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來遲的後悔
第28章 第 28 章 來遲的後悔
藥箱從張醫官的手中脫落。
竹溪眼疾手快的接住, 道了一句:“張醫官快請吧。”
只聽得一聲沉沉哀嘆,“作孽啊。”
她從沒有見過這樣兩個冤家一般的人湊在一起,非要相互折磨, 那沈大人與其每次都來請自己,還不如早日轉變對待姜娘子的态度,早就皆大歡喜了。
可惜現在說這些為時已晚了, 她随着竹溪上馬車, 揚起的鞭子說明着駕車人的急切。
車轱辘在積水上飛濺起水珠,張醫官同樣的心急如焚。
二人一路疾行, 等到丞相府時雨水已經停了。
原本躲避雨水的行人重新在路上行走,商販的叫賣聲,食物從蒸籠裏飄散出來的白霧,一切又恢複了原樣,喧鬧的熱切的。
只有丞相府的偏院裏, 時間仿佛在這裏停滞,除了隐隐約約的抽氣聲外, 死一般的寂然。
沈晝雪琉璃色的瞳孔一動不動的看着姜窈,希望能看到她睜開眼, 哪怕從她的臉上捕捉到最細微的反應都是好的。
時間往後拉長,他能夠在心裏數着時間,懷裏的人還是一動不動,臉色比方才更加蒼白,像是一張薄弱的白紙。
他心中那點微弱的希望也一起弱了下去。
沈晝雪喃喃自語着, “不要離開我, 你再走向我一次好不好?你睜開眼看看我的心。”
這一次我不會再辜負你了。
念的次數越多,腦海裏的執念就越發強烈,她現在還在自己的懷裏, 只要他不放手,他是不是就可以再有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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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央,央央,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起,這兩個字越來越習慣性的在唇齒間輾轉,他一顆冰封的心開始消融,她的名字刻入心肺和骨骼一般的深刻。
站立着的侍衛低頭并不敢看院子中大人那副凄涼模樣。
入魔一般呼喊着,指望一個出氣多進氣少的人給予回應,豈不是有些荒誕。
再冷心冷情的人只要沾染上這一個字,也會淪為凡夫俗子。
橙黃多次想要上前将姑娘奪回來,若是姑娘現在還有意識,知道是被他抱着的話也會不開心的,可每一次靠近都被他陰森的目光吓退。
他目光淬了毒,言語裏的利劍直逼橙黃。
“誰也別想把她從我這裏多走,休想!”
橙黃聞言不敢去硬搶,生怕再對姜窈造成傷害。
同時又在心裏暗暗下定決心,若是等張醫官來了,沒有救治之法,她不管用什麽手段都會将姑娘從那惡人手裏帶走,哪怕是用一把火燒了也落個自在,省的連死都要被這等豺狼虎豹糾纏。
她會去陪姑娘,姑娘平日裏最耐不住清冷孤寂,絕不會讓她一個人在下面孤單寂寞。
沈晝雪抱着姜窈,雨水停了,她身上為什麽沒有回溫反而越來越冷?
他不斷的揉搓着她的皮膚,也想要将自己身上的溫度分給她,讓她能夠回溫。
他早有将她抱回屋內念頭,只是稍稍一挪動,她嘴角溢出的血就更多了。
沈晝雪見過血流成河的場面,自己的身上也流出過很多的血,讓他一度瀕死。
但見到姜窈這般他心陣痛,她流了這麽多的血,會不會很疼?她那個時候會不會很害怕?
越是這樣想,自責的念頭化作一柄鋒利的刀斧砍得他面目全非。
已經停歇的陣雨似乎又要下起來,他擡頭看了看,陰雲卻已經逐漸散去。
沈晝雪摸了摸自己的眼,原是眼眶裏又溢出的淚。
他将頭埋在姜窈的肩膀上,脆弱的模樣無從遮掩。
“是不是很疼央央?央央你醒一醒,我讓你還回來好不好?”
“不要不理我……央央,再喚我一聲,哪怕是罵我,哪怕是最惡毒的詛咒都好。”
我想要再聽一聽你的聲音。
意識到自己即将失去最珍貴的事物,他真的很害怕,恐懼在刺激着每一根神經,失去了她的聲音和笑意,沒有了那一雙眼眸的注視,他的人生不知道該有多麽貧瘠無味。
已經見過了陽光,感受到被照射的溫暖又怎麽能心甘回到寒冰蔓延千裏的地方。
她直直進入了自己的生活,怎麽能夠這麽突然的抽身而去。
沈晝雪目光變得偏執起來,不可以,不可以,他要用一切的方法和手段将她留住,願意付出一切都代價。
沒有人能夠把她從自己身邊搶走,她也不能從自己的身邊離開。
沈晝雪甚至想到了生同穴死同寝,用這樣的方法把就能把她一直綁在自己的身體。
張醫官趕來走到兩個緊緊糾纏在一起的人影身邊,她伸手剛想探姜窈的脈搏就被沈晝雪猩紅的眸子震懾住。
“滾開,誰都不能動她!”
