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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雒宇出現在店裏的時候,楊舒屹還在拖地。她擡眼看了一眼時間,發現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鐘。開口自然沒好氣:“來那麽早幹嘛?”
“不習慣讓人等。”雒宇的态度也硬邦邦的。
楊舒屹一看雒宇那副背着手的大爺模樣更來火,他以為他是來視察的領導啊,哪裏學的壞習慣?
冷硬趕人:“那你出去等着吧!我地還沒拖完。”
“哦。”雒宇倒還真的到角落的桌椅上坐下了,走之前還知道在拖把上蹭幹淨鞋底。
她沒忍住翻了個白眼,看看,男的真是越老越利己,連雒宇身上的眼裏有活的優點都消失了。剛出現的時候他還裝一裝,主動幫忙幹活,現在直接攤牌暴露真面目,往蛀蟲方向發展。
等楊舒屹滿頭大汗地坐下來的時候,已經是十分鐘後。雒宇手機都沒掏出來,就那樣筆直又安靜地坐着。
她沒立場指責雒宇裝腔拿調拖着回複信息的事情,開門見山,直擊重心:“你知道薛令為什麽會在海城嗎?”
意識到雒宇不再像從前一樣可靠,心境發生了巨大變化,這會兒楊舒屹已經沒有昨晚那種強烈的交流欲望。她別的都不想和他聊,只想談不得不談的薛利升的事情。
“不是旅居嗎?她這種自由職業者,在哪都能辦公。”雒宇顯然誤解了她的意圖,以為她是把他當成探聽消息的工具人,面色冷淡地指出,“我對她的事情知道其實并不比你多。”
聽這話的意思,薛令并沒有把她的遭遇告訴雒宇,這個結論不知道為什麽讓她心底舒服很多。
“你知道薛令有個繼父嗎?”
“大學時候巧合見過幾次,怎麽了?”
“她最近在找這個繼父,具體原因我不方便和你說。湊巧的是,我上上周無意間看見過她的繼父。雖然只有一個側面,并不能完全肯定那是她的繼父,但是讓她知道她的繼父很有可能在這座城市出現過,對她而言會是很重要的線索。”既然薛令沒有告訴他,那麽楊舒屹也不會擅作主張地透露薛令的隐私。
雒宇當即聽懂了楊舒屹的意思,但他按兵不動:“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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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覺得應該要告訴她這件事。”
“那你就說呗!”他無所謂地笑笑,對她呼之欲出的指向裝聾作啞。
楊舒屹斂眉低喝他的名字:“雒宇。”
雒宇的笑意驟然消散,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緊鎖在她臉上,一字一頓道:“你覺得應該要告知她,那你就告知她啊!是有什麽困擾嗎?”
楊舒屹目光銳利,像激光一樣直直掃射:“我沒有立場告訴她。我不信你沒聽懂我的意思,我希望你告訴她這件事。你就說你在星湖天地附近的馬路,看見他坐在一輛路虎的副駕駛上就好。”
雒宇臉上的冷漠不逞多讓:“你不是沒有立場,你是不願意暴露你的立場,不願意暴露你為什麽能夠認出她的繼父。”
“你非要逼我嗎?我暫時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和她袒露這些事情。”
“靠你自己的話,你永遠都不會做好這個心理準備。”
“反正契機不是現在。她是你的朋友,這次由你告訴她是最合适的。”
“有求于我你還這麽理直氣壯?”雒宇氣笑了,“對啊,她是我的朋友沒錯,但你也知道,我向來不喜歡多管閑事。你認為沒有立場光明正大地告訴她,那請問我有什麽立場替你去做這件事呢?”
雒宇的翻臉簡直稱得上莫名其妙,她毫不客氣地指出:“本來我們毫不相幹,是你自己出現在我的生活裏的!”
“對,我犯賤!眼巴巴地跑到你面前給你機會,讓你指揮我做事,還要等你給我發婚禮請柬。”
婚禮請柬?楊舒屹似乎抓住了雒宇突然變得陰陽怪氣的源頭。明明昨天上午他的情緒還晴空萬裏,僅過了一天就到了電閃雷鳴的程度,想來很有可能是薛令昨天離店後和他說了什麽。畢竟薛令上周還真心實意地恭喜過她好事臨近來着,而她當時也順勢認下了親事。
越想越覺得合理,這個理由完全能夠解釋雒宇的愛答不理和情緒破防。
波動的情緒一下子被按下了暫停鍵,楊舒屹松弛地後仰在椅子上,成為撲克桌上看穿對方底牌的人。她一邊欣賞他的滿面怒容,一邊混不在意地使喚他:“幫我拿一下後面那張桌子的紙巾。”
那段酸溜溜的話一經出口,雒宇就意識到自己被怒氣沖昏了頭腦。這會兒觀察楊舒屹小人得志的神色,清楚她已經完全把他的心理摸透了,明明心底想要冷眉冷眼地給自己找回點面子,身體卻還是自動自覺地扭身去拿那包紙巾。
遞出那包紙巾,剛意識到不對,還沒來得及縮回手的時候,就被楊舒屹眼疾手快地攥住了手。
她像是發現什麽寶物,像模像樣地觀察了一圈他左手無名指上的固定護具。而雒宇這會兒根本不敢用力掙紮,卻也不願意維持任人宰割的姿态,只好用另一只手去拍她的手背。
“松手。”如果目光可以殺死人的話,楊舒屹這會兒已經被他絞殺無數遍。
她明明看清楚了情況,卻還是怪腔怪調地問他:“你這什麽,模仿鋼鐵俠啊!”
