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出發去義診

穆瓊答應下來之後, 傅蘊安就說了一些做義診的事情。

這次義診,會組成一些小的團隊, 然後從上海出發, 去周邊的鄉村幫人治病,歷時一個禮拜。

這跟穆瓊想的略有不同,時間也偏長, 但他還是應下了。

他穿越過來之後,一直待在上海,從未出去過,去周圍看看也好。

義診的團隊三天後出發,在公濟醫院門口集合, 到時候穆瓊會以志願者的身份加入進去。

得到确切的消息,把傅蘊安送到公濟醫院之後, 穆瓊就去了一趟書店。

他家裏有很多稿紙, 但稿紙攜帶起來不方便……穆瓊花五毛錢買了一個非常漂亮的進口的硬殼筆記本,方便到時候可以随時記錄東西。

除此之外,他還買了一支鋼筆并一瓶藍色的墨水。

他現在用的鋼筆是加黑色墨水的,現在多一支加藍色墨水的鋼筆, 做筆記做記錄更清晰更方便。

從書店出來,他又去了一趟賣進口商品的店鋪,買了一雙日本進口的橡膠鞋,也就是俗稱的套鞋雨鞋, 又買了一把質量還算不錯的傘和其他一些零碎的小東西。

出遠門要帶的東西,他家裏一樣都沒有, 只能添置起來。

這麽一買,五個大洋就沒了……穆瓊突然意識到,自己其實還不夠有錢。

這天下午,穆瓊除了給陳老板畫菜單以外,就是教導朱婉婉和穆昌玉讀書了,同時,他把自己要去做義診的事情也告訴了她們,還拜托朱婉婉去買一些鹹肉鹹魚回來,他打算蒸熟了帶上。

穆瓊沒有參加過這樣的義診,但他知道,到時候他們的生活條件一定不怎麽樣。

不說別的,在吃食上面,他們就不可能有大魚大肉吃。

現代的時候,一些人去偏遠地區支教,會特地帶上一些食物,到了那裏好打牙祭,在這裏當然也是行的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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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兒,我再買點雞蛋,到時候煮熟了你帶上吧。”朱婉婉道。

穆瓊答應下來。

穆瓊做的準備不止于此,他還特地帶上了朱婉婉給他做的厚棉衣和棉褲。

在義診的前一天,把陳老板要的菜單送過去的時候,他更是從陳老板那裏購買了一些能放好些天的幹面包,又去買了一些糖。

他們應該不會缺主食,他也不吃糖,這些他其實不是為自己準備的,而是為義診途中,他可能遇到的貧困而又饑餓的孩子準備的。

在上海這樣的地方,底層百姓的日子都過得不好,到了外面……穆瓊雖未親眼所見,卻也能想象。

第二天,穆瓊按照傅醫生的交代,去了公濟醫院。

時間還很早,但公濟醫院門口已經聚攏了很多人,有男也有女,他們大多比穆瓊大幾歲,也有跟穆瓊差不多年紀的,看着都是學生。

如今這天氣還不到最冷的時候,這兩天天氣又不錯,因而這些人大多穿的挺單薄,同時也非常體面——不論男女,他們都穿着漂亮的皮鞋。

穆瓊的到來,引來了很多人的側目,畢竟穆瓊帶着的東西實在有點多,他的穿着打扮也跟這些人格格不入。

雖然《留學》的發表給穆瓊帶來了不菲的稿費,但他并沒有亂花,至少,他就沒有去裁縫鋪做衣服買鞋子——他的衣服都是朱婉婉和穆昌玉做的。

穆瓊并不追趕潮流,對款式也不敏感,在他看來,衣服鞋子這種,幹淨整齊穿着舒服就行了,因此這會兒,他毫不介意地穿着雖然嶄新,但款式很老土的衣服和布鞋。

這也就算了,他除了斜挎着一個小布包以外,還背着一個打包好的大布包,然後一手拎着一個巨大的藤籃,另一只手拎着一個包裹。

如果放到現在來對比一下……那他和那些學生,就是大包小包的農名工和衣着光鮮的大學生的區別了。

當然了,這時大街上穿着打扮跟他一樣的人挺多的,這些大學生的素質也不錯,因而看了他一眼,就沒人再關注他了,而是聊了起來……聊《留學》。

“我把《留學》寄給了我的父親,他從天津發電報回來,說這是一部非常好的作品。”

