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是家
第53章 是家
程在野租的房子坐北朝南,采光很好,冬日偶爾出太陽,姜守言躺在床上就能曬到。
沒有精神氣日子總是過的很混沌,之前姜守言有工作,要養家,情緒上來的時候他最多會把自己關進洗手間,用盡全力哭一場,哭完了洗把臉,又變回了那個有條不紊的姜守言。
後來外婆沒了,那根吊着他的線好像跟着沒了,他任由自己沉進混沌,分不清白天黑夜,醒了睡睡了醒,攢夠了點力氣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拎着之前露營燒烤沒用完的炭,進了衛生間。
姜守言原以為這回也會過上那種分不清自己是不是還活着,又為什麽還要活着的日子,但程在野沒給他這個機會,他放縱他昏睡,睡覺可以減少他胡思亂想的時間,但也看重他的身體,每到飯點會叫他起來吃飯。
睡多了人起來都是軟的,姜守言不是不能說話,他只是需要用更長一點的時間去讓自己回應,他睜着一雙空洞的眼搖了搖頭,程在野就蹭着他垂在床邊的手腕,商量着說:“吃一點吧,我都端過來了。”
姜守言不說話,用手指細細地去描摹他的眉眼,然後一點點又紅了眼睛。
怕姜守言胃口不好,程在野做的東西都很清淡,雖然味道很淡,但多吃幾口也不容易反胃,程在野就坐在床邊勸哄着,一碗粥一點點就見了底。
他抽紙巾擦了擦姜守言嘴角,問他是想起來還是繼續睡。
姜守言低垂着眼睫,想說話又有點抗拒,扯了扯被子一點點滑了下去。
程在野拇指碰了碰他的額角,又把被子給他撚了點,說道:“睡吧。”
姜守言聽見他輕手輕腳走出去,連關門的聲音都緩地幾不可聞。
姜守言眨了眨眼,翻了個身,飄窗上的窗簾拉了一大半,留了一小片天光,讓他不被光晃得睡不着的同時,不至于過得太混沌。
後來姜守言漸漸睡不久了,到點了他會被餓醒,躺在床上發陣子呆會想去找程在野。
程在野在廚房剝雞蛋,把蛋殼剝幹淨後,又把蛋黃和蛋白分開。
廚房裏破壁機嗡嗡震動着,程在野沒聽見腳步聲,直到腰間環過一雙手,頸側靠過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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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在野怔了片刻,偏頭用臉頰蹭了蹭姜守言的頭發,問他:“睡醒了?”
姜守言“嗯”了一聲,看了會兒瓷碗裏的蛋白,問:“為什麽要分開?”
程在野笑說:“蛋黃太噎了,還有點腥,怕你吃得想發脾氣。”
姜守言沉默了片刻,小聲反駁:“沒那麽誇張。”
“嗯,”程在野又偏頭蹭了下他的頭發,好像怎麽也蹭不夠,“是我太小心翼翼了。”
程在野早上煮了兩個雞蛋,兩個紫薯,還把南瓜大豆糙米等混在一起打了糊。
他又剝了一個雞蛋,沒再把蛋黃和蛋白分開,擡手往肩膀旁邊遞:“喏。”
姜守言張嘴咬了一口,才松開一只手自己拿着。
程在野撚幹淨手上的蛋殼,帶着身後的尾巴一起去洗了手,最後轉過身,半靠在臺面邊,看了姜守言一會兒。
姜守言還嚼着嘴裏的蛋,被他盯着就不嚼了,鼓着腮幫子回看着他。
姜守言心情不好的時候不喜歡對視,晚上睡在一起要麽背對着程在野,要麽把腦袋埋在程在野胸口。
他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但睡眠質量并不高,偶爾半夜會驚醒,和程在野說頭疼。
其實他說的很小聲,近乎是自言自語的呢喃,根本吵不醒一個睡熟了的人,但程在野掌心就是覆上來了。
“哪兒疼,太陽穴還是後腦勺?”
