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再議婚事

第42章 第 42 章 再議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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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息扶藐是怎麽走的, 孟婵音實在想不起來了。

醒來時,屋內浮着淡淡的熏香,昨夜弄得滿地都是珠子也都被清理了, 身上更是一點不适都沒有。

她的肌膚本就嬌嫩, 凡如何小心都會留下紅痕,當她查看時,見昨夜被弄出的紅痕變得很淡了。

應是給紅痕抹了藥。

她披上衣裳起身, 本是想坐在妝案前等春心。

當她走過去, 目光卻被桌子上擺放的一只玉簪吸引。

玉花上鑲嵌着幾顆珍珠,花梗還繪上了紋路,晃眼看去好似放了一支盛着水珠的真蘭。

她拿起簪子, 指尖拂過花瓣上的珍珠,看了好一會兒才留意到旁邊,他将搶的那只翡翠蘭花簪還回來了。

像是較真般, 擺在一起, 兩兩對比, 讓人很難注意到翡翠蘭花簪。

孟婵音将翡翠蘭花簪放在匣子中藏好,遂又用白花簪挽上烏發。

不多時,春心便撩簾進來, 見她已穿戴整齊便道:“姑娘, 大夫人剛兒派人過來, 請姑娘過去。”

老夫人年歲大了喜含饴弄孫, 不大愛管事, 府中的事大多是大夫人管着, 而大夫人近來一心張羅着給長子娶妻,好讓新婦來掌管偌大的息府。

大夫人挑選人時,想到了府上還有個剛退婚不久的姑娘, 也到了快出閣的年歲。

如此想着,大夫人也順便将孟婵音的婚事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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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清晨一大早,孟婵音便被請去了大夫人的院中。

息府的主子日品山珍海味,單是早膳便是鮮蝦做成的海味羹,螃蟹黃與熟蜜制作的糕點,一盤小炒淡鹽鹿脯,巴掌大的蝦肉豆腐等,盛在精致漂亮的玉瓷碟中,好看又有食欲。

彼時息蘭正依偎在大夫人身邊撒嬌,蹙眉擡眼,一颦一笑皆是嬌俏。

坐在楠木交椅的大夫人因信奉道法,常年在府上故而裝扮清淡,藏青色金織百褶裙與靛青春褙子襯出幾分和善的面容。

孟婵音跟着下人進去,小丫鬟拿來蒲墊擺在她的面前,她撚起裙擺,屈膝跪于墊上對上首請安。

大夫人讓人将孟婵音扶起來,無奈地捏着息蘭的鼻子說:“小鬼頭,你若有你婵姐姐半分娴靜便好了,瞅着都多大了,還整日賴在娘身邊撒嬌。”

息蘭吐舌,“娘親這話我可不愛聽。”

她哼了聲,站起來往孟婵音身邊坐下,抱住她的手臂親昵地道:“分明是婵姐姐自幼就文靜,人都是不同的,若是所有人性子都一般模樣,那多無趣。”

大夫人搖頭,吩咐人擺上碗筷。

嬷嬷端來小碗蝦羹,一對銀箸、勺,然後退至一旁。

“婵娘用早膳了嗎?”大夫人轉目看向下方的少女,面淨娴淑,素色的雪緞褙子梨花裙,那些嬌嫩的顏色襯得皮肉如覆上了一層薄薄的白雪。

孟婵音低垂下颌,點了點頭,“回夫人,來時已經用過早膳了。”

大夫人順着打量幾眼,旋即輕嘆:“瞧你清瘦得我都于心不忍了,想必平素用得也不多,還是陪我這個老婦人用一次早膳罷,難得有安靜的姑娘,方才真是被蘭兒這丫頭吵得頭疼。”

息蘭不滿了:“娘親,我才不吵。”

大夫人敷衍點了點頭,“是是是,你不吵,娘是覺得你不吵,只是你日後的夫婿是文人,怕是覺得你吵了。”

息蘭見她提及此事,臉倏然一紅,眸帶嗔道:“娘親你都在說什麽呢,八字還沒有一撇呢!而且我不喜歡他。”

聞言,孟婵音詫異看去。

息蘭竟許人家了。

她今年也才滿十五,而東離女子及笄乃十八,算來息蘭還有好幾年才能出閣,而且大夫人與老夫人都一直說舍不得息蘭出嫁,前幾年不少人是有提過,都沒有松口,也不知與誰定親了。

看息蘭的神态,怕是那人她也認識。

大夫人端起一小盅粥,輕訓道:“人沈公子年紀輕輕,不僅文采了得,前些年險些高中狀元,連陛下都甚是看中,而且與你兄長關系又甚好,品性又不壞,你嫁過去少不得要過清閑日子,你還不願意。”

息蘭輕哼,扭身沒說話。

沈湶?

