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炮灰暗衛23 魚戲花間
第46章 炮灰暗衛23 魚戲花間。
祈安長身孤立于寝房中央, 看着時窈一步一步地走向門口,搖曳的燭火将他的影子映照在闌窗上,晃動着, 如同他此刻的心。
房門被人輕輕地關上, 時窈已經走了出去。
祈安思緒混亂之間, 想到了當初的場景。
第一次催情蠱發作,她紅着眼圈問他:大人便未曾對我生出半分男女之情?
第二次催情蠱發作, 她坐靠在他的懷中:大人今夜可否不再将我推開?
如今,她卻平靜地讓他為她尋“解藥”。
她不想要他了。
房門被人小心地敲了兩下,祈安的眸子忽地亮了起來, 快步走到門前,卻在看見門外的下人時,神情僵滞。
“大人,時姑娘說, 她回後院了, 大人若是找好了,便送去那裏便好。”下人雖不知時姑娘是何意,卻還是一五一十地複述道。
祈安的身形微微搖晃了下,抓着門框的手止不住地用力。
良久,他身披月色緩步走了出去。
今夜宮城動亂, 府上的侍衛盡責地守在府上每一處角落, 其中……不乏他曾選出由着時窈挑的那幾個。
祈安站在風亭,俊雅的眉眼因着眼尾的一抹紅,生出了绮豔之色。
他出神地看着來來往往巡查的侍衛, 他們比他擁有更為完好的體魄,更能幫着時窈解去發作的蠱毒,如今, 她也不再想留在他身邊……
他應當如先前一般,讓她不再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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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想過,這一次,在為她解毒的第二日,便将那人送離京城,絕不給二人再見面的時機。
往後,再無人能将她從他身邊奪走,他們還如之前一般相處。
可是,可是……
祈安看着自己死死攥緊的手,當時窈真的不再需要他時,他不得不承認胸口翻湧的情緒……
是不甘,還有,嫉妒。
下人已匆匆忙忙取來了披風,正欲送過去,卻沒等上前,眼前一陣冷風拂過,祈安已快步朝後院的方向走去……
另一邊,時窈正側躺在卧房內,面頰酡紅,眉眼半阖。
房中未曾點蠟燭,唯有點燃的火爐隐隐冒出昏黃的光芒,映出隐隐約約的輪廓。
聽見門外傳來的腳步聲,時窈方才緩緩睜開雙眸。
來了。
房門并未上栓,輕輕一推便開了,只有細微的“吱呀”聲響起。
時窈的身軀輕顫,好一會兒才勉強撐着身子坐了起來,并未看向門口,只沙啞地問:“大人派你前來的?”
祈安直到此刻才反應過來自己究竟在做什麽,指尖一頓,沒有作聲,緩步走上前。
似是胸口極為痛楚,時窈低低地悶哼了一聲,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白影,沉默許久,喉嚨深處溢出一聲似是自嘲的笑聲。
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來人面前,卻在将要靠近他時,胸口驟然一空,整個人趔趄了下。
一只蒼白的手扶住了她的腰身,時窈撞進他的懷中。
祈安身子一抖,手也僵住了。
時窈身上那股熱意越發灼人,眼眸也逐漸泛起水霧,遲疑片刻,她最終未曾離開那個沾染了冰冷夜色的懷抱:“抱歉。”
伴随着一聲低吟,她擡起頭,捧着他的臉頰,微微踮腳便要吻上他的唇……
祈安的喉結劇烈地動了下,只覺胸口有什麽狂跳不止,嗓音也沙啞得厲害:“時窈。”他輕喚着她,試圖喚回她的一絲神志。
他不希望第二日醒來,她會後悔今夜之事。
