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

=================

《塵中記》作者:五籬

文案:

這個故事,少年們因參加科考相遇相知,度過一段美好的青春歲月。

這個故事,人生無常,一朝生變,平和的日子下翻滾着詭谲巨浪。

這個故事,人人都願月常圓,花常開,人長久,偏不得圓滿,總是遺憾。

這個故事,是我寫的第一個故事。寫得不好,寫得無力,寫得蒼白,寫得無趣。十分不通,萬分見諒。

內容标簽: 情有獨鐘 陰差陽錯 成長

搜索關鍵字:主角:于冰,裴幽 ┃ 配角:秦緋,林忠,阮蓮,蘇念,朱仁 ┃ 其它:仿紅樓夢

==================

☆、第 1 章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上元佳節團圓夜,皎皎空中孤月輪。平丘城西北百餘裏有山名竹山,終年覆蓋着郁郁蔥蔥的水竹,山頭人以做紙為業,竹子正是那做紙的原料。于家便是那山頭做紙人,現正是在于家矮牆旁,于冰望着那虛虛攏着一層霧似的玉團,又觀滿山竹影婆娑,年節下竟生出一時恍惚之感。自語道:“淡月微雲固惹人憐愛,日日看他又有什麽意味呢?”

不料這時于父滿面笑容的從外面回來,肩上挑紙的擔子裏只放了飯婁,笑道:“塵兒快進來。只管站在這裏作甚。”

于冰遂随父入房中,于母擺上飯食,笑問道:“今兒過節怎麽反倒晚了好些,可是遇見什麽事?”

于父坐下得意地說:“也不曾遇見什麽事,只是今天紙賣的價錢好,便逛了些時候回來。”遂取出幾串錢遞給于母。

于母回身取出錢袋來,點清了數目,向于冰道:“加上這些錢,路費行囊都得了,過幾日冬衣做好,就該去了。”

于冰點頭應了,又聽父親道:“山頭就出了你一個認字的,祖祖輩輩都做這紙營生,又怎麽樣呢,還是一日不如一日,先我還不讓你讀書,現如今,不論其他,讀了書認了字,也不叫那些買紙的牙郎诓騙。”

于母附和道:“正是呢,那些牙郎,各各牙尖嘴利,不是嫌紙成色不好,就是嫌紙曬得不幹,吃虧總是我們山頭人。”

于父又道:“即是要走了,何日去辭你岑夫子?”

于冰答:“明日。”

一家子又說了些家常話,便各自歇下了。

次日,于冰來到岑夫子院外的竹籬前,見門扉緊掩,又繞到竹屋後邊,只見岑夫子握着酒壺歪在大石旁,于冰忙上前行禮道:“見過夫子。”

岑夫子晃了晃身體,似不曾察覺,口內念叨:“幸遇三杯酒好,況逢一朵花新。”

于冰知他性子,立于一旁,只聽岑夫子道:“我雖好老莊,不料你孔孟學得倒好,他日你若直上青雲,确是吾輩之光。這山中獨我認得幾個字,你六歲那年我來這山中做了你的老師,馳隙流年,如今十載,我亦深知你。論這功名之學,屬你不做第二人想,你是要走這條路的。”

于冰低着頭恭敬道:“學生慚愧,不得先生一分真意,枉費了先生教導。”

岑夫子搖頭道:“罷了,罷了,終是人各有志,又何必強求,修得本心便是道了。”

于冰又道:“學生今日來是為辭別老師,這幾日學生便雇船北上,趕往今歲之大比。”

岑夫子點頭道:“我料定是這幾天了,如今北去,明冬已然另一番景象。你的性子我深知,我只囑你守住本心,靈臺清明萬物不可濁也,去罷。”

