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見故人

第43章 見故人

餘水月按照年號算了算,柳白昭中探花是一年半之後的事情,他這一年半在哪兒?郭府?

就沖着上輩子臨死前,柳白昭對她的照顧,餘水月就不能這麽袖手旁觀。

她在柳白昭落魄時提他一把,以後等柳白昭顯貴了,定會記得這份人情。

如果她要去京城的話,最好把鋪子也開到京城。

教中留石榴坐鎮,她帶着百雀和黃鹂走。

還得把镖局也開起來,有了镖局,不但運東西方便,還能幫她傳遞消息。

上輩子執掌魔教那麽多年,餘水月重生一回更是得心應手。魔教不用像武林正派那樣注重臉面,做什麽都講究體面排場。

塗歡教什麽也不在乎,油得很。

就在餘水月派教徒去京城打探,準備轉移陣地的時候,她遇到了一個人。

那日下着小雨,餘水月帶着石榴和黃鹂去山下買東西,往回走的途中,離很遠就看到了一個黃褐色的東西。

“那是什麽?猴?”

由于離得太遠,石榴也看不太清,遂問道。

待走近了,才發現是一個身穿黃褐色麻衣的人,蜷縮着躺在那。

石榴:“大下雨天怎麽還躺外面了?咱們教的?”

塗歡教的人別說大下雨天在外面睡覺,就是再傻的事,他們也能幹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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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上前把人翻了個面,看到那人的臉,餘水月動了。

就算年輕了好幾歲,餘水月也不會不記得這張臉。

“教主,是個俊俏書生。”石榴打量了幾眼,指着旁邊的竹簍道:“我見過這個竹簍,就鎮子裏那個書院的。”

塗歡教一個正經魔教,從來不和書院這些一身正氣的單位打交道。

且不提京城有多少更出名的書院,就說西城到京城那麽遠的路……柳白昭為什麽會在這念書?

餘水月千算萬算,沒想到恩公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把身上的外袍脫掉,餘水月将它蓋在了柳白昭濕漉漉的身上,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額頭。

很燙,呼吸噴在她的手上熱熱的。

餘水月直接将他打橫抱了起來,才發現他身上根本沒有幾兩肉,那麽高的一個男娃娃,瘦的就跟幹柴火似的。

“去山腳下的屋子。”

為了方便餘水月去鎮上辦事,山腳下搭了個屋子,餘水月時常會在那落腳。

石榴和黃鹂舉着傘跟在餘水月身後。

“黃鹂,你去把錢融叫來,讓他帶幾套他的衣裳。”錢融是錢大夫的本名。

對于瘦成皮包骨的柳白昭,餘水月毫無邪念的給他換了身幹淨衣服。

小屋中只放了幾件餘水月的舊袍,就先湊合給他套上了,等錢大夫的衣裳拿來了再給他換上。

黃鹂腳程快,往返沒到半個時辰就把錢融帶了過來。

“這書生身子弱,又受了風寒,得好好補一補,不然底子都空了。”錢大夫摸着柳白昭的脈道。

十七八的書生,正是火力旺的年齡,不說燥得渾身冒汗,也應該是熱乎乎的。

可床上躺着的柳白昭,臉色慘白,嘴唇抿的緊緊的,手腕腳腕纖細,鎖骨仿佛能盛水般凹陷。

餘水月還納悶柳白昭為什麽會在西城念書,她轉念一想就明白了。

上輩子就聽說柳白昭鐘靈毓秀,才思敏捷,主母郭茹夷和柳正瑞一定會看他不順眼。

不讓他念書是不行的,大戶人家這點面子工作還是要做的。

但又不想讓你念得太舒服,怎麽辦?

那就給你送地遠遠的,尋個偏僻的書院,苦讀去吧!

讓柳白昭去遠方游學,這借口說出去也好聽。

銀子給的不多不少,單單吃飯是夠的,可讀書是個費錢的事情,筆墨紙硯衣,統統都要錢。

柳白昭只能從嘴裏面省。

餘水月自認不是什麽好人,沒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個姓郭的主母,一手掌裏乾坤玩的妙啊!

