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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章

這屋子不僅幹淨,而且還透着幾分清雅,碎花牆紙代替了冰冷的鐵牆,腳下還十分貼心地鋪着一層厚厚的地毯,圓木桌上的白掌似乎是新培植出來的,露水還未滴落,在燈光的映射下散發着玉一般的光亮。

最誘惑人的,還是放在白掌周圍的精致菜肴。

千繪京坐在靠椅上,她明明知道這些菜沒有毒,自己也到了該補充體力的時候,卻沒胃口吃。

無論是誰,如果有個人在你就餐時一直用充滿殺氣的眼神瞪着你,還時不時地發出一些怪聲,哪怕食物是天底下最好的廚子做出來的,你也吃不下。

男人已經走了,房間裏只剩下她和那只怪物。

女怪物瞪了很久,久到連眼珠子都瞪算了,但仍沒有進來,因為男人在臨走前對她說了句話。

‘安分點,Berserker。’

所以她才能冷靜到現在。

或許這算不上冷靜,但以她的理智程度來講,已經是不可多得的了。

千繪京一手捂住耳朵,一手拿起筷子往嘴裏塞了塊牛肉,努力忽略掉怪物的存在。

這頓飯吃得很艱難,等她放下碗筷時,已是四十分鐘之後的事了。

工作人員摁下門邊的按鈕,鐵栅欄立刻往兩邊折疊,他走進來,把殘羹剩飯和碗碟都倒在一個大盆裏,動作僵硬,面無表情,就像是塊只能行走不能說話的木頭。

千繪京打量了他一會兒,然後又将視線移到了外面——女怪物正死死地盯着這邊,牙齒磨得吱嘎作響。

“你想讓我犯錯,好進來攻擊我是嗎?”她托起下颚,挑着眉說道,“不過我還不打算給你這個機會,剛吃完飯,得注意休息。”

這番話惹惱了Berserker,她像只被侵犯了領地的惡狼一樣,弓起身體,手背青筋暴起,被額發遮蓋住的雙眸迸射出滲人的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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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繪京又想起了那位被撕成碎片的不知名的少年,剛咽下肚的食物,已在胃裏漸漸翻滾起來……

她大概是需要很久才能忘記那惡心的一幕了。

“不可以,Berserker,”工作人員忽然說道,“你會毀了實驗室的。”

他的嗓音幹啞如枯柴,毫無半點威懾力。

末了,他又補充道:“組長會生氣。”

Berserker的怒火瞬間消失了一大半。

工作人員這才放心離開。

當鐵栅欄合上的那一刻,千繪京再次開口,對着滿臉怨氣的Berserker說道:“你很害怕那個男人?”

後者呲了呲牙,似乎是想沖進去和千繪京繼續打沒打完的架,可不知為何又逐漸安靜了下來,獨自匍匐在角落裏,不再看千繪京。

一個人若是不想和自己厭惡的人打交道,除了殺死她之外,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理她,不去看她,把她當成根本不存在的東西。

怪物也一樣。

但千繪京此時已經吃飽喝足,食物也消化得差不多了,正是想找人出口惡氣的時候。

她這一生,可從沒被這麽愚弄過。

“你叫Berserker對吧,”她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面對女怪物的背影說道,“先做個自我介紹,我叫宇智波千繪京。”

“呼,呼……”

Berserker喘着粗氣,仿佛是在用野獸的方式表達不屑。

“你是被那個名叫‘組長’的男人制造出來的怪物?”

“呼……”

“他把我關起來,應該是看中了我的潛質,你猜,他會不會把對你的心思都放在我身上,然後讓我成為最優秀的作品?”

Berserker轉過頭來,臉上又露出了殺意十足的表情。

“聽上去好像挺不錯的,”千繪京笑了笑,自言自語道,“反正你不會說話,戰鬥方式也很粗魯,組長一定不會喜歡的吧,而我就不一樣了,無論是實力還是外貌,樣樣都比你強。”

剛說完最後一個字,地面猛地一顫,Berserker已撲到鐵栅欄上,憤怒得幾乎要把獠牙咬碎。

她的臉猙獰無比,千繪京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她繼續說着,往烈火裏又加了一堆柴:“就算你恐吓我,也改變不了我比你強的事實。”

烈火點燃了引線,Berserker的理智也随着爆炸消失殆盡。

只見她跳到牆邊,朝着開門按鈕猛捶一拳,繼而剎住腳步,以極快的速度反沖回去,眨眼間便閃到了千繪京面前——

兩道殘影乍合即分,幾乎與空氣融為一體!