于冰拱手道:“是,學生不敢忘。”方抽身回了家,無話。

平丘城中三榆街西,有一戶裴姓人家,雖不甚富貴,當地也推他為望族,祖父裴崇前年辭了官回鄉養老,或修竹養花,或吟詩作賦,倒能自得其樂。裴崇獨得一子名裴寧,雖出書香門第,卻自幼醉于經商之道,只讀過幾年書便天南海北野去了,不過幾年生意上已經游刃有餘,各處産業也都蓬勃興旺。裴寧娶得夫人溫氏,溫婉賢淑,得一子名裴幽,幼時被祖父大大的管束了些時候,後來祖父竟外去做了個小官,家人都驚得了不得,想家中真出了個姜太公了,也不枉他苦讀這幾十年,終于得償所願。裴幽立馬解脫出來,父親向來不問他學問,他倒瘋玩了幾年,後來亦覺無趣,又把心思放在書本上,他又天資聰穎,祖父返鄉見他對答如流,更是喜得連連誇贊,裴幽也樂得讨祖父歡心。

且說這日裴幽辭了衆人出了裴府,上車一徑趕去了江畔,稀稀落落幾條船在江上浮着,便命跟着的書童笙兒尋了自家的船,也擡步入得船內,收拾停當即要出發。裴幽站在船頭看着眼前來往過客,下船上船回鄉離鄉,少時就覺得身子冷冷的,起身轉向了船內,命笙兒燒爐子烹茶,遠遠地瞥見岸上一個人在這大冷天穿得十分單薄,雪白的衣裳,黝黑的頭發,大風吹着好似一只水墨的蝴蝶翩翩跹跹。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裴幽不禁出聲:“這樣冷的天這人不怕凍的?”

笙兒一邊燒火一邊道:“這人是個讀書的,如今現來雇船,剛還問了我們來,可哪裏還有船呢”

裴幽道:“怪道呢,看他穿着雖然清貧了些,氣質卻卓爾不群,笙兒,下去好生請了來。”笙兒只得去了。

笙兒下船見那公子還在打聽雇船之事,忙到他跟前垂手道:“給公子請安,我家公子請您上船一敘。”

于冰望向他手指的方向,果見船頭立了一青年公子,心下雖疑惑,也不好回絕,只得跟了小童上船,正擡頭便見一位年輕公子迎了上來,只見他身披淺灰立領長毛大氅,內裏着素白雲紋錦袍,腰身又系香囊玉佩等物,氣度不凡,鬓若刀裁,眉如墨畫,一雙桃花眼轉盼多情,薄唇輕啓語言常笑,于冰忙放下行囊上前作揖:“在下于冰,不曾結識公子,不知何意。”

裴幽低頭看他,只見他穿了一件雪白素袍子,着了輕便灰布鞋,低頭拱手,耳朵凍得通紅,颀長的後頸又雪白,單單薄薄,瘦瘦弱弱,又舉止得體,聲音極清冷悅耳,忙笑着回禮道:“在下裴幽,非因結識公子才來請,正為結識公子方來請呢。”

不等于冰說話裴幽便攜了他入得船內對坐着,正面瞧了見于冰氣質清冷,膚白勝雪面若玉石,眉眼極細膩清隽,唇色又極淡,似是那水墨畫中仙,心內大驚,竟有這樣高标出塵的男子。于冰見裴幽生的俊朗溫潤,氣質溫和,心內頓時少了些疏離之感。

少頃,小童獻上茶來,裴幽讓道:“于公子吃茶,只是平常家用的龍井,不料今日結識公子,恕我招待不周之罪。”

于冰忙道:“裴公子客氣了。”方飲了茶,頓時覺着身子都暖和起來,輕輕笑道:“好茶。”

裴幽亦笑道:“我聽笙兒說你為雇船不利煩憂,我這船雖然簡陋寒碜,如于公子不見棄,你我即伴着入桑陽,同往秋闱,意下如何?”

