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他很不要臉

第44章 第 44 章 他很不要臉

朱紅的楠木雕花窗緊阖, 透過縫隙灑進來的光如鎏金,紅尾巴魚被擺在窗邊的缸中,驚慌地撲騰出微弱的水花。

美人榻上橫鋪的褥設梨花, 歪歪斜斜半倚姿态的少女雙手艱難地抓緊軟枕, 像小魚兒不受控的劇烈抖了幾下,白雪的肌膚霎時灑上淡淡的粉。

息扶藐掀起眼皮,漆黑的眸如浸水的黑石, 如藏了勾人的深淵, 齒間輕松,仍舊叼含着不放。

“別……”她蹙着兩彎遠山似霧的眉,搖首間, 烏黑的鬓邊碎發淩亂地貼在桃粉腮上,嗓音顫得可憐。

知道她現在遠比以往敏感,他也沒欺負她。

甫一松開, 孟婵音便用力推開他, 急忙忙地坐起身, 拉着小衣帶子就往脖頸上挂,還不忘用秋水潋滟的眸子警惕地盯着他,生怕晚一步就又被他得逞了。

息扶藐懶懶地倒在香枕上, 輕笑地挑着眼看她, 眼角的那顆痣在滿鋪的碎白梨花的映襯下, 如濃重的黑墨, 虛掩一絲清冷的敗壞。

孟婵音低眸看着被含過地方。

紅得發腫, 又腫得可憐極了, 俏生生地抵在着小衣,感知還格外明顯。

以前都沒有這樣般的感受,而且她現在時不時就感覺脹脹酸酸的, 還很敏感,小衣若是穿得不柔軟就會被磨得很不舒服。

而現在,不僅大了一圈。

雖不至于沉甸甸,但她還是覺得往日的那般大小就恰好,穿上清麗的衣裙也顯得輕盈。

“都怪你。”她轉頭埋怨。

息扶藐莞爾承下,淡薄的面上平添柔情。

孟婵音見他還躺在平素休息的美人榻上,擔憂一會有人會來便伸手推他:“你快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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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扶藐順勢站起身,渾身懶骨似地抱臂倚在床架上,從上而下地凝睨她整理衣襟和裙擺。

她生了一副,誰見了都會忍不住贊嘆溫柔、端方的娴靜美人面,嗔怪都有顧盼生輝的嬌俏。

息扶藐想到昨日她們拿來的畫像讓他過目,而畫中的青年生得清隽,還是一副女子會喜歡的皮相。

察覺到不對的氣息,孟婵音擡起頭。

剛才還眉宇柔和,薄唇噙笑的人,這會子又不知因何緣由,臉上忽然沒了笑,看過來的眼神烏沉沉得窺不見光亮。

孟婵音被看得心頭慌,忙不疊從榻上下來,佯裝去看魚。

他的視線順着看去,倚在一旁沒有動。

……

春心從外面端了一碟精致的糕點回來,甫一踏進門口,還沒進來便聽見屋內在柔聲埋怨。

“啊,魚要被你喂死了。”

少女站在魚缸前,正低着頭仔細打量,白淨面龐暈上被氣出來的紅暈,埋怨的腔調似在撒嬌。

而青年長身玉立地倚在她的身邊,聞言後眼皮子懶懶地擡了一下,哄人都顯得有些漫不經心:“死不了,晚些時候你不喂了便是。”

孟婵音聽他這般說,一時無言以對。

魚在她房中養了一段時日,尋常喂養都很有數,但每次他一來都愛往裏面丢很多吃食,魚兒的肚皮次次都脹得圓滾滾的,看得她很憂心它們被撐死了。

她旋身将食匣子蓋上,順勢放在最裏面,再用旁的東西虛掩住。

偷偷摸摸得似害怕他再去拿。

息扶藐見狀,眉骨微不可見地揚了一下,不置可否地轉身,懶散坐于木藤搖椅上,輕晃下玄袍暗有光澤,長腿交疊得頗有幾分閑散的雅致。

案上是一盤還沒有下完的棋,春心将糕點奉上作案。

孟婵音見他撚了一塊糕點,眉峰不動地吃了卻還沒有要走的意圖。

“阿兄,你剛才不是說有事要忙嗎?”她語嫣溫柔地體貼暗示。

近來他很忙,很有可能還會出府一段時日。

息扶藐頭也沒擡,随性道:“已經讓人去做了,今日歇息,過來。”

他對她招手,執起一枚棋子,全神貫注地打量棋局。

孟婵音見他興致頗高,沒再說什麽,乖乖地坐在他的對面。

偶爾棋子落盤發出清脆的碰撞聲,窗外陽光正好,一只小黑貓盤在葡萄架下晃着尾巴,偶爾擡頭去看窗邊對弈的兩人。

.

