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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何貞對時間更加有數，她有一套自己的計算能力，主要是因為在之前的副本裏，被關小黑屋也有不少次了……

“但是條件和環境這麽差的，還是頭一遭……”雖然背景的尖銳噪音難以忍受，不過時間一久，習慣了，也勉強恢複了思考的能力。

周圍的噪音消失，耳邊還在嗡嗡，隐約能感覺到有人打開了門，進入了空間。何貞甩了甩腦袋，妄圖把腦子裏的嗡嗡聲甩出去。身前一個熟悉又怯生生的聲音響起：

“你還好嗎？你、你餓了嗎？”

何貞沒有好氣，“老子好得不得了！你過來，我保證不咬死你！”

裴萌被吓得一顫顫，跟炸毛的小松鼠一樣，蹭一下往後蹦，“又不是我負責的項目……而且現在只有我來看你，沒有我你就要餓死了。”

何貞忍下一口氣，又恢複了平常樂呵呵的模樣，“好，我不怪你。你過來。”

裴萌小碎步地湊近了幾步，“幹、幹什麽？”

“我問你，你們究竟在研究什麽東西？你們做的是正經研究嗎？”

裴萌下意識擡頭，看了看頭頂的監視器，“我不能講。”

何貞敏銳地注意到了她的停頓，也想到了自己可能被實時監測，于是換了個詢問方向，“我那個小夥伴怎麽樣了？”

“你放心吧，她過得比你舒服，現在情況也比你好。”

這一點何貞是完全相信的。

裴萌遞過去一根玻璃試管般的東西，交到她手裏，“營養劑，快喝吧，這一支能支持你一整天的能量。”

“但是你明天不會再來送了，對嗎？”

裴萌又看了看頭頂的攝像頭，似乎在猶豫着怎麽開口說，“你的身體素質太好了，完全不像是經歷過樓下B級實驗的實驗體，你目前還不符合我們要求，所以我必須要降低你的生命體征。”

何貞一陣納悶，“你們的實驗需要身體不好的？”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

何貞深入思考了片刻，做出了一個重大決定，“聽我說，不管你們在實驗的是什麽東西，我身上隐藏的價值都更高！我要你想辦法，把我和我的小夥伴弄出去。”

裴萌當然沒有相信，“別騙我了，我雖然不是楚博士那樣的高端人才，好歹也是高等學院畢業、經過重重考核被選進公司的，我不可能那麽容易騙。”

“你……你有沒有小刀，或者別針之類的銳器？”

裴萌馬上警覺，“你要幹什麽？”

“我被綁成這樣了，還能幹什麽？你還怕我嗎？快點，用利器紮我一下！”

裴萌摸索了自己全身上下，發現胸前佩戴的公司徽章，是用別針別在制服上的，于是取下來捏在兩根手指間，“你來真的？你真的要我紮你？”

“快點，別磨磨唧唧的，一根小別針還能紮死我嗎？”

裴萌小心地搜索她渾身上下，因為皮膚比較厚的雙臂位置都被衣料包裹着，最後在衣領下方鎖骨的位置，輕輕刺破了表層皮膚，一顆血珠立馬沁出。

“然後呢？”裴萌盯着那顆殷紅血珠，懵逼地問。

“然後你看傷口啊……”何貞無語至極，自己挺起前胸。

裴萌将血滴抹掉，見到一片細膩平坦的皮膚，沒有一星點傷口，剛才刺破的痕跡竟然不見了。

“你！你的傷口瞬間愈合了！太神奇了！”發現自己聲音過高，她趕緊收斂住，放低了音量，“你有瞬間愈合的能力，那在下面的B級項目小組怎麽沒發現呢？你的個人資料也沒有啊。”

“因為他們無能，所以他們沒有人發現。”何貞隔着繃帶挑了挑眉，可惜了這個精彩又桀骜的眼光沒法表現出來，“幫我個忙，你一定有辦法把我的視力恢複。我有更高的研究價值！只要你幫我，我也能幫你，你不想升職嗎？你不想參與、甚至負責更高級的項目？”

裴萌原地發愣，她确實沒有過類似的想法，也沒有可以稱作野心的東西。“我……關于視力的要求，我可以想想辦法，但是……你一個實驗體，竟然操心我們的研究項目？你想得太多了吧？你對自己的處境有沒有一個準确的認識？知道什麽叫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嗎？”

