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加更) 女子香

第27章 第 27 章(加更) 女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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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一夜的春雨, 天隐約返潮,霧蒙蒙,濕漉漉的泛着濕氣。

息扶藐沒有騙她, 待她緩過一日後便打道回息府。

來時一身的輕便, 回去的多了整整一馬車的東西,這裏用過的東西,他全都要帶回息府。

孟婵音看着下人将東西都搬上了轎, 轉頭才看見青年處理完最後的事情, 已經出來了。

“阿兄。”她對他彎眼淺笑。

青年上前拿起她的兜帽,罩頭給她蓋上,眉眼柔和地問:“怎麽不上去等?”

孟婵音不想戴兜帽, 但又怕他一臉嚴兄地說不能吹風染寒,便壓下不情願道:“想在這裏等阿兄一起。”

在外人眼中,兩人仍舊是親密無間的兄妹, 所以她越是心虛, 便越是想要表現如常不敢讓別人發現什麽。

聞言, 息扶藐微不可見地輕挑眉眼,乜斜她被風吹得微紅的眉眼,臉上倒滿是明媚的朝氣, 沒說什麽。

“阿兄, 你剛才讓淩風送走的人誰呀?”孟婵音猶如小尾巴般跟在他的身後。

“是京城來的連大人。”

息扶藐走至馬車前, 取下木杌放下, “上去。”

“哦。”孟婵音沒有再追問, 踏上木杌借着他的力道上了轎子。

見她上去後, 息扶藐才轉身也上了另外的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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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婵音獨自坐在馬車裏,蹙眉想着剛才他說的人。

連大人,她曾經聽過, 極其剛正不阿,不畏強權,不貪賄賂,是為百姓謀好處的好官。

可現在息扶藐要通昆山與他國的商道,這個時候連大人出現,不知道會不會出事……

而且她不記得連大人來這裏的消息。

她實在想不通便不再想,枕墊在後頸阖眸休息。

……

馬車停在息府的南門,息扶藐并未跟着一道回府,而是半路被人喚走處理要務去了。

這樣也省得有人見兩人一道回來,而産生其他誤會。

早就候在門口迎接她的春心,滿臉歡喜地小跑過來。

“姑娘回來了。”

孟婵音坐了一整日的馬車,渾身倦意從馬車中下來。

春心上前将她攙扶下來,看了眼,心道有些不對。

少女眉心若蹙,面似覆珍珠,唇似染紅朱,身段消瘦如拂柳,還是原來那樣弱美,但就是有種和以前不一樣的感覺。

若姑娘以前是清水芙蓉的水仙,如今便是富麗繁華的牡丹,一身懶骨子般的媚态,不經意的轉眸更是流眄出別樣風情。

不像是剛被退婚後日漸憔悴,倒像是……剛出嫁的新婦回娘家,身上有初為人.妻的嬌媚。

念頭初起,春心忙不疊地垂頭,打斷如此荒唐的想法。

姑娘還沒有出閣,這般念頭簡直侮辱姑娘。

孟婵音走了幾步,倏然想到沈濛,轉問:“春心,這幾日濛濛可有派人來過?”

那日她被帶走,也不知道沈湶是如何與濛濛解釋的。

春心道:“沈小姐當天就派了人來過,但姑娘已經被長公子接走去常隆祭拜父母,所以沈小姐的人聞言便沒有再來過,只是留話道,若是姑娘回來第一時間去告知她。”

孟婵音颔首,柔聲道:“嗯,一會派人去告知一下濛濛,我回來了。”

春心點頭:“是。”

兩人走了一陣,春心跟在一旁,頻繁欲言又止地看她。

孟婵音走着有些累,索性在亭子中坐下。

春心很糾結。

姑娘之前被婁府退親,後又赴宴沈小姐,恰逢長公子在桃林與人議事,姑娘因為被退婚傷心,而讓長公子帶她去常隆祭祀。

雖然待了小半月回來,但對婁府前段時間發生的事,還不知情。

前不久,婁府公子與青樓女子糾纏到大街上,這事鬧得人盡皆知,實為震撼人。

春心也沒料到,婁公子瞧着清清白白的郎君,私底下竟是這樣的面孔。

她想要安慰姑娘卻又嘴笨,不知道從何處說起。

孟婵音見她滿臉糾結之色,問道:“怎麽了?”