于冰方知裴幽何意,心內大為感動,正身道:“裴公子義舉,小弟着實感佩,只是這船費切莫推拒。”便如數取了錢交給小童。

裴幽也不推辭,讓小童接了錢,方道:“這幾日你我少不得同吃同住,相伴讀書,也算同窗,須得免了這些虛禮才好。”

于冰見他說得在理,點頭稱是,說道:“我表字無塵,兄稱我無塵即可。”

裴幽道:“我表字逸飛,卻不知無塵年庚?”于冰笑道:“我屬羊”

裴幽笑道:“可巧了,你我竟是同歲。如此更加有緣了。”

他二人喝茶閑聊,船已離了岸,可謂故鄉飄已遠,往意浩無邊。

作者有話要說: 初次為文,不通處請見諒。

☆、第 2 章

殘冬薄薄雪,靜夜冷冷風。江水奔流去,載誰往春東?

天黑将下來,船行于江面只聞槳劃水聲,笙兒點上燭火,裴于二人又續了幾句閑話,便準備安寝了,這船本來只預備了裴幽一人使用,如今多出個于冰,行事就多有不便,一人寬衣時一人就回避着,兩人換好亵衣,笙兒已鋪好兩個被褥,自便去了。

裴幽這時方見于冰亵衣外還罩着一件白絨褂子,褂子極短,堪堪勒在他腰上,顯出腰身極細,身段比那戲臺上的小旦還風流百倍,只按下不表,問道:“這是什麽動物的皮毛,是白鼠嗎?”

于冰道:“這是兔毛,我自小就畏冷,家母便做了好幾件這樣的褂子,白天夜晚都穿着,外面便是穿少一些也不礙事。”一邊往旁邊的包袱裏又取出一件白褂子,捧着給裴幽道:“這船駛于江上,江風吹得越發冷了,這件我還未曾穿過,算不得什麽好東西,略可抵擋寒冷。”

裴幽忙接了過來,很感激他的真誠,便解了脖子上佩戴的一塊暖黃的玉石,攜了于冰的手将玉放在他手上道:“這一塊暖玉,我父親早年得了給我的,你每日懸在胸前,可暖人心肺,偏我是一個體熱的人,這玉跟我好幾年,反而無益,只當它是難得的寶貝便一直帶着,原來是為着這一遭呢。”

于冰推辭不受,道:“這樣珍貴的寶貝,我是萬萬不能受的。”

裴幽不待他多說,又推了過去笑道:“任是什麽寶貝,只是憑人使的,你不去使它,它就是一塊石頭,你使它,反顯得它貴重了,你即當我是朋友,定要收下這見面禮。”

于冰見他堅持,只得接了過來。細看是一塊雀卵大小瑩潤剔透的美玉,系着黑線掐金絲的細繩,觸之溫潤沁膚,還帶着他主人的體溫,于冰托了這玉仿似托了燙手的山芋,簡直大無可如何了,待要送還,只見裴幽倒身便睡在被褥裏,于冰微微蹙眉,只好将簾子拉起來隔開兩人的被褥,也安寝了。一夜無話

次日天明,于冰醒轉了,感覺胸口不似往日涼飕飕的,方記起昨夜裴幽贈的暖玉,心中驚異于這暖玉如此靈驗,對受此物更加有愧,掀了簾子一角看裴幽,見他仍在酣眠,只好蹑手蹑腳起身往外面去了。

只見青山飛速後退,兩岸枯木在晨風中嘩嘩作響,江風攜來潮濕寒意,于冰攏了攏袖子,見小童已在燒爐子,便要過去幫着添炭,小童笑讓道:“公子且讓我來吧,您這樣白淨的手該是寫文章的。”于冰便不再堅持。

少頃,裴于二人洗漱飯畢,仍在窗前對坐着,看了一回書,都覺無趣,又閑聊起來,裴幽因說道:“無塵即是初次往桑陽,待到了先作何打算?”

