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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阮亦清！”

阮亦清堪堪扶住門框，穩住身形，将臉轉過去，不願直視紀如霜。

“弟子無事。”

但紀如霜沒看出來他的有意回避，以為他難受得支撐不住，直接上手将他的身體扶正，正對着自己。

然後他又将手覆到阮亦清的胸膛上，嘴裏開始念念有詞，随着他的默念，他的手掌開始泛出藍色的微光，向阮亦清緩緩傳輸靈力。

紀如霜道：“多半是反噬，想來是法陣那兒出了問題。”

阮亦清此刻腦袋生疼，他雙眼緊閉，額頭冒汗，無暇顧及紀如霜說了什麽，只是攥緊他另一只空閑的手腕。

“疼……娘，我疼……”

他嘴中呢喃，身體已經由門框全部倒在了紀如霜的身上。

一縷不知是誰的記憶，到了阮亦清的腦袋裏，在他腦中像花一樣綻開。

一個婦人的身影在他腦海中久久不去，那是誰？阮亦清并不清楚。她嘴裏再說什麽？阮亦清也不知道。

他聽到自己，不，也許不能算是自己，因為那分明是個嗓音柔和的女子聲音。喊着那婦人，娘親。

這到底是誰的記憶？

這記憶裏似乎沒有答案來回答他這個問題。

随着靈力漸漸流進阮亦清的身體，大腦感受到的疼痛也在緩緩減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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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亦清，”紀如霜低聲詢問，“可有好些？”

阮亦清慢慢擡起身子，随手将額頭上的汗擦去，盡力朝紀如霜揚起個笑，不過這笑容中有着明顯的虛弱，配上他發白的臉色，更顯可憐。

“多虧師尊，弟子已經無事了。”

紀如霜突然道：“抱歉。”

阮亦清被他弄得一頭霧水。

“我那時，該提醒你。”或是直接讓那個陳老爺說出真相，動用他的名諱很少有人會耍花招。

“分明是弟子自己未能及時瞧出異樣，不怨師尊。況且弟子經過此次，想必往後定不會再重蹈覆轍。”

但阮亦清見紀如霜面色未改就知方才的一番話，對他不起絲毫作用。

阮亦清心裏念道：倔性子。

随後他拉起紀如霜，忙将他往施了陣法的屋子拉走。

好黑。

兩人同時将靈力微微施放出來，淡藍色的光芒瞬間充斥着這間屋子。

相對于白日來說，這間屋子似乎對自己不加掩飾，在陰冷的夜晚中用濃郁的怨氣填滿了屋中。

阮亦清掀開一處的簾子，上面的灰塵頓時撲面而來。

“咳咳咳。”

随後一陣寒冷的氣息将他圍卷，一層薄薄的銀藍色的屏障将他與滿天飛的灰塵隔離開來。

阮亦清忙回頭看去，果不其然是紀如霜施的法。

他本想拒絕，但又覺得這樣也不錯。

“多謝師尊。”

之後兩人近乎把這間屋子翻了個底朝天。

簾子翻了，桌子翻了，床鋪也翻了。

紀如霜甚至想直接拔劍真将屋子掀了，但阮亦清以這樣難免會讓府上的人察覺不對的理由及時制止了他。

紀如霜說道：“興許這間屋子裏沒什麽線索。”

阮亦清雖然不是很甘心，但也只能這樣想了。

他嘆氣道：“先回去，現下夜也已深。”

阮亦清點頭。

待走到門口時紀如霜卻又突然停下，轉頭看向地上的陣法。

阮亦清問：“怎麽了師尊？”

紀如霜沒答，而是從新回到房屋中，站到陣法最中間的位置。

他擡起雙手，然後合上雙眼。他的嘴不似平常施法那樣念念有詞，而是緊閉着。

在他擡手頃刻後，藍色的靈力如霧一般，緩緩籠罩在屋中，站在門口的阮亦清甚至有些看不清紀如霜的身影。

阮亦清想開口喚他，但又怕自己打擾了他施法，只得憋在心裏，安靜地在原地看着。

但随後，他就安靜不下來了。

一道輕柔的女聲突兀地在他耳邊響起：“我叫秋巧。”

阮亦清大驚，不可置信捂住自己的耳朵，向四周看去。

“秋巧，我叫秋巧。”

随後就是一陣咯咯咯的笑聲。

“阮亦清！”

這是夢？！

阮亦清猛然驚醒，有些後怕地看向四周，還是那個施過法的房間，眼前人還是自己的師尊。而自己不知何時倒在了地下。

“你怎麽樣了？”

紀如霜見他醒了，才把手掌收回去，看樣子他又給阮亦清輸靈力了。

阮亦清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将方才所聽到的盡數告訴了紀如霜。

“秋巧？”

阮亦清點頭。

紀如霜面色嚴肅，眉頭緊蹙，沒想到那鬼物竟趁他變動法陣而對阮亦清下手。

他又捏了幾個訣，都朝阮亦清扔，想必是怕那東西又趁自己不注意對他徒兒做些什麽。

原本阮亦清瞧着這一幕心裏還生出了些暖意，但下一秒紀如霜的一句話就讓他招架不住。

“你今晚和我睡。”

“？！”

瘋了吧，瘋了吧，紀如霜沒事吧。

饒是現在他已經站到了紀如霜的房間裏他還是覺得自己在做夢。

是不是那個秋巧在迷惑自己？！

雖然但是，阮亦清十分清楚自己的體質，不會輕易被迷境迷惑，從他入水雲門後小測中所有的迷境對他都無絲毫作用。

所以即使他十分想用這個理由欺騙自己但也還是要面對現實。

紀如霜沒聽到他的動靜，便回頭看他，燭火的暖光照在他的側臉上，看上去比尋常多了幾分柔和。

“怎麽了，還不快把外衫脫了快些躺下睡覺。”

阮亦清也不知道自己扭捏什麽，但自己就是不願意和紀如霜一張床同眠。于是他心一橫，瞬間打開門跑出房間。

“欸，你……”

紀如霜這句話還沒說完阮亦清又噠噠噠地跑了回來。手裏還抱着床鋪被子枕頭。

“這是？”

“師尊擔心弟子安危弟子明白但弟子不願睡覺時煩着師尊便請師尊允許弟子在此打地鋪睡！”

他一口氣說完，然後又飛速開始給自己鋪好了地鋪。

紀如霜終于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擡腳走到他旁邊，然後掀開他鋪好的地鋪，自己躺了上去。

“去睡床。”

阮亦清眼睜睜看着紀如霜躺上去，剝奪了自己床鋪的使用權，但自己已經拿他沒有了辦法。

好吧，至少他們不用同塌而眠了。

然後他乖乖躺倒了床上。

随着紀如霜使用靈力将燭火熄滅，房間也重新回到黑暗之中。

本該合上雙眼進入夢鄉的阮亦清卻輾轉難眠，無論如何都睡不着。

他琢磨着時間，想着紀如霜應該睡着了便悄悄坐起身來，接着窗戶紙透過的月色打量着紀如霜。

月光灑落一角到他的面容上，若隐若現。

看了半晌，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在什麽，懊惱地搖了搖腦袋。

罷了罷了，自己看他做什麽。阮亦清想着，又将頭重新埋回了被子裏。

不知名的憂愁籠罩在他的心中，對于自己的煩悶他才是一無所知的那個。

他緊緊閉着眼睛，腦中思緒紛飛，最終就着這紛亂的思緒，開始有了些困意。

趕快找到氣郁鈴，找到了就沒事了，沒事了，找到了就，就，完了……

這是阮亦清進入夢鄉前心裏想的最後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