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章

第 41 章

六個月後，西豐市一處清吧，薛齊來出差，剛好王煜約出來喝酒。

清吧氣氛沒有酒吧濃厚，沒有閃爍的燈光和嗨到爆的DJ，坐在一起的兩人都能看清對方的臉龐，王煜端起酒與薛齊碰杯。

“當時你突然不辭而別，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薛齊仰頭喝下，醇厚的葡萄酒在嘴裏婉轉綿長後順着喉嚨滑下，“我也是機緣巧合才回來的。”

“哈哈哈，那說明是緣分啊。”王煜喝得有些微醺，笑着拍了拍薛齊的肩膀。

“你當時和許夏談戀愛，我還覺得奇怪，你怎麽會丢下他自己走……”

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麽的王煜突然截止，好似觸碰到了什麽禁忌，試探着地問，“那個你？”

“記憶我都恢複了。”薛齊将酒杯放在桌面上，下垂的劉海遮擋住了視線

“哎。”王煜這才松了口氣，又略帶擔心地問，“那你，沒事吧？”

薛齊以為他在問他們當年分手的事，搖搖頭，道：“沒事。”

“我也不知道你們發生了啥，不過既然過去了，就向前看吧。”

王煜将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好似自己才是那個失戀又失意的悲慘男一號。

“嗯。”薛齊不想解釋太多，來就見見朋友，随便敘敘舊，并沒有多餘的打算，也不打算向王煜訴苦。

“男朋友沒了可以再找，兄弟沒了可就真沒了。”王煜并不打算放棄繼續安慰薛齊，對薛齊使了個眼色。

“你看最右邊吧臺裏的那個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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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齊沒興趣，頭都沒擡，道：“你別發癫了，喝醉酒就回家。”

“我沒開玩笑，那一看就是你喜歡的類型，你不看一眼？”王煜眉飛色舞，好似看到了一位美若天仙的人。

“除了許夏，我誰都不喜歡。”薛齊直截了當道。

王煜又使勁看了幾眼，使盡渾身解數，道：“雖然看不清臉，但氣質一看就和你初戀差不了多少，你看一眼又不吃虧。”

薛齊架不住王煜軟磨硬泡，只好回頭，見吧臺最右邊坐着兩個男人，靠牆的那位看不清臉，外面的笑着拍裏面人的肩膀，兩人關系很好。

“你有病吧，人家一看就是一對。”薛齊瞪了一眼王煜。

“切。”王煜故意使壞道，“又沒領證，你乘虛而入不就行了。”

薛齊擡起拳頭就要打王煜，王煜遮着臉哀叫道：“別打臉，別打我的帥臉。”

“行了，送你回去吧，你喝醉了。”薛齊站起身作勢要走。

王煜喝醉了，耍賴道：“你那麽着急走幹嘛，家裏又沒溫香軟玉等你，回去也是一個人睡大床。”

“別發瘋了，快走。”薛齊拽起王煜，連拖帶拽地把他往門口帶，卻在人群中回頭多看了一眼酒吧深處。

酒吧的燈光昏暗，隐隐約約透出酒吧靠牆男人的側臉，高挺的鼻梁，豐滿的嘴唇，就連嘴角的痣都一模一樣。

薛齊愣住了，丢下手裏的王煜就往其男人所在的地方擠去。他推開身邊的人，腳步逐漸從緩慢到快速，就連心髒也不自覺加速起來。

“許夏，你身後……”

許夏聽不清，靠近了些，問道：“你說什麽？李皓？”

李皓還未開口，高大帥氣的男人就将許夏從座位揪了起來，拉着手腕，穿過人群，停在廁所門口。

薛齊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遇到許夏，也沒想到許夏居然會跟別的男人在一起，瞬間就被怒火占據了大腦。

他将許夏一把推在牆上，咚的一聲，許夏發出吃痛的嗚咽聲。薛齊虎口鉗住許夏的下巴，聲音低沉而憤怒，“你交新男朋友了？”

許夏疼得頭暈目眩，還未回答，薛齊繼續問道：“你不是喜歡我哥嗎？怎麽移情別戀了？”

聞言，許夏表情露出些許震驚，但轉瞬即逝，随後是沉默，他低下了頭，不敢說話。

“回答我。”薛齊将許夏的下巴擡了起來。

“沒有。”許夏眼神躲閃，搖了搖頭。

“那你愛我還是哥哥？”薛齊将埋藏在心底的問題，終于一股腦問了出來。

許夏被問得愣神，側着臉，一滴淚珠滑過。

薛齊根本不想聽他的回答，捏着許夏下巴，閉眼吻了上去，許夏的淚水浸在嘴邊，兩人嘴裏都是鹹澀的味道。

“我不管你是愛我哥，還是我和他都愛過，但既然你招惹了我，就別想再逃。”