她側頭,發現千繪京正站在屋外,面帶微笑地看着她。

那是一種充滿諷刺意味的微笑。

“殺,殺——”

本該凄厲的狼嚎忽然變成了人類能聽懂的語言,千繪京不由得驚訝了一下,然後迅速躍身而起,險險躲過Berserker的突襲。

利爪劃過的地方,全都留下了極深的撕裂狀痕跡。

很快,房間裏到處都遍布着這樣的痕跡。

“咚咚咚”的轟聲接連響起,鐵牆瞬間被砸出數個窟窿。

一陣急響迎風破開,千繪京忽然淩空轉身,反手一擰,牢牢鉗住了Berserker的手腕,此時此刻,那鋒利的爪尖離她只有半毫米的距離!

如果出手再晚一點,Berserker便可刺穿她的心髒,把她撕成碎片。

只可惜,差了半毫米。

“再見。”

千繪京這次是真的笑了。

她松開手,Berserker卻沒有繼續攻擊。

後者像是被緊緊扼住了喉嚨似的,呼吸變得困難,面部驟然扭曲,連冷汗都冒了出來。

她沒有中毒,身上也沒有傷痕,但就是使不出力氣,甚至,連僅剩的思考能力都沒有了。

現在Berserker的眼裏,只有悲痛,憤怒,嫉妒。

三種情緒混合在一起,幾近瘋狂。

她跌落到地上,望着天花板怔愣片刻,突然嘶聲大呼,用利爪狂抓自己的臉,一張好好的臉,剎那間變成了血糊碎肉,可怕的程度無法用語言形容。

千繪京稍稍退開一步,避免濺上那些鮮血。

奈落見之術,會讓人看見心中最懼怕的影像,這雖不是她最擅長的幻術,卻是使用次數最多的。

掐準時機,對敵人進行心靈打擊,能起到最好的制勝效果。

正當千繪京準備給Berserker最後一擊的時候,閘門打開了。

“我還以為你會看着自己的下屬死在我手裏,”她的眉宇間滿是平靜,“要救她就趁現在,免得我改主意。”

男人的笑容依然溫和有禮:“你知道我一直站在外面?”

“隔着閘門,我本來很難感覺到人的氣息。”

“那為什麽會感覺到我的?”

“因為你太讓人讨厭,那股嗆鼻子的狐貍氣味,我想忘都忘不了。”

“看來我是真的惹怒你了,”男人望了一眼還在狂吼亂叫的Berserker,問道,“你還想鬧多久?”

千繪京解開幻術,Berserker一下子安靜了不少,但奈落見給她造成的痛苦實在太大,她跪坐在地上,良久才擡起頭看向男人。

男人一貫和善的面容,終于出現了厭惡之色。

就像是面具突然皲裂了一般。

Berserker原本還算清秀的臉,現已變得血肉模糊,猙獰恐怖,隐約還能見到森森白骨。

“恰卡!”

這充滿怒氣的喊聲一出口,等在門外的恰卡便快步跑了進來,她沒有多說什麽,只攙起Berserker的胳膊,硬生生把人拽走了。

Berserker居然沒有反抗,她任由恰卡拽着,安靜得像個犯了錯誤的孩子,不敢再做出任何惹家長生氣的事情。

那張再也看不清原本相貌的臉上,有淚水淌過。

千繪京是施術者,她知道Berserker最懼怕的影像是什麽,但她不打算說。

“礙眼的怪物走了,”男人正了正領帶,道,“接下來該談談我們的事了。”

“我們之間确實有好好談談的必要。”

“我想說的可不是讓你殺了我這件事。”

“哦?”千繪京饒有興致地問道,“你以為自己還有其他選擇?”

