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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破舊的院中,一月白色長衣男子負劍而立,他眉目嚴肅,帶着些愠怒。
在他面前,一個半透明的女子身影,倒在地上,沒有了先前發瘋似的模樣。
紀如霜擡手揮劍,朝地上狠狠劈去。
下一秒,一些深紅色的,破碎的光斑一樣的東西,緩緩浮起,然後漸漸消散在空中。
他收劍,掐訣施展術法。看得出來他有些着急,掐訣的動作沒有往日的從容不迫與細致。
“天朗朗之,怨念清。”
但藍色的光芒瞬間将他面前秋巧的怨魂包裹,連同這片地上的所有森森白骨一起,他們散發出的怨念都被紀如霜的法術消除。
半透明的身軀最後睜開一次雙眼,她的雙眼裏充滿着輕松與解脫。顯然怨魂不能流淚,要不然她現在定然已經淚流滿面。
“放心,這場官司他贏不了。”
在面前的魂魄過于天際的最後一瞬間,紀如霜對她承諾道。
她想必是聽到了這句話,零散如星光點點的魂魄圍繞紀如霜飄了一圈,才向天空飄去。
接着,他動用靈力腳尖一點,騰空飛起,思憂劍自動飛到了他的腳下。
他焦急地感受阮亦清的位置,快速朝那出趕去。
而另一面,劉向榮劉老爺的府上。
“你是說那兩個修真門派來的自今早出去後已經一天未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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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的庭堂內,劉向榮端着茶水細品着,漫不經心地問着身邊的管家。
管家腰躬着,緊張答道:“正,正是,未用早膳便出去了,之後便一直沒回來。”
劉向榮哼了一聲,放下茶杯。
他本身并不在乎這些人去哪,但他現在家裏還被他們施了法陣,若是那兩人貿然沒了蹤跡,他就該頭疼壞了。
更何況,這些人要是意外放心了自己做的那些事,給自己捅出去了,那就遭了。
雖然他在整個平陽縣聲名在外,但奈何那些人是水雲門的人,再好的口碑也抵不過水雲門吶!
他正要開口吩咐府上下人将鎮上全都搜一遍的時候,一陣極沉的步子傳來“噠,噠,噠……”,緩慢卻格外有力。
阮亦清不知何時進了府門,沒有傳來任何動靜或是任何通報。
他踏進屋內,一步步靠近劉向榮。
劉向榮驚訝地掃了掃阮亦清的全身。随後臉上馬上堆積出谄媚的笑。
“哎呦,仙師您可算是回來了呀。您瞧瞧您這一出門就是一天,到現在才回來。可把我急得,都準備出門尋您了!”
他想伸手去抓阮亦清的胳膊,卻被阮亦清側身躲過。
劉向榮看着自己沒有得逞空落落的手,心裏已經有了些煩躁,但礙于阮亦清的身份又不能表露出來,只能在心底暗罵。
“啊,哈哈哈,仙師今日在外一天一定累了吧。管家,還不趕緊帶仙師回去休息!”
管家連忙道是,想領着阮亦清馬上走,但卻發現阮亦清從始至終沒有挪動分毫
似乎……從一開始這位仙師就一句話也未曾講過。
阮亦清擡起他方才一直半低着的頭,但額前的頭發十分淩亂,将他半張臉都快蓋完了,看不清他的任何表情。
劉向容又想開口。
“仙師您......”
話還未說到一半就被阮亦清用劍抵住了脖子。
一旁的管家見此陣仗被當場吓得跌倒在地,手腳并用。慌亂地向門外爬,也顧不得他家老爺的死活。
兩人的距離被拉近,冰冷的劍刃此刻緊貼着劉向容脖頸的皮膚上。
他內心慌亂,但他也知道這樣的場景,自己對上一個修真者若要硬碰硬自己定是毫無勝算的。況且他可清楚,這些個正派門派可都有門規,他清楚這人不能對自己随便動手。
“仙師這是作何啊,小人若是做什麽讓仙師不滿的事,仙師大可直言,小人定會即刻訂正,直到大人滿意。”
他有些發虛地想,是不是自己做的暴露了。
但其實阮亦清早就不清醒了,現在的他滿腦子都是,殺了劉向容這個想法。
所以無論劉向容說了算什麽他都不置一詞,反倒是手上更用了勁,在脖頸上逼出絲絲鮮血。
血的鐵鏽味漸漸蔓延開來,充斥着房屋內。
在阮亦清被頭發掩蓋的面部上,原本那雙晴朗溫潤的眼睛瞳孔處開始變得血紅,由內而外。脖頸出越是滲出血,那瞳色就越是紅上一分。
“殺了他,你是魔族,他們本就是你的獵物。”
“快砍他,砍下去,他傷了那麽多人他該死的,他該死的!”
