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入官場

第54章 入官場

舌頭被扯掉的痛楚與餘水月喪心病狂的笑容,給柳正瑞塗上了厚厚一層的心理陰影,他眼睛一翻,徹底昏了過去。

“百雀,把院子收拾一下。”餘水月吩咐道。

柳正瑞的血零零散散的灑落在地面上,暈濕了土地,變成了暗褐色的圓點。

楊氏的目光仍然呈高度興奮,灼熱的看向院外,追逐着柳正瑞馬車的方向。半晌過後,楊氏才後怕道:“郭……大夫人要是來找麻煩……”

餘水月擺手:“那幾個小厮都看着,純屬他運氣不好,才會遇上這麽邪門的事情。娘放心,不會有事。”

只要柳正瑞不死,他估計是沒有膽子再來觸黴頭。

餘水月收拾人的手段通常是一擊致命,打到你怕,讓人從心底對她産生畏懼,就不會再有什麽風浪了。

若柳正瑞不小心死了,郭茹夷一定要找麻煩的話,那也不用擔心。

死人就不會找麻煩了。

塵歸塵,土歸土。

餘水月不是良善之輩。

她可以對柳白昭好,對楊氏好,對塗歡教的人好,其餘的人,她絲毫不會心慈手軟。

因為她知道,世間最大的惡,都來自于人心。

感覺袖子被拽了拽,餘水月看向身邊的柳白昭。

柳白昭看着她沾滿血跡的手掌道:“我帶你去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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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白昭牽着她的手往廚房的方向走,也不在乎蹭上未幹涸的血跡。

到了廚房,柳白昭給她打了盆水,加了些竈上的熱水,試了試水溫,才将她的手泡進盆中。

餘水月一摸,水是溫的。

柳白昭長發束于腦後,今日穿的是一件灰色的長衫,看起來斯文俊秀。

他認真的給她洗手,指尖指肚指縫,每一寸都洗得異常認真。

餘水月低頭瞧他的眼睛,想看他是不是瞧出了什麽。

柳白昭見餘水月看他,就停下洗手的動作,探身去親了親她的額頭。

柳白昭的神情與平日無異,仿佛剛才院子裏的那出戲沒有對他造成任何的影響。但還是有些不同的,餘水月發現他目光特別的柔軟。

餘水月抖了抖手上沾的水,道:“你不用怕,凡事有我。”

柳白昭拉過餘水月的手,掏出帕子給她擦幹淨。他微微躬身,将餘水月的手貼在了他的面頰上,側過頭親了親。

餘水月被他親的手心發癢,蜷了蜷手心,将他往下一拉,親了親他的嘴角。

柳白昭覺得他被自己的娘子騙了。

他娘子可能根本就不是镖局家的姑娘。

哪個镖局家長大的姑娘能面色不變的掏舌頭?

餘水月眸子裏的殺意可不是沒見過血的樣子。

柳白昭想了想,他娘子不太能是山賊,反倒有點像是西城魔教,塗歡教的教中人……

據說塗歡教的女子多,就連教主都是女人。

再看黃鹂和百雀,柳白昭覺得他的設想更能說得通了。

他娘子,可能是塗歡教的一個小管事,專門負責幫教中做買賣。

“你若一直在,我便不怕。”

柳白昭垂眸看她,頗有些認真的說道。

他怕她哪天忽然就不見了。

天下這麽大……嗯……柳白昭想,也不是那麽大,他可以去塗歡教找。

……但如果他猜錯了?

餘水月奇怪的打量他兩眼:“我不在這我去哪?”

柳白昭隔着水盆,将她往懷中帶了帶,餘水月沒看到他眼中執拗的神情。

“你要一直在我身邊,直到壽終正寝。”

餘水月:……這是在訴衷腸嗎?怎麽這話聽着這麽怪?

她相公可能是讀書讀多了,所以不太會感情這方面的表達,小到夫妻倆說悄悄話,大到夫妻夜晚生活,平時一點就透的柳白昭,這方面非常……“憨”。

餘水月當天晚上派百雀去柳府打探消息,柳正瑞那厮命還挺大,撿回了一條命。

但是以後怕是都說不了話了,郭茹夷和柳天複圍着他團團轉,等柳正瑞身子骨稍好些後,郭茹夷果然就想去找柳白昭和楊氏的麻煩。

誰知一向愛欺負柳白昭的柳正瑞此時卻一反常态,死活不讓他母親去找柳白昭。

他實在是怕極了餘水月,他怕他娘也落得一樣的下場。柳正瑞連比劃帶嗚嗚,郭茹夷仿佛在玩猜謎游戲,有時根本不懂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就拿來紙筆讓柳正瑞寫,柳正瑞的文學造詣跟他爹差不了多少,不會寫的就畫圈,郭茹夷就更看不懂了,滿肚的火沒處發,就去找柳天複的麻煩。

你是怎麽給兒子啓蒙的?這些年書怎麽讀的?連句話都寫不明白?!