時窈的唇果真停在了與他不過一紙之隔的地方,二人的呼吸彼此糾纏。
不知過了多久,時窈退離了幾寸,借着微弱的光芒看清眼前人後,她沉寂了很久,而後……緩緩松開了他:“抱歉,我看錯了。”
“是我亵渎了大人。”
說着,她放下了踮起的腳尖,似是怕自己再被蠱毒控制,做出沖動之事,她轉身想要逃離此處。
卻在她的手碰到門框之時,身後陡然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時窈抓着門框的手被一只修長的手從身後扣住,十指穿插,強硬的氣息頃刻間将她籠罩其中,另一只有力的手翻轉過她的身子,“砰”的一聲重重抵在了門後。
時窈下意識地擡起頭,未等低呼出聲,泛着冰涼的唇瓣已經堵住了她的唇,起初只是緊緊地貼着……
細碎的呼吸如蝴蝶振翅,噴灑在她的面頰。
時窈象征性地推拒了兩下,祈安的手卻越發用力地擁緊了她,唇瓣生澀地研磨、輕吮。
剎那間時窈只覺胸口那股空虛之感被勾了上來,愈發強烈,她不禁低低輕吟出聲。
祈安的動作因這抹聲音短暫的僵滞,片刻後将她抱起,走到榻旁。
“祈安,”時窈啞聲喚他的名字,“你可知……”
祈安的嗓音也染上了喑啞:“我幫你,時窈。”
“別找別人,我幫你。”
不等她的回應,他的唇近乎讨好地落在她的眉心,眼睑,鼻尖……最終再次捕捉到嫣紅的唇。
停留,輾轉,而後,徐徐下落……
宛如寒冬親吻梅枝,于纖細的枝丫,遍布朵朵紅梅。
蝶翅猶不甘地褪去包裹枝丫的霞衣,沿着起伏的峰壑,蜿蜒着落到沾了清露的花間,剝開梅瓣,小心翼翼地觸碰着藏在其中的紅豆。
恰如一尾漂亮的金魚嬉戲在溪水之間,潤澤而靈活,偶爾躍出水面,帶出點點晶瑩的水珠,四濺而去,氤氲着圈圈漣漪。
時窈無力地擡起手,卻只抓到如綢緞般絲滑的墨發,雪白的發帶松垮垮地散開,墨發頃刻滑落,柔軟的發梢撓弄到她的小腹。
“大人……”時窈輕顫了下。
祈安擡眸看向她,眸光異常的明亮,聽着耳畔悅耳的聲響,他那雙曾舞文弄墨彈奏琴筝的手指,也加入其中,安靜地譜出一曲鳳求凰。
紗帳悄然落下,影影綽綽映出交纏的影子。
月色也悄無聲息地躲在了雲後。
不知過去多久,時窈體內翻湧的蠱蟲漸漸平息,她呼吸急促地被祈安用力地抱在懷中。
祈安的唇瓣愈發嫣紅潤澤,未曾褪去的袍服,散亂開來,隐隐露出精瘦白皙的胸膛。
時窈的手徐徐鑽入他的袍服之下,幾乎立刻感受到那飛快跳動的心跳。
祈安的呼吸立刻亂了,捉住她亂動的手,嗓音嘶啞:“時窈,別亂動。”
時窈從他的懷中擡起頭:“大人怎會親自來這裏?”
祈安指尖一顫,唇動了動,沒有開口。
時窈抿緊了唇,下瞬忽然扯開他的衣襟。
祈安忙抓住她的手,時窈冷聲道:“大人若不願,往後也無需來幫我,我自會尋到自願之人。”
祈安的身子僵住,他轉頭看着她認真的神情,許久抓着她的手徐徐松開,躺在那裏,身軀緊繃如石,面色蒼白,額角也蒙了層薄汗。
時窈解開他的鞶帶,衣襟立刻滑落兩側。
祈安的身軀顫抖了下,許久阖上雙眼。
時窈看了他好一會兒,最終未曾剝去最後一層裏衣,只取過枕邊尖銳的銀釺,伸手覆在他跳動如雷的胸口上,而後用力刺下。
祈安悶哼一聲,睜開雙眼迷茫地看着她,眼中有不解,有怔忡,卻未曾阻止。
時窈看着他胸口的傷,血珠幾乎立刻滲了出來,直到系統說“夠了”的聲音響起,她方才将金釺拔出。
仍有血珠冒出,時窈擡眸看了祈安一眼,垂首将那滴血舐去。
祈安喉嚨裏驀地溢出一聲低喘。
時窈擡起頭:“大人一次次将我推出,這是懲戒。”
祈安望着她:“好。”
【系統:祈安好感度:99.】
時窈聽着系統的播報,眉眼漸漸舒展,在他的懷中尋了處舒服的位子躺了下來。
祈安雙手緊緊地擁抱着她,許久道:“時窈。”
“累”了大半夜,時窈已有些疲憊,聲音添了困倦:“嗯?”