無塵微微蹙眉道:“何曾作什麽打算呢?一來無人舉薦,二來無錢賃屋,只好找些沒人住的房子或是廟宇,能遮雨擋風便罷了。”

裴幽忙道:“這如何使得?待入得城中,你我仍一處住着,左右要賃屋的,你我伴着讀書更為便宜。”

于冰思忖未答話,裴幽又道:“賃屋房錢其實你不必憂慮,不瞞無塵,我家不難于此,又是真心與你結交,朋友之間更不該存着那些疏遠才是。”

于冰性子清冷,心下雖不大認同,見裴幽神情款切,确是真心待人,不忍拂了他好意,口中只得應下,想着日後把錢還上便罷了。

裴幽不知于冰心中所想,見他應了,心中大為快意,面上一團和氣,撿了些讀書的話與于冰聊了,又讓笙兒取了點心盛在翠玉碟子上,笑讓道:“家父前兒往姑蘇采辦捎回來的,這桃花狀的真有股子桃花味,又梅花狀的,蓮花狀的,各色各味皆竟不同,難為他做得這樣巧妙,快嘗嘗。”

于冰亦好奇,見這些粉白糕點精巧可愛,拈了一片桃花的,放到唇邊,噙了一小口,入口即化,唇齒留香,怔了片刻,他從未吃過這樣味道的點心。

裴幽見他舉着糕點,手腕纖細蒼白卻有力,唇邊玉手指節分明,淺色薄唇上沾了些糕點沫子,若瓊珠點玉盤,纖長的眼睫在晨光中微顫着,似微風拂鴉羽。

裴幽抿了抿唇并不言語,只端了桌上茶來喝,半晌方聽得于冰輕輕道:“這個很好吃。”裴幽但笑不語。

裴幽的船這日經桃溪行入渭水,已徹底出了平丘境內,兩岸風貌煥然一新,入眼遼遠開闊,便知已到曠丘,出了曠丘便桑陽在望了。裴幽見于冰還未起,去喚他時才見他額上出了一層薄汗,兀自蹙着眉頭強忍着。裴幽扶了他起來坐着,又聽他細細的喚喝水,裴幽端了水給他,于冰接了自己喝畢方說道:“我心裏難受的很,昨晚出去吹了風,不中用反着了冷。”

裴幽見他虛弱喘咳,臉色蒼白,安慰道:“想是你初次離鄉,又行水路,經不得這船這樣晃,心裏自然不着是處,常有人不慣坐船的,我是備了治此症的藥的。”說完便取了藥來,又取了水遞給于冰道:“先我見你并無此症,就沒有多問,這藥用水沖服便可。只是這風寒之症還須好好将養,非是沒有治病之藥,我怕沖了藥性。單治這一個吧,好了再說。這樣輕的年紀,不出幾日便全好了。”于

冰依言服藥,少頃果覺那眩暈惡心之感去了大半,便感佩道:“原來逸飛于這岐黃之道也通。”

裴幽含笑道:“我倒不大通,只不過偶爾看看此類閑書罷了,再者這些都是成藥,要我望聞問切,寫方調藥我是萬萬不能的。”

二人又說了會兒話,裴幽就勸于冰歇着,這幾日也不要勞神看書,慢慢把病養好等話。

這幾日于冰雖慢慢養病,仍是一刻不離了書,還是渾身酸軟,只是比先好了捌玖分了,裴幽倒為他病忙前忙後,絲毫不覺煩膩。他二人相處數日,不過讀書說話,已覺非常相投,看書時互不相擾,說話時言之有物。裴幽家境殷實,對山頭人的事少有聽聞,聽于冰娓娓道來,如何做紙漿,又如何撈紙,如何分紙、曬紙等,直到每個關翹問清楚才罷。于冰自小在山頭長大,連平丘城也難得去逛逛,聽裴幽談起那些街市繁華,酒樓戲館等事,亦聲聲入耳心向往之。

于裴二人仍在窗前對坐着,說到平丘城中的紙行,于冰道:“我聽家父說,泰昌記價格最公道,人也和氣,都望賣與他家。”

裴幽笑道:“多謝提點,以後我只往他家買紙。”

又說到平丘的戲班子,裴幽道:“還是姓葉的這班演的最好,就《男祭》這出最妙。”

于冰道:“我雖不曾看過這出戲,在先生那裏卻翻過這本戲本子,倒也寫的精彩。若是逸飛,你當于這戲中作何抉擇?”

