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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第 5 章

第二天上山下葬的時候,周冉還是來了。

她跟在關雪身旁,神色冷淡,仿佛只是來參加儀式的某個遠方親戚,覆土的時候遠遠地站在角落,和身旁一個年齡相仿的女生有說有笑的。

她長得好看,笑起來更是好看,輕輕朝這邊瞥了一眼,握着鐵鍬的男生覆土的動作頓了頓,恍惚幾秒。

有人問:“那個女生是誰家的?沒怎麽見過。”

“陳景南妹妹,好像叫周冉,之前不是和你一起讀過同一個初中嗎?你這都不記得了?”

“又不是同一個班的,初中那麽多人,誰記得過來。”男生笑了笑,大白牙嵌在深色的兩片唇中間,低頭把泥土鏟進桶裏,半晌後才反應過來什麽,“陳景南妹妹怎麽姓周?”

身旁人撞了撞男生肩膀,示意他小點聲,“收養的,不知道為什麽沒改姓。”

今天依舊是個好天氣,天空湛藍澄澈,幾朵綿柔的雲浮在上空。這裏周圍并未栽樹,涼爽的風呼呼打過來,額頭上挂着的幾滴汗珠也就沒了。

泥土已經全滲進鞋裏了,周勝沒在意,只是下意識往左邊看了一眼,十分不湊巧,正對上女孩轉過來的視線。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他連她什麽表情都沒看清,便慌張地偏回了頭。

陽光直挺挺地落下來的時候,覆土結束了。

一座墓碑矗立在新墳之前,在陽光的映照下散發着幾分幽冷的光澤。

按照地方習慣,覆土之後需要在山上吃一頓飯,算是送別逝者。飯菜已經被人用桶和盆挑上山了,蓋子一打開,騰騰冒着白汽。

周冉聽到幾個嬸嬸的叫聲,拍了拍身旁不斷講八卦的喬豆蔻,“過去吃飯了。”

兩個女生走到墳前,接過嬸娘打好的飯菜,抱着碗退到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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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冉不怎麽有胃口,捏着筷子把肥肉挑到碗邊緣,游離的視線掃過面前高大的墳墓。

巨大且形狀規則的石塊環繞着土堆,整齊地堆砌成一圈,當陽光傾灑而下時,石塊裏隐隐透出漂亮的藍色。

山間的風很大,呼呼吹過墓地附近齊腰高的雜草,風吹草低,暗黃的土地忽隐忽現。

不遠處,幾個中年人不知道談起了什麽,聲音大得驚人,好像在發表什麽領導人獲獎感言。

最大的聲音是屬于周興宗的,音調時高時低,像是在鋸木頭,很是刺耳,喉嚨裏像是卡了兩斤痰,時不時伴随着兩聲“啐”。

周冉本就寥寥的胃口,在此刻全然消失,她抿了抿唇,視線不經意間落在斜對面的新墓碑上。

碑身由光潔的大理石雕琢而成,碑面上的字跡剛勁有力,墓主名諱左側,是字體稍小一點的孝名。

最上面一排是周興宗的名字。

然後是其子,周勝。

視線再往旁邊移動,筆畫規整的幾個字闖入周冉眼裏。

像是被一道雷電突然擊中,周冉身體剎那間猛地僵了一下,帶着冷意的視線在墓碑上掃了又掃。

“其子,周勝”旁邊赫然用楷體寫着幾個規整的字——其女,周冉。

其女……

呵。

嘴角往上勾了勾,逸出一聲冷笑,周冉緊緊握住筷子和瓷碗,關節泛白,滔天的怒火如洶湧的岩漿瞬間爆發出來。

中年男人嘻嘻哈哈的聲音還在繼續,周興宗正吹噓着這塊漂亮的墓碑花了好幾萬,他的孝順兒子從天黑守靈到天亮,已經好幾天沒合眼了。

周圍人附和着他,誇贊他的深情,誇贊他的闊綽,誇贊他有個好兒子。

周興宗随意地擺了擺手,兀自扮演着自謙的角色,流于表面的僞裝讓他原本看起來就可怖的臉看起來有些怪異。

“哪有哪有,都是他自己争氣……”周興宗還想提一嘴周勝上大學的事,再次給自己掙點面色,黑紫的嘴唇張了張,還沒說話,忽地聽到一聲尖銳的女聲。

“周興宗!”

聽起來年齡不大,哪家的女孩這麽沒家教?

周興宗不悅地想着,依舊端着中年男人的架子,緩緩偏頭,視線還轉過去,一個碗先摔到了周興宗腳下。

黏膩的湯汁潑濺在中年男人擦得锃亮的皮鞋鞋尖上,男人的火氣噌的一下竄了起來。

這是他專門用來撐場面的一雙鞋,剛才覆土的時候都小心翼翼的,結束後還用紙巾擦了又擦,就怕弄髒了他的鞋。

他咬着牙擡頭看。

女孩站在周興宗身前不遠處,身體氣得發抖,擡手指了指一旁的墓碑,“周興宗,我問你這是什麽?”

她情緒徹底失控,像一頭發狂的野獸般大吼大叫,漂亮的臉扭曲起來:“草你爹憑什麽把我的名字寫上去!我跟你有個屁關系,我跟關白鳳有個屁關系!”

