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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眉梢微微上揚，周冉抿着唇。

曬了一天太陽的河水并不算冰涼，少年的身影在水下若隐若現。

周勝花了一點時間适應水裏的視線，雙手在水中悄然摸索，動作輕盈而敏捷，生怕驚擾了河底的獵物。

河水并不深，靠近岸邊的地方最深只有兩米。

大約是幾分鐘後。

少年鑽出水面，高舉的雙手抓着兩條拼命掙紮的魚，少年聲音裏是止不住的欣喜：“姐姐，這種可——”

尾音消失在暗沉的天色裏。

額頭處的水珠順着臉部輪廓緩緩滑落，濕漉漉的碎發貼在臉上，周勝眨了眨眼，手指一松，那兩條魚甩着尾巴跳入河裏，倉皇逃離。

濕潤的衣服貼在身體上，晚風吹過，有點涼。

順着少年的視線看去。

河岸上空無一人。

他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呼出的白氣頃刻間消散。

周勝張開雙手，一點點往岸邊游。

-

關白鳳下葬之後沒幾天，就是為期七天的國慶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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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等來一個小長假，學生或者上班族都等着出去玩呢，可惜天不作美，黑雲随着放假信號壓下，半個月沒落一滴水的平河鎮下了一場綿綿的雨。

細碎的雨聲砸在窗戶上，濕潤的寒意從窗戶縫鑽進來。

周冉窩在二樓卧室裏，裹着被子，聽着雨聲，一躺就是一整天。

“睡覺真的會上瘾。”

再次躺了十四個小時起來後，周冉對着電話裏的陳景南說。

“得了吧，是沒人管你。”陳景南說，“你在家是不是都沒開火？”

“一個人有什麽好開火的。”睡得太久頭有點暈，周冉下床後扶着窗戶站了好一會兒，“就為了那小口飯，我得買菜，切菜，洗鍋，洗竈臺，洗電飯煲……點外賣多方便。”

“懶死你得了。”陳景南似是在抽煙，呼出一口長氣，“那你還待在家幹嘛？家裏又沒人，你又不想見那些多嘴的叔和姨，幹嘛不直接回學校。”

回學校好歹能吃食堂，不至于天天都吃不健康的外賣。

“我也想啊。”在家裏躺這幾天，周冉的骨頭都要躺沒了，“但和幾個朋友約了國慶出來吃飯，就過兩天，難得聚一聚，過兩天我就走。”

幾個人都是初中同學，交往也一直比較好，只是後來上班的上班，讀書的讀書，各奔東西，這次的國慶長假難得有時間聚會。

“行吧，不管怎麽樣，按時吃飯，你都成年人了。”

周冉推開窗戶，涼風竄進來，她連忙縮了縮脖子，“知道了，哥。”

挂了電話，周冉忍受不了那涼意，連忙拉上窗戶，堵住往屋裏湧的潮濕。

呵出一口白氣，周冉往窗戶外看了一眼。

雨小了很多，卻還在下。

庭院裏一片狼藉。

原本繁茂地綻放在枝頭的桂花，被雨水打掉了一部分，細小的花朵星星點點地散落在地，金黃的顏色也似被雨水沖淡了許多。

空氣中彌漫着的桂花香，也因這場雨而變得稀薄。

淡淡的香氣拂過鼻尖，稍縱即逝。

周冉打個哈欠的功夫，手機又響了。

“周冉你來了沒！不是說出來喝奶茶嗎？不會還沒下床吧？”

周冉把手機扔在床上，彎腰在行李箱裏挑選衣服，不忘扯着嗓子對手機裏的喬豆蔻喊：“在來的路上了，馬上到。”

手機裏的聲音頓了頓，“我也馬上到了。”

迅速換了件衣服，用清水洗了把臉，周冉從角落處找出一把落了灰塵的傘，撐着傘出了門。

到了地方沒看到人，她先點了一杯熱奶茶，坐在角落處發消息問喬豆蔻。

消息是秒回的。

【喬豆蔻：快到了快到了！】

周冉好久沒和喬豆蔻約出來了，因此對她的德行有了點不切實際的美好期許，所以信了這話。

直到在奶茶店坐了二十分鐘，熱奶茶都冷了，吸管被咬得扁得不能再扁，喬豆蔻才撐着傘姍姍來遲。

周冉：……

“對不起嘛~讓你等了我這麽久……”喬豆蔻收傘挂在一旁架子上，上前抱着周冉的肩膀搖晃撒嬌，“梳妝打扮稍稍費了點時間。”

周冉眯着眼睛笑了笑，視線掃過喬豆蔻腳上的小皮鞋、身上的甜美系風格的lolita裙子、手上挽着的可愛包包，以及化了全妝還貼了假睫毛的臉，“你這是……要去約會？”

喬豆蔻提着裙子和底下的裙撐，優雅地在周冉對面坐下，點了點頭。

周冉往前靠了靠，托着腮玩笑道，“約會對象不會是我吧？”

