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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巳為他們二人領路，指引着他們走上這棵樹。

阮亦清的手緊握着紀如霜的手，神色緊張地注視着四周，看上去他已經忘記了自己才是需要保護的那一人了。

阮亦清環顧四周心中不由生出疑惑：怎麽這妖王居住的地方不見一個守衛，是他太自信這裏一定不會被人找到嗎？

他們沿着木制的臺階一路向上，從他們身邊路過的，只有匆匆忙忙做事的妖，看上去都是這個“樹宮殿”應該都是他們維護清潔的。

阮亦清原先在魔宮時，那可是走兩步一個守衛。結果原來除了司南辰那老東西外，其他兩族都沒他這樣惜命。

不過。阮亦清悄悄瞟了一眼前方給他們引路的巳，好像這家夥也挺老的。

“亦清。”

紀如霜用另一只沒被阮亦清拽着的手扯了扯阮亦清的袖子，耳語道：“你的劍呢？”

阮亦清這才明白自己一直有股好像忘記了什麽東西的感覺是從何而來了。

那把劍品相普通，只是阮亦清暫時用的，等到他這次回去便可從門內鑄劍閣得到一把品相更好的，屬于自己的。

不過也可能那些劍都不選擇自己。

但是，饒是如此，一想到方才自己那把劍被妖王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弄碎了，他就難免心生怨氣。

他看着紀如霜，心生一法，并且付諸實際了。

“師尊……弟子的劍，被妖王大人弄碎了。”

阮亦清的聲音算不上小，走在他們面前沒幾步的巳背影明顯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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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礙于阮亦清說的都是事實，他也不能反駁什麽。

巳感到阮亦清這句話後自己的背後有種火辣辣的灼燒感。

回頭一看，發現護崽子的師尊，和護師尊的小崽子一起在用眼睛剜他。

他若無其事轉回腦袋，假裝沒有看見。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最上層，最上層的模樣與阮亦清原先設想的不說是一模一樣，可以說是毫不相幹了。

一大塊土地怪異地懸浮在樹的中心，充當作地面，讓這上面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與樹下真正的土地沒有區別。

這和水雲門登雲長階上的那片廣闊的湖有種異曲同工之妙。

他們一登上這裏，迎面朝他們走來了幾個侍女模樣的女妖，向他們恭敬行禮。

為首的女妖向巳彙報道：“妖王大人，其餘幾位貴客均以安排妥當。”

巳滿意點頭，指了指身後的師徒二人，同她們道：“給這兩位也安排一下住所吧。”

随後他長呼一口氣，伸了個懶腰，看上去十分疲憊的樣子。

“好了二位，這麽晚了早些休息吧。”

“等等！”紀如霜出聲阻攔。

他眸光定定，看上去他等不到第二天早向妖王觐見了。

“別着急啊紀仙師，養好了精神待到明日再同你們的人一起來找我吧，不論是講和或是興師問罪我都會乖乖的等着，不會跑的。”

巳金色的豎瞳在月光的照耀下發出幽幽的光，帶着笑意注視着他們。

“小仙師，”他突然點阮亦清，“看好你的小師尊，他現在情緒可不太穩定，你也不想我再用什麽別的東西刺激他吧？”

阮亦清蹙着眉頭沒有說話。

他在拿自己的身份威脅自己。

這些話說完。巳頭也不回地朝他們反方向離去，唯有這些女妖仍在原地等候他們的指示。說是等候，但師徒兩人都察覺到這裏面的強迫意義。

阮亦清搖了搖牽着紀如霜的那只手，讓他的師尊把注意力從妖王身上拽回來。

紀如霜回過神，看着阮亦清，長呼一口氣。強裝鎮定道：“沒事，我們跟她們走吧。”

女妖們領着他們順着一條幽靜的小路前行，這條路上鋪滿了鵝卵石，道路邊上還栽種着泛着深藍色熒光的花。

“兩位貴客，這便到了。”

她們領着師徒二人到了地方後得到了不再需要任何東西的回答後她們便離去了。

這個幽靜的地方現在只空留阮亦清和紀霜兩人，原本阮亦清還以為到地方後會看到其他幾位前輩，但妖王居然将他們分開了。

紀如霜看着眼前安靜的房屋道：“妖王有意将我們與其他門派的幾位分開，想必其他幾位也未必能聚在一塊兒，他是怕我們聯合做些什麽。”

阮亦清贊同點頭，他們兩在想同一件事。

不過他們原本就沒打算在妖族境內做些不利于兩族和諧的事。更何況眼下還有一件更要緊的事。

阮亦清看着紀如霜的身影，試着開口，卻又欲言又止。反複幾次，他終于下定決心，拉着紀如霜在院內的一張石凳上坐了下來。

紀如霜本想詢問阮亦清肩上被自己捅的那一劍，但顯然他的小徒弟有些別的事要同他說。

紀如霜困惑看着他，問道：“怎麽了？”

“......”

“想說便說，跟我不必藏着掖着。”

“弟子，弟子今晚做了件錯事......”