她的忍具包雖然被拿走了,但只要四肢能行動,她就可以一拳打爛這笑面狐貍的腦袋,一雪前恥。

意料之外的,男人并沒有表現出恐慌的情緒,他恢複了笑容,搖頭道:“殺了我之後,你恐怕就出不去了。”

千繪京沒有說話。

“我的實驗室到處都是機關,而且結構複雜,光是這個房間的密道就有十幾條,數百個房間中,密道成千上萬,只有我和Berserker知道最正确的出口在哪兒。”

這正是千繪京最擔心的一點,男人明顯是軟硬不吃的類型,而她也不想再去走一遍人體屠宰場。

半晌,她斂起殺氣,卻還是散發着一種駭人的壓迫氣勢,問道:“你的确是個聰明人,蓋爾森博士。”

男人的臉色稍有改變:“你認識我?”

“不認識,”千繪京回答得很幹脆,“但在中央大廈的熒幕上聽過你的聲音。”

蓋爾森沉默片刻:“你并不像個瞎子。”

“我只是視力很差而已。”

視力差,所以只能憑聲識人。

“原來如此,”蓋爾森的眼眸深邃了些,嗓音也不由自主地沉下幾分,“我改主意了。”

“嗯?”

“我問你,你是怎麽制服Berserker的?”

他在外面看得很清楚,Berserker的速度并不亞于千繪京,只要她再前進一分,千繪京一定無處躲閃,可她在關鍵時刻停了下來,他對Berserker比對自己還要了解,他知道她絕不是那種會故意放敵人一條生路的類型。

一頭野獸,是不可能産生憐憫之心的。

他原以為千繪京會閉口不言,誰知後者根本不準備隐瞞:“我是忍者,擊退Berserker的招式叫做幻術。”

蓋爾森的眼鏡上反過一絲光芒:“幻術?”

“就是給敵人制造幻象。”

“那的确是一種很可怕的能力,”他頓了頓,問,“你會這麽簡單地告訴我?”

千繪京依舊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當然不會。”

“……你有什麽條件?”

“廁所。”

蓋爾森難得愣了一會兒,似乎是沒反應過來這話裏的意思。

“我說,”千繪京一字一句地重複道,“帶我去廁所。”

接着,蓋爾森說出了一個與他的溫雅形象極不符合的詞彙:“撒尿?”

千繪京點頭。

“你可以在這兒撒。”

“你怎麽不在這兒撒。”

兩人對視良久,久得連空氣都快凝固了,蓋爾森總算肯松口,無奈笑道:“好,我帶你去。”

但他也有個條件。

蓋爾森是名譽世界的科學家,他總能研究出一些比別人更好的東西,為民衆提供新一代的技術産品。

不過千繪京并不喜歡。

因為蓋爾森最新研制出來的産品是一副智能手铐,這副手铐正戴在她的手腕上。

“別冷着臉嘛,”那位譽滿世界的科學家笑得像只狐貍,“我這是為了防止你把我打成重傷。”

千繪京站在廁所門口,平靜的語氣中透着一絲警告意味:“我不用手也能把你打成重傷。”

“有時候給別人一條生路也是給自己一條退路,我要是真想封住你的四肢,你一定會立刻殺死我。”

氛圍陷入沉默。

過了好半天,千繪京才将這份沉默打破,緩緩道:“希望你能活得更久一些。”

很少有人聽懂她的話,但蓋爾森懂了,不僅懂了,還頗有感觸:“啊,我也是這麽希望的,并且正在為之努力。”

回答他的是幹脆利落的關門聲。

……

解決完生理問題後,千繪京站在盥洗臺前整理起頭發,水從龍頭裏汩汩流出,越來越急促,她的思維也跟着清晰了不少。

鏡子裏的自己臉色蒼白,神情恍惚,狀态差到了極點。

這副手铐或許還帶着掠奪人類精神力的作用。

她抓住旁邊的香皂,想試試看能不能當做潤滑劑脫下手铐,就在這時,鏡子裏忽然出現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她反身踢去,卻在即将踢中目标時硬生生停住,餘勢未盡,帶動的風力揚起了來者的鬓發。

銀白的發,恍若霜雪。

“冷靜點啊,主公,”鶴丸有些緊張地伸出手,輕輕挪開了千繪京那幾乎已貼在他臉上的腳,“是我們。”