裴幽一怔,不想于冰作此一問,思忖半晌道:“若早知這戲首尾,我定不蟾宮折桂。”

于冰淺笑道:“逸飛雖藏諸多奇藥,怕是亦無那後悔之藥罷。”

裴幽見他眼睛微微彎起,竟似落花一片天上來。

留于他年說夢痕,一颦一笑耐溫存。

作者有話要說: 風月筆墨還是要不得哈哈,雖是說科舉的,但是應該着墨很少,這方面我也不了解,還是寫慢慢的備考日常吧。于裴坐了一章的船辛苦了,下章就讓你們靠岸啦。

不通處請提寶貴意見。謝過啦~

☆、第 3 章

江上船搖,心字香燒,輕舟已過萬裏遙。花開好色,鳥啭好音,明日登高衆山小。

船行半月,前日已進桑陽境內,今日便能登岸。舟中歲月本是煩悶漫長,裴于二人作伴倒也消愁破悶,于冰亦大好了。這日二人仍是讀書說話,倏而船夫將船輕輕一挑,船離了桑水已行在平澤上,行了一裏地,便見江上架着白石橋,橋上行人或立或行,絡繹不絕。

平澤是桑陽城門外一帶水系,連結主道桑水,又是桑陽護城河渠,彼時江上百船,川流不息,競相争流,商船來往,又兼畫舫,熱鬧非常。

裴于二人忙出來立在船頭,便見巍峨青石城牆,朱紅城門洞開,隐約可見城內飛檐雕甍,飛閣流丹。

一時棄舟登岸,笙兒雇了車馬,正往上搬運行李,于冰忽見一人飛來,擁了裴幽,朗聲道:“飛哥哥,你總算來了。”

裴幽退了一步,看清來人,忙扶了他笑道:“幾年不見,又長高了,何苦等在這兒,我來了自然先去你家的。”

二人厮認完,裴幽面向于冰道:“他是我姨母之子林忠。”又向林忠道:“這是我同鄉好友于冰。”

林忠這才看到裴幽身後立着一個清瘦公子,素衣白裳,清冷容資,見之令人忘俗,便端正行了一禮道:“于公子有禮。”

于冰見他不過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公子,錦衣華服,滿臉稚氣,又強作端方,不禁含笑回禮道:“于公子有禮。”

林忠引着他二人上自己的馬車,裴幽只得讓笙兒裝了行李先拉去林家,自己攜了于冰上車。一時三人坐在車內,林忠有說不盡的話,仍拉着裴幽道:“自收到信,我天天盼着,這幾日天天坐車來瞧,今日可算見着了。從今還是與我住在鴻雪院吧,我也好多認得幾個字。”

林忠雖在優渥之家,只是父親這輩才發際,幼時不曾好好讀書,只認得幾個字,每日和父親學着照看家裏生意。

裴幽笑道:“那年教你認字,沒習得兩個字,你又出去吃了兩三回點心了。便是聖人來教也難。”林忠吐了吐舌頭,又聽裴幽道:“今時不同,我不住你家,你幫我尋一處安靜的院落,我賃來與于公子住了,讀書便宜,你若閑時也可常來玩。”

林忠不解,問道:“便是于公子一并也可住得下,怎麽反又去外面住了?住我們家飲食起居皆有人照料,反不好?”

裴幽笑道:“你家在主街上,姨父又常有客來往,還是我們自己另住清淨。此來不比先時,先你我玩鬧盡有的,秋闱一試關系重大,豈是頑的?”