之前大夫人請她前去看了青年才俊的人像小冊子,沒過一兩日,那家人便送了帖子來。

那位年輕的郎君請她去游湖賞荷。

孟婵音拿到帖子後發現上面的小楷寫得筆走龍蛇,行文間有文人風骨。

見字如看人,孟婵音打量了上面的字許久,随後妝發整齊地與春心一道前去赴約。

揚州的大多數樓屋倚水而建,東區有一片觀景游玩的湖,湖的一旁是弄堂,偶爾從漂亮的閣樓中會傳來軟哝的揚州小調。

昨夜下了一場小雨,今兒個天沒有放晴,天烏壓壓的,柳樹環水的岸邊有煙雨朦胧時的美。

烏蓬小船停靠在岸邊,船夫悠閑地跟着弄堂傳來的小調哼唱,不經意轉頭見遠處緩緩行來一對金童玉女,心下感嘆少年美好。

李公子低聲囑咐身邊柔情綽态的女子:“孟姑娘小心腳下,下過雨的青石板有些打滑。”

孟婵音輕輕地颔首,提着裙擺小心地下了臺階。

看見前方的船夫,李公子上前問:“現在還載客嗎?”

船夫撐着杆子,笑道:“正是賞花的好時候,公子來就載客喏,不來,自然就沒客人載。”

因是陰天,所以今日來賞花的人不是很多。

船夫讓兩人先上來,待人上來後,他高聲唱了一句延綿的調子,再慢悠悠地搖着船往湖中而去。

孟婵音坐在烏蓬船裏,側首看向兩邊壓過的荷葉,一條窄小的船道,水波潋滟。

李公子則坐在她的對面,看她綠鬓松松的發髻之中只有一支花簪,素淨溫雅得将滿湖的花兒都比了下去,一時間竟有些不知道說些什麽。

兩人剛才在亭子裏已經交談過,李公子為人溫和有禮,是端方的讀書人,孟婵音對他的印象尚可。

她心中暗忖說些什麽打破平靜,李公子倒是先一步開口了,但卻不是與她閑聊。

李公子望着她的對面,忽然開口:“孟姑娘,對面有人好似在向你招手。”

孟婵音疑惑地轉頭。

湖中有亭,掩映在清澈的水中,大片綠荷葉之中夾着粉色的荷花,而精致的烏蓬花船中站着位身着嬌豔荷粉的姑娘,正對着這方招手。

隔得遠,孟婵音一時之間沒有看清對面的女子是誰,倒是身邊的李公子認出來了。

他見她茫然,溫聲提醒道:“好像是息蘭姑娘。”

經由這般提醒,孟婵音才忽然想起來,今日有約的不只是她一人,出來時就聽說息蘭去與沈湶出去游玩了。

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裏遇見。

“她們過來了,我們過去嗎?”李公子對面的船夫撐着船靠近,側目溫潤地問她。

息蘭對這邊招手,烏蓬船自然也是朝着這邊來的。

孟婵音不想見沈湶,但也不好拒絕,遂颔首:“嗯,過去吧。”

兩艘烏蓬船靠近,果真是息蘭與沈湶。

“婵姐姐,果然是你。”息蘭看見孟婵音便兩眼泛光,俏臉露出劫後餘生的興奮。

今日她與沈湶一起游湖,可讓她無聊透頂了。

少年面皮雖生得無可挑剔,接人待事也挑不出錯的溫和,她看着是賞心悅目,但實在是太冷淡了,十句話,估計有八句都是她說的。

問他什麽,他都答,除此之外絕不主動開口。

息蘭性子一向跳脫,無論是在府上還是在外面,和誰都能玩到一塊兒,自然而然滿肚子的熱情都在他溫和的冷淡中被澆滅。

而且她總感覺沈湶的冷淡是因為看不上她,可看不上她又答應與她一起來游湖作何?

