪冷着臉,酒醉方醒,戾氣頗重,兼之頭疼的厲害,更沒什麽好臉色。
侍衛被帶了下去。
宋溪召了門外的侍衛進來,“這禦史走的時候可帶走什麽?或是留下什麽?”
“回樓主,屬下沒有在廂房發現任何異樣”,侍衛回禀。
宋溪疑惑,看着信箋,“難道真是聽說天一樓的名氣,特意繞了遠路來瞧個樂子的?”
“你這幾日多注意些樓裏,看有沒有可疑的人出入。”
宋溪吩咐道。
侍衛領命退下。
屋內酒香四溢,門開啓又關上。
宋溪這下徹底酒醒了,一時想起自己方才的醉話以及屬下回禀刺殺的事,連忙召了辦此事的侍衛到跟前。
“那位最後是怎麽躲過刺殺的?不是說跟着他的那些人都被殺了嗎?”
“郎君從廂房離開,去了酒池肉林,在那裏叫了梁宣玉的名字,而後獲救。”
侍衛回道。
宋溪眼睛微眯,“你說梁宣玉?”
“傳消息回來的人說郎君似乎與梁宣玉有過幾面之緣。”
侍衛又道。
宋溪一下站起,抱着胳膊,擰眉來回走。
“他這次沒有從中作梗,難道因為梁宣玉是他的人?”
“梁宣玉的生平都查清楚沒有?”
宋溪止步,一時面色有些難看。
侍衛從懷裏掏出竹筒,呈上,“方才到的消息,屬下正要呈給樓主。”
宋溪一下接過。
“骊山劍派掌門的徒弟?倒是來頭不小,她這五年都在骊山,都未曾下過山?”
“是,據說是骊山掌門的命令,定要梁宣玉學成,才許下山。”
侍衛禀道。
“那她們就不可能有交集”,宋溪沉吟了下,忽而笑起來,“我差點忘了,那位是慣來喜歡打壓天一樓的,怎麽會放任本樓主手底下多出一個棘手的人物。”
“那樓主的意思是……”,侍衛揖手問道。
“雖然可能是障眼法,但本樓主不能掉以輕心,這梁宣玉入候選名單的事得放放,你去派人盯着她,看看她究竟和那位有什麽幹系,至于這次榜首的任務……楊汀她死了嗎?”
宋溪頓了下,看向侍衛。
侍衛神情難言,“回樓主,梁宣玉沒殺楊汀。”
“沒殺”,宋溪眉毛一跳,“莫非她心慈手軟,下不了手殺那個楊汀?”
“楊汀現下生不如死,梁宣玉手段太狠,用楊汀的錢買空了洛州各大藥鋪的人參,吊着楊汀的命,把她……做成了人彘,放在鳴翠坊門口。”
侍衛面皮有些抽搐,回道。
宋溪笑出了聲,“是個人才,不愧是能摘得榜首的人物。”
鳴翠坊前,半人高的瓦甕露着一個頭,四周圍滿了人,菜葉子臭雞蛋滿天飛。
“活該!你這畜生可算遭報應了!”
“洛州就是毀在你楊汀的手裏,你這個臭蟲,活該是這個下場!”
“楊汀,你不得好死!”
“都是你,都是你把福壽.膏帶來洛州!是你害了我全家!”
“楊汀,你活該遭報應,你活該!”
“楊汀,哈哈哈,你完了,哈哈哈,完了,鳴翠坊終于完了!”
大快人心的一幕,百姓群情激奮,終于敢叫罵出來,發洩心中的怨氣。
梁宣玉抱劍,收回目光,看向身後跟随而來的舞伎。
“賣身契,我已經都燒了,拿着這些錢,足夠安度餘生,為何還留在這?”
舞伎流着淚搖頭,“女君,我已經無處可去了,我能跟着你嗎?”
“跟着我?”
梁宣玉微微挑眉,輕笑,“看到酒池肉林的屍體了嗎?”
“看,看到了”,舞伎瞬間白了臉色,下意識捂唇,生怕當着喜歡的女君的面吐出來,微微低下頭。
“跟着我,你會時時刻刻看到這樣的情形,我怎麽舍得美人花容失色,受到驚吓呢?”
梁宣玉掏出帕子,遞了出去,眉眼含笑。
“女君……”
舞伎淚盈于睫,接下了帕子。
梁宣玉收回手,看着舞伎離開,抱劍,微微搖頭,戲谑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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