紀如霜靜靜聽着，沒責備他，也沒追問他究竟做了什麽錯事。

“今夜弟子與師尊二人皆入妖王迷境，弟子先破迷境而出。”

“那說明你心性極好，不必擔心日後修為提高會在心性上遇到困難。”紀如霜贊揚道。

一說到修為，阮亦清下意識撫了撫自己的丹田處。沒有回應紀如霜的稱贊，繼續道：“弟子在出迷境後......瞧見了師尊在迷境所經歷的，的......”

紀如霜眸光閃閃，明白了阮亦清所說到底是何事。

“弟子，弟子絕非想要窺探師尊的過往！”

紀如霜垂下眼眸，連腦袋都低垂了下來，很容易就能看來他被戳中了傷心事。

看着他的樣子，阮亦清有些洩了氣，但他還是想讓紀如霜向明白一些事情。

“師尊，弟子雖不是故意想去探究師尊過去的傷心事，但既然弟子已經知曉，那便在往後，弟子與師尊一起分擔這些過去的傷痛。”

至少，至少他們兩人中有一個不會困于圄囹中就行了。

“亦清，你是我的親傳弟子。按理說，我應該将你視作我最親近的人。”

“但起初我收你為弟子時，很是猶豫，你知道為何嗎？”

“弟子不知。”

阮亦清看不清紀如霜的臉，摸不清他的情緒，只好從石凳上站起身，蹲下，仰視着他的師尊。

“我……我從未想過會收任何人為弟子，雖然門中的後輩與諸位師兄師姐皆對我友善，但終歸是隔着一層屏障。”

“我無法欺騙自己，我……”

紀如霜深吸一口氣，聲音雖未帶哭意，但也是有些顫抖。往日的冷淡、可靠以及他作為長者的從容都在此刻瓦解。

現在的他，與當初在墓前的他，身影重合，沒有了區別。

阮亦清握着他的雙手，将溫暖傳遞，想以此帶給他繼續說下去的勇氣。

“我的師尊，你的師祖是個很厲害的人。我年幼時便失去了父母，是他将我帶回水雲門。”

“他說我是少有是變異靈根，對我抱有很高的期望。”

“但，我從始至終都沒有讓他滿意。”

“我知曉，哪怕現如今我，與他的期望想比我還差很多很多，因此我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修煉上，希望能完成你師祖，我師尊留下的心願，我用盡此生來守護門派。”

“亦清，”他輕聲喚阮亦清，“你是個好弟子。”

“但我，做不到一個好師尊。我不想你變得同我一樣，背負上整個門派。”

他一開始就很喜歡這個活潑的孩子，只是他很怕自己這樣的人，不能做一個好師尊，讓這個活潑的孩子變得同自己一樣。

他合上雙眼，盡顯疲态。

哪怕現在這些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但是他的腦子裏總是萦繞着那些往事，就像是刻在了他的心底，想忘也忘不掉。

阮亦清從不知，這雙淺色的雙眸下藏着這樣多的心事。

紀如霜不是一個好師尊？

如果有人這樣跟他說，他會從心底裏認為這個人是世上最沒眼光的人。

但是現在，是他師尊本人這樣說的。

在紀如霜這番話前，阮亦清得承認，他還懷疑過他師尊是否将自己用來彌補自己過去的工具。

他當了太久的工具了，所以會下意識這樣想。

但，一個好弟子不會這樣想他的師尊，所以他不是一個好弟子。他的身世是假的，他的天賦也不真。

而他師尊說自己不是一個好師尊。

所以，他們合該是一對師徒。

“師尊若是想用這些話來攆我走，那弟子可是萬萬不同意的。”

紀如霜不語。

“我哪有這般說……”

“明明就有。”

阮亦清詳裝生氣。

“師尊偏要說自己做不到一個好師尊，這不就是明裏暗裏告訴弟子，要弟子另尋他人？”

他說完，就将握着的紀如霜的雙手拉至自己胸前，迫使紀如霜低下身子與自己對視。

“師尊，當真舍得自己嗎？”

這樣突然拉近的距離讓紀如霜吓了一跳。

“胡鬧，先放開我！”

“弟子不放，除非師尊先答。”

“阮亦清！”

不論紀如霜怎麽掙紮，阮亦清就是攥着他的手不放。

先前紀如霜才因自己是失誤傷了阮亦清，眼下也是不敢動用靈力掙脫。

被阮亦清這樣一攪合，紀如霜的壞心情就少了一大半。

阮亦從來沒有做過這樣大膽的舉動，正如紀如霜所說的那樣，阮亦清從前一直是一個乖巧的好弟子，至少外表是這樣。

“師尊若真這樣想，那早在兩年前就該朝弟子說，攆弟子走。師尊分明就是也不願弟子離開！”

被戳中了心事，紀如霜當場洩了氣，不再掙紮。

“是，”他最終還是承認，“是我有私心。”

阮亦清看着偏過頭，羞于承認此事的紀如霜，露出得趁的笑。

“這便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