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1章

楊舒屹伸了個懶腰,擡眼往窗外看去。天空像是不小心打翻了墨瓶,再用畫筆潦草暈開,堆積的雲朵烏壓壓地壓在建築物上,仿佛下一秒就會化成雨砸向人間。

“要刮臺風了。”她忍不住喃喃自語。

她看了一眼平板上的時間,确認剪映上的視頻素材已經保存後,将平板放置到一邊。戴上口罩,走進裏間的廚房清潔雙手。

掀開蓋子,糅雜了黑米和糯米的清香撲面而來,細嗅還能聞到屬于木桶的竹香。楊舒屹拿飯勺攪動蒸好的米飯,确認黏度沒有問題後,把木桶端至店鋪外間的操作臺上。

奧爾良雞排、培根、鹹蛋黃和臺式烤腸等配料早就在蒸米的時候就已經順帶着處理好,放在廚房的保溫櫃裏。廚房的空調沒開,光是從裏往外搬運各種食材的一小會兒功夫,T恤已經沾染上了微微的汗意,鼻腔與口罩接觸的部分也氤氲了水汽。

穿上純棉白手套和一次性TPE手套,在臺面依次鋪好包裝紙和海苔,再從鍋中勺一勺米飯,在海苔上用手均勻推開。放入油條酥、肉松、青瓜條、玉米粒、蘿蔔丁等材料,擠上沙拉醬和番茄醬,随即捏着最底下飯團紙對折輕壓,将飯團收緊定型,循着飯團形狀将飯團紙折疊收口,再貼上對應的品類标簽貼。

熟能生巧,楊舒屹現在僅需要幾秒鐘就能包好一個緊實飽滿的飯團了。她将制作好的原味飯團放進了一旁的保溫櫃裏,緊鑼密鼓地開始下一個飯團的制作。

和過去高強度的輸出工作不同,機械性的勞動給予了她充足的靈魂放空時間,但楊舒屹總覺得今天似乎缺少了點什麽東西。

“滴滴——”外面行駛的車輛不耐煩地按了一下喇叭。

她這才想起來缺失的是什麽,朗聲呼喚:“天貓精靈。”

“我在。”

“放音樂。”

“好的,主人。”悠揚的音樂聲在店鋪內漂浮起來,正巧是她最近喜歡的《崇拜》,楊舒屹忍不住會心一笑。

她瞟了一眼牆壁上挂着的時鐘,忍不住在心底盤算起來,今天星期五,初中部和高一年級下午都只上兩節課就迎來周末。因此雖然天氣不好,但她還是按照往常的份量準備了食材。

餐飲行業一大難點就是預估門店食材備量。開店幾個月,她仍然在摸索學習中,對于今天的餐食會不會被浪費,她心裏也沒底。

Advertisement

各種口味的飯團準備得七七八八的時候,一道影子落在了楊舒屹面前。

“歡迎光臨七點飯團,請問需要什麽?”

她欣然擡起頭來,以為是提前來接學生放學的家長,卻意外撞進一雙布滿灰塵的熟悉的眼睛裏。

揚起的唇角不自覺地放下,這一個被口罩遮擋的微笑在笑意不達眼底的時候就迅速湮滅。

熄滅許久的鬥志瞬間被點燃,她不由自主地迅速用餘光審視起自己今天的裝束來。頭發為了幹活方便綁了起來,應該不會太亂。眉毛是之前在連鎖機構紋的,睫毛也是上周才種的,上半張臉應該看不出什麽瑕疵,就是黑眼圈重了些,看來她得把入睡時間再提早一點。下半張臉得益于口罩的遮擋,外人看不出看不出她的氣色如何。

問題是——不管身上為了方便幹活套的T恤和短褲多麽地沒質感,都土不過身上這條印着店鋪logo的棕色圍裙。

得,楊舒屹徹底心死了,她現在完完全全就是一個賣飯團的小妹,說她從業十年都能令人信服。

更別提兩人當下的身份差異。有的人是都市白領,有的人是市井店員;有的人是上帝一樣的顧客,有的人是需要哄着上帝的商人。雖然工作無分高低貴賤,能賺到錢就是好活計,但此刻在她心底的衡量尺中,她就是莫名矮了對方一截。

那人的目光沒有停留在楊舒屹身上,更沒有留意到她身後牆壁上那臺展示品類和價格的電視,正專注地低着頭翻找手中的錢包,語調中透着一股道不明的疲軟:“原味飯團就好。多少錢?”

“五塊。”

一張五元的人民幣出現在楊舒屹面前。店裏的顧客大多都是學生,因此現金支付很是常見,但對于習慣手機支付的年輕人而言,随身攜帶錢包卻顯得有些稀奇。

楊舒屹脫下手套,将飯團從保溫櫃裏拿出,裝進紙袋裏遞給面前的女孩,順勢接過那張面值五元的人民幣,收進一旁的零錢盒裏。

薛令目不斜視地接過紙袋,徑直走到角落的桌椅落座。

楊舒屹的目光在那道高挑的背影上停留,盡管外面已經起風,微微緩解六月的高溫,但薛令背後的T恤還是汗濕了大半,後腦勺的小揪揪松散地耷拉着,和她本人一樣透露着灰敗的氣息。