“我們”除了他以外,指的還有時間溯行軍。

千繪京看向站在角落裏的溯行軍,然後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褲腰帶。

還好,紮得緊。

她注視着鶴丸的眼睛,漠然道:“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鶴丸撓了一下臉,話語間流露出幾分歉意:“雖然這裏很危險,但只要一想到主公孤身一人,我就忍不住想趕過來……”

“這兒是女廁所。”

他的表情頓時僵硬了。

似乎是還嫌他不夠丢臉,千繪京又說道:“如果我現在正在上廁所,你覺得我應不應該一刀捅死你?”

她話語鋒利,神情淡漠,看上去就像真的要一刀捅死鶴丸一樣,可惜她的手上還帶着手铐,沒辦法拿起刀。

鶴丸也注意到了這點,他緊鎖眉頭,原本輕快的語氣變得十分低沉:“誰幹的?”

“我自願的,你不用在意,”千繪京淡淡回答道,“與其有空關心這些無聊的事情,還不如告訴我你們是怎麽從外面進來的。”

“怎麽可能是無聊的事情——”

鶴丸陡然提高聲調,又陡然降下來。

廁所的隔音效果可能并不好。

千繪京不再看他,而是把視線移到了時間溯行軍身上,道:“告訴我你們進來的方法。”

溯行軍這才擡起腦袋,往旁邊挪開一步,露出了身後的大窟窿。

“唔,唔,”他在空中比劃了幾下,語速有些快,“唔唔唔……”

他是由千繪京鍛造的,身體裏充滿着千繪京的靈力,這世界上如果有人能聽懂他的話,那個人就一定是千繪京。

鶴丸還想說些什麽,千繪京卻已走到窟窿前,仔細端詳着:“難道……是用蠻力?”

溯行軍重重地點了點頭。

“哎,”鶴丸無可奈何地嘆息一聲,他知道他的關心在千繪京聽來都是廢話,所以只好放棄深究,認真回答起對方的問題,“不錯,我們用的就是蠻力。”

千繪京終于肯與他講話:“你們也見到了那些囚牢?”

“什麽囚牢?”

“我掉進黑洞後一直往前走,裏面有條密道,密道兩邊有囚牢。”

鶴丸思索了一會兒:“我們沒有進入那條密道。”

沒有進入密道,用的又是蠻力,千繪京很快便想象出了他們的路線圖。

直接往牆上鑿窟窿,确實比左彎右拐的前進方式輕松多了。

蓋爾森的研究室是一座大型地下室,外面的時間轉換在這裏已經成了未知的東西,但千繪京總覺得夜晚已來臨,黑暗蔓過了地平線,吞噬了最後一點微光。

因為四周寂靜如一潭深水,沉悶得令人窒息。

她不由得問道:“你們有話要跟我說?”

鶴丸微微斂眸,目光中閃過一絲遲疑:“其實……狐之助剛剛獲取了有關龜甲貞宗的最新情報。”

“什麽情報?”

“在那之前,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主公,”鶴丸一瞬不瞬地注視着千繪京,沉聲問道,“你是不是真的能在保證自身安全的前提下行動?”

“是。”

千繪京的回答果斷又幹脆,就像她殺人時一樣。

鶴丸只能苦笑:“我早就料到你會這麽說,偏偏又不死心還要多問一次——根據靈波探測器的數據變化顯示,龜甲貞宗就藏在這座地下室裏。”

“的确有可能,”千繪京回憶着蓋爾森對她講過的話,分析道,“地下室的密道成千上萬,如果我是龜甲貞宗,也會選擇藏在這裏,等風頭過了再逃出去。”

可他究竟是用什麽方法躲過了監控,躲過了蓋爾森的視線,将此處作為最安全的藏身之地?