“松手,別給我又掰骨折了,不然我可以訛你好大一筆錢。”雒宇又在她手背輕拍了一下。
太熟悉對方并不是什麽好事,就像這會兒這人一陣見血地戳到她最擔心的事情,她只能像被拿捏住把柄一樣,乖乖地松開了手。
雒宇忙不疊地把左手藏回桌底,重新板起臉,心底卻不由得懊惱起來,橫豎她也不會心疼他,還白讓她看了笑話。
“手指都能骨折嗎?怎麽搞的?”楊舒屹抽了張紙巾,擦了擦額角尚未幹透的汗意。
雒宇明顯對這個話題興致缺缺,目光都沒有剛剛的生龍活虎,半阖着眼皮像只慵懶的獅子,避重就輕:“手指當然能骨折,不僅能骨折還能脫臼呢!”
“你不會是專門搞了這麽個玩意賣慘的吧?”她有些狐疑,她的嘴開過光嗎?說“斷手”就真手指骨折了,還怪浪漫的咧,骨折的是左手無名指。
“你以為我是你啊?”
共存于彼此腦海中的回憶驟然被抽出來,裝病逃脫一些行程,确實是過去的楊舒屹能幹出來的事情。
她無意和他提起那些過去,轉移話題道:“那你這要多久才能好?”
“遠節指骨骨折,要等一個月吧!”說到這個雒宇就一肚子火。人倒黴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昨晚氣悶得要命,出門在廣場和小年輕打籃球發洩一下,意外被球戳了一下。本以為最多就是手指黑腫,卻沒想到疼痛一直持續,逼得他不得已地去看急診,最後喜提固定護具和長串醫囑。
楊舒屹沒想到随口一詛咒,竟然成功應驗了。看來她必須要每天念叨一些保佑自己的吉利話,再去彩票站多買幾注彩票。
想來他一開始背着手走到她面前就是想裝若無其事的,可惜最後還是被她發現了。
“哦。”楊舒屹幸災樂禍得不要太明顯,唇角簡直要翹到耳根了。
她清了清嗓子,試圖重新把話題繞回薛利升身上:“薛令……”
店裏的玻璃門被推開,一道熟悉的嗓音伴随着沉重的腳步聲響起:“屹屹。”
兩人扭頭看向來人——梁文開POLO衫的兩粒領子都解開了,耳根泛着微紅,一看就是從酒席上下來的。他的面色和平時并無區別,雙眸平靜似海,熟悉他的人卻能看見其中風雨欲來的摧毀預兆。
空氣變成一鍋沸水,全身上下似乎有火燎過。楊舒屹面色大變,趕忙亡羊補牢:“文開,你喝了多少?有沒有不舒服?”她刻意避開那句會踩雷的“你怎麽來了”,盡量自然地上前去照看他的情況。
梁文開順勢搭上了她的手臂,甚至安撫性地朝她笑了笑:“我今天臨時帶客戶來了趟工廠,晚上沒喝多少。”他将手上的打包餐盒遞給她,“這家的排骨蠻好吃的,給你打包了一份,你明天中午吃。”
“好。”楊舒屹做賊心虛,克制自己閃避他的視線的本能,作出自然的姿态為他們互相引薦,“我男朋友文開,我大學同學雒宇。”
兩個男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彙,不動聲色地打量對方,随即不謀而合地相視一笑。
“你好。”梁文開率先伸出了手。
雒宇站起身來,泰然自若地将受傷的那只手藏至背後,伸出另一只完好的手和他握手。
“你好。”兩只溫熱的大掌一觸即分。
站在一旁的楊舒屹看得心驚肉跳,手中的塑料袋都被她不留神攥出了窸窣聲。
偏偏雒宇并不安分,急不可待地給她倒油:“哦,糾正一下,我不是舒屹的同學。”楊舒屹心跳都漏了一拍,全身毛孔乍起。
這狗男人要說什麽?!她忍不住內心的咆哮,好想一巴掌呼死他。哪怕熱戀期他也沒叫過她舒屹,都是三個字地喊大名的!
他清了清喉嚨,慢悠悠地繼續道,“是她的校友。可能是太熟,導致舒屹記錯了,我和她并沒有同班過。”
“哦,這樣。”梁文開面上依舊挂着親切的笑意,“屹屹沒和我提過她在海城有相熟的校友。那既然都碰上了,也是緣分,不如讓我替她招待一下雒先生?我們找個地方吃夜宵?”
雒宇對他的邀約敬謝不敏,他現在連左手端碗都勉強,他可不想被情敵追問是如何受傷的。雖然打籃球戳手很是常見,但是戳到骨折倒也沒那麽常見。
“不了,謝謝,我沒有吃夜宵的習慣,下次碰上的話一定一起吃頓飯。”
梁文開也不勉強,仍是笑眼咪咪地答好。
“那我就不打擾了,先回去了。”
“好,慢走。”
“注意安全。”
雒宇存心攪局,走到門前還扭頭告訴楊舒屹:“對了,舒屹,那件事情,我答應你了。”沒等任何回應,他就推門離開了店鋪。
哪件事?是他們剛剛争執了半天的那件事嗎?
要不是梁文開還在身邊,她真想把他揪回來問清楚。
然而當前最緊迫的事情不是這個,在雒宇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裏的時候,梁文開立刻抽走了一直被她搭着的手臂。身體距離被拉開,無形的火花一閃而過,空氣中的氛圍陡然發生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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