“不知道江振國能不能和他喜歡的人在一起。”

“我把《留學》裏面的很多句子都摘抄了下來,時時誦讀,深有感觸。”

……

這些人誇《留學》誇得很厲害,穆瓊都有點驚訝了。

他知道《留學》應該很受歡迎,但因為他沒什麽朋友,平常除了待在家裏,也就是去報社、西餐館還有傅蘊安那裏的緣故,對《留學》到底多麽受歡迎其實并不清楚。

直到這會兒,聽到這些學生都在議論《留學》,他才發現自己的寫的小說,比他想象的更受歡迎。

他在現代時,曾經聽一位長輩說起八十年代,說那是個對作者非常友好的年代,在當時一個作者若是寫出一部好作品,甚至可能會引起全民熱議,讓全國的文學青年都讀他的作品,然後迅速出名。

因為在當時,好書好作品太少了。

但即便如此,八十年代也只是半個黃金時代。

作者最容易出名的年代,其實是民國。

之前穆瓊雖然聽了,但感觸并不深,可現在……他感受到了。

正這麽想着,穆瓊突然聽到一個男生道:“振國這個名字真的非常好,我已經決定了,要把我的名字改成振國。”

穆瓊:“……”

衆人等了一會兒,就有幾輛馬車來了,同時,參加義診的醫生也陸陸續續全都來了,其中就有傅蘊安。

看得出來傅蘊安很受歡迎,身邊不僅有幾個醫生陪着,還有一個三十來歲,金發碧眼的洋人一直在跟他說話。

穆瓊本想上去和他說話,瞧見這一幕,也就不急着上去了。

結果,傅蘊安瞧見了他:“穆瓊,這邊。”

穆瓊見狀,這才過去。

傅蘊安看了看穆瓊的大包小包,微微笑了笑,然後就道:“等下你跟我一組,坐一輛馬車吧。”說完,又給穆瓊介紹跟他說話的洋人:“這位是愛德華先生,他是一位傳教士,英國人,會跟我們一起走。”

“愛德華先生你好。”穆瓊用英語跟對方打招呼。

“你好。”這位愛德華先生笑着對穆瓊打交道:“願上帝保佑你。”

這次的義診,公濟醫院這邊是分成三個組的,每個組十二個人,而這十二人中,分別有一個傳教士,兩個醫生,兩個助手,外加七個志願者。

當然了,隊伍裏的某些醫生同時也是傳教士,比如他們組,除了愛德華是一位傳教士以外,另一個醫生瑪麗女士,她也是個傳教士。

穆瓊進傅醫生的組裏,就是占了一個志願者的名額,而除他以外的志願者,全都是大學生,并且多是學醫的大學生。

他們分成兩輛馬車出發,其中一輛載着醫療設備、藥物,還有傳教士以及醫生、醫生的助手一起走,另一輛則載着七個志願者一起走。

穆瓊和自己這一組的志願者一起上了馬車,将自己帶來的包裹放在馬車座位下,然後就聽這些學生是興奮地說起了這次義診。

這些學生對即将到來的義診都非常期待,想要在這次的義診中大展身手。

說起來,民國時期做慈善的人一直很多。

有些純粹就是自己有錢,看到窮人可憐就施舍一點,但也有很多是心懷天下,想要為百姓做點什麽……在這個時期,甚至有人傾家蕩産地辦學校。

不過,公濟醫院和另外的醫院聯合起來做義診,是為了傳教。

這個時期,從歐美等國家來國內的傳教士非常之多,光上海就有上千人,而這些人除了傳教士的身份以外,一般還有其他身份,比如醫生、教師、學者什麽的,他們來到上海之後,除了傳教,還開辦了醫院、學校、報社等等。

這時上海最大的大學震旦大學,就是傳教士創辦的,另外上海此時所有的大醫院,基本上都是傳教士創辦的,公濟醫院也不例外。

這些醫院會定期給貧苦百姓義診,傳播上帝的福音,不過以前是從未招收過志願者的,這還是第一次。

“我已經學醫一年多了,還是第一次有機會給人治病!”