懷揣一肚子氣的息蘭便沒再主動說話。

兩人就這樣沉默地面對而坐,誰也沒再說話,直到遠遠看見對面的一帆船。

沒看她身後的少年,孟婵音對她淺笑:“沒想到你也在這裏。”

息蘭見到她高興,點頭如搗蒜,“是啊,剛才遠遠看來,我還不确定是婵姐姐呢。”

聞言,孟婵音輕眨眼。

還沒品出息蘭這話是什麽意思,她就歡喜地招呼兩人上她這艘船。

“婵姐姐,書生,快快上來。”

息蘭與沈湶的船大得多,兩人自然棄了小船,坐上了大船。

小船精致漂亮,烏蓬上還插着不少盛開的荷花,恍若花船。

兩人在這船上不擠,還顯空蕩,眼下多了兩個人,四人在船上反倒顯得擁擠了。

上來後,孟婵音才知道剛才息蘭的話是什麽意思了。

原來息蘭與李公子認識,她還從息蘭的口中知曉,李公子全名為,李默。

“李默,你不是不喜歡陰天出來嘛,嫌棄身上沾水,沒想到你竟然會在陰天出來游湖。”息蘭撐着下巴,眼睛明亮地盯着對面的青年。

沒料到他原來不喜歡陰天和水,孟婵音聽見後忍不住朝着青年看過去。

剛才還侃侃而談,一派淡然的李默像是一下被她問慌了,連連擺手道:“沒,剛才本來是在亭子上,孟姑娘說今天有荷花看,我便提議來游湖的。”

“哦。”息蘭也只是随口一問,見他面紅耳赤的解釋,打趣道:“果然,婵姐姐生得美,連書生都忍不住。”

李默的慌意稍淡,笑了笑沒反駁,只溫聲說:“孟姑娘的确生得很美,一池嬌豔的花都被比了下去。”

息蘭也不講話了,牽着裙擺扭頭去撈水。

沈湶坐在她身邊,雙手抱臂地靠在後面,耷拉着眼皮,有股子置身事外的冷淡。

最活潑的息蘭不講話,一時間誰也沒有了話。

孟婵音打量了幾眼李默,又忍不住去看天真爛漫的息蘭,心中隐約有所察覺。

息蘭剛才的調侃是出自無意,但李默的反應過于明顯了。

兩人之間的別扭氛圍讓她又想起之前,當時息蘭見李默畫像說的那句話。

李默是息蘭會喜歡的,而息蘭隔得很遠都能一眼就認出了李默,畢竟當時她是背對息蘭的。

想通後孟婵音心中微嘆。

這段姻緣怕是與她無幹系了。

“對了,婵姐姐。”息蘭忽然湊近她的耳邊,氣音小小地問:“那日你與濛姐姐去白雲觀,沈湶也是這副死樣子嗎?”

她雖認識沈湶,但從未與他單獨相處過,之前就聽聞沈府的二郎面熱心冷,只長了張菩薩臉。

當時她還不信,長到至今她還沒有遇見過硬茬子,以往無論是誰與她在一起都氣氛都能被活絡。

只有沈湶。

她簡直氣得牙癢。

所以她剛才忽然想起,婵姐姐經常和沈濛在一起,而一般沈濛在,沈湶也在。

她倒要問問,面對婵姐姐這樣的美人,沈湶還是不是這副死樣子!

聽息蘭咬牙切齒地提起沈湶,孟婵音擡眸看過去。

少年和往日一樣,依舊穿着雪白直裰,黑發用純雪發帶束之,貌若好女的眉眼柔和,與李默兩人正說着話。

兩人都是渾身的書卷氣,晃眼看去,誰也看不出來誰是真書生,誰是在名利場打轉的少年商人。

似是察覺到對面投來的目光,少年微掀眼皮看過來來,眼神一派無害。

與他對視上,孟婵音又想到白雲觀他惡劣的嘴臉,淡淡地移開目光,側首悄聲對息蘭道:“他很不要臉。”

“啊?”息蘭沒想到她會這樣說,愕然地眨了眨眼。

她還以為婵姐姐不會說人壞話。

“嗯。”孟婵音神色認真地點頭,坐得端莊,看不出是在悄悄說壞話。

聽出孟婵音也很讨厭他,息蘭來興趣了,繼續咬耳道:“我大概知道了,沈湶只會在濛姐姐面前裝溫雅和善罷,然後單獨相處的時候連人都不搭理,好像誰得他一句話就得了金子似的。”

這話倒是對的,沈湶只會在沈濛面前裝,一旦沈濛沒在,他絲毫不在意自己在別人眼中是怎樣的。

孟婵音贊同颔首,之前在他身上受的氣也散了些。

見她贊同,息蘭又繼續同她說剛才和沈湶單獨相處,哪些地方令人無法忍受。

孟婵音聽了好半晌,耳邊全是息蘭對沈湶的評語。

除了一張臉,其餘的一無是處,脾性還不好。

對于息蘭說的話,她全都贊同,偶爾還能補充一兩條。

對面被議的沈湶不經意地挑眼觑去。

兩個姑娘甚少讨厭人,今日算是達成共識了,說得半分沒有收斂。

只是還沒低聲細語說多久,天邊響起一聲驚天雷,很突兀地打來。

正說得起勁兒的息蘭被吓得一抖,驚呼尖叫地直徑撲進孟婵音的懷裏。

孟婵音亦是被吓得不輕,與息蘭抱在一團,但要比她鎮定不少。

她擔憂地望着上空,“好像要下雨了,我們不往前面走了罷,先去亭子裏躲一會兒雨。”

