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生同榻,死同穴

第50章 第 50 章 生同榻,死同穴

孟婵音推了推身上的青年, 見他紋絲不動,心中升起氣餒,松下力道任由他這般抱着, 心卻是已寒了大片。

他說的那些話, 他并不想兌現了。

息扶藐虛攬住她的腰身,拿起抻杆挑起蓋兒,丢下一塊梅烙香, 講究之事做完後方端起一盅雞湯斯文地喝下。

孟婵音乖順地靠在他的懷中, 聞着小香爐中散開的香,半阖着眸。

其實早就應該知道的,他不可能會放過她的, 可當時仍舊有期盼,覺得李默的事或許真的與他無關,是她将人想得太壞了。

事實卻是, 他比她想象中還要壞。

喝完湯後, 矜持的世家公子用清茶漱口, 白淨的帕子拭唇,衣冠整潔後,低頭看向懷中正昏昏欲睡的少女, 眉宇霎時柔下。

“妹妹累了嗎?”

“嗯……”她迷迷糊糊地點着頭。

是有些犯困, 像是無休時躺在春日下, 渾身暖着無力的懶意。

“那便先休息一會兒, 等下我喚你。”

耳邊傳來的聲音擦在耳畔, 催促着她墜入深眠中。

她呼吸漸漸變緩, 秀麗的長眉松懈,臉頰薄紅地靠在他的肩上。

長長的發垂下,頭上歪斜下的簪子被玉竹般的手溫柔地扶正, 她睡得更沉了。

屋內的香似沾上了她的肌膚、發絲、衣襟,而她毫無察覺,好似只是因為等得太久而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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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着後的少女分外柔順,不會說那些不想聽的話,只會依賴地躺在懷中。

他看了良久,低頭吻她薄紅的眼。

“我已經很克制了,為了不吓到你,努力當個好阿兄,你說什麽,我都照做,想嫁人,我便為你挑選夫婿。”

“你……究竟還想讓我怎麽做呢?這麽多人觊觎你,我真的很難保證他不會移情別戀,甚至你心中不會将他裝進去,到時候我怎麽辦?”

他輕聲将從未付之于口的埋怨說出來。

“妹妹真很狠心……”

孟婵音毫無察覺,甚至連眉心都未曾動過。

他訴苦許久,看見她恬靜的睡顏,心中漸漸劃過一道念頭。

或許……他應該将她藏起來。

他忽而抱起她,腳下踉跄。

孟婵音被晃得頭偏至手臂上,但很快又被他溫柔地拂過來。

他低頭吻她睡紅的臉頰,誘哄沉睡中的少女,“阿兄将婵兒藏起來好不好?這樣,婵兒便只有會阿兄了。”

他笑着走至書櫃前,将其移開後步入漆黑的暗道中。

書房有一道通往通往密室的暗道,早已經修建了許久。

暗道很長,越往裏面越暗,幾盞微弱的燈濾過黑暗墜在他深邃的輪廓上,無端透出詭谲的豔。

沒有了那股暗香,懷中的少女隐約輕簌長長的睫羽,似随時都會醒來。

息扶藐将她放在榻上,跪坐在她的身邊,俯下身咬住她唇,渡進她的唇中融為一體。

“唔……”她醒了,還沒有看清眼前的場景便被狠狠地吻住。

她微驚,下意識掙紮,卻被按住了肩膀。

不能稱之為吻,是他咬破了自己的唇,将血渡進她的口中,緊緊扣住她的身子,吻得纏綿,喘得亦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癫狂。

“醒了?”息扶藐輕喘着擡起發紅的臉,眼睑下那顆黑痣越發鮮豔,奪取了他眼中的黑,翻湧着潮濕的迷亂。

烏壓壓的影子覆蓋在她的身上,像是陰暗潮濕中巨型的深淵鬼魅。

現在孟婵音還說不出話,意識還留在剛才的書房中,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現在的處境。

息扶藐乜她迷離的神情,越看越愛,眼中激蕩着熱意,吻去她的心口,在雪白的肌膚上留下痕跡。

“妹妹,眼中只有阿兄好不好?”