阮亦清內心深處有個聲音一直在催促他,不屬于他的恨意摻雜着嗜血的欲望快要将他吞沒。
“但我不能這麽做。”
腦中殘剩的理智争辯道。
它也是阮亦清遲遲沒有一劍揮下的原因。
“我不能,這麽做。”
房中一時間陷入了某種僵局,阮亦清的意識兩邊在對抗,阮亦清的手也壓着劉向容。
阮亦清周身開始有靈力溢出,飄逸如煙。他在轉動全部的靈力,他在做抗争。
他感到丹田快要撕裂,這樣的疼痛莫說拿劍,他已經連身體都無法支撐,匍匐在地上,劍也掉落在地上。
原本被死死壓着的劉向容面對突然倒地的阮亦清也是一頭霧水,但逃跑的機會在眼前,哪有還乖乖站在原地的道理。馬上就對着敞開的大門飛奔。
在快要邁出大門的那一刻,一道屏障卻擋住了他的去路。
他回頭看去,發現原本莫名倒在地上的阮亦清,現在仍舊倒在那裏,但其中一只手顫抖的舉着。手和門口的屏障之間被淡藍色的靈力牽扯着,正是他弄出來的屏障。
“不許,走。”
面對這樣的阮亦清,劉向容再也不再遮掩他的脾氣,走到阮亦清的身邊,一腳踹在了阮亦清的小腹。
阮亦清悶哼一聲,一口血從嘴角湧了出來。
但他施法的那只手還是舉着,就算不住地顫抖,也還是舉着。
劉向容見此,想提腳踩上他的手,剛擡起腳,就被一道有力的劍意打飛到牆上。
“對凡人使用法術,應受三等處罰。動用法術打傷凡人,應受二等處罰。如霜回歸門派後自當領罰。”
來人說完這話後未再多分給這人一個眼神,趕忙來帶阮亦清身邊,蹲下查看他的情況。
“師尊,你來了......”
阮亦清費勁擡起頭,看到是紀如霜來了後,才倒下了那只一直支撐着的手,合上了雙眼。
紀如霜心中五味雜陳,将阮亦清抱起,抱在懷裏。
“沒事了亦清,沒事了,你做的很好。”
他的手生疏地拍着阮亦清的背,生怕弄疼了他,讓好不容易放松的少年又要蘇醒。
昏迷後的阮亦清做了個夢,他在門中時鮮少做夢,但這次出來後卻每天晚上都會做夢。
之前每次做夢,他都會夢到自己娘親,夢到現在的他和娘親一起在魔宮屬于他們的小房子裏吃飯,說笑。他知道那是假的,無論在夢裏還是醒來之後,因為現在的他是不可能見到娘親的。
這次他夢裏卻不是娘親了,夢裏他在水雲峰的擂臺上站着,微風将他的發帶吹起,他嘴角帶着現實裏不會有的張揚明媚的笑,自信滿滿地看着臺下,說道:“還有哪位同門要和自己比試比試?”
臺下站着的有宋雨渡師兄,還有郁棠師兄。他們笑着擺手說不和自己打,打不過自己。
臺下站着的還有師尊,他還是一如既往身邊一圈都沒有人,但又不同以往,因為他嘴角帶着笑。冰山一樣的氣質沒有了分毫,看着自己的目光裏只剩溫柔和自豪。
真好啊。他感嘆道。
心中希望自己能一直呆在這。
下一秒,他醒了。
阮亦清支起身子,一動彈就疼的身體告訴他,這才是現實。
他從儲物戒裏摸出顆止疼丹藥來,含在嘴裏。僵持一陣後,身上的疼痛才開始漸漸減輕,不至于他連起都起不來。
他甩了甩腦袋,不去想夢裏的東西,回憶着自己昏迷前發生的事情。
記憶一點點回籠,越是回想,他的面色就越是沉下一分。
他突然跌跌撞撞下床,慌亂地跑到屋裏的鏡子前,看到鏡中的自己瞳孔一如往日的黑,他才放下心來。接着脫力,癱坐在了地板上。
他苦笑出聲。
在魔族時被罵是得了珍稀血脈卻無法運轉魔力的廢物,現在不想要了,卻出現了。這算什麽,這算什麽啊......
這一次自己能壓制住,那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自己會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突然控制不住?誰都不知道。
阮亦清腦中突然浮現起自己臨昏迷前最後看到的紀如霜。
“對不起師尊,對不起,對不起......”他突然自言自語地道起歉來,心裏既是慶幸也有着愧疚。
他這個樣子可把推門進來的小姑娘吓了一大跳。
“那個,那個,大哥哥你,你,你怎麽了?”
她手裏端着一碗還冒着熱氣的湯藥,小心翼翼地走進來,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瞄在還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阮亦清。
阮亦清沒想到會突然進來人,這個小姑娘自己看着也并不認識。
他這才有心思去看這間屋子。
房間樸素但卻十分幹淨整潔,看上去這家人雖然不富裕但在生活上也不含糊。
“小姑娘,你是誰?”
“我,我叫趙玉兒。”
看着小姑娘害怕的樣子,阮亦清只好面上裝起笑容。
“那玉兒,你知道我為何會在你家中嗎?”
提到這個,那個叫玉兒的小姑娘的害怕頓時煙消雲散,眼裏還閃着亮光。
“我知道我知道,是個很好看長得跟神仙一樣的大哥哥把你送來的,大哥哥跟娘親說讓你在我們家暫時着,玉兒是來替娘親送藥的!”
阮亦清聽後輕笑一聲,這次的笑到不是裝出來的了。
很好看跟神仙一樣的大哥哥?阮亦清心裏想,那一定就是他師尊了。
玉兒大着膽子問:“大哥哥,你為什麽要坐在地上?”
阮亦清這才想起自己還在地上坐着。
他支着桌子站起,又問玉兒:“那你知道神仙一樣的大哥哥去哪了嗎?”
“玉兒知道倒是知道,但是大哥哥你要去找他嗎?”
小玉兒眉頭皺着,肉嘟嘟的小臉上帶着猶豫。
“神仙哥哥說讓你醒了之後好好休息不要亂跑。”
讓他安心呆着是不可能的,他得去找他的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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