天邊霧蒙蒙的,遠處是閃電雷,可見是要下暴雨了,烏蓬船可能承受不住大暴雨。

沈湶對船夫道:“掉頭回去。”

話音落下天邊又是響雷。

息蘭被吓得不輕,孟婵音摟住她低聲安慰。

女子軟軟的胸脯,清甜的淡香讓息蘭恍惚了一會。

驚雷過後,天似傾瀉般迅速下起了瓢潑大雨,烏蓬船還沒有停靠上岸,大風席卷晃眼的雨幕,連船夫的眼都難得睜開。

船夫掌不住船,船便搖搖晃晃的。

息蘭怕得不行,死死地抱着孟婵音:“婵姐姐,我害怕。”

“別怕,沒事,馬上就到岸上了。”孟婵音護着她的頭,臉上全是濕漉漉的雨水。

眼看着就在臨近靠岸了,船卻忽然掀翻了,幾人一下全落下水。

孟婵音會凫水,本是想去救息蘭,但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看見冒着這麽大雨幕,李默抓着息蘭往岸上游,她抹了下臉上的澀眼的水,正欲跟上去,忽然發現好像沒有看見沈湶。

她轉頭看了幾眼,連船夫都已經上岸了,正在接已經昏迷過去的息蘭。

唯獨沒有沈湶。

她眉心輕蹙,本不想去找沈湶,臨了又想到沈湶再怎麽如何,他都是沈濛在意的親弟弟。

讓她現在視而不見,好似也有些做不到。

她咬住後牙,一頭紮進水裏,睜着被水澀紅的眼,很快在水下找到似已經昏過去的少年。

少年安靜地往下沉,好像已經死了。

看見他這般狀态,孟婵音顧不得再猶豫,忙不疊地游過去,一把勾住他的衣領,艱難地往上面游。

脖子被卡住,昏迷的少年隐約睜了一下眼,似看見有誰抓住了他,下意識纏了上去。

孟婵音被他抱得死死的住,手腳都動不了,心中有氣無處撒。

她好心來救他,他竟然想拽着她一起死!

好在船夫與李默又重新下水,很快找到兩人。

彼時兩人皆在往下沉。

李默見狀不好,上前去分開兩人。

不知是對生太過于執着,還是誰想拉着誰一起死,李默分不開兩人,便就着這樣與船夫一起将兩人撈上來。

雨還在下,岸邊的霧凝聚起來了。

李默看見被少年長手長腳纏着的女子,眼別開,猶豫了一下,然後将身上濕漉漉的外套搭在息蘭的身上。

五人昏了三人。

最後李默與船夫将昏迷的幾人,弄進了避雨的亭子。

待到雨小了些,船夫趕緊去門口尋人。

春心撐着傘過來看見眼前狼狽,險些魂都吓沒了。

孟婵音只嗆了小口水,所以此時已經醒了。

但纏抱她的沈湶還沒有,手腳都纏在她的身上,宛如紮根的藤蔓。

幾人嘗試了好幾次都沒有将沈湶分開,所以現在她還被抱着。

孟婵音濕着眉眼,虛弱的對李默道:“拔我簪子刺他的手。”

再這樣抱下去被誰看見了,只怕她的名聲也被污了。

李默也想到了,連忙拔下她頭上的簪子,用力地紮了下沈湶的手。

昏迷中的少年眉心輕蹙,力道稍松。

孟婵音趁此機會掙脫開,順勢用力踢了他一腳。她好心去救他,竟然被這樣對待。

果真是小混蛋。

春心連忙上前将披風裹住她的身子:“姑娘,你沒事罷?”