林忠見他說得有理,雖然遺憾也不便強留,只得依了。

原來林忠之母早歲便因病沒了,其父這幾日亦不在桑陽,林忠只管拉了二人到街上,上得沁芳齋,在二樓臨窗的位置打發了一桌酒席,三人入座。

林忠親為二人斟了酒,各自喝了,又忙着捧飯讓菜,裴幽見他圍着自己和于冰打轉,方止道:“都是自家兄弟,不用多禮的。”

林忠方坐了笑道:“我就是高興,別的也做不好,幼時請了先生讀書把先生氣走了,學着經商也轉不過彎。”

裴幽嘆道:“你父親現在可還打你罵你?”

林忠低了頭,半晌道:“還是那樣。”

于冰冷眼看着他兄弟二人談話,想這林小公子雖在富貴之家,卻沒一天安生喜樂,貧寒人家,也不見父母朝打暮罵的。

彼時三人飯畢,正坐着慢慢吃茶,沁芳齋依懷吳街而建,背臨桑陽主道,過往旅客不絕,便是城中少爺公子也常來此街游逛,街上有那扛着行李準備投宿的,也有三五成群高談闊論閑逛的。

于冰見街市車水馬龍人聲鼎沸,加之久在船上悶了數日,心中頓時開闊起來,平日裏總是淡淡的臉顯出些紅潤來,因笑道:“都道桑陽賽吳江,可知不全是假話。”

裴幽笑道:“這街名為懷吳街,可知當日是仿着江吳形制建的,可惜城內沒有河,終究比不過。”

于冰道:“這已經很好了,我聽你說的這樣真,可是到過那杏花煙雨之地?”

裴幽點頭道:“幼時随父親去探望親朋,确是昌明隆盛,花柳繁華,彼時三秋桂子,十裏飄香,是人間難得的溫柔富貴之地。”并又說些江南風土人情與他二人,都啧啧稱贊。

三人正說着話,林忠打發去的人已來回話:“公子,現上南街梧桐巷有處溶月院,是朱家的房舍,離這裏有兩條街,我看了也清淨。是全賃下了還是單賃兩間房?”

不待林忠說話,裴幽道:“單賃兩間房即可,他還剩下幾間?”

回事兒的人答:“還剩一間。”

裴幽思忖道:無塵定是不願奢費的,不可令他不快,只是這間房若再賃與聒噪之人反而沒趣。又說道:“你和朱家的人說了,我們賃屋讀書,若還有人來,須是讀書人,若不然,便不賃了。”

少時,林府的人來回已經辦妥了,引了三人來到梧桐巷溶月院,只見小小一院房舍,環抱一個小小院子,粉牆外植一溜梧桐,這個時節還未發新芽,一派蕭瑟。笙兒早拉了行李等在門外,見人回來,方開門引大家入院。

裴幽住了正房,于冰住了西側廂房。林忠幫着搬完東西,又圍着裴幽東一句西一語,似那枝上的雀鳥,鬧得裴幽頭悶,裴幽推他坐着,笑道:“多謝你與我奔波籌劃,時候不早,你家下人都來請你兩回了,讓你家去。”

林忠忙到:“我不回去,你我許久未見,今晚我住這兒可好?我們好好說話。”

裴幽道:“我看不好,如今姨父不在家,他們找你定然有事拿捏不下,再則姨父回來知道,又要打你了。過些天姨父事了回府,我自然過來拜見,那時候再說話罷。”

林忠聽見他說自己父親就心一驚,便悻悻的,半晌才低低地道:“我只是想與你們一起,片刻也好,回去又有什麽趣。”

原來林忠性子最怕孤寂,母親去得早,父親平日裏從來不關心,只問經商的話,他便對人總想親近,卻又過猶不及,不懂那越渴求越難把握的道理。少時,悶悶地跟着下人回林府了。

入夜後裴幽因見于冰點着豆似的油燈,贈了他兩捆蠟燭,方回房休息。于冰點了蠟燭,燭火光明通透,他并無睡意,便在房中看書,忽見蠟燭上層層翻轉下來的燭淚,自語道:“蠟炬成灰淚始幹。”

當時只道是尋常,有那蠟燭為照亮一方天地焚心炙肉,便有那癡人為一縷冷香肝腸寸斷。

裴幽躺在床上一手握着書,一手撫着兔毛褂子,若有所思。笙兒見自家公子只出神,半天不說話,心中越發不解,倒了杯茶與裴幽,道:“公子,若不是我自小伺候你,我也覺得這于公子與你是舊相知呢。”

裴幽方回神,喝了茶笑道:“你怎知我與他就不是舊相知了?”