姜守言揪緊了程在野的衣服,太陽穴連帶着大半天個腦袋都突突地疼着,他感受着覆在他腦袋上輕輕按揉的力道,艱澀地問:“為什麽?”
程在野還沒醒透,腦子一時反應不過來,只能順着他的話問:“什麽為什麽?”
姜守言:“為什麽……這麽好。”
程在野徹底醒過來了,嘴唇在他額頭上摩挲了一陣,很認真地回答:“因為你值得。”
姜守言有時候想法不受自己的控制,他太痛了,又不知道哪裏痛,心上的疾病不像普通的疾病那樣可以很精準地得到一張藥方,吃完藥就可以完全好起來。
所以他在迷茫着找不到解脫的時候會萌生一些很陰暗的想法,他想帶着程在野一起去死,但在這個念頭起的同時又會想起程在野的眼睛。
那雙眼睛會很溫暖地注視着他,一遍又一遍耐心和他說:“姜守言,你會好起來的,可能是明天、後天或者大後天,你總會在某天醒過來,有不一樣的感受。”
姜守言又會很神奇地安寧下來。
叮一聲,破壁機停了,程在野偏頭看了一眼,姜守言又開始嚼着嘴裏的蛋,等程在野看回來他又不嚼了。
程在野笑了一聲,壓了壓他睡翹了的頭發,又捏了捏他的臉:“怎麽這麽可愛。”
姜守言繃着臉不說話,程在野從底下櫥櫃拿了兩個碗出來,商量着問:“可以幫我把打好的糊倒出來嗎?”
姜守言難得主動從床上下來,程在野試探着讓他做一點簡單的事增加參與感。
等吃完早飯,一起洗好碗後,程在野見姜守言狀态還不錯,又提議要不一起拼樂高?
他從茶幾底下拿了幾個泡沫墊拼在一起,這幾天的天氣都挺好,早上出了太陽,透過陽臺,曬進了客廳。
姜守言翻轉着手上樂高積木玫瑰的盒子,還是新的,應該不是房主人遺留下來的。
“你什麽時候買的?”姜守言問。
程在野靠在他旁邊坐下,翻着說明書看了幾頁又放在姜守言面前,說:“還挺趕巧,昨天剛到。”
程在野:“要不我們比賽吧,看誰拼的快。”
姜守言邊看說明書邊組裝玫瑰花的底座,慢悠悠說:“我不跟你比。”
然後又在自己組裝完半個,瞥見程在野還沒開始,還在給各個零件分類的時候,改了話頭:“現在開始。”
太久沒聽見姜守言像這樣開玩笑了,程在野捏着個綠色的組件頓了一會兒,才扭頭去抓姜守言的手。
“你耍賴,不許拼了。”
姜守言半轉過身藏着手上還沒成形的玫瑰,腦袋向後栽進程在野懷裏,被他鬧得悶出了笑。
“我不管,這個不算,”程在野捏着他一只手腕,又拿了兩個紅色的組件過來,“這個我們一起拼。”
姜守言就靠在他懷裏,由着他把兩朵花瓣摁了上去。
兩個人你一下我一下,拖拖拉拉好久才把一朵玫瑰連花朵帶花枝拼完。
積木拼出來的玫瑰有種冷調的機械感,姜守言拿在手裏晃了晃。
程在野摩挲着他的手腕,試探着開口問:“我上次回家拿東西,看到客廳茶幾底下還有沒吃完的藥……”
姜守言從來沒有要瞞着程在野的意思,那天到家,他就已經把該說的都說完了,他知道他需要接受治療,但是他不喜歡吃藥。
姜守言悶悶地說:“我不想吃藥。”
“嗯,”程在野循循善誘,“為什麽。”
姜守言覺得很神奇,那些沒辦法對着祁舟說的話他能對着程在野說出來,或許是因為祁舟已經成家了,他下意識不想讓他再為自己費心,所以最初才費那麽大勁,飛到另一個國家去自殺。
但程在野不一樣,待在他身邊會讓他有種說不上來的依賴。
“藥物雖然能及時抑制我的一些負面思想,但也會帶來一些副作用,那些副作用讓我很不舒服,我嘗試着吃過一段時間的藥,我覺得我像是被套上了一層薄膜,我所接觸到的一切都不是我真正能接觸的,總是隔了層什麽東西……”
