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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手臂被人戳了一下,回憶戛然而止。

雨勢漸漸收窄,奶茶店的玻璃門外不再有持續不斷的雨線垂落,周冉不再聽見雨聲,她輕輕嘆了口氣:“現在的娛樂活動太多了,沒多少人專門去滑冰場滑冰了,倒閉也是在情理之中。”

就連曾經非常喜歡滑冰的自己,也多年沒有穿上輪滑鞋了。

見她面有不舍,喬豆蔻說:“滑冰場好像就這兩天營業呢,免費的,買一瓶飲料可以玩一天。”

女孩托着下巴:“感覺滑冰的快樂時光都是上個世紀的事了,還是很有情懷的,反正我們這兩天也沒事,不如明天我們去看看?”

“我記得你不會滑呀。”周冉彎着眼睛笑,“不用專門為了陪我的,我自己去,你先琢磨着怎麽拿下你的crush吧。”

喬豆蔻伸手在空氣中抓了一下,“不用琢磨,我略微出手,就能手到擒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快到五點鐘的時候雨完全停了,接喬豆蔻去看煙花的車也停在了路邊。

和喬豆蔻告別後,周冉抱着沒喝完的奶茶,順着鋪滿青石板的步行街往下走。

這條步行街從前是很熱鬧的,只是時過境遷,如今稍顯落寞,磚縫裏長起了青苔,一下雨沾了水,青苔變得濕滑無比,過路行人稍不留意就容易摔倒在地。

從步行街鑽進窄巷,周冉還沒走幾步,好幾滴冰涼的水落進脖子裏,周冉冷得抖了抖。

想了想,還是不抄近路,老老實實走步行街吧。

來到橋邊的滑冰場時天色已經開始暗了。

破舊的“小太陽溜冰場”的招牌已經不亮了,厚厚的灰塵層層堆積,顯露出十分具有年代感的不堪。

這裏曾經是平河鎮最大、流量最好的室內滑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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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大門進去,清冷昏暗撲面而來,周冉一開始以為前臺沒人,走過去才看到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正盤腿縮在椅子上玩游戲。

“你好,滑冰。”

小孩頭也不擡, “直接進去換鞋就行。”

周冉愣了一下,“不用買飲料嗎?”

“不用,飲料沒了,直接進去就行。”小孩雙手握着手機兩邊,眼睛盯着屏幕,緊接着吐出幾句髒話,“中單穩住!我草!”

周冉往裏走了幾步,擡手推開滑冰場的門。

門上漆掉了大半,摸上去有點澀,往裏推的時候,發出一聲極有年代感的長長的“吱嘎”。

一片濃重的昏暗鋪滿周冉的視線,周冉往門邊挪了幾步,循着模糊的記憶摸牆上的開關。

指腹扶着開關的塑膠殼往裏推,昏暗一瞬間被驅散,白光從滑冰場高高的天花板落下。

滑冰場裏依舊冷清,姜清模糊的影子往後抵在刷了藍漆的牆上。

不清楚是來得太晚了還是生意冷到了這種程度,總之,周冉視線大致轉了一圈場館,沒看到其他人。

所以才沒開燈的麽。

周冉沒多想,只是被潮濕的空氣冷得哆嗦了一下,轉頭進了更衣室。

小鎮的溜冰場并不正規,尤其和六照市的場館比起來,簡陋得像一塊被打掃幹淨、地面被磨得很滑的大院子。

更衣室也很簡陋,分成男女兩個窄小的房間,但連門也沒有,裏面也沒有衣櫃,只是有兩片簾子挂在門框下,從外面看勉強能遮住上半身。

所以其實叫更衣室并不準确,或許應該叫換鞋區。

雖然要倒閉了,但鞋架上的溜冰鞋看着還是很新,周冉随便挑了一雙,彎腰坐在沙發上換鞋。

更衣室的皮質沙發顯然已經有些年頭了,靠背和扶手處皮面磨損得厲害,手背不經意間擦過沙發表面,一陣粗糙和刺痛傳來,周冉低頭,手背留下來一道淡淡的擦痕,微微泛着紅。

換好鞋從更衣室出來,一陣涼意襲來,周冉在場地邊緣稍作停頓,微微屈膝,不可避免地想起一些事。

她的滑冰技能是陳景南教的。

滑冰這個項目還沒流行進小學生群體時,她就已經跟着她哥頻繁進出溜冰場了。她哥和一群男生在裏面滑冰,滑得很快,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周冉不太會,只能在場地邊緣扶着牆慢慢挪動。

一男生笑着看角落的女孩,“陳景南,你就放你這麽可愛的妹妹在那邊自己玩啊?”