笙兒忙道:“當真?莫道呢,老爺明白告訴了去林府上,現改了住在這裏,暖玉也送了人,若不是極好的舊識,斷不能如此。”

裴幽笑道:“你我一同長大,你可曾見過他?”

笙兒道:“不曾。正是納罕呢,公子你何時認得于公子的?”

裴幽閉了眼,笑道:“前世也未可知。”

笙兒才知自家公子又哄他頑笑了。一夜無話。

作者有話要說: 慢慢的,緩緩的,毫無波瀾的,最平凡的日常。。。

紅樓夢那麽好看,我寫的怎麽這麽無聊呢。。。需要愛情,主角需要激烈的愛情!跌宕起伏的經歷!然而并沒有。。。。。

不通出還請見諒~

☆、第 4 章

天南地北雙飛客,幽窗冷雨一燈孤。昨日鄰家贈新燭,曉窗與我讀舊書。

于冰自住在溶月院,每日卯時便起身洗漱,每每待笙兒來請用飯才從書裏□□。這日午時,忽聽得窗外雨聲,于冰忙到院裏收晾曬的衣物,雨下得急,也顧不得是誰的,忙一把薅進了懷中,回屋果見其中混有裴幽幾件衣裳并外袍,只先理出他的來。這時又聽見院門吱呀聲響,便看到窗外有人撐傘進院來,雨聲中夾着幾句說話聲,方知裴幽回來了,想着待雨停了就将衣物送過去,仍坐下看書寫對子。

少頃,于冰已寫好幾副對子,聽得扣門聲,起身方開了門,忽見一張大臉罩在眼前,唬得退了一步,只見那人笑着作揖:“我叫秦緋,樂津人士,今日住了這院東廂房,剛與你玩笑呢,你別當真。”

于冰心內按下不快,擡頭打量他,見他身量頗高,生得腰圓膀厚,又兼劍眉星目,神采飛揚,着錦衣,戴華冠,器宇不凡。猜着此人只是性格好爽也未可知,心中不快去了大半。

秦緋見眼前這人生得如谪仙也似,卻只拿一雙黝黑的眸子瞧他,也不言語動作,便捧出一個錦盒遞到他面前,笑道:“街上買的梅花糕,懷吳街獨有的,裴幽才說了好吃,你也嘗嘗。”

“我幾時說過好吃,無塵你別聽他的,這東西難吃得很。”裴幽正款步走來。

于冰請了他二人進來坐下,苦于只帶了兩個茶盅,只得用自己平日用的倒了茶給裴幽,道:“這原是我用的,你別嫌棄。”又倒了一杯給秦緋。

裴幽絲毫不介懷,伸手接了茶喝了,笑道:“多謝。只是這梅花糕還是別吃了,不似梅花,竟似苦瓜。”

秦緋因笑道:“這就奇了,剛我在你那邊時,也不見你說是苦的,這會子又道是苦的了,可見你扯慌。”

裴幽被拆穿也不惱,只笑道:“剛才是在我屋裏,我不便駁你好意,此時是在無塵屋裏,我便有一說一,半句不扯慌的。”

秦緋也不計較,自己打開盒子取了來吃,果覺味苦,喃喃道:“本是甜糕,其味卻苦,定有緣故。”便低頭思索,片刻撫掌笑道:“定是那做糕的婦人昨兒受了委屈,一邊揉面一邊流淚,這淚水便混入其中,糕點自然就苦了。”說得于裴二人都笑了。