又一個想要來和他争奪姜窈的。
張醫官退後兩步,不敢驚動他。
她極快的做出判斷,沈大人似乎已經陷進了魇夢之中,人雖在,心魂已經游離,心中殘存一股名為姜窈的執念,誰去觸碰他的這股心魔,他就會徹底的瘋癫。
張醫館站在一個合适的距離與他勸說,“你将我請來卻又不讓我看,這是什麽道理?”
沈晝雪看到她退開一段距離後,重新低頭眼眸之中只有姜窈。
張醫官對着竹溪使了一個眼色,悄聲道:“趁他不備時,你可有把握将他打暈?”
竹溪面露為難之色,“小人不敢以下犯上。”
“你這是救命之舉,你家大人現在意識不清醒,等清醒之後非但不會怪罪你,說不定還會感謝你,現在時間不多了,不要再猶豫了,一會兒找個時機。”
橙黃也在一旁哀求,“求求你,幫幫我家娘子吧,他現在這個樣子是要将我們家娘子活活拖累死嗎?”
說着說着,心中的怨恨開始往上升,她已經知道了口舌之罪能夠帶來多大的禍患,現在只是在心中暗暗吐槽。
從前那樣折磨姑娘,對姑娘付出的真心真意冷眼旁觀,現在裝出這麽一副深情模樣,是給誰看?
遲來的深情連路邊的狗高興時搖動的幾下尾巴都不如。
橙黃在惡狠狠的咒罵着,另一旁張醫官忍住內心的焦躁,“你把她交給我,我能救她,再拖下去就真的束手無策了。”
沈晝雪僵直的瞳孔轉了轉,“救她,對救她……”
他打量着面前的人,朦胧的意識裏察覺出幾分可以信賴的感覺時态度才微微有所松動,“你過來。”
張醫官松口氣,走上前去,餘光中看到竹溪已經繞到了沈晝雪的身後,面上雖無表情,內心卻催促着趕快下手。
沈晝雪仍舊不肯把人放開,只是讓出了一側讓她把脈和檢查,她的手接觸到姜窈手腕的一瞬,沈晝雪身後察覺到痛楚。
他眼睜睜看着姜窈被人帶走,目眦欲裂的吶喊着,“把她還給我!還給我!”
兩聲之後再也堅持不住的暈了過去,竹溪從他背後走出,道了一聲得罪,将人帶到自己的肩上跟着張醫官一同入內。
張醫官把姜窈的全身都檢查過一番後就開始紮針施救,總算是先把她嘴角不斷溢出的鮮血止住了。
她臉色沉重,不由得嘆氣起來,目光之中也帶了幾分惋惜。
橙黃最聽不得醫者嘆氣,拉着張醫官的袖子,“您一定有辦法的是不是,救救我們家姑娘,她已經過的那麽苦了,她怎麽也不該落得這樣的下場,您救救她啊,求您了。”
說着就要給她跪下。
“快快請起,救人本是本分,我擔不起如此大禮。
且現在的情況并不是我不願意全心救治,而是姜娘子身體受損嚴重,先前虧損了底子,這一腳又傷到了心脈,現在雖有一息尚存,我能做的也只是用藥先吊着,之後或是能醒,或是只能堅持一兩天全看天意了。”
橙黃掩面哭了起來,天意?之前在莊子上她趴在桌案上看姑娘臨摹字帖,隐約聽到一句天道不仁,以萬物為刍狗。
天意何時對姑娘有過善待?
張醫官拍了拍橙黃的肩膀做安撫,“也并非全然無生機,還有一部分的可能握在姜娘子的手中,她若是願意醒,求生意願強烈,天意也會在人意面前讓路。”
張醫官開了一些參湯和藥,臨走之時又給沈晝雪紮了幾針,以防他陷在夢魇中清醒不過來。
沈晝雪躺在床榻上,他做了一個夢,這一次他終于追趕上了姜窈。
他想要去喚她,牽她的手,卻發不出絲毫聲音,手指也僵硬不能動。
幸而她先行轉過了身。
沈晝雪擡眸看去,看見她如霜雪般慘白的面容,像是在承受着極大的痛苦,他撞進她像是染了血的眸子裏,心神皆顫。
“沈晝雪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她眼眶通紅,聲嘶力竭的默喊着。
沈晝雪卻聽到了,看到了她的意思。
振聾發聩的聲音,她的絕望和傷痛,讓他生出想要逃離的沖動,他愛她,他不要傷害她。
他穩住心神,想要去抱住她,告訴她沒事了,他今後不會再那樣傷她來,那只是一場意外。
可腳被釘在原地,他的手中不知道何時出現了一把匕首,手臂不受控制的向前刺去,皮肉刺入的聲音和她臉上的笑意讓他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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