除了龜甲貞宗本人,誰都不知道答案。

思考的同時,千繪京敏銳地捕捉到了一陣腳步聲,腳步聲非常輕緩,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出來。

“你們用最快的速度原路返回,”她說道,“兩天之後,你們必須在城裏引起騷亂,然後将警察帶過來,還有,鶴丸,把你刀上的匠珠給我。”

鶴丸雖然不明白她的用意,但還是取下了刀鞘的匠珠。随後轉身拍了拍溯行軍的肩膀,道:“走了,阿槍。”

溯行軍愣愣地看着千繪京,似乎是想帶她一起走。

“主公有自己要做的事。”

鶴丸使出全身力氣将溯行軍推進窟窿裏,臨走前,他還轉過頭對千繪京露出了一個燦爛且信心十足的笑容,代替話語給予支持。

那雙明亮的琥珀色眼眸,流轉着陽光般的純粹色澤。

千繪京仿佛能透過那雙眼睛,看見曾經意氣風發的自己。

“千繪京小姐,”蓋爾森的出現打斷了她的思路,“可以出來了嗎?”

“女人整理頭發的時候,男人最好在外面乖乖等着。”

說完這句話後,千繪京隐約聽見了蓋爾森的笑聲。

她踢開門,剛好有一隊身穿黑色制服的人依次從門前走過,手持警棍,臉上都帶着嚴肅的表情。

“別驚訝,”蓋爾森沒什麽誠意地解釋道,“他們是我的巡邏隊。”

千繪京:“我沒有驚訝。”

“你知道他們會出現在這裏?”

“巡邏隊到哪兒都是巡邏,出現在這裏并不奇怪,也不值得我驚訝。”

蓋爾森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我很好奇,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會讓你感到驚訝的事情?”

千繪京沒有回答,只轉過身,朝牢房的方向走去。

進入牢房,也就意味着停止了自由活動,千繪京本想直接讓蓋爾森關上鐵栅欄,誰知後者從抽屜裏拿出一個金屬探測器,在她的身體兩側掃了掃。

探測器上的燈光并未亮起,于是蓋爾森解開了千繪京的手铐,道:“我還以為你從你的同伴那兒拿到了武器。”

他不是白癡,自然知道密道裏的那幾個窟窿是誰造成的,所以他提前叫來了巡邏隊,為的就是防止千繪京奇襲,不過她好像沒有要攻擊他的意思,否則,剛才與巡邏隊相遇的時候就應該展開一場激戰。

而且金屬探測器沒有反應,也就證明她沒有攜帶危險的刀具。

要是被這個女人拿回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忍具,他就沒有勝算了。

千繪京勾起嘴角,像是在譏諷他的無知:“我要殺你,還用得着這麽麻煩?”

蓋爾森收好金屬探測器,臉上再次浮現出令人熟悉的笑容,将所有的情緒都隐藏了起來:“謹慎一些總是好的。”

“你最好永遠都這麽謹慎。”

說罷,千繪京已一邊揉着手腕一邊爬上床,蓋爾森則用狡黠而銳利的目光審視着她,過了很久才離開。

千繪京躺在床上,全無睡意。

她本來可以跟鶴丸他們一起逃回地面,但她沒有。

她本來可以悄無聲息地殺死蓋爾森,但她也沒有。

就目前的狀況而言,殺掉蓋爾森或許是最好的選擇,可她來到這個世界不是為了完成時之政府布置的任務,而是為了複仇。

蓋爾森是個天才,千繪京向來很喜歡天才,也很喜歡榨取天才的剩餘價值。

“宇智波鼬……”

念出這個名字時,她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就算是世上所有的天才加起來,也比不過一個宇智波鼬。

不是因為他比別人更優秀,而是因為她對他的仇恨比任何人都要深。

如果宇智波鼬站在這裏,她會毫不猶豫地刺過去,用手裏劍,用苦無,用千本,只要是能傷人性命的東西她都會在第一時間抓起來,狠狠刺過去。

但這裏沒有能傷人性命的東西,只有一顆匠珠。

千繪京将胳膊伸到床底下,輕輕一勾,一顆珠子便出現在了手中。

在走進屋子的那一刻,她趁蓋爾森去拿探測器時把匠珠彈到了床底下,畢竟被手铐束縛住的是手腕,不影響她手指的活動。

蓋爾森錯就錯在不該移開視線。

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千繪京把玩着那顆珠子,突然反手擲出,一道殘光穿過栅欄縫隙,精準無比地打在門邊的按鈕上。