姜守言語言組織能力還沒完全恢複過來,話說的有些混亂,程在野聽的很仔細,中途會适時嗯幾聲,鼓勵他說下去。
程在野在茶幾底下找到那個塑料袋也是巧合,他最初只是想在沙發上坐一會兒,嘗試用姜守言的視角去看這間房子,然後他看到了茶幾底下印着xx醫院的塑料袋。
程在野第一時間把報告結果和開的藥拍照發給了周健,周健的建議是藥物治療配合認知療愈。
程在野看了貼在藥盒上面的用法用量,又拆開藥盒數了數。
程在野:他好像不喜歡吃藥,只吃了四天就自己斷了。
周健:如果實在很排斥吃藥,可以采用一些非藥物治療的方法,只是會更慢一點。
周健:他現在是什麽狀态?我能和他聊聊麽?
之前姜守言狀态太差,程在野一直沒找到機會說這句話,現在他握着姜守言的手腕輕輕晃了晃,開口道:“我之前在舊金山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很厲害的醫生,他叫周健。”
“姜守言,你想和他聊聊麽?”
時間定在了中午十二點,周健那邊晚上八點。
程在野拿了個平板出來,登錄微信,撥通了視頻電話。
周健坐在他的書房裏,和程在野寒暄了陣,又自然而然把話題引到姜守言身上。
周健經驗老道,人也健談,沒聊多久,程在野就靜悄悄退出去了。
姜守言原本以為會很難開口,他雖然做好了準備,但畢竟是和才見一面的人說自己最隐秘的心事,多多少少會有點排斥。
可兩個小時下來,姜守言沒感覺到任何不适。
挂斷電話前周健和他保證所有的內容都不會告訴程在野,姜守言并不在意這個,他更在意其他的東西。
周健覺察到他好像還有話想說,便開口問:“還有什麽問題嗎?”
姜守言遲疑了一會兒:“我想知道程在野在舊金山的事。”
周健笑了一下:“我可以告訴你。”
“不過是下次,”他放松地揚了揚眉毛,“所以我們下一次聊天,想定在什麽時候?”
姜守言一拉開房間門就看見了程在野。
房間的廊道正對着沙發和客廳之間一段空白的空間,程在野搬了個椅子坐在那裏,姜守言一開門他就能看見。
程在野手上還拿着剛拼好的三枝樂高玫瑰,其實以他的效率,兩個小時遠不止這三枝,但他的心不在這上面,總是會莫名其妙找不到零件,又或者都快組裝完了才發現裝錯了,只能拆了重新來。
姜守言剛剛才和周健聊完,聊天的過程中不可避免會談及在卡斯凱什的那段經歷。
剛說起的時候,姜守言還有種像是上輩子事的恍惚,但現在看着程在野手裏的樂高玫瑰,想起那個抱着一大株向日葵出現在他面前的男人,他又覺得好像并沒有過去多久。
程在野是鳥,是風,也是山,是家。
之前他常常靠在姜守言懷裏撒嬌,現在更多是在姜守言靠過來的時候牢牢抱住他。
“聊得怎麽樣?”程在野吻了吻他的額角,問道。
姜守言蹭在他肩膀,小聲地嗯嗯嗯了幾聲。
程在野聽見了,笑着裝沒聽見,把人腦袋抓了起來,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麽?”
姜守言這回沒躲,很認真地看着程在野的眼睛,叫了他的名字。
“程在野,”
程在野心尖顫了一下。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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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