她一頓連問，把何貞給問笑了，“你以為你的處境就好了嗎？你就不是魚肉嗎？”

“咦？怎麽說到我身上了？”

“你是高級研究員，可是他們把你當做平級的同事對待了嗎？我怎麽覺得你就跟一個茶水小妹一樣啊！”

“你不用激我。”裴萌啧了一聲，不以為然，“辦公室規則是什麽樣，我早就清楚了，我已經很滿足了。能進芥子公司對我來說已經很不錯，何況我還升上了A級研究員。你氣不到我。”

“行，你想得真開。”何貞憊懶得後仰着，靠在椅背上，慢慢地伸展着僵硬的身體，“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你走吧，放任我這個高級研究材料浪費在這裏吧。”

“……”裴萌的嘴角抽搐着，面對她明顯的欲擒故縱，還有對待自己超越世俗的不在意，都讓裴萌驚呆了，“長期的高頻噪音環境，會損傷人的神經系統，還有精神健康，我已經在你身上看到效果了。”

“不是！等一下！”看見對方竟然要轉身離開，何貞終于沒轍地開始大喊大叫，“我沒亂說哇！我都是認真的！你好好考慮一下，對你絕對有利無害！！”

裴萌心髒怦怦直跳，從實驗艙裏出來，乖巧地轉身關上了艙門，左右張望着看看有沒有人注意到自己。

幸好沒有，不過也确實一直沒有。

回到監控前，楚時奕還在翻報告，頭也沒擡地問她：“怎麽樣？兩個實驗體情況還好嗎？”

“挺好的……”

發現了她的魂不守舍，楚時奕終于擡眼認真看了看她，“怎麽了？”

裴萌思考了一下，忽然說：“我在想，我也是一個A級研究員了，我可以成立自己的研究項目了。”

他仿佛聽了一條笑話，“你手上有項目嗎？”

“……我、我暫時沒有，但是我已經有方向了。”

“你目前參與的靈魂捕捉項目，就是公司最具有前途和價值的項目，我認為你應該全力投入，而不是想東想西。”

他略帶一絲嘲諷的淺笑，成功擊碎了裴萌剛剛萌生的心思，她急忙應聲：“我懂了，楚博士，我一定會好好努力的。只是……我就是希望大家能更接納我一些。”

他哼笑一聲，“你是被杜寇推薦上來的，鑒于你們之間的關系……大家對你的看法，還有态度，可能跟你希望中的不太一樣。我建議你不要太急，把一切交給時間，過幾天你就習慣了。”

“可是我不想習慣，我想改變大家對我的看法！”裴萌直接站起來，表情是不可思議，還帶着些渴切。

楚時奕的眼光和神态終于變了，變成一副看大戲般的戲谑，認真地注視着裴萌，“小朋友，你今年幾歲？上學又上了多少年呀？還是這麽天真，充滿了童趣。你以為沒有杜寇的推薦，你能上得來這層樓層嗎？”

“我跟杜寇是同一所學校畢業，我們的成績都很優秀，為什麽我不能上來這層樓？為什麽我沒有資格進入總部？”

“因為杜寇是科學研究會的成員，你是什麽？”

裴萌馬上頹了下來，其實她是花卉農産品社區協會的成員，但是為了不再丢人，她決定保持沉默。

至于她和杜寇的關系……說起來就更複雜了，名義上來說，她要叫一聲學長；私人交往上來說，算是友達以上……然後就沒了。

“我還要提醒你一聲，”楚時奕眼光奇異，用一種亮晶晶的深刻目光看着她，“之前你和杜寇的關系，對你來說還是有利更多。但是往後……我覺得你還是離他遠點更好，畢竟流言多半是不好聽的，群衆尤其喜歡傳遞不好的流言。”

他的用詞挺委婉，但也很犀利，表意直接，裴萌又不是傻子，馬上就聽明白了。她的表情有點尴尬，“杜寇是我的學長，你要我怎麽去跟他說？請學長離我遠點，往後我們再也不是好朋友了？他會當我發瘋了吧？”

腕表上滴滴作響，裴萌瞟了一眼，發現不巧就是杜寇發了條信息過來。看到她立馬陷入尴尬的神情，楚時奕覺得蠻好玩的，“學長邀請你聯絡友情了？”