“你做阿兄的妻……”

“生同榻,死同穴。”

他語嫣不詳,似夢中的呢喃。

這樣的不冷靜和瘋狂,不應該存在他的身上,他應該是冷淡的,矜貴的,眼高于頭頂,将她拿捏在掌中。

孟婵音眼中全是搖晃的床幔,恍神中察覺此時已是赤.裸的,雪白的肌膚時不時碰撞出薄粉。

緊繃極致的柔軟被撞開了,那一瞬間,她忍不住眼泛起白,聲音都變了,身子貼得他很近。

或許她不愛他,但人性本能的身體反應做不得假的。

他喜極了她現在的這種反應,動情地擁着她,骨子裏的暴戾強占了他的理智。

他興奮得發了狂。

“阿兄。”

她尖着嗓子,抖成篩子,白眼上翻,一時沒緩沖過來昏了過去。

青年并未因為她昏迷過去而停下,越發癫狂地吻着她。

昏暗的室內氣息古怪,黏稠又催人昏昏欲睡。

.

昨夜像是做的一場夢。

清晨孟婵音醒來時看見的是春心的臉,在她關切的眼神中,迷茫地捂着頭起身。

“姑娘,怎麽樣了?”春心趕忙将茶水遞過去給她漱口。

孟婵音搖搖頭,接過茶水淺呷一口,思緒有些放空。

她記不得昨日是什麽時候回來的了。

依稀記得昨日是在書房與息扶藐講話,後來他說先用膳,接着她便覺得犯困,不消片刻就睡着了,而意識模糊時她記得好像被息扶藐抱回來了。

抱回來的是他的院子,還是蟬雪院,她忽然有些不确定。

昨夜很亂,很古怪,尤其是他的行為和講出來的話,都悄無聲息地透着不對勁。

不太像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

孟婵音以為自己還沒有清醒,捂着發蒙的額頭,問道:“昨夜我是怎麽回來的,你知道嗎?”

看春心欲言又止的神情,她便知道不是自己回來的,極有可能是被息扶藐抱回來的。

春心道:“姑娘,你是昨夜被長公子抱回來的,長公子說你昨日送膳食過去,在他哪裏不慎睡着了。”

“姑娘。”春心頓了下,“奴婢有句話不知該說不該說。”

孟婵音‘嗯’了聲。

春心如倒豆子似地道:“長公子這事實在做得不對,姑娘睡着了,應該喚奴婢過去将姑娘帶回來,而不是親自抱姑娘回來,這樣于姑娘的名聲有礙。”

尤其是剛經歷被退婚,還有李府将信物要回去之後,在春心的眼中長公子再好,那也是是外男,理應避嫌的。

孟婵音何嘗不知道,但她無法說,只勉強用神色安撫春心,“無礙,阿兄不是外人。”

春心輕嘆,将姑娘扶起來:“姑娘,今日要穿那件衣裳出府?”

今日孟婵音約了人,但春心不知她約了誰,只當是又去見沈小姐。

孟婵音起身坐在妝案前,透過鏡子看向櫃子,漫不經心地道:“就穿以前的那些罷。”

“好。”

……

閑花淡春,唯見牆頭一束花影搖晃,桃枝頭吐丹霞,挂在牆頭的淩霄花蔓垂若潑墨,今日是難得的好氣候。

婁子胥被明月樓的小二迎着,歡喜跨步進三樓雅間。

他心中想着一會兒進去見着孟婵音,該說什麽話才不會唐突佳人,又能表達出自己相思難捱。

往上的廊中,四面阖起的窗扉裏偶有幾聲細語喃喃聲,琵琶彈奏如涔涔驟雨,仿佛在人的肌膚上纏綿,揚州女低語的歌聲悠揚婉轉,弦聲溫勁悅耳。

婁子胥撩袍上臺階幾步,倏然聞此弦聲駐足停下腳步,往一側好奇地觀望,問道小二:“這是誰家請了伶人在此唱春風曲兒?”