春心如實道:“奴婢是心疼姑娘,婁公子他竟放着姑娘這樣好的女子不珍惜,偏上要去……”

孟婵音這段時日雖然已經放下了婁子胥,可驀然聽見他的消息還是微微一怔。

春心将這幾日發生的事,挑揀幾句不那般難堪的話說給她。

這件事,其實她在回來的路上,便已經從息扶藐口中聽過一遍了,這兒再聽一遍,心中已然無波瀾。

孟婵音垂下長睫遮住眸中神色,語氣聽不出什麽情緒:“沒事了,都已經過去了。”

春心越發心疼了,安慰道:“姑娘,婁府的婚事咱們不要也罷,昨日大夫人還喚奴婢過去了一趟。”

孟婵音擡眸,神色微動,“大夫人尋你去作何?”

春心沒看出她在緊張,遂答道:“大夫人問了姑娘良多,奴婢聽那意思,似乎有意再為姑娘尋一門好的婚事,道是心中有了人選,等長公子回來再做定奪,長公子這般寵愛姑娘,一定會為姑娘選最好的夫婿。”

原來是這件事。

孟婵音繃直的弦緩緩松開,發現不自覺捏緊的掌心有薄汗,這才驚覺她原來是在害怕。

其實早就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了,她也沒什麽可害怕的。

孟婵音白淨的小臉露出淺笑,“不用挑多好的郎君,只要府中沒有雜事,過得尚且還成便行。”

況且她也沒什麽可挑的,只要能找到不嫌她婚前失貞,願意敬她,愛她的郎君便可。

春心不贊同,“姑娘是息府的姑娘,容貌身段都是一等一的好,普通人怎麽能高攀?依奴婢來看,姑娘晚些出閣都沒有問題,還是得選個愛護姑娘的好夫婿。”

知曉春心是全心全意為自己好,孟婵音笑了笑,沒接話。

她是失了清白的姑娘,而且還是在做姑娘時與曾經的繼兄有首尾,此時一旦被人知曉,莫說愛護她的好夫婿了,只怕是出嫁都難。

兩人在這裏坐了好一會兒才回蟬雪院。

她初初沐浴換衣完,門外便傳來春心的通報。

“姑娘,四公子來了。”

孟婵音剛洗的頭發還未幹,聞言息長寧來了,簡單用毛帕絞得沒再滴水了便松開帕子。

她低頭看了眼身上又被洇濕的長裙,吩咐道:“讓阿寧先去小室稍等我,我換身衣裳便來。”

春心點頭出去。

少年站在矮牆下,長身玉立,亦是一副風度翩翩的少年郎風姿。

甫一見春心,他便擡目往她身後看去,問道:“阿姐呢?”

春心道:“姑娘剛回來,要換身衣裳再來,特地讓奴婢來帶四公子去抱廈喝茶等候片刻。”

息長寧是在聽聞阿姐回來後,便馬不停蹄地趕來,來得的确着急。

他颔首,跟着春心進了院子。

春心将他帶進小室內,正欲倒茶,見是涼的,欠身道:“四公子稍等,姑娘這幾日沒在府上,茶是涼的,奴婢去溫茶。”

息長寧本是想讓她不用麻煩,但話至口中便成了同意。

春心提着茶壺往外走去。

息長寧收回視線,桃花目環視小室。

以前年紀尚小時他就喜歡黏膩阿姐,總是不顧丫鬟婆子,老偷偷抱着被子跑到阿姐的院中。

他每次偷來,阿姐大多是在午休。

阿姐脾性軟和,從不會生氣。

阿姐被鬧醒見是他,會溫柔的從榻上下來,蹲在面前揉着他的頭問:“阿寧啊,睡不着嗎?”