祈安沉默片刻:“……委屈你了。”
時窈從他懷中擡起頭,半晌拉過他的手指:“大人的這裏,”而後抵上他的唇瓣,“還有這裏……”
“很好。”
祈安呼吸一緊。
時窈想到什麽:“還有……”說着,她緩緩湊近到他的耳畔,低喃着說了什麽。
祈安的耳垂與将白未白的晨色中,頃刻嫣紅如血。
時窈作勢委屈道:“大人博學多才,學富五車,又是最年輕的狀元郎,學會這些‘本事’,定然也很容易吧?”
祈安的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麽,到底什麽都說不出,只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懷中,不讓她看見自己慌亂的神情。
*
宮中風雲驟變,蕭黎中箭後被太醫救治,如今已軟禁起來,群龍無首之下,他帶來的将士與暗衛也都盡數被擒獲。
唯有京畿處駐紮的五萬兵馬仍是大患。
半月內若無兵符或蕭黎本人親自現身,五萬兵馬将齊攻入京,京中三四萬駐軍抵抗,只怕到時少不了一場血戰。
朝堂之上,關于此事日日都要争執不休,接連争了三日。
直到第四日,宮中傳來消息,蕭黎醒了,卻不肯說出兵符在何處,誰人前去,他都始終一言不發。
第六日,時窈入了宮,去見了蕭黎。
祈安雖不願,但見她執意前去,只得同意,卻派人死死圍着軟禁蕭黎的宮殿,半只蒼蠅都難以飛出。
時窈進入宮殿時,蕭黎正坐在床榻上,手中翻看着一卷書卷,身上的綢緞寝衣松垮垮的,短短五日,他整個人竟瘦了一圈,臉上毫無血色。
時窈并未出聲,只緩緩走到桌子旁,倒了一杯溫茶。
蕭黎聽見了動靜,卻恍若未聞般,仍低頭看着書,半點沒有擡頭的意思。
直到時窈出聲:“王爺。”
蕭黎翻頁的手一頓,良久方才擡起頭看向她。
“王爺瘦了。”時窈望着他,緩聲道。
蕭黎只定定看着她的眉眼,扯起一抹笑來:“不瘦點,窈窈會心疼我?”
時窈笑了下,将溫茶端給蕭黎:“王爺喝茶。”
蕭黎接過茶,待嗅到茶裏的異香,他的動作頓了下,仰頭一飲而盡。
而後,他如什麽都沒發生一般,輕聲說起另一件事:
“記得我曾對你說過,這件事過後,我們便成親,到時你的嫁裳定比上次奢華得多。”
“之後你我再收養幾個資質好的孩子,你喜愛蘭溪村那處院落,我也已命人買了下來,往後每逢拜月節時,我們便前往那邊小住幾日……”
他的聲音很輕,語氣裏帶着淡淡的向往。
時窈沒有打斷他,只是等他說完後方才輕聲道:“可惜,那個愛你入骨,曾真切地想與你共度一生的時窈,已經死了。”
蕭黎陡然沉寂,眼眶也漸漸泛起紅來。
時窈坦誠道:“那日入宮,我是故意的。”
蕭黎的神情沒有意外之色,只是臉色越發的白。
他并非蠢笨之人,豈會幾日的時日都想不懂呢?
時窈那日出現在宮裏的時機太巧了,她沒有武功,如何能安生地入宮?
且祈安的手下,便是死,箭矢也絕不敢對準時窈。
一切都表明,她是故意而為之。
“我只是沒想到,”時窈輕聲道,“王爺竟真的會為了護我,擋下那一箭。”
蕭黎沉默了許久,嗓音沙啞:“以往你次次以身為盾護我時,我從未放在心上,或者說,你總是面色冷靜,我只當你不懂痛為何物。”
“可這次護你之後,我方才知,原來,竟是這般的痛。”
“時窈,你說你不知我為何護你,其實我亦不知為何,”蕭黎安靜道,“我這幾日想了許久,在我心中,天下、皇位,每一樣都比你要重要,可為何偏偏選擇護你。”
他的嗓音突然啞了下來:“就在剛剛,你站在那裏笑着對我說‘王爺瘦了’時,我突然便想明白了。”
“時窈,天下比你重要,可你,比我重要。”
時窈垂下眼簾,這是出乎她預料的回答。
蕭黎伸手,将一卷書卷遞到她面前:“再陪我看會兒書?”