孟婵音知道息蘭訂下沈湶,臉色一時變得古怪。

如今沈湶在她心中現在可不是什麽好人,以息蘭的性子,嫁過去只怕是會被吃得死死的。

大夫人放下粥,又道:“此事是沈夫人提的,沈公子還不知道呢,指不定別人會嫌棄你。”

“他敢!”息蘭冷哼。

大夫人淡淡道:“你喬姐姐出閣後,沈夫人會再次來府上提議,聽說沈公子喜歡文靜的姑娘,這段時日你最好老實些,知道嗎?”

息蘭想反駁,但最後還是不情不願地應了聲,然後靠在孟婵音的肩上悄聲說:“我才不喜歡沈湶,只空長了一張好看的臉,實際感覺一肚子算計,和他過日子太慘了。”

這話孟婵音頗為贊同。

沈湶雖然生得極具蠱惑性,實際也是個小混蛋。

大夫人這邊說完息蘭,對孟婵音招手:“婵娘來,來我這裏坐。”

孟婵音起身,蓮步而至,坐在大夫人身邊擺放的木杌上。

大夫人拉住她的手,左右觑看,見她面容白淨,乖順溫婉,越看越是滿意。

若說唯一不滿的便是,她不是息府的姑娘,不然婁府那段婚約也是她日後的好去處。

“拿過來。”大夫人放下手,對身邊的人吩咐。

“夫人。”嬷嬷将小冊子遞過來。

大夫人接過冊子翻開,執帕的手指着上面的畫像道:“好孩子,婁府雖然退了婚,但與你是無甚關系的,是他們品行不端,所以前些時日我與藐兒商議,一直打算重新為你擇一門親事,你且來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之前大夫人便已經找過春心,所以孟婵音早就知道大夫人在為自己另擇夫婿,今日喚她過來原是為此事,她也不覺意外。

她低垂眼睫看去,目光落在大夫人所指的那人身上,稍稍有些出神。

大夫人見她盯了許久,以為喜歡便仔細說道:“這年輕人姓李,眼下是我最看好的,面容漂亮,品行甚好,唯一的缺點便是家境貧寒了些,不過日後你嫁過去,府上為你多準備些嫁妝,日後也讓你兄長多多将他帶在身邊,往後日子過得也不會太差的。”

一旁的息蘭聽見了,也擠過來,一看畫像上的人,誰知咋呼道:“娘你偏心,這個是我喜歡的,你之前不給我看!直接給我定沈湶。”

大夫人觑過去,拍了下她的手道:“瞎說什麽,這是給你婵姐姐看的。”

息蘭是她唯一的女兒,生得又嬌氣,是受不得一點委屈和苦楚,雖然這年輕人模樣與人品皆不差,但家世委實配不上息府的嫡小姐。

所以當時她在沈湶與這年輕人間選了許久,最後才定下沈湶。

沒選李默,大夫人心中可惜,随後想着這年輕人的年歲與孟婵音相似,便有心撮合。

如此才有了今日這一幕。

息蘭小臉兒上露出委屈。

孟婵音看了一眼畫便收回目光,柔聲道:“婵兒無異,單憑夫人做主。”

大夫人見她無意見,合上冊子笑道:“如此甚好,改日你們兩個年輕人一道走走,好培養一下感情。”

孟婵音颔首:“嗯。”

大夫人喚人來便是為了說此事,既已定下,孟婵音在大夫人這裏沒呆多久,不會子便與息蘭一道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息蘭挽着她的手,想起剛才大夫人說的話,還是忍不住道:“我真不喜歡沈湶,聽說他眼中只有姐姐,要是我嫁過去與濛姐姐鬧別扭了,他指定會讓我受委屈,但娘非說他好。”

她還聽人說沈濛因為身體不好,日後是要招上門女婿的,日日看着沈湶什麽都給姐姐,妻子只能要剩下的,或許剩下的都挑不上,任誰都受不住。

孟婵音深知沈湶為人,見她垂眼耷眉不知說什麽,遲疑地安慰道:“其實濛濛脾性很好的。”

息蘭嘆息:“婵姐姐和濛姐姐自幼關系好,你與濛姐姐指定不會起龃龉,但我可忍受不了夫君心中,有比我還要重要的人,親人也不行,你看現在濛姐姐去哪兒,沈湶都不要臉地跟着,生怕被人偷走似的,我怎麽忍得了。”