她光是想象,這掌心就開始發癢了。

鎮子上的那個書院,說得好聽是書院,說得不好聽就是小私塾。

餘水月覺得,若不是柳白昭自己肯努力用功做學問,那上輩子,他多半也是出不了頭。

以至于他後來為什麽會恨毒他生父一家,也就能說得通了。

“教主,藥好了。”

石榴把藥端到床鋪前。

教主從撿了這個書生,就一直陪在床邊。石榴又瞧了瞧那個書生,由于發熱,柳白昭的面龐熏得有些發紅,唇紅齒白的芙蓉面,不用睜眼睛,就已是這般好顏色。

“給我。”

餘水月接過碗,見石榴還杵在那,道:“怎麽?”

“教、教主您親自喂藥?”

餘水月挑眉。

石榴連忙縮肩:“小的先退下了。”

石榴蹿進夥房,見黃鹂在那兒給雞脫毛,就湊到她邊上道:“黃鹂,你說咱教主是不是看上那個小白臉了?”

黃鹂拔着雞毛道:“看上就看上呗,我看找個老實點的挺好。”那小弱身板,一看就不禁揍。

石榴也幫忙扒蔥,道:“我娘說,小白臉都沒有好心眼。”

黃鹂眨巴眨巴眼:“我不懂,這人長得醜,也不全是好心眼啊。”

石榴一頓,覺得挺有道理,抓過一旁的花生,扒開吃。

嚼着花生道:“不過,跟咱們教主成親的男人,估計也不敢有歪心思,不然……”

石榴右手用力,花生“咔嚓”就裂開了肚。

石榴吹吹花生皮,道:“不然,教主就能把他親手超生。”

會手動超生的餘水月正在給柳白昭喂藥。

柳白昭緊閉着嘴唇,一點也不給藥汁可趁之機,一滴都沒滑進去。

餘水月看了看柳白昭,看了看藥,直接仰脖自己灌了一口,像哺育雛鳥一樣,拉開柳白昭的下巴,哺喂了進去。

一碗藥一會就見了底。

餘水月松手,發現柳白昭的下颌被她捏出了深深的兩個紅手印,根據顏色推斷,一時半會是消不掉了。

柳白昭當天晚上沒有醒,第二天早上,餘水月坐在床邊喝粥,配菜是涼拌雞絲和清炒豆芽。

感覺右側傳來OO@@的聲音,餘水月端着碗轉頭,就對上了一雙眼睛。

上輩子餘水月見到柳白昭的時候,柳白昭已經是堂堂的柳大人,舉手投足間都帶着谏皇司司長的範兒,那一雙猶如墨玉般的眼睛仿佛沒帶着人間煙火,根本看不出喜怒哀樂。

眼前的這雙眼黑白分明,由于剛睡醒,還水蒙蒙的,遠山青黛霧漫天。

由于年歲還小,沒有經歷過官場的洗禮,顯得有些稚嫩,沒到段位,就藏不住少年人的情緒波動。

餘水月淺淺的笑了。

心想,上輩子你救我,這輩子我救你。

咱們的初相見,似乎總有一人身體不康健。

柳白昭顯然不明白眼前的狀況,先是看了看餘水月,随後看了一圈房內。

“這是……”

餘水月給他端過一杯水:“先喝點水。”

柳白昭盯着水看了幾秒,咽了口唾液,緩緩的擡起了修長的手,握住了餘水月手中的水杯,小小的抿了一口後,将杯中水一飲而盡。

“我昨日在山腳下撿到了你,見你發燒,就把你帶回來了。”

“謝謝。”柳白昭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穿的并不是他的衣服,他不動聲色的透過門縫打量了一眼門外,黃鹂和石榴在廳裏吃飯。

發現這個家中并沒有男人,柳白昭就把到嘴邊的問話壓了下去。

餘水月喝了口粥道:“你的衣裳是我給你換的,藥也是我喂的。”

柳白昭想盡力掩飾情緒,但目光還是游移了一瞬,道:“謝謝姑娘。”

“你吃粥嗎?”