“不知道義診是怎麽樣的。”

“跟我們一個組的瑪麗醫生和傅醫生都很厲害,尤其是傅醫生,聽說他給人做手術,做得又快又好,那些洋人要動手術都不找洋人醫生,就找他。”

……

這些學生都是相熟的,聊得熱火朝天,聊了一會兒,總算有人注意到穆瓊:“我看到傅醫生跟你說話了,你是傅醫生的傭人?”

“不是。”穆瓊道:“我是跟着來學習的。”

“哦……”那人又問,來了點興致:“你是哪所大學的?怎麽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你?”

穆瓊笑笑:“我沒有讀過大學。”

“你還在讀中學?你在哪所中學念書?”那人又問。

“我在蘇州讀過兩年中學,現在沒有在讀書。”

這人頓時就對穆瓊沒了興趣,轉過頭去再不找穆瓊說話了。

他們之後聊的,穆瓊也插不上話,就只管看着沿路的風景。

離了上海之後,一眼望去全是郁郁蔥蔥的綠色——江南的秋天,也是生機勃勃的。

但穆瓊的心情并不好,因為沿途遇到的人,大多面有菜色,臉上滿是麻木,其中還不乏背部高高隆起,再也站不直的老農。

馬車一路離開上海,約莫兩小時後,停了一次,讓人上廁所。

這個上廁所,當然是沒有公廁可以上的,男生還好,女生……他們這組的志願者裏有兩個女生,都沒有下車。

馬車又往前走了兩個小時,然後第二次停了下來,這次除了上廁所,還會給大家時間吃飯。

兩個女志願者結伴去上廁所了,一個男志願者卻有點懵:“飯呢?”

“你們沒有帶?”負責趕馬車的人問道。

這些志願者面面相觑……他們都沒有帶,他們并不知道還要自帶食物。

“我們去的地方比較遠,第一天都在路上,這天的食物是要自帶的,估計是通知你們的人忘記說了。”傅蘊安過來的時候,正好聽到這話,當即道。

這年頭可不是現代,有啥活動打個電話發個短信就能說清楚了,最後拉個微信群,大家還能問問諸如“吹風機要不要帶”這種問題。

此時有點事情,組織起來挺麻煩,而組織的人,也不會關心你生活的方方面面。

不過,有經驗的人基本都會把要帶的帶齊。

“我們多帶了一些食物,你們可以跟我們一起吃。”傅蘊安提議,他那邊,兩個助理已經拿出面包等食物來了。

“傅醫生,不用了,我看你們帶的不多。”穆瓊道:“我這裏有不少吃的。”

穆瓊打開他那個藤籃,裏面墊了一張油紙,然後塞滿了東西。

鹹魚、鹹肉、煮雞蛋、醬鴨,還有很多面包。

“你帶了這麽多吃的!”有個志願者驚喜道。

“嗯。”穆瓊應了一聲,拿出來分給大家。

雖然穆瓊跟傅蘊安說了不用分給他們食物,但傅蘊安還是拿了一些面包過來,再加上兩個馬車夫生火燒了水,最後大家都吃的很飽。

就是……這些學生大概是以前的日子過得太好的緣故,都不怎麽客氣,吃東西也挑好吃的拿,穆瓊原本準備了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打牙祭的東西,全部被他們吃完了。

倒是他帶來的沒什麽味道的幹面包剩下不少。

“等到了地方,我就去買些來還給你。”之前問穆瓊在哪所大學讀書的男生不好意思地說道,其他人也紛紛點頭。

穆瓊答應下來。

上午,大家還能聊得熱火朝天,下午就沒事可做了,還開始渾身不舒坦。

在現代的時候,有手機有平板可以玩,坐一天大巴也是很難受的事情,更別說這個時候這時根本就沒有消遣的東西,馬車坐着還遠不如大巴舒服了——鄉下的道路都是泥路,特別不平整,好好地在車裏坐着,動不動地就會被震得蹦起來。

穆瓊都後悔沒有多帶個坐墊了。

實在無聊,就有人提議講故事。

只是,這時市面上的書,來來去去就那麽幾本,他們知道的故事也就那幾個,再講也沒什麽意思。

“我給你們講個故事吧,是國外一個作家寫的。”穆瓊突然道。

那些人好奇地看着穆瓊:“你會講故事?”

“會。”穆瓊笑笑,講了起來:“故事的背景是普法戰争時期……”

穆瓊講起了《羊脂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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