孟婵音面色慘白地搖頭,被湖水沁得冰涼的身子還在發顫,但此刻也顧不得自己,連對春心道:“快将另一件披風給蘭妹妹。”

春心這才想起還有蘭姑娘,連忙解下身上的披風,給裹住男袍瑟瑟發抖的息蘭。

孟婵音勉強冷靜下來,望向唯一平靜的李默,懇請道:“李公子,今日之事還望你不要說出去。”

這件事傳出去,只怕幾人的婚事就會這樣定了。

息蘭和沈湶,她和李默。

雖然眼下本來四人就是如此,但不好就在四人都對彼此無意。

她相信李默也是這樣想的,船夫不用想,能輕易用息府的名頭壓下去,此事一定不會傳出去。

李默看了眼還六神無主的息蘭,對她颔首。

得了李默的回應,孟婵音緊繃的神經微松,無力地靠着春心,氣息羸弱地輕喘,“我們現在都這樣回去也不好,李公子先扶着沈湶去小室,我帶着蘭妹妹去另一邊修整下。”

這樣的安排最好,他自然無異議:“好。”

李默扶起昏迷的少年,看了眼遇見這等事,還如此冷靜的女子,眼中閃過一絲欣賞,然後率先離開。

此處是貴人才能來的地方,供休息的小閣樓不少。

将息蘭安頓好,孟婵音才面色緋紅,脫力地倒在地上。

春心見她還穿着濕衣,趕緊将她身上的衣裳換了,随後小心地扶至小榻上,“姑娘,我去找人熬避寒的藥。”

“嗯。”孟婵音頭靠在小榻上,渾身輕顫。

春心轉身出去讓人熬驅寒的藥。

待到兩人喝了姜湯,外面的雨已經停了。

閣樓似被雲暮圍繞,天邊露出一絲明亮,頗有幾分仙霧缭繞之感。

息蘭已經徹底冷靜了,看見倚靠在春心身上面色緋紅,柔柔喘氣的女子,紅着眼從床上下來走過去。

“婵姐姐這是怎麽了?”

春心探了探姑娘的額頭,如實道:“應該是受了驚吓,然後又受了寒氣,姑娘身子弱,應當是病發了。”

息蘭知道孟婵音身體不好,但還是第一次見她發病。

玉軟花柔的女子雪肌灑緋賽海棠,乖順又溫柔地靠在別人的懷中,小小一團,朱唇難忍地輕抿着,嬌弱得楚楚可憐。

息蘭饒是同為女子也看得口幹舌燥,講話都幹巴巴的:“那怎麽不趕緊回息府?”

春心道:“姑娘怕被長公子發現。”

息蘭不解:“難道不應該趁哥還沒有回府,我們先回去嗎?”

“他還是會知道的。”孟婵音輕聲咳嗽睜開眼,白淨的臉燒得緋紅,眼眸都有些霧蒙蒙的。

無論她們先一步,還是晚一步,息扶藐都會知道的。

要想他顧不及計較,她只能再等等了,況且她這次回去必定會發燒。

能利用,她自然不會猶豫。

一旁的息蘭想到了,的确什麽事情都瞞不過兄長。

但息蘭看着眼前虛弱的女子,心中焦急,還有愈發擴大的愧疚。

剛才若不是因為她受了驚吓,先不小心掉進去,李默也不會也跳下來,船就不會一傾斜就被吹翻了。

息蘭如熱鍋上的螞蟻般焦急。

少頃,孟婵音拿捏身體的情況,在昏迷之前吩咐回府。

這廂幾人才急急地坐上回府的馬車。

與此同時,另一邊。

李默進來看見已經醒來,正垂首坐在榻上的少年似乎在想着什麽,長發松散地披在身後,若不是眉宇尚且有些未弱冠的稚嫩,倒真有種女子的勾人模樣。

“沈公子醒了。”他走進去。

沈湶擡起雄雌模辯的白淨俊俏臉,看過去:“她們都回去了嗎?”

聽見少年如常溫和的嗓音,李默點頭:“剛走。”

“嗯。”沈湶垂下頭。

室內安靜得詭異。

李默只是進來看他是否有礙,見他無恙,便欲轉身離去。

剛跨過門檻,身後忽然傳來少年的聲音。

“李公子思慕息蘭姑娘對嗎?”

李默轉頭。

沈湶見他的神情,緩緩勾唇,溫聲道:“李公子喜歡息蘭姑娘,我不喜歡,所以李公子想要,可要用些本事了,不過現在總歸比之前要輕松些。”

他這話并不誇張,他家室好,生得好,甚至連性格都能僞裝得很好,只要他想,可以讓女子對他情根深種。

李默沉默須臾,沒有急着應下,反而問:“是因為沈公子喜歡孟姑娘?”

提及孟婵音,沈湶笑了:“非得要問?”

李默看了看他,然後點頭:“我已知曉,多謝沈公子。”

沈湶笑:“不謝。”

李默轉身離去。

坐在榻上的少年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柔和的神色慢慢歸為冷淡。

他低頭看着被簪子紮過,然後上過藥包紮的手。

“真狠。”

少年輕聲呢喃,似忘記了剛才在水下,他是想臨死之前拉個墊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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