小二尖着耳朵聽了幾聲,笑着答他:“婁公子好耳力,此乃四樓雅間的一位公子,從早朝便包下整個四樓,這伶人也比你早至半炷香的時辰。”

聽小二只誇,不提人名,婁子胥也未曾多問,而是心中暗忖這伶人唱曲兒的方式莫名有些熟悉。

轉念頭又想,曲兒的調子都是如此這般纏綿,也無甚感好奇。

小二将他引至三樓一間關上門的雅居室。

孟婵音就在裏面。

婁子胥緊張得掌心冒汗,剛才還覺得悅耳婉轉的曲兒音,早就忘至八千裏之遠,滿腦子想的皆是裏面的人。

他揮手讓小二下去,在門口又是撫髻,又是抻衽,徘徊好一陣子才壯着膽子去推門。

“婵兒妹妹。”

布局淡雅的雅室內,豎立着千山暮雪紅梅傲枝綻放的立屏,朦胧地映着裏面的窈窕婉約的身影,女郎螓首蛾眉,暗香浮動,似誤入花團錦簇之中。

“子胥哥哥。”女郎的聲線柔媚,婉轉勾人,溫柔得恰似春江裏的一汪水。

人還未見到,婁子胥已然因為這美人香醉上幾分,玉面上浮起幾道紅痕。

他被這一聲喚得心神蕩漾,連往前的腳步都蹒跚了。

察覺自己這樣的反應有些丢人,婁子胥勉強穩住身形,單手撐在門罩上,暫且不敢上前越過屏風去見她。

“不知婵兒妹妹今日托人送的鴻雁羽是何意?”他癡癡地盯着屏風裏那一剪模糊的身影。

其實他明白她送來的東西是什麽意思。

鴻雁委托,聊寄相思,是堪比情書更為直白的話。

鴻雁在大慶是男子提親時送女方的信物,她遣送人送鴻雁前來,便是在暗自晦澀地詢問他是否還要娶她。

隔着一扇屏風,孟婵音溫言問他:“鴻雁羽毛為信物,是我想問問往日子胥哥哥說的話可還作數?”

“自是作數的!”婁子胥忙颔首,往前靠近一步,但步伐又因她平靜的質問而停下。

“子胥哥哥與我已退婚,我業已十八,不能總在息府等着你上府,而前些時日阿兄已經在與我重新選定姻緣,往日情分既是作數,為何這般久了都未曾與我說,我不知子胥哥哥心中究竟是如何所想的。”

她的聲音一如往常般柔,仔細聽來卻含着微不可見的委屈。

分明是青梅竹馬,自幼便訂下的姻緣,本是門當戶對,天做的好姻緣,誰知竟會發生這些禍事。

往日的山盟海誓,互相贈送之物都還在,聽着孟婵音的話,他恍若隔世,久久難言。

婚是母親退的,他心中自始至終都愛慕于她,哪怕萬人阻擋,他都會想盡辦法地娶她。

婁子胥心中有對母親棒打鴛鴦的不滿和愁緒,亦有與孟婵音心意相通的歡愉。

歡喜和痛苦在不斷拉扯糾結,此時滿心躊躇,竟産生不敢與她見面的心虛。

“妹妹……我自是想與你長相厮守的。”他眸中含情,神情染上悲戚,慚愧地垂着頭不敢擡頭。

“但能否再等等我,我定能說服母親讓我娶你的。”

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孟婵音知道他雖然優柔寡斷,但喜愛她卻是半分不作僞,只是他不再誠實。

許是男子的劣性,他下意識瞞下真正心虛之因。

不是受人阻止成不了,而因為他早與他人在糾纏了。

一扇屏風相隔,她遙遙望着外面的人,玉軟雲嬌的臉清冷得近乎冷淡,卻輕嘆出歡喜與愁:“子胥哥哥的話,我自然是信的,可是……”

婁子胥看不見,卻聽見她猶猶豫豫地停頓好半晌,随後才似不安般失落地呢喃:“你不知,我等不了了。”

一句等不了,屏風外的婁子胥因她的話險些泣出聲,情緒霎時湧上頭頂,幾步越過立屏,似将所有的世俗都摒棄至一旁。

他上前拉起坐在椅上的孟婵音,緊緊地擁在懷中,幾度哽咽地道:“好妹妹,你我分明是有情人卻因為旁的原因而不能在一起,不如,不如……你與我一道私奔罷,我們離開這裏,去任何地方都可以,只要與你能長長久久地在一起。”

孟婵音被他突兀地動作驚了須臾,聽完他的話緩緩垂下眼睑,靠在他的肩上,柔聲軟語地勸道:“子胥哥哥勿要沖動,如何能逃脫得了這忐忑宿命,而且你是婁府嫡子,将來是要掌管家業的,怎能與我私奔?”