眼淚一瞬間湧到了眼眶,她的身體搖搖欲墜,擡起的手肉眼可見發顫,卻依舊咬着牙,努力不讓眼淚落下來。

明明已經抛棄了她,他們到底有什麽臉面把她的名字寫上去!憑什麽!她的名字要和這家人綁在一起!

周冉感覺到無比惡心,惡心到她開始反胃,捂着胸口張了張嘴。

“周冉,你怎麽跟我說話的?”

餘光裏,她瞥見周興宗朝自己沖了過來,手掌在半路上揚起來了,似乎想要打她耳光,又被旁邊的人攔住。

喬豆蔻小跑過來,神色擔憂地扶着周冉。

周冉的身世在小鎮上并不算是秘聞,喬豆蔻隐隐聽說過,只是沒想到周興宗無恥至極,竟然把周冉的名字刻到了墓碑上。

周興宗死死瞪着周冉,眼球幾乎要彈出來,他一輩子沒被人這樣忤逆過,擡手指着周冉,一口氣快要喘不上來。

“周冉你剛說的什麽混賬話?啊?陳強夫婦就是這麽教你的?陳景南就是這麽教你的?沒家教的東西!”

若非身旁的人死死拉住他,他非得過去讓那死丫頭知道厲害。

“你還不配提我爸媽。”

片刻時間周冉早已把眼淚憋了回去,她看起來要比周興宗平靜許多,微微仰着頭,嘲諷地看向周興宗,“我生父生母也早死了,可能這就是我沒家教的原因吧。”

聽見女孩咒自己,周興宗像是被踩了尾巴,忽然跳起來,盡管很多雙手都拽着他,男人依舊往前沖去。

周冉微微歪着頭,也不躲,只是推開攔在身前的喬豆蔻,冷冷地看着沖過來的周興宗,“沒家教的我不如畜生的你,丢掉親生女兒,還沒臉沒皮地把名字寫上去,周興宗,你真不要臉。”

她鐵了心要戳這死老頭的痛楚,“怪不得生不出兒子,原來是作孽作多了,你香火要斷在你這一代了,真廢物。”

女孩聲音不大,卻很清晰,足夠周圍人聽清了。

上山的親戚多半是小鎮上的人,對周家那點破事也有幾分了解,看到墓碑上周冉的名字時也有人疑問:“這……寫上周冉的名字不太好吧?”

陳景南知道了不得把這墓碑劈了?

那時周興宗不以為意,大言不慚周冉雖然送出去了,到底還是周家的骨血,戶口本上可以沒有,墓碑上一定要有。

原來這事周冉并不知情,這會兒看到了,自然要鬧。

“賤人!”被個小女孩當衆辱罵,周興宗氣得發抖,踹開身邊拉着的人,兩三步朝周冉跑過去。

一巴掌落下,尤其響亮的一聲“啪”,震得周興宗手腕酸痛。

空氣凝固了一秒,此起彼伏的吸氣式傳入耳中。

腥甜充斥着口腔,周勝微微張着嘴,一縷血絲從唇角滾了下來。臉頰疼得發燙,耳朵也嗡嗡嗡好久,似是耳鳴。

周勝擡手覆在顯而易見的巴掌印上,擡眸看向依舊在大喘氣的周興宗,“爸,今天是媽媽下葬的日子。”

“吃裏爬外的東西,滾開!”周興宗沒想到引以為傲的兒子突然會沖出來,氣得他高血壓都要犯了,擡手又是一耳光。

兩耳光下去,彎了大半輩子的腰總算在子女面前又直了起來。

一左一右兩個巴掌印挂在少年臉上,他低着頭擋在女孩跟前,依舊不肯讓開,只是抿了抿幹澀的唇,“爸,親戚們都在看着。”

周興宗好面子,此刻被這話一提醒,這才發覺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喉嚨滾了滾,他扯了扯外套,冷哼一聲,看向周勝身後沒什麽表情的周冉。

周勝那話倒是提醒了他,“今天是你生母下葬,你就這樣對你的親生父母出言不遜?沒有養恩也有生恩,不知道感恩父母的,簡直豬狗不如。”

他從始至終都只想要兒子,所以不喜歡這個女兒,算命後得知女兒克兒子後更加深對她厭惡的程度,當即就聯系人把小女孩送了出去。

可到底是自己的骨血,就算是他不要的,不喜歡的,那也是周家的骨血,于是在送人的時候還送了一筆錢,要求對方不得更改小孩的姓。

眼下看着眉目和妻子有幾分相像的女孩,周興宗更加悔恨,早知道就在驗出性別的時候就打胎了,他一時婦人之仁,導致現在被個小東西指着鼻子罵。

他沒養她怎麽了?有誰規定父母必須養小孩了?再說了,他始終是周冉的親生父親,沒有養恩也有生恩,她竟然敢這麽罵他!

“生恩?”周冉推身前的少年,沒推動,于是從少年身後走了出來。

今天這樣天時地利人和的日子,她幹脆把長久以來憋在心底的話一股腦說了出來,“我怎麽不知道男人能生孩子了?”

餘光掠過周勝臉上的紅痕,她看向周興宗,“關白鳳尚且有懷孕的那十個月,勉勉強強算有生恩,你呢?周興宗?”

她挑了挑下巴,咬牙切齒:

“就你□□爽的那一下,你也配用提‘生恩’這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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