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第 2 章
晚間十點四十三分。
飛機在漫長的軌道滑行後,伴随着噗呲——一聲氣響打開艙門。
飛機上是階級劃分最鮮明的地方,一簾之隔,所有人都必須等待頭等和商務艙的旅客先行一步。
而後經濟艙的人才能陸續起身。
嚴在溪拎着重達十公斤的旅行包邁入排隊下機的隊列。
徐念茹誤以為嚴在溪是出于禮貌才跟她和謝呈一起買了經濟艙。
但她不知道的是,回國前嚴在溪身上的錢甚至不足以支付起一張頭等艙的機票。
春末的嘉青氣溫算不上高,但也談不上冷。
嚴在溪從英國穿回來的沖鋒衣不透風地包裹着他,離開機艙的瞬間,溫濕的空氣一下将他完全吞咽。後脊浸上一層很薄的汗珠。
三人快步走着去拿托運的行李,拿完箱子,還要排着境外回國的長隊去過海關。
好在深夜的機場人不算多,他們排了半個小時就順利通關。
嚴在溪把手上的旅行袋挂在一個半人高的28寸行李箱上,餘光瞥見謝呈已經和出口等候着的家人搖臂打起招呼。
謝呈在英獨自求學兩年,期間為了節省機票錢沒有回過家,這次回來前特意同家裏發了消息,全家老少都激動不已地等候在這裏。
徐念茹正在給哥哥打電話說着自己的具體位置,她收起手機就看到一旁獨自站着的嚴在溪,愣了一下,問:“師兄,你怎麽回去?我哥哥開車來接我,要不要順路送你一程?”
“沒事兒。”嚴在溪把目光從和家人相擁而泣的謝呈收回來,說完這三個字,又靜了幾秒,才笑着說:“司機等等就來接我。”
聞言,徐念茹放心地應了聲好,不出五分鐘,她就看到打遠趕來的大哥和小妹,興奮地眨動眼睛:“師兄,我哥哥和妹妹過來啦,我先走啦,我們明天聯系呀。”
“嗯,明天見。”嚴在溪跟她揮手作別。
徐念茹想了一下,還是去和謝呈打了招呼,而後蝴蝶一樣忽閃着翅膀,飛到大哥與小妹欣喜的懷抱中去了。
嚴在溪目送着謝呈和家人歡歡喜喜地離開,又和回頭與他揮手的徐念茹道別。
機場大廳人來人往地流動,很快就剩下他一個人扶着一個偌大的行李箱傻愣愣地同柱子一起站在原地。
其實這次嚴在溪沒有和嚴家任何一個人說過要回來,以至于直到現在,他連今晚要住在哪裏都不知道,也更不會有司機深夜來機場接他回家。
女聲廣播有條不紊播報着臨近航班的飛行信息,由嘉青飛往英國的NX979次航班将于45分鐘後起飛。
嚴在溪下意識地看了眼機場巨大的落地窗外,幾架準備就緒的大型客機閃着信號指示燈的光點。
更遠一些的,是隐藏在夜幕深處的水泥森林。
嚴在溪十三歲離開嘉青,今年他二十三歲,已經有整整十年沒有回來過了。
他走時機場還沒有如今的規模,現在全都已經變了樣。
看了眼時間和錢包餘額。
深夜十一點五十七分,餘額三百英鎊,抛去手續費,大概能換得三千人民幣。
嚴在溪嘆了口氣,苦哈哈地推了箱子準備去找全天候營業的外彙兌換處。
機場的出入口共用同一個門,他還沒能完全離開“入口”字樣的大門時,門外響起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淩晨的機場人不多,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聲音冰冷、刺耳。
為首走進來的是一個拎着皮包,推了兩個行李箱的男人,身邊是一個穿了職業裝的女人,後面還不遠不近地跟着三、四個穿着黑西裝的壯漢,一看就是保镖。
讓走在前面的嚴在溪本能地回頭瞥了一眼,他愣在原地。
男女兩人速度不算緩慢地打了頭陣,中央間隙露出一個漂亮精致的女人側臉,嚴在溪有一瞬覺得眼熟,但他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女人正俏皮歪頭,用摻雜了吳侬口音的普通話同身邊的男人撒嬌:“你什麽時候回英國呀?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還要分開這麽長時間,我想你了怎麽辦?”
“不确定。”
她身旁的男人只回答了三個字,聽起來不近人情。
即将收回目光的嚴在溪卻被這三個字釘在原地,他幾乎是僵硬着視線,穿過人流的縫隙望過去。
擋在兩人前面的人影交錯時,他看見行走在女人身邊的那個男人。
男人個子很高,在一群185均高的保镖中都很顯眼,穿着一身筆挺熨平的西裝,別在胸前的身份牌還沒來得及摘下來,上面寫有“辰昇CFO 嚴懷山”的字樣,似乎是剛出了會議室就趕來機場,面孔的輪廓深,眉眼銳麗,和一旁的女人郎才女貌。
但他臉上神情冷漠,目光冰冷。
嚴在溪恰好擋在他們直線行走的路徑中央,他的目光顫抖了兩下,還是沒有挪開。
以兩人的距離,他可以确信只要再走三步,嚴懷山就能和他對上視線。
一步。
兩步。
三步。
時間變得很沉重,等待也格外漫長。
嚴懷山的腳步停下了,行進中的人群登時頓在他面前。
嚴在溪半垂下眼睛,目光無措地放在反光的地面上,他手臂裏的筋隐約抽搐,說不上是緊張還是太過期待。
“嚴在溪?”