被人救了不說,還讓人幫着換衣服喂藥,柳白昭是個凡事不求人的性子,當然沒有辦法再腆着臉喝粥。

“咕咕——”

但是顯然,他的胃拒絕不了白米粥的邀請。

柳白昭微微垂頸,按了按自己的腹部。

餘水月起身走出房間,不一會拿回了一碗粥。

轉身将桌子搬到了床邊,把粥往他面前一放:“吃吧。”

柳白昭望着眼前的粥,慢悠悠的拿起一旁的調羹。

餘水月不管他,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過了一會,柳白昭才開始動勺。

帶着大米香氣的白色蒸氣從飯碗中升起,柳白昭小口小口的喝粥,看似不着痕跡的去打量對面的姑娘。

年齡看起來與他差不多,腰背挺直的坐在那兒,一雙丹鳳眼微挑,眸光靈動。

餘水月當全然沒發現他的偷瞄,見他只喝粥,便把菜夾到了他的碗中。

“吃菜,第二頓就不好吃了。”

柳白昭又停了片刻,才慢慢的動了。

很像被人投喂了的食肉動物。

先是觀望,再嗅一嗅,再觀望,才會去動嘴。

柳白昭吃飯的時候是安靜的,筷子不會碰到碗邊,咀嚼食物的時候不會吧唧嘴,就連牙縫都看不到。

吃完了飯,柳白昭喝水漱了漱口,透過杯中水的倒映,他看到了下颚的紅印。

看起來非常像手印。

餘水月瞥了眼道:“灌不下去藥,我就将你嘴扒開了。”

柳白昭擡手按了按下颚,低頭向餘水月道謝。微彎的脖頸,白嫩嫩的猶如嫩蔥白。

柳白昭從小長在楊氏的身邊,楊氏為了不讓郭氏挑柳白昭的錯,從小就一遍遍的教導柳白昭各種規矩。

柳白昭行走坐立,用膳安寝,那些規矩已經刻在了骨子裏,所以他總是挺直了脊梁,再加上個子高,看起來身姿纖長。

“在下柳白昭,多謝姑娘相救。”

餘水月:“舉手之勞。我姓餘,餘水月。”

柳白昭眼神掃過餘水月略微粗糙的十指,适用于步行的短靴,和腰間懸挂的短劍。

這位餘姑娘顯然不是閨房嬌女,能坦坦蕩蕩告訴他人姓名的姑娘,多數是在江湖上行走的。

“搭救之恩,柳白昭一定銘記。”

柳白昭彎腰,以示禮節。

柳白昭不是會誇下海口的人,他不會誇張的說什麽報你大恩大德,來世結草還繩之類的空頭話。

他現在什麽都沒有,什麽都做不了,所以只能記得這個恩情。

餘水月點點頭,指着放在一旁的書簍道:“你在鎮子上讀書?用不用幫你給書院捎個話,你現在的身子骨走不了遠路。”

柳白昭搖搖頭:“書院春休,不用麻煩。”

每年清明節前後都會有二十餘天的春休,讓學子們回家祭祖,或是家中人手不夠的,回家中去幫把手。

有點家底的學子們就趁這些日子回家整頓休息一番,好迎接秋日來的考試。

柳白昭雖然想回去看一看他娘,但他想了想還是作罷,省着點盤纏,等秋日考試過後,他可以用這省下來的銀子給他娘親多置辦點東西。

餘水月沒有追問,道:“那你就在這安心住下,等你身子好了再說。”

眼前瘦成皮包骨的柳白昭,就像一件從土裏剛挖出的,沾滿了泥土的破舊瓷器。

餘水月接着道:“這房子平時也沒人住,你住這剛剛好,還能有點人氣兒。”

她要把這瓷器上的泥土擦掉,碎掉的部分補好,讓它重新成為一只價值連城的瓷瓶。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說一下你倆初見的情形

餘水月:上輩子,我第一次見他,就知道了,騎着白馬的,不一定是白馬王子,還有可能是個有點白色控的文臣,這輩子我第一次見到他,就把他全身上下看光了!

柳白昭不動聲色的喝茶,默默的暗示。

餘水月:哦,還有,親了,嘴對嘴,喂藥。

柳白昭滿意的點了點頭。

作者:……我這是被秀了一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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