下一秒,栅欄緩緩折疊開來,為關在牢房裏的人鋪出了一條求生之路。

這時,研究室還很安靜。

忙碌了一天的組員們已經放下工作,在自己暖和的大床上做着美夢,留下來的只有寥寥數人。

值班的是兩個女工作人員,她們穿着修身的白大褂,手中都拿着筆和冊子,看樣子是要記錄改造人身體數值的最新變化情況。

培養皿中的液體透着幽幽藍光,藍光映在她們姣好的面容上,平添了幾分陰森之氣。

不過她們的對話一點都不陰森,甚至還非常活潑開朗。

“等記錄工作結束後,我們就去跟組長說晚安吧,”戴着眼鏡的女孩子有些雀躍地提議道,“好不容易有和組長說話的機會,一定不能放過,對吧?”

另一名女孩子咬了咬嘴唇,紅着臉點頭,可馬上又搖頭:“不行,我們不能打擾組長休息!”

“聽說組長今天被Berserker氣得不輕,我們去問候一聲,他應該會很高興的。”

“……如果是那樣的話,去試試也沒關系,”她的嗓音圓潤清雅,又帶着些許羞赧,正是最能吸引男人注意的那一類型,“不過,Berserker被新來的實驗體打傷的事是真的嗎?”

蘇安娜伸出手指,輕點下颚,不太确定地說道:“或許吧,巡邏隊的人是這麽講的……剛聽到這個消息時我也很意外啊,竟然有人能打傷Berserker……”

當話題從蓋爾森轉到Berserker後,氣氛頓時變得尴尬了不少。

“沒關系沒關系,”柏亞娜幹笑兩聲,試圖緩解這份尴尬,“反正Berserker只是聖杯大戰的僞造品而已,組長帶回了新的實驗體,想必過不了多久就會抛棄她的吧。”

“嗯……也是。”

一陣風從蘇安娜頭頂掠過,她擡起頭,卻什麽都沒發現。

“怎麽了?”

“不,沒事,”她喃喃道,“應該是錯覺……”

話剛說到一半,放在架子上的燒瓶和試管忽然發出了輕微的顫抖聲,像是有老鼠在裏面亂竄。

地下室沒有窗戶,自然也沒有風,可兩個女孩子都感到陰風陣陣,背上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藍光幽幽,襯得四周更加黑暗。

以前從沒出現過這種怪事。

蓋爾森制作的改造人都是有生命的,實驗室離囚牢不遠,早已死去的人,有可能會化為怨靈永遠地留在這裏。

恍惚間,她們似乎聽到了嬰兒啼哭般的嗚咽聲。

柏亞娜又驚又怕,雙腿都忍不住打顫,她下意識地回過頭,卻見蘇安娜已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安,安娜……”

她臉色刷白,正要大喊救命,可還沒等出聲就感覺後頸一痛,直接倒在了蘇安娜旁邊,再也站不起來。

然後,有個人從她們身上跨了過去。

千繪京打量着周圍的環境,目光最終落在了實驗室正中央的培養皿上。

無數的導管與數據線從培養皿底部延伸出來,連接着一名金發少年的四肢。

少年身形瘦小,明明擁有着男性特征,卻長着一張近乎于完美的精致秀美的女性面容,與這面容不相符合的是,他身上布滿了暗紅色的咒紋,咒紋複雜多樣,同時也有一定的分布規律,看起來像極了古老而神秘的部落圖騰。

他是蓋爾森所有的實驗體中最成功的一個。

為聖杯大戰而生,為聖杯大戰而死。

靠營養液延續生命的他們,沒有選擇的餘地。

千繪京低下頭,開始尋找對自己有用的研究資料,突然,一陣驚雷般的警報聲在耳邊炸開,她放下手裏的文件夾,有些不滿地皺起眉頭,随後立刻閃身離去。

但在即将邁開步子的瞬間,她的視線與原本應該處于沉睡狀态的少年對上了,對視的時間只有一秒,少年的眼睛又似極度疲倦般地緩緩閉合,一切都恢複了原狀。

……

那雙眼睛,充滿着求生欲。

他和千繪京記憶中的實驗體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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