只要阿姐說了這句話,他必定會可憐兮兮地點頭,央求阿姐收留他。

那段時日是他最眷戀的。

後來年紀大了,被夫子教育男女有別後,他再也沒有來過阿姐小憩的地方。

這裏還是和以前一樣。

息長寧站起身,立在一方小榻上,伸手撫摸上面的紋路。

這張榻,他與阿姐一起躺了好幾年。

以前可以,以後其實也可以。

如今他的阿姐與那個男人退了婚,與其嫁給別人,倒不如嫁給他,他會一生一世都愛護阿姐的。

少年眼神忽閃,唇角微揚,合着衣裳在榻上躺着。

枕上似還能嗅見若有若無的女子香。

他閉上眼,腦中不自覺幻想出阿姐就在身後,與他睡在一起。

誰也不知道,其實早在很久之前,他的阿姐在他的夢中出現過很多次,每次都是躺在這張美人榻上,纖細的腰扭成好看的弧度,那雙含情的眸泫然欲泣地轉過來,乞求地看着他。

而阿姐快要被他頂撞壞了。

息長寧的心在狂跳,像是提前預知了以後,桃花目緊閉,身體隐約在發燙。

直到——

“阿寧?”

孟婵音進來後沒有見到人,先是喚了一聲,才看見躺在她午休的那張榻上的少年。

她走上前去見他雙頰微紅,以為他是生病了,心中不免關切,伸手欲觸他額頭探溫度。

手還未曾碰上,便被他猛然捏住手腕。

“阿姐……”少年聲線沙啞地呢喃。

孟婵音還沒有反應過來,倏然被用力地往下拉,鼻尖撞進少年堅硬的胸膛,眼眶霎時因為酸痛而紅潤。

“阿寧,放開我。”她用力掙紮手腕。

息長寧垂眸顫了顫眼睫,看見懷中烏發雪膚的少女,理智漸漸歸攏,忍着要冒犯她的心思松開了手。

一得自由,孟婵音坐起身,眉心微蹙地揉着手腕,心中忽然有古怪的不自在。

“阿姐,你沒事罷,我……剛才睡蒙了,以為是別人。”少年連忙起身,乖乖地跪坐在她的面前,微啞的腔調俱是愧疚:“阿姐,可有礙?”

他嘴上說着抱歉,垂下的目光卻肆無忌憚地落在她白皙的手腕上。

阿姐不僅身子香軟,甚至連雪肌都很嬌嫩,但凡大力些就會留下難消的紅痕。

而現在她的手腕就紅了。

盯着那片淩虐般的紅痕,他的心又一次輕顫起來,渴望似都彙聚在了一起,喉結不自覺地滾動。

若是能與阿姐……

孟婵音垂眸盯着泛紅的手腕,未曾留意他的異常反應。

手腕若是留下了紅痕,被息扶藐看見,只怕是他又要不高興了。

看完手腕,孟婵音才發現很安靜。

她擡眸看見少年乖順地跪坐在榻上,垂着頭,眼尾微紅,像是等着被教訓的乖順小狗。

以為他是在為捏疼她了,而愧疚。

孟婵音對他溫柔一笑,安慰道:“沒事,不疼的,一會兒讓春心給阿姐抹些藥就好了。”

息長寧悶‘嗯’了一聲。

停頓須臾,他又擡起頭,乖巧道:“一會兒我替阿姐抹藥吧,畢竟錯在我,不然我于心不安。”

少年還和往日般黏人,總能尋到令她心軟之處。

孟婵音失笑,不忍拒絕他,“好。”

息長寧見她答應,對她露出無害的笑。

弟弟真的長大了。

孟婵音忍住想要如以前那般去揉他的頭,豔羨地看了眼他的頭頂。

少年跪坐在榻上還彎着腰,都和她站起來一樣高了,果然是息府的人,只怕以後要和息扶藐差不多身量了。

春心提着熱茶從外面進來。

見兩姐弟還和往日一樣,上前給兩人倒了熱茶,随口笑道:“四公子還和以前一樣。”

這句話忽然提醒了孟婵音。

她看向榻上的少年,想到兩人已經不是親姐弟,阿寧也快弱冠了,再如何犯困,也不應該随意躺在姐姐的榻上。

息長寧乜了眼春心,從榻上下來,語氣自然道:“昨夜沒睡好,剛才躺了一下。”

春心聽出四公子語氣似有不悅,以為自己說錯話了,一旁的姑娘忽然開口。

“春心,剛才我的手不小心撞紅了,你去拿些化淤的藥膏來。”

春心聞言将茶放在一旁的茶杌上,出去拿藥膏。

孟婵音見春心出去了,轉眸對溫柔地看着少年,斟酌道:“阿寧你如今不小了,以後可不能随意上女子的榻,阿姐和其餘妹妹的也不能,哪怕與那位姐姐妹妹關系再好,也還是被人瞧見會笑話的,知道了嗎?”