落座的薛令并不着急打開飯團,反倒是擰開了手邊的可樂,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

兩人都稱不上光鮮亮麗,在這次較量中毋庸置疑地打成了平手。但出乎意料的,過往敗績滿滿的楊舒屹卻對這個難得的平局結果高興不起來。

滿滿當當的困惑缭繞在心間,薛令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座城市?又這樣巧合地進入店鋪,神色還和以往那個爽朗愛笑的女孩大相徑庭。薛令認出了她嗎?還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心緒因為這些猜測惴惴不安起來。容不得多想,用餐高峰期拖拽着時間步步緊逼,她只好重新穿上手套,繼續忙活手上的事情。

中途楊舒屹還抽空去後廚把學生預定的幾個雞肉卷做好了,一并放在保溫櫃裏。路過薛令身邊的時候,發現她依然坐在那兒,攥着手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那個飯團僅被咬了幾口就被放在一邊,要不是薛令身上喪家之犬的氣息過于濃郁,楊舒屹差點以為自己是哪裏露了馬腳,讓她專門跨城到店裏挑釁。

天公成人之美,這場大雨還是沒有在放學前落下來。門口的喇叭聲此起彼伏,提示着放學時間的臨近。

一張張稚嫩的面孔湧進店裏排隊,其中還夾雜着幾個家長。楊舒屹獨自應對着顧客的需求,将對應的飯團裝袋,收款找零,分出心神去确認音響裏的收款提示音,待到提前做好的飯團售空後還要繼續做新的飯團她像陀螺一樣忙個不停,壓根無暇顧及那個讓她心神不寧的薛令。

應對完這一波學生之後,楊舒屹又要馬不停蹄地準備下一波高峰期的餐食——高二學生17點45分放學,以及下班路過的打工人。

餐飲行業內卷嚴重,不僅卷價格還要卷口味。前期做市場調查的時候,楊舒屹對店鋪的規劃定位就是“新鮮幹淨、物美價廉”,希望通過“良好口碑、薄利多銷”的路徑來實現盈利。目前來看,她的策略是沒有問題的。店鋪選址在學校旁邊,客流量可觀也意味着房租不低,因此楊舒屹每天都有一種累死累活都在為房東打工的微妙情緒。

待到店鋪徹底消停下來已經臨近19點,未售出的飯團恰到好處地所剩無幾,饑腸辘辘的楊舒屹這才發現薛令早就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了。那張桌子空無一物,也不知道那個飯團是被吃了還是扔了。

她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将臺面上售賣得七七八八的瓶裝飲料補齊,幹脆戳開了最後一瓶純牛奶,摘掉早就濕潤的口罩,癱坐在椅子上休憩。

常溫的牛奶很快見了底,發出幹癟的聲音,楊舒屹腹中卻還沒有飽腹感。她去冰箱裏翻出早上吃剩的半個三明治,重新回到櫃臺前翻出手機,準備上網一探究竟。

薛令出現在這裏真的是意外嗎?

過去的幾個小時,這個問題一直在楊舒屹腦海中盤旋,沒等她點開各大社交APP窺視薛令的動态,就先看見了鎖屏上方積攢的數條未讀消息。

[你前男友詐屍了,好幾年沒發朋友圈,突然發了一條朋友圈,看起來像是要離開北京了!]

[你等着,我去找人打聽一下,看他是不是混不下去,被“畢業”了嘻嘻~]

[只要是前任倒黴我就開心,不管是不是我的。反正我等陰暗的市井小民,就喜歡看這種雞飛蛋打的場面!!!]

[哦,冷漠臉。他不是被裁員,是合同到期他自己提出不續簽。]

[我靠這哥們傻X吧,這破行情,沒經濟補償金都敢從大廠離職?]

楊舒屹點開那條朋友圈截圖,那個備注為“大學-計算機雒宇”的用戶發了一張明顯是從辦公室窗口往外拍的照片,窗外同樣是和他腳下一樣的鋼鐵森林,看起來除了情懷并無特別之處。

他的配文言簡意赅:[北京,再見。]

哪怕截圖裏的頭像只有一丁點大小,楊舒屹也能迅速分辨出雒宇的頭像是多年前那張雨滴的圖片。不出意外的話,他的昵稱估計還是那個一成不變的“落雨”。

應景一般,蓄勢待發了很久的雨在這時候砸了下來,密密麻麻,像是孩童手中毫不留情摔向地面的沙炮。閃電一晃而過,将面前的玻璃晃成鏡面,正擡頭觀雨的楊舒屹清楚地在玻璃窗裏看見了那一張略顯冷漠的臉。

她一時間說不上自己心底什麽感受,甚至早就忘記自己拿起手機的目的,逐字逐句斟酌着回複:[你不是說樂意看他倒黴嗎?他沒拿到錢我們應該放鞭炮呀!]

好友估計這會兒還在通勤路上,并沒有第一時間回複。

楊舒屹這才回憶起自己原本的意圖,正準備讀完微信剩下的未讀消息就切換APP的時候,店門被推開了,外面淅瀝瀝的雨聲被無限放大,又随着玻璃門的關閉被隔絕。

來人從頭到腳都吸納了不少外面的雨水,往日有型的頭發坍塌下來,洇濕的襯衫略顯透明,透出薄薄的肌肉線條。盡管形象稱得上狼狽,但他臉頰左側的酒窩清晰可見,目光清亮,絲毫沒有受到雨霧天氣的影響。

他将手中的餐飲保溫袋放到櫃臺上,伸手将垂下的頭發撥到一邊,避免水珠掉進眼睛裏:“有點倒黴,差幾步路就不會被雨淋了。”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