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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離開布行,兩人拎着手裏大大小小的包裹,看着人來人往的街市,譚明珠突然感到了壓力,她剛才也只是腦子一熱,就買了這麽多的東西。
若回去趙母不開心了怎麽辦?
看着紙包裏的彩線,譚明珠突然有些懊惱剛才的沖動,這會兒回去退貨還來得及嗎?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趙青山從身上又拿出幾顆碎銀子,攤在手心裏給她看。
“沒事兒,這才是娘給的銀子。”
看着他手裏又變出來的銀子,譚明珠驚訝的張大了嘴,她是親眼看着趙母只給了一兩銀子的,這怎麽又多出來幾百文?
看着她驚訝的表情,趙青山輕輕一笑,“我自己身上也不是一文錢都沒有,你買那些東西娘也不會說什麽。”
聽到這話,譚明珠松了一口氣,激動的舉着自己手裏的彩線說道,“不是我說大話,就憑着我的手藝,就算是六文錢一條她都賺着了。”
曾幾何時,京城裏誰家後院小姐或者姨娘丫鬟繡帕子換錢,那都要被人笑到擡不起頭,即便是各種緣由不得不如此,也都會和做賊似的,偷着掖着的。
譚明珠看着手裏的繡線,這一刻她好像明白了那些人心裏的苦楚,若不是生活所迫,哪家小姐或者姨娘願意做那些“上不得臺面”的事兒。
而她這一刻,不僅沒有覺得上不得臺面,反而感到自己能憑本事賺錢,是一件十分自豪驕傲的事兒。
只怪曾經的自己過于膚淺了,被京城那浮華的世界迷了心智,人雲亦雲沒有自己的腦子。
她現在好想回去,回到京城指着那些官家小姐罵一通,什麽都不會什麽都不知道,怎麽敢瞧不起憑自己雙手養活自己的人。
不知不覺兩人來到了城門外,男人突然松開她的手,快走兩步上前蹲下身,背對着她說道:“上來,時辰不早了,咱們得走得快些,不然天黑都到不了家。”
夕陽這會兒挂在天邊搖搖欲墜,好似随時天都要黑下來似的,譚明珠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伸手拿過趙青山手裏的白米。
“我拎着東西,你背着我。”說完,她比之前更加熟練的伏在男人的背上,因為手裏拎着東西,她也沒有可以再計較什麽男女之防。
實實在在的趴在他的肩頭,手裏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她看着趙青山的後腦勺,突然眼睛裏多些不易察覺的笑意和安心。
“那些信什麽時候他們才能收到?”
夕陽餘晖灑落在他們二人身上,橙紅色的光芒,映得人都溫暖了很多。
“京城的會快些吧,西南那邊我送了加急,應該也用不了幾日,到時候會有回信的。”
譚明珠晃動了一下腿,好奇的問道:“你怎麽會認識那麽多人?連尚鴻将軍你都認識。”
“因為我曾在他的手下當過三次前鋒,卸甲之前将軍曾有意讓我随軍回京,想幫我在京城謀個差事。”他輕描淡寫的回道。
“那你怎麽不跟着他回去,在京城當個小官也好,至少吃穿用度絕不遜色于這裏的縣令。”
趙青山一雙鳳眸微眯,別有深意的笑道:“那裏的水太混,不如村裏的水甘甜,我本也胸無大志。”
趴在男人背上的人聞言一怔,許久都沒有說話,目光悠遠帶着深思的沉默。
“不,你已經很厲害了!”她滿眼崇拜的看着他的後腦勺,兩人的身影,在夕陽餘晖下被慢慢拉長……
回到家裏果然天已經黑了下來,趙母點燃了油燈,着急的望着門外。
遠遠的看着一個身影搖搖晃晃走來,形狀十分怪異不像是個人,但借着月光望過去,的确有兩條腿。
趙母心裏不由得開始害怕起來,她伸手握住大門後的門栓,一雙眼睛緊緊盯着那詭異身影。
她沒有看清那個詭異身影,但那個“身影”卻看清了她,譚明珠看清是趙母之後,開心的大喊一聲,“娘!我們回來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趙母松了一口氣,這才發現,原來是兒子背着譚明珠,她有些緊張的迎上前。
“這是怎麽了?明珠怎麽了?”