“就是你呀，小冉。”喬豆蔻誇張地朝她抛了幾個媚眼，慢悠悠從包裏抽出手機放在桌上。

小鎮沒什麽娛樂場所，兩個女生約出來玩無非也就喝喝奶茶，逛逛精品店和兩元店，更有閑情逸致的，也可以去服裝店轉一轉。

從奶茶店出來，兩人按照流程去精品店轉一轉。

周冉摘下貨架上的耳環，放在鏡子前比劃了一下，“所以，你一會兒還要和你的crush出去玩，那我現在是不是不該占用你的約會時間啊？”

“沒有。”喬豆蔻把一頂帽子放在周冉頭上，“晚上才去，和你不沖突的。”

周冉嗤笑一聲，“晚上回家嗎？不怕你媽雞毛撣子伺候啊。”

“我媽知道的，我們兩家認識。”喬豆蔻頓了頓，“再說了，他開車去的，看完煙花秀就回來。”

正在下小雨，街道上濕漉漉的，兩人從精品店出來，又轉回了奶茶店，點了兩杯奶茶。

奶茶倒是顧不上喝，喬豆蔻洋洋灑灑地和她說起那個男人。

末了，喬豆蔻話題一轉，問起她的情感狀況，“你呢？分手都過去好久了，還放不下你的前男友啊。”

周冉吞了一口珍珠，“不是，就是沒遇到喜歡的。”

這話半真半假，說出口時周冉有點心虛。

前男友早忘了，他在周冉這根本算不上什麽，當初答應他的追求也只是想試一試戀愛的感覺。

試過了，根本不行。

至于說“沒遇到喜歡的”——其實，是不敢喜歡。

雨珠從屋檐墜落，砸在奶茶店門前的臺階上，濺起的水花帶着濕潤的氣息跳進奶茶店，原本鮮豔的紅色“歡迎光臨”地墊很快變成了暗紅色。

就一兩天的時間，氣溫斷崖式下跌，寒意伴随着潮濕迅速在小鎮蔓延。

好在奶茶店裏開了空調，兩人坐在角落，也感受到一股暖流将人輕輕環繞。店內燈光柔和溫馨，熱風均勻地在每一個角落流轉。

喬豆蔻把奶茶推到一邊，興致勃勃和她說起道聽途說的某個男同學的八卦，訂婚啦，劈腿啦，被女方當街扇巴掌啦。

周冉一邊激動地應着“嗯”“哇”“他怎麽這樣”，一邊趁着喬豆蔻喝水的間隙咬着吸管：這誰來着？

她實在記不起來那人，又不忍打擾喬豆蔻的興致，只能繼續“嗯嗯”地應着，扮演好一個傾聽者的角色。

女生之間話題總是轉得毫無預兆，喬豆蔻忽然說起一件事，“小冉，你聽說沒？橋邊的那家滑冰場要關門了。”

周冉小學和初中的時候，滑旱冰在小鎮上是個很流行的活動，每到課餘時分或周末假期，追趕小鎮時尚的中小學生會約着去滑冰場玩上幾個小時。

大多數小孩是不會滑的，因此一群人裏總要有一兩個會滑的人，讓他們扶着、拉着、教學，一來二去摔得多了，也就慢慢會了。

周冉是同齡人裏滑冰滑得最好的人，于是，她順理成章成了小孩堆裏炙手可熱的人物。

她人長得好看，在人群裏本就格外引人矚目，穿上旱冰鞋身姿輕盈地滑入場地，動作優美流暢，像是在跳舞似的，一滑一動都吸引着周圍人的目光。

也就是在那會兒，她收到了人生的第一封情書。

被人喜歡的感覺是很好的，盡管她并不認識給她情書的那個男孩，她還是不由自主地開心。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打開信看一看，那信就被趕來滑冰場的陳景南撕掉了。

給她遞信的男孩早跑了，圍觀的人見是她哥，紛紛踩着滑輪走開，再不敢看熱鬧。

周冉看了看她哥手裏的碎紙片，有些可惜，還有些生氣：他憑什麽撕別人給她的情書！她都還沒看呢，這可是她收到的第一份情書！

越想越氣，她氣勢洶洶仰頭瞪他，卻在視線觸及陳景南比煤炭還黑的臉色後慫了下來，方才那股盛氣淩人的勁兒消失得無影無蹤，挺直的脊梁也彎了下來。

“哥。”她哥的臉陰沉得可怕，周冉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不能亂扔垃圾的。”

陳景南上前拽着她往外走，順手把碎紙扔進一旁的垃圾桶，“我說你怎麽天天回家這麽晚，原來忙着早戀呢！你多大啊周冉！”

手腕被陳景南拽得發疼，她戀戀不舍地看向垃圾桶：她收到的第一封情書，她還沒看呢！

陳景南一邊給她換鞋一邊罵罵咧咧：“早知道不教你滑冰了！看什麽看，還舍不得？”

忽然發現女孩朝垃圾桶的方向望過去，黑白分明的眼裏盈滿水，一副很失落的樣子，陳景南氣不打一處來：

“你還看！真喜歡那個瘦小的猴子？還沒你高呢你喜歡他什麽呀？能不能有點出息？”

女孩不說話，眨了下眼睛，豆大的淚珠就從眼眶裏跳了出來。

“哭？”粗糙的掌心在女孩臉上胡亂揉着，濕潤的淚水沾濕陳景南幹燥的皮膚，他惡狠狠威脅她，“再哭我告訴爸媽。”

周冉委屈得要命，眼淚一時半會兒止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