時窈看了他一眼,接過書卷,坐在床榻旁,靜靜地翻看着,偶爾停頓,蕭黎便會探出手來,指着那個令她停頓的字,低聲解釋。
直到一卷書到了末尾,蕭黎垂眸道:“那些随我前來的暗衛與将士,王府中人,可還活着?”
時窈低聲道:“王府已被遣散,其餘人皆在獄中,都還活着。”
“不過七日後,不止他們,京中多少人,大抵都見不到日出日落了。”
蕭黎沉寂下來,良久諷笑道:“祈安永遠只有婦人之仁,”說着,他的聲音輕了下來, “時窈。”
“嗯?”
“你想要的,你的心願,我能幫你實現。”
時窈微怔,轉頭看向他。
蕭黎卻移開目光,不再看她。
時窈停頓了下,将書卷合上,整理好放在他的身側,轉身朝外走去,未曾回頭。
直到關門聲響起,蕭黎擡頭看向門口處,那裏早已空無一人,唯有桌上那杯仍殘留着毒蠱異香的茶杯,昭示着她真的來過。
蕭黎驀地低咳一聲,一口鮮血從口中吐出,落在面前光潔的書頁上。
他出神地看着上方的血跡,感受着體內內力的流失,而後又一口鮮血嘔出,肺腑密密麻麻地刺痛着,生不如死。
當初他令時窈爬上祈安床榻的第二夜,曾命人給了她散盡武功的毒蠱。
後來她對他說:那夜,王爺命人送來的蠱藥,真的好疼啊。
原來……真的很疼,很疼。
*
時窈走出宮殿時,祈安正目不轉睛地盯着門口,見到她出來,他緊繃的身軀才驟然輕松,走上前,初次無視周遭衆人的視線,于衆目睽睽下牽起她的手,朝外走着。
時窈垂眸,他的手格外冰冷,可如今已是春日。
“大人,”時窈輕聲喚,迎上祈安的視線,她笑道,“随我去個地方?”
祈安沒有問她去哪兒,只命人安排了馬車,與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朝蘭溪村的方向而去。
約莫半日,一衆人才終于趕到。
時窈走到她親自開墾的小花園中,找到她曾埋下那兩盞河燈的地方,命人挖下去。
挖到四尺深時,鐵鍬撞到了一個堅硬的盒子,一衆人刀劈斧鑿近一個時辰,才終于将盒子打開。
裏面放着半枚被劈開的古樸的銅印,印上刻着一只虎獸。
兵符。
時窈正欲讓人将兵符拿給祈安,卻未曾尋到祈安的身影,等到走到屋中,才發現他始終未曾關注過兵符,只是站在屋子中央,目光一一掃過此處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
桌上仍殘留着她離開前的碗筷,火爐早已熄滅,炭灰仍聚在爐中;
梳妝臺前,上好的胭脂水粉仍整齊地擺在銅鏡前,仿佛主人只是離開一會兒,不日便回。
還有……那并列擺放的床榻,床榻上倒扣的話本,窗子前搖搖晃晃的草編蝈蝈,以及,門上懸着的花燈,均昭示:
這裏曾是一個……家。
一個她與蕭黎的家。
返回京城的路上,祈安異常的沉靜,坐在那裏,俊雅的面頰于一盞燭火的映照下忽明忽暗,不知在沉思着什麽。
直到後半夜,馬車方才停在祈府門前。
時窈早已困倦不已,意識游移間聽見車輪聲停下,只含糊地問了句:“到了?”
話音未落,祈安便抱起她,一步步朝府中走去。
時窈樂得自在,頭一歪便再次睡了過去。
門口相迎的下人與侍衛均飛快垂下眼簾,不敢多看。
唯有遠處昏暗的角落,馬尾高束的少年望着被抱在懷中的女子,許久悶咳一聲,轉身孤獨離去。
時窈被祈安抱着,一直回到寝房。
她感覺到自己被人輕輕置于床榻上,脫去鞋襪、褪去外裳,淨手潔面,而後,一聲沙啞的聲音喚着她:“時窈。”
時窈半夢半醒間睜開眼:“嗯?”
祈安的唇動了動,想要問那處院落,想要問她與蕭黎如何相處,想要問那些鄰家說的“私奔的小夫妻”是誰……
可無數問題到了嘴邊,卻又惶恐地不敢多問,怕聽見那個真實的答案。
時窈久沒聽見聲音,不由凝眉:“怎麽……”
沒等說完,眼前驟然一暗,祈安用力地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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