笑完秦緋又見桌上放了幾副對聯,去看最上面一副,口內念道:“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煥煙霞。”

于冰便有些羞口,只站着不言語,裴幽見這對聯又見他行景,便知道是要拿去賣的,方要引秦緋說些別的,秦緋便道:“這是要拿去街上賣的吧?你的字果真好,秀麗清隽。”

于冰紅了耳根細聲道:“多謝。”

林忠又細細打量了于冰一回道:“人如其字。”

裴幽見于冰低着頭整個耳背都紅了,忙給秦緋遞眼色,秦緋兀自坐着不動,少時回過味來,見于冰穿着素簡,又清冷出塵,定然十分冷傲,不喜別人議論自己賣字等事,但話既出口又不能收回,只得岔開話題道:“我聽裴兄說你們都從平丘來,那裏水竹和花市最為出名,今見了二位,果真是人傑地靈的寶地。”

裴幽含笑道:“素聞樂津遍地靈藥,便是這樂津二字便是活人性命的奇藥,洞天福地可謂不假。”

于冰對各地風土人情不甚了解,只在一旁作陪,倒也賓主盡歡。

原來這秦緋,表字歷陽,性格直率任性,又是個恨如暴雨,愛如烈陽的極為爽利之人,此番獨身往桑陽也是為應考,先在街上客棧住了幾日,便覺怪鬧的,想一清淨所在,正好遇見朱家賃屋與讀書人,便作速搬了來,在梧桐巷遇見裴幽主仆回去,同行半日都來開溶月院的門,倒是各自一驚,便餘相視一笑了。後話揭過不提。

溶月院中,暮雨潇潇,院中有一方小小池塘,玄冬時節幹涸的池底積了一層枯枝爛葉,大雨下又續滿了雨水,雨勢稍減後,有如雨打殘荷聲。裴幽秦緋二人辭了于冰都各自回房,于冰這才想起裴幽的衣袍等物還在自己這裏,便撐傘過正房這邊來,笙兒開門接了衣物謝過,又請他進屋坐着,于冰推說并沒有什麽要緊話,偏裴幽在屋內聽到聲音,道:“無塵進來坐罷。”

于冰只得進屋,見裴幽伏在桌案上作畫,近看是潑墨荷花,因他只畫蘭花不擅荷花,便在一側站了靜看。

裴幽見于冰站在自己身旁低頭看畫,幾縷發絲飄在側臉,燭光在他臉廓襯出一圈光暈,少了往日的清冷,生出幾分柔軟,猶如冰雪消融,又見他颀長雪白的脖頸上系着黑線掐金絲的細繩,知道下面墜着自己送與他的暖玉,不覺心神一蕩,愣了半晌,直到于冰看向他,方回神繼續下筆。

少頃,畫成。裴幽嘆道:“墨團羞對玉嗟芽,你畫的那并蒂蕙怎麽就那樣好呢?我讨了你的畫來,如今只能還你這個了”果真卷了畫遞與于冰.

于冰接了畫,他進來便看見壁上懸了前日自己畫的并蒂蕙,正色道:“我是随便畫來頑的,現正經的裱起來,愧實難當,還是取下來的好。”

裴幽笑道:“還要怎樣好?便是再好我也不要了,我看着這畫,就想起是你畫的,方不負了你我的情誼。”

聽他這話于冰倒怔住了,他自幼在山頭長大,只他一人跟着岑夫子讀書,同齡的朋友一人也無,如今細想裴幽人品,是極貴重知禮的,他二人萍水相逢,便這樣心無芥蒂,對他處處體貼入微。再則與自己相談投緣,同舟而渡,同院而住,的确是難得的情誼,心下一暖,戲谑道:“逸飛是一個重情之人,不知何日何人可得你這份深情。”

裴幽忽覺心口一跳,怔怔的看着眼前打趣自己的人,直到對方出門了仍直直地立在當地。

如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作者有話要說: 不通處還請諒解~

寫小說都是一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