她在溫聲勸解,企圖打消他這不切實際的念頭。

婁子胥卻已然上頭,滿心在腦中暢游構思未來。

聽她似有不情願的話,他忙聲反問:“天地浩大,怎會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婵兒妹妹莫要害怕,母親與父親就只有我一個兒子,只要你與我私奔,屆時他們再不同意,也定然會為了我同意的,大表兄也會為你遮掩,到時候你我能順理成章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孟婵音沉默伸手環抱着他。

誠然,婁子胥的話無錯。

她與婁子胥私奔,雖然會有不好的名聲,但有婁府作保,她再向老夫人透露一絲息扶藐對她的心思,這門親事定然穩穩當當。

只是要是與婁子胥私奔,她不僅要承受婁府的怒,還得承受息扶藐,實在不劃算,正常人都不會這樣選擇,況且還是為了這樣一個人男人,但她想要徹底離開,必須要婁子胥相助。

借他的眼與言,才能擺脫息扶藐。

孟婵音還欲開口,門口忽而傳來兩聲‘篤篤’的敲門,還有女人嬌媚的聲音。

“子胥可在裏面?”

女人朦胧的呼喚聲将将落下,孟婵音便感覺抱着自己的婁子胥雙手一僵。

他雙手下意識将她放開,眼神微慌張的往兩側尋去,似在看有沒有地方可以躲藏。

如此反常的行為,孟婵音臉上神情一頓,看向他的眼神染上幾分莫名的情緒:“子胥哥哥外面的是誰?”

聞見孟婵音的聲音,婁子胥才緩緩回神,定睛一看立在面前的美人,原該是柔情的面容,此時變清冷似玄月。

門口又被輕輕地扣響了,如同奪命的煞神。

婁子胥對孟婵音忽而的态度心中生出不安,伸手欲去拉她,“婵兒妹妹,你且聽我解釋……”

孟婵音越過他伸來的手,輕輕地垂下眼睑,看不出喜樂:“先将門打開,請外面的姑娘進來吧。”

婁子胥臉上的煞白,不想與她之間有誤會,可又不想去開那扇門,更不想讓孟婵音看見那女子後對他失望。

可事已至此,他看着眼前的孟婵音說不出拒絕的話,最後只得啞聲颔首,轉身往門口而去,拾幾步又回頭看她一眼。

一張屏風隔住了美人的身影,她在裏面變得模糊不清。

婁子胥沉着臉将門打開。

秦娘見果真是他,美眸中染上欣喜,身子往前一步雙手環上他的脖頸:“子胥當真是你,那日一別,你已經許久未曾來尋過我……”

婁子胥被抱得猝不及防,反應過來後面色鐵青地拉開她,下意識轉頭去看裏面:“松開!”

雅室內阒寂,女子端坐的身影如同屏風上絕美的仕女圖。

秦娘被拉開,紅唇微張欲與他說話,又因他的話閉上了唇。

“我與你不過只有一面之緣,幫過你一次,何必纏上我。”婁子胥語氣冰涼地質問,看她的眼神滿是後悔。

是後悔與她相識,還是後悔幫她?

想起往日兩人之間曾詩情畫意,互為知己,再看眼前一臉鐵青的男人,秦娘頓了頓,爾後目光往裏探去。

隔着一扇屏風,她看不清裏面的人,也來不及細看便被男人用身形擋住,好似她多看一眼都是對裏面那位女子的玷污。

婁子胥眉頭蹙起,不喜她去看孟婵音,擔憂被她認出來在外去胡亂捏造,污了孟婵音的清白。

他急急地催促:“你快速速與她解釋,我和你之間清清白白,毫無任何關系。”

秦娘本是在四樓得了昔日情郎也在此的消息,想到自從那日一別,未曾再與他相見,打算試探他如今對自己是如何打算。

婁子胥這般直白的态度,她還有什麽不懂得。

在他的眼中,自己不過是失意消遣之物,哪裏比得上他放在心尖尖的女子。

秦娘看向裏面甚至連看一眼,他都覺得玷污的那女郎,同時又産生對那女郎的憐憫。

愛這般的男人,她日後的下場恐怕不比自己好。

秦娘看婁子胥的眼神帶上諷刺,如他所願地退後一步,盈盈一拜,柔聲道:“抱歉,是秦娘冒犯了,叨擾到婁公子了,适才是秦娘遠遠一看,想起此前公子救命之恩,特前來感謝。”