陳景南瞥了一眼,不甚在意,邁開長腿往前沖去。

男生無奈地笑了笑,再回頭看時,女孩不知是摔了還是累了,表情呆呆地坐在地上,他摸着頭想了想,朝女孩滑過去。

還沒走到女孩面前,一個黑影忽然竄了過來,動作迅速地蹲在女孩跟前。

“起* 來。”陳景南朝女孩伸手,欠揍的表情退了幾分,“扶着我,我教你。”

周冉眨了眨眼,抓着陳景南的手顫顫巍巍站起來,卻不敢用力。

她哥缺德得很,她很怕他故意讓她摔跤。

可這回陳景南真沒讓她摔,不僅這回,從開始到周冉學會滑冰,只要有陳景南在,周冉都沒摔過。

冷氣從四面八方竄來,密密麻麻的雨聲落在耳邊。

回憶就此打住,周冉輕輕呼出一口氣,腳用力一蹬,雙腳交替滑行間,她如離弦之箭沖向滑冰場的中心。

光滑的地面上倒映着天花板的燈,恍惚間仿佛出現太陽的光影。

只是依舊很冷。

許久沒滑冰,周冉的動作略顯生澀,努力适應了一會兒,身體的記憶才慢慢回歸,逐漸找回往日的感覺。

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女孩散開的發絲肆意飛舞。

四面的牆和泛白的燈光在眼前流動起來,速度越來越快,周冉血管裏的血液也在加速流淌,暖意慢慢從腳底蔓延至全身。

空曠的場地裏回蕩着輪子摩擦地面的沙沙聲,身後的地面又新增了幾道并不明顯的痕跡。

周冉之前在床上躺了好幾天,這會兒驟然運動,還沒滑多久便明顯有些力不從心,周冉慢慢靠近牆邊,握着扶手休息。

輪滑鞋與地面摩擦的嘈雜戛然而止,周冉的喘息聲在寂靜裏顯得格外明顯。

一層又一層,忽淺忽深。

她動作忽地僵住,循着直覺偏頭,微微眯着眼睛,看向不遠處的男更衣室。

剛才的聲音,不僅僅是自己的呼吸聲。

她後知後覺,進來之後,似乎一直有人在暗處看着自己。

更衣室門口深藍色的門簾動也不動,越過門簾下方可以看見男更衣室的地板和部分溜冰鞋,周冉輕輕笑了一下,擡腿在地上輕輕一滑。

她直直朝着男更衣室走去,中途抄起牆邊放着的一根木棍。

哪兒來的猥瑣男,今天遇見她算他倒黴。

要從前周冉忍忍也就過了,到底沒吃什麽大虧,偏偏她前幾天因周興宗那件事窩着火,那火直到現在還沒散,握上棍子的一瞬間一股興奮直沖大腦。

更何況這種偷窺的猥瑣男,往往都是專挑軟柿子捏的廢物,女孩越忍他氣焰越嚣張。

周冉風風火火竄進男更衣室,連簾子都沒來得及挑開,深藍色的粗布砸在臉上,視野被掩蓋一瞬,忽又變得清明。

“誰在偷看?”

輪滑鞋慢慢停了下來,周冉抓着棍子,視線掃過沙發和鞋架上的一排排輪滑鞋,呼吸一頓,忽然猛地轉身。

“姐姐。”

少年肩膀抵着牆,看着她舉起來的棍子,喉嚨滾了滾,“是我。”

視線落在女孩因運動而微微紅潤的臉上,不知想到了什麽,動作別扭地垂下眼皮。

輪子摩擦過光滑的地面,來到周勝跟前。

周冉凝眸看他,舉起的木棍輕輕一推,抵在周勝的喉嚨上,“看多久了?”

冰涼圓潤的棍子貼着皮膚往裏壓進一個小小的弧度,周勝喉嚨滾動時顯得有些困難,他垂眼看着周冉的鞋,“沒多久。”

記起她說的“像個變态”,他又忙不疊解釋,“不是跟蹤姐姐,是我先來,後來姐姐才進來的。”

喉嚨上的力度松了點,周勝得以正常呼吸。

緊繃的身體才放松了一分,那冰涼的木棍忽然擦着皮膚往上,不太禮貌地挑着他的下巴。

“擡頭。”她用棍子戳了戳他,“你先來的?那為什麽一直躲在這裏?”

周勝抿了抿唇,順着她逼迫的動作仰頭,“我……不太會。”

他一只手扶着牆,一只手抓着門框,雙腿岔着站,兩只輪滑鞋互相抵着,确實是不太會的樣子。

“不太會你還來玩。”周冉收了棍子,擡手放在一旁的沙發上,她回頭看着周勝,微微皺眉,“從前不是學過嗎?”

說完後表情一頓,她抿了抿唇,垂下的眼皮遮住半只瞳孔,看不出什麽情緒。

周勝從前學過,而且,是她教的。

在兩人關系還沒那麽僵的時候。

她只教了一個下午,手把手拉着他,扶着他,一邊和他說動作要點,一邊惡狠狠地警告他要是摔了可別拉着自己。

男孩小小一個,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個子也比同齡小男孩矮,唯有一雙眼睛很是透亮,看着周冉乖乖點頭。

旱冰場裏人來人往,周冉難得沒有滑到場地中間出風頭,而是拉着周勝在邊角處慢慢挪動。

只可惜周勝悟性太差,一下午了都還不會。

這讓周冉十分挫敗,她煩躁地撓了撓頭,“你還學不?明天早點來。”

周勝當時是怎麽回答來着。

時間太久遠,周冉已經忘了。

但大約,後來也沒有再教周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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