薛齊輕咬一下許夏的唇肉，垂眼凝視着許夏。

“我沒想逃。”

許夏的話瞬間點燃了薛齊，他又狠狠吻了上去，這次伸出了舌頭，主動地，熱烈地，卷着許夏的舌尖，一下接一下地吮吸。

許夏情不自禁發出悶哼聲，薛齊聽得抓狂，拉着許夏就趕去樓上的酒店。

他在女前臺好奇的眼光下開了一間豪華單人大床房，随後拉着許夏疾步在過道。

“你慢點薛齊。”許夏好似喝醉了酒，走路都走不穩，好幾次差點摔倒。

薛齊想起剛剛許夏和別的男人待在一起就醋得慌，加快了步伐，冷哼道：“我等不及，你居然和別的男人一起喝酒。”

“你慢點，我又不是不願意。”許夏求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薛齊不想再聽許夏叫喚，直接攬着許夏的膝彎将其抱起，嘴裏還嘲諷道：“怎麽半年不見，變得那麽嬌貴了，待會要不要我幫你洗澡？”

“你別說那麽大聲。”許夏臉剎那間紅了，擡手想捂住薛齊的嘴，薛齊躲開了。

“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還以為我像大學時那麽言聽計從嗎？”

許夏無可奈何，只好捂着自己的臉不讓路人看見。

單手刷房卡，薛齊将許夏放在鞋櫃上就吻了上去，大手順着許夏漏風的衣縫滑進腰間，捏住許夏腰間的軟肉，一下輕撫，一下挑逗。

“唔。”許夏被吻得快喘不上氣，不停往後躲，薛齊緊跟，将其堵在了角落。

終于許夏臉都憋紅了，薛齊才松開，兩人輕喘着氣，相互凝視着對方，兩人眼底的火熱露骨一覽無餘。

“去床上。”薛齊說道，抱着許夏的屁股，路過玻璃桌時，卻不小心磕到了許夏的小腿，發出當啷一聲。

薛齊奇怪，腿撞到桌角是這種聲音嗎？

他将許夏放在床上，親了一下許夏，溫柔至極道：“你的腿沒事吧？”

許夏搖頭道，“沒事。”

薛齊還是不放心，蹲下身就要掀開許夏的褲腳看，許夏卻立刻抓住薛齊的手，臉上神色慌張，好似做了什麽錯事。

“怎麽了？”薛齊很疑惑。

“沒事，不用看了，關燈直接做吧。”許夏語氣懇求道。

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從薛齊心底升起，他神情強硬，看了一眼許夏，還是将褲腿緩緩撩起，看到的剎那，現實的震撼像一記重錘擊打着薛齊的頭。

這哪裏是人腿，分明就是一根鐵棍，從許夏膝蓋以下，一直沒入鞋子，是一只泛着光，銀白色，鋁合金的義肢！

薛齊機械般擡起頭，看着許夏，“你這，這……”

許夏好似只是斷了根頭發，鎮定地将褲腿放下，道：“別看了，醜。”

薛齊瞬間如斷了線的玩偶，癱軟在許夏腳邊，抱着許夏的腿，哭了，“你，你為什麽不早說，我剛剛還。”

“說了也不會改變什麽，你別哭了，我一點都不痛。”許夏撫摸着薛齊的頭發，溫柔地安撫，仿佛薛齊才是那個失去腿的人。

“什麽時候的事？”

薛齊擡起淚眼望着許夏，愧疚之情沖垮了他半年間積累的防備，一瞬間，懷疑，怨恨，責備，所有一切負面情緒都消失不見，只剩下劇烈的悔恨和對自己的自責。

“早就這樣了，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許夏輕撫着薛齊的臉頰，用指尖将薛齊眼角的淚，一滴又一滴抹掉。

“嗚嗚，嗚嗚嗚，是為了救我你才會變成這樣的對吧？”

薛齊的心髒劇烈抽痛，胃酸灼燒得他胸口發疼，他崩潰的抵在許夏的膝頭，像個孩子，哭了很久很久。

許夏就這樣一直抱着薛齊的頭，直到薛齊停止哭泣，他才開口說話，“上來抱我。”