聽她如此識趣,婁子胥徹底松下一口氣,不想她繼續留在此處,心中急着想去看孟婵音,對着秦娘張口便是厲色驅趕。

“你我之間本就無幹系,救你也是順手而為,你且速速離去,日後勿要再來尋我。”

當真冷血冷情。

秦娘被驅逐後并未生氣,而是瞥了一眼裏面,爾後翩然地扶鬓離去。

門阖上,婁子胥徹底松下一口氣,擡手抹了額頭的汗,迫不及待地轉身往裏行去。

屏風內的女郎低垂脖頸,雙手放在膝上,看不清神情地端坐着。

他不禁上前一步蹲在她的面前,俊眸含不安地仰望她,“婵兒妹妹……”

這一聲似将她喚醒了神,孟婵音顫了顫卷翹的眼睫,擡頭定睛地凝看眼前的婁子胥。

俊朗的眉眼,含情脈脈的眼神,記憶中稚嫩的眉眼不知何時已經變得菱角分明,只依稀可窺見幾分昔日少年明朗的影子。

兩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他從不掩飾對她的喜愛,曾今她也亦是自幼将他當做未來的夫婿,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發生這樣的事。

她并非是傻子,能辨別是非,适才那女子一見是他便無絲毫猶豫地環抱住他,若非是他後面包含警告的話,恐怕接下來便是傾訴相思了。

孟婵音放在膝上的手漸漸收緊,冷冷的,一寸寸打量他的眉眼。

長久的沉默與冷淡,婁子胥心中壓下的不安再次不斷擴散,看她的眼神越發可憐,似是被抛棄在雨幕中被淋得可憐的小狗,引得人心生憐憫。

“婵兒……”

孟婵音沉下氣息,眼睫洇出濕意,唇角揚起一抹如常的笑,反手蓋在他的手背上:“子胥哥哥,剛才帶我一起離開揚州的話還作數嗎?”

她似沒有半分被适才的事影響到,甚至還願意與他私奔。

所以,她是選擇信他的。

一瞬間,婁子胥有種無法言語的歡喜占滿胸腔,看她的眼神更是不再掩飾愛意,讓其蔓延。

“婵兒,我定不會讓你後悔這個選擇的,日後我會視你作珍寶,永生永世愛你、敬你。”他握住她的手鄭重起誓。

孟婵音止言不語,含笑看他,櫻唇齧齒軟綿的柔:“好。”

婁子胥心滿意足地低頭,冒昧又珍重地吻上她的手背。

倘若他擡頭定會發現,面前的少女矮眸斂睫看向他的眼中并無半分笑意,冷淡得似神龛中供奉的玄女,神情似相隔雲端般缥缈。

婁子胥本還想與她在此多待會子,但又擔心自己私會她被人撞見,最後只能在孟婵音體貼之言中,依依不舍地離開。

門被阖上,雅室內徹底陷入安靜,菱花窗扉邊的高腳椅上擺放的蘭花低垂出雅致的弧度,一束光落在它的身上,半邊隐在暗處,半邊露在光下。

她盯着看了須臾,沉默地別過眼,低頭倒了一杯早已冷卻的涼茶淺呷。

婁子胥并非良人,她不會将一生寄托在他的身上。

接下來她該好生做準備,屆時離開揚州,她一個人該去什麽地方,才不會被息扶藐尋到。

孟婵音整個下晌都在雅室中,品茶,吃糕。

她坐在窗邊安靜地看了會子書,腹中積食感明顯才起身打算回府。

剛戴上兜帽,她拉開房門,在紅木長廊走過幾步,忽然若有所感地止步,順着視線往上看去。

閣樓如雲,軒窗掩映,玉欄杆朱門楣,绛紅輕紗飄在其間半敞的窗上,芙蓉玉冠的青年懶倚在窗沿邊。

他清冷又恹恹缺缺地看着下方,手中的玉骨扇子一下沒一下地打在紅木窗上,玄黑的長袍泛着冷澤的光,顯得有幾分不近人情的驚豔。

他面色如常的與她對視,似是覺得她此時詫異又含警惕的神情格外有趣,殷紅的薄唇輕勾,冷白的手指握住骨扇叩在木窗上。

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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