到了家門口,趙青山終于将人放了下來,“沒事兒走累了,我背她一會兒。”
不過半日的功夫,兒子和兒媳就相處的這樣好,趙母開心的接過譚明珠手裏的東西。
“喲,怎麽買了這麽多東西啊,趕緊進屋歇歇,娘把晚飯都做好了,歇一會兒喝口熱水咱們就吃飯。”
一進門,譚明珠開始有些心虛害怕,擔心趙母看到那些繡線心疼銀子,這一路上她和男人有說有笑的一時将這事兒抛于腦後,眼下進門看到趙母心裏越發不安起來。
趙青山正想喝水,側頭看到她局促不安的樣子,目光下意識的看向一旁的籃子,那些都是今日買回來的東西。
他掏出幾個銅錢和一小顆碎銀子,“娘這是剩下的錢。”
趙母恨鐵不成鋼的瞪他一眼,又看看一旁低頭不語的譚明珠,“你收着吧,男人身上怎麽能沒有錢。”
說完,她趁着譚明珠沒注意的時候,湊近兒子,“留在身上,記得下次去鎮上的時候,給明珠買個花戴。”
她簡直要被自己兒子蠢哭了,他爹相當年也是會來事兒的,不然她也不會嫁過來,卻不想兒子是個實心眼的,竟然都不知道怎麽讨好媳婦。
這話她雖然是小聲說的,但譚明珠離着也不算遠,自然也都聽到了,臉頰紅紅的上前挽住趙母。
“娘,我有個事兒想和您說說。”
見她一臉嚴肅十分認真的模樣,趙母也收斂神色,“好孩子,這就是你的家,你就和我親閨女一樣,有什麽事兒你就直說,在這裏沒有什麽不能說的。”
譚明珠這會兒心裏更有底氣了,從那一堆包裹中,拿出一個最小的,緩緩打開擺在了趙母的面前。
“娘,我今日買了好多繡線,我會些繡工想繡些帕子或者繡片拿去賣,我問過女掌櫃的,她說我這繡工做出來的帕子,五文錢一條,有多少她要多少。”
乍看到那些花花綠綠的繡線時,趙母心髒猛然一疼,像是被人大力的抓住了似的,一時忘了該做出什麽反應來。
在聽清譚明珠說的話後,她虛空摸摸那些繡線,手指卻不敢着呢的碰觸,她手上都是繭子十分粗糙,這樣水光絲滑的繡線趙母從來不敢碰。
“這可是上好的絲線,用它繡出來的花的确好看,但你用這個繡花,豈不是要把眼睛累壞了。”
真絲的繡線對于村裏百姓來說,十分金貴,也就在繡嫁衣的時候,才舍得買些亮色配着棉線一起繡。
趙母知道自己手粗糙,她不敢碰那些繡線,生怕一不小心給刮壞了。
譚明珠拿出自己身上的帕子,“娘您看,這是我之前自己繡着玩的帕子,就在這裏繡一點花樣,一條帕子就有五文錢,這樣的帕子我一天能繡五條,五五二十五,這一天就有二十五文,且這還是玩着就能做的,若是再努力一點,一天十條也不是不可能。”
聽到這話,趙母眼睛一亮,村裏的女人素日裏幫人縫補漿洗,一次累死累活的也就三四文錢。
而她兒媳,這一日就能掙幾十文,趙母一時開心的不知道說什麽好,拉着譚明珠的手。
“好孩子,你就是那天上的織女下凡,是我們趙家的福星啊,趕明娘就去丁家買一只小母雞,讓它日日下蛋煮給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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