薛齊淚眼低垂，睫毛都沾着淚滴，臉頰泛着潮紅，鼻頭紅紅的，眼睛也是紅的，嘴唇幹澀得像沙漠一樣。

他爬上床，從身後緊緊抱住了許夏，許夏脫掉義肢，抱起斷掉的腿，笑道：“你看，像不像一個碗。”

薛齊瞬間被逗笑，忍不住笑了出聲，但又因為意識是個地獄笑話而又落下幾滴淚，他不悅地輕彈一下許夏的額頭，“下次不要開這種玩笑。”

“啊。”許夏捂着額頭吃痛道：“我沒開玩笑啊，明明看起來就很像。”

薛齊做了好一會心理準備才直視許夏被鋸掉的那條腿。

許夏膝蓋以下的褲腿是空的，褲子耷拉在床上，薛齊跪在許夏腿邊，仿佛許夏的腿還在般，溫柔至極地緩緩卷起褲腿，最終露出像肉敦一樣的膝蓋。

即使已經看到過，薛齊還是依舊心痛，淚水控制不住的一滴滴落在薛齊的膝頭。

許夏抽動了一下肉敦，道：“我跟你說，它下雨天的時候還會抖，就像這樣。”

這個看起來不像人膝蓋的肉敦就像通了電，一下一下顫抖，薛齊捂臉嗤的一聲笑了，輕打了一下許夏的大腿。

“都說你不要開這樣的玩笑啦。”

許夏拉住薛齊的手，用力，薛齊頓時就被拉到許夏面前，和許夏面對着面。

許夏抱着薛齊，輕吻着薛齊的眼角，将淚水都舔舐掉，他就這樣吻了許久。

房間裏的哭聲停止後，許夏凝視着薛齊梨花般的淚眼，真誠而鄭重地開口道：“薛齊，我愛你。”

終于得到答案，薛齊樂呵呵地笑了，他又哭又笑的樣子，自己都忍不住發笑，擦掉臉上的淚水，胡亂吻着許夏，不放過許夏臉上的任何一個角落。

他們就這樣抱着聊了一晚上，薛齊才了解很多他不知道的事。

剛剛和許夏待一起的男人是李皓，薛齊忘記了那個高中賣CD給他的男孩。許夏和李皓也是巧合碰到才約出來敘舊。

後面許夏還問了滑雪場設計方案最後的決策，薛齊說最後他哥接手這個合作，他也不清楚結果。

而陳辰，許夏說薛齊當年離開後，他畢業一直找不到工作，是陳辰給他了一份設計師的工作。

他當時初出茅廬，給出的設計方案都得不到賞識，是陳辰力排衆議支持他，他才有後來的成就，所以陳辰算他半個恩人。

盡管喜歡了對方很久，薛齊好似今天才終于認識到完完整整的許夏，他們兩個一個問一個答，一直聊到天亮忍不住困意才睡。

緊緊抱着懷裏的人兒，薛齊在睡着前最後問了一個問題，“你為什麽總是睡沙發？”

許夏往薛齊懷裏鑽了鑽，悶聲道：“因為沙發有你的味道。”

話音落下，薛齊陷入了這輩子以來，最香甜的夢境。

他們和好後，薛齊将許夏帶回了家。許夏發現薛齊将他那間房也買了下來，打通了兩個房間，将其也布置得溫暖宜人，等待着主人的歸來。

一層樓就住兩個人有些孤單，後來他們還養了一只金毛，兩人每天晚上吃完飯都一起去遛狗，過上了薛齊想象中的幸福生活。

為了解決和謝薰的婚約，薛齊直接跟父母出了櫃，氣得李容和薛勝林在電話裏就說要把他打死。薛宇也打了電話過來，叫薛齊別那麽大個人了還任性，讓父母擔心，後來莫名讓許夏接電話。

薛齊這才知道，之前一開始就是他哥阻止許夏和自己在一起，但許夏這次毫不猶豫選擇了他。

不想再被父母控制，也不想繼續活在哥哥的陰影下，薛齊選擇了退出公司。

所有事情都堆在一起，讓薛齊有些喘不過氣，在許夏的提議下，兩人決定去旅游。

他們在法國看了埃菲爾鐵塔，在英國看了大本鐘，在德國看了勃蘭登堡門。

今天，他們站在自由女神像下，讓熱心的路人旁邊拍了一張照片留念。

洗出來的膠片放在兩人的錢包裏，他們在衆人的目光下牽手，親吻，相擁，一切都是那麽自然，沒有任何人會投來異樣的眼光。

酒店外燈火通明，曼哈頓的夜晚都透着紙醉金迷的瘋狂。

酒店內，許夏洗完澡，卻發現忘記拿衣服了，在廁所伸出頭道：“薛齊，幫我拿一下衣服。”