孟婵音也想到了。

息蘭嘆息完,忍不住低落地小聲呢喃:“要是我和婵姐姐換一換就好了,你與濛姐姐關系好,說不定到時候倒黴的是沈湶。”

孟婵音只當她是童言無忌,笑了笑沒說什麽。

兩人相攜回去,随後又在園中分開。

……

鹽運司的陳大人被徹查了,不久前被抄家,關押在诏獄中聽候判決。

陳大人落監獄好幾日都始終想不明白,究竟誰會提前知曉後又能及時趕去救連大人,甚至還暗自舉報他貪污受賄,私下通商,連反應的餘地都不曾留,一夕間便背上了足以連累九族的抄家大罪。

陳大人想了許多人,直到今日聽見看守的兩個獄卒喝酒醉了,坐在那兒閑談,才恍然大悟。

一獄卒醉後嘴上沒把門,喝着酒,翩翩然道:“朝廷又派任了新的總監大人,而這位年輕的總監大人前不久在昆山剛展露鋒芒一躍幾階,不日還要娶息府的姑娘為妻,可謂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①’。”

而且前不久聖上還大肆嘉獎過息府,又将北方那塊兒給了息府,如今這位總監大人風光無限得連新科狀元都黯然失色了,外面幾乎全在議論他的。

當今世上,有幾個權臣能與富可敵國的皇商聯姻?還不是因為聖上信任。

他們說得正起勁,沒有發現牢獄中的男人恨毒了眼,忽然抓着牢籠,像是發了瘋似的大聲嚷嚷。

“息扶藐害本官,都是他引誘給本官開路的,他如今還想殺人滅口,本官要狀告息扶藐……”

“息扶藐害本官……”

好幾聲高喝聲,吓得醉酒的獄卒一激靈,待回神後聽見從他口中出來的話連連冷笑。

其中一個獄卒醉意熏熏地站起來,顯然是被陳大人吵得不行了,拿着手臂粗的木棍,要進去讓他閉嘴。

牢門應聲被打開,力道毫無克制的木棍不停地落在陳大人的身上,很快他就出氣比進氣少,滿口似血的繼續呢喃。

“息扶藐奸人,害本官,本官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那醉酒的獄卒聽他還不知足,搖搖晃晃地舉起手中的木棍,直徑将他腦袋敲癟。

陰暗潮濕的地牢中,紅的、白的、黃的,各種東西混合在一起,極其惡心恐怖。

而另一邊。

新任的鹽運司總監正在息府與未來的妻兄對飲。

開擺瓊筵,席間觥籌交錯,言語暢談。

喬兒在錦繡朦胧的屏風後緊張端坐,時而含羞帶怯地悄悄窺視外面,正在與兄長對飲的青年。

那人不過才三十出頭,模樣生得不錯,比煙花會那晚還要好看幾分。

那晚他在街上對她一見鐘情,問了她姓甚名誰後,直接怔愣愣的向她承諾說要娶她。

喬兒當時本沒有放在心上,誰知竟然真的來了。

而她聽聞,他還是新上任的鹽運司總監,這樣的郎君何處找。

正當喬兒看得入迷時,宴中的青年忽然擡起頭,朝着她的方向緩緩露出笑。

赫連尤早就察覺到從屏風中傳來的視線,也知道裏面端方坐着的,乃他未來的小妻子。

其實他認識她,遠比煙火會那晚要早,很多年前,他避難時在揚州待過一段時日。

那時候父親不敢與他接觸,他無依無靠,連一件過冬的棉衣都穿不上,冷暈在巷中。

當時意識模糊間只感身上一暖,隐約看見小姑娘那張純淨的小臉,這麽多年了未曾忘記,後來有了能力才查到原來是息府的姑娘。

赫連尤深深地看着屏風。

喬兒偷看被抓個正着,當即臉通紅地垂下來,不再敢看過去,生怕被人誤會為是輕浮的女子。

上座已有幾分醉意上臉的青年見他忽然望向一旁笑,懶懶地也順着瞥了眼:“赫連公子。”

赫連尤回神,舉起手中的酒杯,臉上薄紅道:“子藐兄,這杯敬你,若非當時不是你在昆山救下我,如今我還不知躺在那個雪峰下面,怎麽會與……”

他看了眼屏風,心中也生出幾分燥熱。

裏面的喬兒聽出他話中的意思,心跳如雷,頭都恨不得埋在地上。

息扶藐微微含笑,飲下酒。

一場宴會後,兩人的婚事徹底定下。

而死在牢獄中的人,隔了一日才傳出來消息,奉上京城的乃畏罪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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