冷冰冰的聲音響起來。
嚴在溪緩慢擡起頭,他已經有将近半年的時間沒有見過嚴懷山,在電話裏短暫溝通的聲音變得失真。
現在嚴懷山的嗓音更加真實地在耳邊響起,近在咫尺的距離卻讓嚴在溪突然有點難過。
但他緊緊抿了下嘴唇,在擡起頭的時候已經挂上笑容,喊了一聲:“哥。”
第一聲有點顫抖,像是要哭,讓嚴在溪不自覺地把笑容放大。
他努力擡着臉和嚴懷山對視,目光又很快地看了下他身旁的女人,移回來,沒皮臉地嬉笑:“這麽巧啊,在機場都能碰到。”
嚴懷山右下眼睑有一顆極淡的淚痣。這句話過後,嚴在溪把焦點移到了那顆鉛灰色的小痣上。
嚴懷山并不知道這個遠在英國的弟弟回國的消息,但在此時意外和他偶遇,也并不多吃驚的樣子,只看了他一眼,就将視線拿走了,全程表情沒有變化。
一旁的孫俏只知道嚴懷山有一個同父異母的私生子弟弟,但嚴家的小兒子并未被人帶出去正式介紹過。
外人口中有關嚴在溪與他早逝母親的故事風評也欠佳,虛實間都透漏出這個私生子并不被嚴家待見的消息。
不過這與簽了三年合約,盡職要扮演嚴懷山新婚妻子的孫俏并無關系。
她仍舊對嚴在溪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白中透粉的纖細手臂攀上嚴懷山的臂彎:“懷山,這是小弟吧?”
嚴懷山看了她一眼,鼻腔中“嗯”了一聲,沒有否認。
嚴在溪很早就知道嚴懷山訂婚的消息,但他只在網絡上搜索過孫俏與她能夠提供給嚴懷山助力的家世,并未真正地和她見過一面。
他撐起嘴角,笑着叫她:“大嫂,先前你們回家的時候我沒見着,還是第一次見,我是嚴在溪。”
嚴在溪在福利院長大,很會投機讨巧看人眼色,從小嘴巴就甜,他不失距離地誇贊孫俏長得漂亮,身材也好。
“娶到這麽漂亮賢惠的大嫂是我哥八輩子積的德。”
嚴在溪是在誇孫俏,目光卻悄悄落在嚴懷山臉上,偷偷看了少頃。
嚴懷山沒有注意到。
沒有人能拒絕被一個帥哥用贊賞的目光注視。
孫俏掩唇笑了一聲,覺得嚴在溪可能是發自真心,也可能是想讨好能夠掌控嚴家的大哥。
她嗔怪地看了面無表情的嚴懷山一眼,适時又不含責備地抱怨他:“你要多和弟弟學一學怎麽誇人。”
孫俏說着,轉過頭俏皮地對嚴在溪吐了下舌尖:“你大哥冷起來能凍死人。”
不光是嚴懷山,孫俏訂婚登門拜訪時覺得嚴家的人都太嚴肅,她還一度擔心自己嫁進去後會不會一并失去笑容。
但嚴在溪的态度,讓她對三個月後的婚禮不再那麽緊張。
嚴在溪沒心沒肺地跟她吐槽大哥:“喜馬拉雅冰山。”
孫俏被逗得直笑,不過嚴在溪眼睛咕嚕嚕轉了一下,又說:“世界級冰山也為大嫂融化啦。”
或許是嫌他話多,耽誤了時間。
嚴懷山擡臂垂下眼掃了腕表一眼,冷聲說:“該登機了。”
孫俏這才依依不舍地結束了和嚴在溪有關嚴懷山的吐槽大會,她臨走前要了嚴在溪的郵箱和□□,問他何時會再回英國去,還說之後要常聯系。
嚴在溪滿臉微笑和他大嫂揮手,在大哥經過時,笑容才放下來。
嚴懷山要親自送孫俏去登機口,他看了笑嘻嘻的嚴在溪一眼,嚴在溪登時偃旗息鼓,夾着尾巴小聲叫了下“大哥”,嚴懷山平直抿起的嘴唇中發出一個單音,沒有多餘的回複。
一行人又離開了。
嚴在溪望着他們走遠的背影,突然懊悔地抓了下頭發。
他剛才忘了問嚴懷山,能不能先走。
現在走也不是,不走又只能傻等着。
嚴在溪猶豫要不要腳底抹油先開溜的功夫,嚴懷山已經送完人出來了。
他沒有驚訝還傻傻守在原地的嚴在溪,但也沒有多說什麽,被一群保镖簇擁着,冷風經過嚴在溪面前時,只能看清一閃而過的側臉。
嚴懷山下颌淩厲的線條微動,留下兩個字:“跟上。”
嚴在溪還沒反應過來就看着他走遠,面前被保镖遞來一個紙杯,他下意識接過來,手心一暖,聞到橙子的清香。
保镖不可能随意買給他熱飲,也不會記得他喜歡快餐店的速溶橙汁。
“哥,哥!等我一下嘛!”
嚴在溪寶貝似的捧着紙杯,屁颠屁颠地拖着巨型行李箱,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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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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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