沒有聲響，許夏又叫了一聲。

也沒有回應。于是許夏只好圍着浴巾出來，卻發現客廳的燈關了，只有微弱的火光，好似蠟燭的燭影。

許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有些擔心地開口問道：“薛齊，你人呢？”

他佝偻着腰，小心翼翼地走進客廳，卻發現原本的餐桌上被布置成了晚宴般，白色餐盤和銀色的刀叉就在眼前，紅色的桌布上是燃燒着的蠟燭。

許夏小心翼翼走近餐桌，燈卻突然亮了，晃得他擡手遮擋住光線，睜眼卻看見薛齊單膝跪地。

薛齊擡眼望着許夏，緩緩打開戒指盒，露出一顆獨特卻魅力的戒指，無比真誠道：“許夏，嫁給我。”

許夏并沒有很驚訝，笑道：“我不要，我要娶你。”

“那我嫁給你好了，老公。”

“哈哈哈。”

許夏确實被逗笑了，伸出了手，薛齊将戒指拿出來戴在他左手的無名指。

看着薛齊替自己戴上戒指，許夏有些感動，他抹掉眼角的淚水，最後解釋道：“我願意。”

随後許夏也替薛齊戴上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戒指。薛齊摸着手上的戒指，刮了一下許夏的鼻尖，道：“你以後就是我的男人了，可不許拈花惹草，只能愛我一個人。”

許夏輕笑出聲，“我什麽時候拈花惹草了？”

“沒有，表現得很好，以後也要一直這樣。”薛齊像個霸道小嬌妻，拉着許夏到餐桌上，兩人對坐着，吃薛齊提前準備的晚宴。

吃完後，兩人就滾到了床上，正當千鈞一發之際，門口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薛齊本想不理，最後實在不耐煩，只好穿上褲子，氣沖沖打開門，卻見門口站着盛裝打扮的謝薰。

“Surprise!”謝薰将手裏的鮮花送到薛齊手裏。

薛齊牙齒都快咬碎了，對謝薰使眼色道：“你來幹嘛？”

“你不是說你今晚求婚嗎？我過來當見證人啊！”謝薰頭伸到屋子裏，見許夏正在整理衣服。

她一臉壞笑道：“哦，在辦事啊，真不好意思，打擾到你們了。”

“你還知道不好意思，壞我好事！”薛齊咬牙切齒，卻不想被許夏知道自己很生氣，語氣很平和。

許夏穿好衣服出現在門口，笑道：“進來吧，感謝你願意來當見證人。”

“哈哈哈，還是夏夏好。”謝薰對薛齊比了個鬼臉，從縫隙間擠進房間裏随處亂逛。

她最後站在薛齊收拾好的餐桌前，感嘆道：“哇，沒想到你還挺浪漫的啊，我的小齊同志。”

“關你屁事啊，你戀愛腦治好了嗎？”薛齊氣死了，又不敢違抗許夏，只好放任謝薰。

謝薰撩起自己的裙子，露出腿上一朵鮮豔的玫瑰，“老娘早就離開男人了，現在有自己的事業，年入五百個W，比你這個吃老婆軟飯的人厲害多了。”

“你。”薛齊給氣死了，恨不得上去撕爛謝薰的嘴，許夏給了他一個眼神，他就乖乖地站住，道：“有事快說，沒事快滾。”

“那個，你們兩個過來。”謝薰在餐桌前一頓捯饬，将東西都挪開了，露出玻璃窗後華光璀璨的曼哈頓夜景。

“幹嘛？”

薛齊不想過去，見許夏動身，也只好跟在身後。

“薛齊你站在這裏，許夏你站在那裏。”

謝薰一通指揮，薛齊這才知道謝薰要給他們拍照，心裏的怨氣消散許多。

他和許夏擺好親昵的姿勢，謝薰從包裏掏出一臺相機，擺在眼前，精細調置好。

“三，二，一！”

随着一束閃光燈，薛齊和許夏的此時此刻被記錄在了一張小小的相片上。

照片裏，薛齊嘟嘴親了許夏的臉頰，許夏笑得很開心。鏡頭前是他們的朋友，而身後，則是他們的未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