柳家這邊一團亂的時候,柳白昭卻一路順遂。

三試,殿試,探花,他的考試之路走得比上輩子還要順利。

正如餘水月所想,他果真還是走了老路。

入了皇上的眼,進了谏皇司,兩年後被升到了谏皇司司長,開始了他轟轟烈烈的大義滅親。

餘水月瞧他,氣質到舉止,越來越像上輩子的柳大人。

柳白昭是一個對自己要求十分嚴苛的人,時刻自律,時刻清醒。

餘水月怕他過勞死,經常觀察他的狀況,若崩的太緊了,她就幫他松一松。

雖說他與上輩子的柳大人相像,但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

他冰的沒有上一輩子那麽紮手。

還知道累了,倦了,回家對餘水月“撒嬌”。

柳白昭是一個很記仇的人。

他可以忍辱負重,卧薪嘗膽,将苦楚與屈辱深深的壓在心底。

但這些傷痛他永遠也不會釋懷,更別提寬恕。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他恨一個人,可以恨到極致。

可心裏若真放進去了誰,那也确實掏不出來了。就仿佛長在了他的心上,連着皮帶着肉,一扯就會撕心裂肺般的疼。

柳白昭剛入谏皇司的幾個案子,處理的并不順利,他沒有什麽背景,又還是個新人,沒有人把這個長相漂亮的年輕小夥放在眼裏。

餘水月記得最清楚的,是趙大人被殺案。

那個案子,仿佛拉開了一個序幕。

柳白昭為了這個官員謀殺案連續在谏皇司待了十多天,甚至郭大人還出言點了點他,年輕人不要太沖,要審時度勢。

這個郭大人不是別人,正是柳白昭的“外公”,郭茹夷的親爹。

彼時郭大人還沒有被薅下來,覺得他有義務“教導”一下他這個“外孫”官場的道理。

柳白昭全程躬身聆聽,一言不發。

随後幹出來的事,都說明了一件事情。

他把郭大人的話當屁放了。

半個标點符號都沒聽進去。

趙大人表面上看是死于意外,失腳掉下了山崖。但其實他是被抛屍于山谷中,掉下山前就已經咽氣了。

他的死因是窒息而亡。

柳白昭調查一番後,才明白他的好外公郭大人為什麽會出言提醒他。

因為趙大人死于官場争鬥。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分歧,就會産生派別,整個國家最大的權利争鬥中,死幾個人并不是什麽新鮮事。

想必趙大人的一方也只把他當成一個棄子。

柳白昭平時不茍言笑,入谏皇司這麽長時間,甚至還有人還沒聽過他的聲音。

比起說,他更善于聽和歸納。

別人說過一次的事情,無論真假他都會記下來,尤其是他沒聽過的認知盲區,他聽得尤其認真。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趙大人的案子要結束的時候,柳白昭站了出來。

用他那沒什麽起伏的聲音将趙大人的真正死因,死前見了哪些人,最近又在着手什麽事,一樁樁一件件的說了出來。

聽得他外公稀疏的頭頂不斷冒出冷汗。

朝廷百官之中,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愚人,就連沒有什麽存在感的小透明,肚子裏都有一圈彎彎繞繞。衆人一聽就知道怎麽回事,只不過沒人把事情扯出來說而已。

一不小心,別說當官了,可能連命都不保。

老狐貍們漠不關心的站在大殿裏,心中想的是,這個年輕人命數到頭了。

柳白昭的這個舉動,倒是讓皇上看到了他。

這個滋生腐敗與黨派的朝堂中,就需要有一個這樣的人,一個不怕死的人。

柳白昭被奉命繼續調查趙大人的案子,剛查到第三天,就出現了意外。

柳白昭在進谏皇司前,餘水月一直都有派教徒暗中保護他。進了谏皇司,那裏武功好的太監有許多,怕被察覺,她就撤回了人手。

沒想到這麽快就出了事情。

柳白昭今日上午和谏皇司的幾個人去趙大人被抛屍的山崖查探,本來應該下午天黑前就回來,可是太陽都快落山了,也不見人歸來。

餘水月當時正在與針線纏鬥。

楊氏被逼迫做了許多年的針線,導致她很長一段時間都看不得繡活物件,那也是餘水月最輕松的一段時間……

自從柳正瑞來找麻煩,反倒斷了舌頭的那天起,楊氏就像忽然被點亮了生命之光。

她整個人都容光煥發,精神狀态更是好了許多,就是有點滲的晃。

甭管是什麽原因,只要能調動起楊氏的積極性,餘水月覺得就算是好事。

尤其楊氏對餘水月更好了,黃鹂覺得她親娘可能都沒有楊氏對教主這麽好。

精氣十足的楊氏一掃疲态,就像從心結裏邁了出來,她不再排斥繡活,閑來無事還會繡幾針。

餘水月很贊成她又給自己找了個活,豐富她的內宅生活。随後她就贊成不起來了……因為楊氏開始教她做針線了。

餘水月一個力拔山兮氣蓋世的魔教教主,哪裏會什麽針線?

就算把針遞到她手中,她至多能用針當個暗器……

頂着楊氏滿含期待的目光,餘水月硬着頭皮,沉默了半晌道:“……繡!”

不就是繡花嗎,能有多難?

答案是:……險些讓她把楊氏的針線都給拍碎。

沒有圖案的長衫不好穿嗎?紮身子還是怎麽着,為什麽非得繡花?

聽見黃鹂悄悄來報,餘水月手上的針線應聲而斷。

“晚了多長時間?”

黃鹂道:“本應一個時辰前回,可到現在也沒音信。”

“白昭今日去的哪兒?”

黃鹂:“徐達說,他今日在城門見到姑爺時,看他行進的方向,應是趙大人失足跌下的那座山。”

餘水月将爛線頭與斷針扔進筐裏,拍了拍手上的碎屑道:“給老夫人再買套新的針線,若是她問起了,就說我去谏皇司給相公送東西,讓她先吃飯。”

搬到這個新宅子後,楊氏就多了一個習慣,每日拉着餘水月在門口等柳白昭歸家。

其實餘水月是想帶她出去走走的,但楊氏就是不肯出府中大門。

餘水月也不強求,就讓她站在門口看看。

說不定哪天就能出去了呢,就像當初她從小黑屋裏走出來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柳小白,頂着最嬌嫩的臉蛋,查着最硬氣的案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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