這話說得讨巧,既不得罪人,又表明了兩人之間是‘血緣’,所以才會說這番話。

聞言,息長寧眉心微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滾燙的茶水澆得他眉心微蹙。

息長寧轉頭對孟婵音委屈告狀,“春心的茶好燙。”

孟婵音聞聲上前,關切地看他的唇瓣,“我看看,可燙傷了?”

息長寧垂眸,凝望靠在很近的阿姐,眼微不可見地彎了,“無事,一會兒就好了。”

見他唇只比之前要紅潤些,孟婵音放心了,忍不住接過茶杯時嗔他一眼,“剛剛沏好的茶,怎麽都不涼一下就往嘴裏送,怎麽還和以前一樣像個小孩。”

息長寧笑得随意,“可能是昨夜睡沒睡好,剛才又睡了一會兒,現在有些沒清醒。”

孟婵音順問:“昨夜去作何了?”

可別跟着旁人學壞了。

息長寧無辜眨眼,忽然委屈道:“前日兄長帶話說阿姐今日要回來,所以我是想阿姐才沒睡着。”

息扶藐之前就已經派人送信,說他們今日會來?

孟婵音垂下眼睫,動作緩慢地擦拭着茶杌上的水漬,心亂了。

是她想錯了,還是他本就沒有打算真的将她藏在外面?

息長寧見說完她便安靜了,以為她生氣了,可憐地湊過去:“阿姐?”

孟婵音回神,拍了拍他的手背,“沒事。”

息長寧見她沒在提及剛才的事,彎了彎眼。

春心很快便帶來了藥膏,不過孟婵音并未讓息長寧幫忙,而是自己抹的。

少年雙手抱臂,以散漫的單屈腿姿勢,靠在一旁看。

玉軟花柔的少女低垂着脖頸,露出的肌如白雪。

柔光透過窗扉,灑落在她的側臉上,玉容至纖細的指尖皆如玉雕琢,漂亮得似被供奉在案上的小玉觀音。

他的阿姐生得真美。

息長寧見她塗完藥,坐在她的身邊,側首道:“阿姐以後不要總是悶在房中,改日我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孟婵音看着少年純粹得毫無雜質的目光,這才知曉,原來他是擔憂自己因婁府的事而悶在心中,所以才在第一時間來找他。

孟婵音心中一暖,對他溫柔莞爾,“好。”

兩人又說了不少的話,息長寧才離開。

息長寧走後,孟婵音便坐在椅上,回想這段時日發生的事。

春心進來時,門罩的簾子垂下,暖意的屋內浮着一股淡淡的甜香,而少女玉軟雲嬌地披着薄春衫,懶洋洋地卧在搖椅上。

春心以為她在休憩,小心翼翼地上前為姑娘披上毛毯,放下簾子欲要出去。

孟婵音睜開的眼眸喚住她:“春心。”

春心回頭,看見姑娘眨着漂亮的眸子,似一碗晃蕩的清水,透徹、幹淨。

孟婵音問道:“阿兄可有派人過來?”

春心答道:“回姑娘,在四公子之前長公子身邊的淩風來過,我和他說姑娘還沒有醒,他便回去了。”

孟婵音眉心輕蹙,若有所思地點頭。

方才她聽見阿寧說的話後,仔細地想了想,息扶藐對她很了解,在常隆時,他未必是真的要将自己養在外面,而是恰好拿捏住她的害怕,所以做出那副姿态給她看。

因為他知道她看見後一定會寝食難安,從而覺得既然反不反抗的結果都一樣,如此就會主動去找他。

一想到此,她輕抿朱唇,眼中閃過一絲被诓騙的羞惱。

可現在木已成舟,她也不能扭轉時辰回到之前,所以只能攀附着他,得到對她有利的。

坐了一會兒,孟婵音擡腕扶正鬓上步搖,如花裙擺随着起身來的動作,遮住了纖弱的腳踝。

春心看見她站起身,披了件軟煙羅披風,不禁問道:“姑娘是要出去嗎?”

孟婵音細眉低垂,語氣自然地系披風:“嗯,出去找阿兄問一些事。”

雖然他了解她,她也未必不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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