“……楚博士，您的教育我都收到了，我今天就去和學長劃清界限。”裴萌故意這麽說的，楚時奕呵呵淺笑，流露出幾分譏諷：

“說教育我可不敢，同樣都是研究員，在公司的框架內，我和你都是平級，我頂多算是個小組長。”

“項目負責人，也算是高半級嘛。”裴萌一心二用，一邊漫不經心地應付着楚時奕，一邊思考着晚上怎麽回應杜寇。

杜寇和她的生長經歷大致類似，不過他的出身好了很多，跟她完全草根的背景不同，他家裏有好幾個進入了科學研究會的親戚。所謂的科學研究會，也可以說是個高智商俱樂部，再換個稱呼，叫兄弟團也行。因為經營的時間久了，慢慢地從一個娛樂性質的社團，變成了兼具政商背景的組織。進入的門檻也變高了，像裴萌這種普普通通的黃毛丫頭，就別想了。

A級研究員一般都居住在公司內部的宿舍，很少離開。所以杜寇也沒有約在外面的餐廳見面，就約定在他的宿舍裏。

裴萌看着桌上的兩份人造素牛排，還有全新的、沒有蠟痕的華麗蠟燭，懵了一下，“這是……什麽意思？”

“哪有什麽意思？”杜寇接過她的外套挂好，還幫她拉開餐椅。他的外形姣好，雖然稱不上驚豔，但是裴萌很吃他這種清秀斯文類型，一副無框平光鏡戴在白皙的臉上，更加了兩分。

“對了，我這幾天太忙了，都沒來得及關心你。升到A級研究員，在楚博士的項目裏，還習慣嗎？”

裴萌立馬想到了下午楚時奕說過的話，尴尬地想要把這個話題轉開，“有什麽不習慣的，工作內容還不是和之前一樣。”

杜寇誤以為她在抱怨工作，安慰了她幾句：“我知道，上層的壓力比較大。沒關系，你忍一忍，我過幾天申請把你調到我的小組。”

“什麽？”發現他完全理解得歪了，裴萌驚愕了一下子，“不是，我……”

“楚博士他那邊的進展還順利嗎？”

聽到他的問話，裴萌更加覺得離奇且荒謬，“你在問我參與的項目實驗進展？這是內部機密，我怎麽可能告訴你？！特別是你正在領導的項目還和我們有利益沖突。”

杜寇用食指關節推了推眼鏡，輕笑一聲，“你早晚會進我的小組的，萌萌，你不是屬于楚博士的。”

“我當然不屬于楚時奕。但是我也不屬于你啊！”裴萌一推餐盤，一副要認真講正事的模樣，“不管是出于基本道德，還是出于職業道德，我都不能向你透露我的小組實驗進展，我不能讓其他人包括我的努力白費！”

“你的努力？”他覺得更好笑了，“據我所知，你的工作內容就是跟下級研究員對接實驗體，給實驗對象做體檢，還有就是保管基本數據，和給其他人泡咖啡。”

“……你對我了解得真不少啊。”裴萌站起來，去牆邊的挂鈎上把自己的外套取下來，一臉平靜地說，“我覺得一離開學校，前輩和後輩的聯系就沒有了，我們應該好好适應一下新的身份。最近還是不要再見面了。”

杜寇一把拉住她，幹燥的大手能圈住她細瘦的手腕，環住一圈。

“我已經表達得很明顯了，你還不懂嗎？裴萌，你沒有那麽遲鈍吧？”

她一轉頭，“我還真的不懂，到底是什麽意思？”

“在世俗的社會模型裏，我已經很成功了。不客氣地說一句，我想要什麽類型的伴侶，可以任我挑選。但是我不喜歡匹配給我的，或者那些自己黏上來的。她們雖然有美豔的外表，但是都腦袋空空。我喜歡你！你的外表平常，但是你跟我有共同的話題，我們有共同的追求……”

“我還能幫你偷數據。”裴萌直接一句薄紗，把他幹沉默了。她已經怒火中燒，盡量在保證維持一個人的形狀，不要直接暴走變身。動作迅速地把外套穿上，俏臉含煞，氣得眼光發亮，“我不想知道你的喜歡，但是我不喜歡你！至少，楚時奕還跟我說，我們是平級的研究員……我建議你在想通過偷數據幹掉他之前，先學習學習他的待人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