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莫念北收回了思緒。

她定了定神，對着後視鏡給了母親一個安慰的笑：“沒事兒。”而後握緊方向盤，又慢慢加速往前駛去。

…………

三個小時前。

她去了停車場，憑着記憶找到了那個偏僻的角落，車頭還是她上次停的方向，車身已經落了一層灰。

又見到父親那輛白色英菲尼迪。

因為自上次她停在這裏後，這車——肯定被人動過！

停車場員工在電話裏反複保證他們只會定期打火保護電池，但絕不會開出去。

開出去的人也絕不可能是母親，母親不會開車，況且她也不知道自己把車存在這裏。

那自己碰到的那輛連車牌號都一模一樣的車，是哪裏來的

莫念北脊梁一陣寒意。

她沒有開啓車門。

面對着父親的遺物，她有點說不清楚的膽怯。

她總感覺，下一秒父親就會從裏面推門下來，然後笑着跟她說晚上回家吃什麽飯。

莫念北找到了物業辦公室，按之前約定好的，她去看了監控錄像。

光線不好，視頻內容有些暗。

保安指了監控屏幕一處：“這個位置雖然有點死角，不過，你看……”

不一會兒，屏幕右側出現了一個模糊的人影，她從監控照不到的通道慢慢走了過來，好像在找什麽。

“是個女的，不是我們的人，我們這兒值班的都是男的。”保安大叔轉過頭看莫念北。

莫念北點頭，示意他繼續。

視頻繼續播放。

畫面裏的人越走越近，她先是在車前的一小片空地上站了一會兒，然後伸了一下手，父親的車燈突然亮了。她找準方向快步從副駕上了車關了車門，但看不清她在裏面幹了什麽。

幾分鐘後，她下車繞到主駕一側，拉開車門又坐了進去，幾秒後，汽車大燈一亮，車就朝屏幕中間的通道駛出了畫面。

“重新放一遍。”莫念北盯着屏幕說。

“……就是這裏……停。”莫念北湊近了仔細分辨。

畫面停在了女人第二次上車的瞬間。

她穿了黑色上衣戴了帽子，臉被帽檐遮住，視線被遮擋也看不到下半身穿了什麽，但是她低着頭的動作，脖子裏分明閃着什麽。

“是珍珠項鏈。”保安大叔也盯着屏幕。

顯然，對于監控裏的畫面他比莫念北熟悉的多。

保安見莫念北沒有吱聲，以為他不相信自己，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女兒是珠寶銷售，她說好的珍珠項鏈，燈光越暗珠光越亮。”

車是第二天早上被開回來的，監控視頻也拍到了，不過還沒有開出去的畫面清晰。

莫念北一陣沉思，監控裏的女人她并不認識。

莫念北坐在書桌前默默回想白天發生的事情。

擺在她面前的，是家裏的另一把備用鑰匙。它一直裝在資料袋裏，跟汽車說明書放在一起，自父親那輛車買回來之後，就從來沒有用過。

這把鑰匙，在陸其峰家附近發現那輛車的當天，莫念北一回家就已經确認過了。

那那個戴珍珠項鏈的女人究竟是誰呢？

莫念北仔細回憶着當時在葬禮上那個戴珍珠項鏈的女人，可她除了那串明晃晃的光，什麽都想不起來，那天在喪禮上出現的除了親戚朋友，大部分都是父親單位的同事，她都沒有見過。

她也不是小偷，父親的車上并沒有貴重的物品，車也完好無損并沒有丢。

但是，很顯然，她有一把車鑰匙，誰也不知道的車鑰匙。

莫念北沒有一點頭緒，這種事情她也不可能告訴母親。

她給保安大叔留了一包煙。說如果這個女人再來，請她一定跟自己聯系。

天氣越來越冷，下起了小雨。

江平公司位于市中心世紀大廈的二十三層。

星期一早晨的一樓大廳擠滿了上班的人。

莫念北趕在電梯門關閉前最後一個硬擠了上去。

好險。

等了幾秒，電梯門擦着她貼在胸前的包重新關上了，超重警報并沒有響起。莫念北心裏默默感謝這鬼電梯今天這麽給面子，竟然裝的下這麽多人！

一個眼熟的身影被她的餘光掃到。

是陸其峰。

莫念北想要跟他打招呼，畢竟上次的項目他最終還是出手幫了忙。

莫念北微微側頭去瞄他，陸其峰提了公文包，還穿了那件萬年不變的黑色抓絨上衣，戴着眼鏡直視着電梯轎門。

莫念北看着他剛要開口，陸其峰好像知道了似的臉一歪看向了別處，只給她留了半個後腦勺。

我……

行行行！

好好好！

裝看不見是吧？！

莫念北剛對陸其峰生出來的那麽一點點好感，這回全部被打回了原形。

莫念北收回目光，憤憤看向轎廂顯示屏。

中間陸陸續續有人下去，莫念北漸漸挪到了轎廂後部。

“二十三層……”

不等電梯語音播報報完。

莫念北搶步上前，瞅準陸其峰那讨人厭的抓絨衛衣，使出打人的力氣拎着包，大力從他身上蹭過去，昂着頭第一個出了電梯。

“誰惹你了，小北姐？”隔壁傳來麗娜甜甜的聲音。

莫念北放下還輪在手裏的包，奮力掏出裏頭的筆記本電腦，轉頭笑看向麗娜：“我沒事兒，好的狠。”

“走啦，去開會。”莫念北招呼辦公室裏的人去會議室。

見莊凱進來，莫念北看了一眼手表。

嗯，今天還挺準時，她在心裏嘀咕，見莊凱看自己，她又漫不經心的低頭，假裝無聊的繼續翻弄手表。

莊凱陸陸續續傳達了公司新政策，又讓大家彙報了項目進度，最後又說到了之後的工作安排。

“莫念北，下周有個項目，涉及舊設備改造，你去一下，”莊凱吩咐，“有人跟你一起。”

“誰？”莫念北問，心中警鈴大響。

公司慣例，凡是涉及設備升級改造之類的項目，總少不了技術陪同。

“陸其峰，你們合作過的。”莊凱回的雲淡風輕，好像他一點都不知道上回莫念北在陸其峰那兒吃的苦頭。

一想到陸其峰那張冰塊臉，莫念北頭搖的很堅決：“我下周要跟豐達公司簽正式合同，去不了。”

“合同交給麗娜，也正好跟着學學。”莊凱秒拒絕。

莫念北咬牙笑笑不吱聲。

會後，她跟着莊凱一起回了辦公室。

“我不跟陸其峰一起出差，要去你去。”莫念北一進來就坐到莊凱辦公室的沙發上，看他站在門口脫西裝外套。

莊凱扭頭，發出一聲嗤笑：“怎麽，莫小姐怕了？”

“我怕他做什麽？”莫念北把頭轉向一邊。

她倒不是怕陸其峰，就是跟那種冷冰冰的人呆在一起，她渾身不自在。以往那種無論何時何地都自信滿滿的她，自從上回在他那裏吃癟，她總覺得不爽，尤其是今天她在電梯裏又碰到陸其峰，這種不爽更強烈了。

其實大部分公司，銷售和技術是互坑的關系，兩大部門互相掐架看不起是常事，江平公司也不會例外。

莫念北之前也經常跟技術部打交道，或用老大壓制、或給點好處，或者直接軟磨硬泡撒撒嬌，拿出對付大客戶的态度都不成問題。可是這個陸其峰軟硬不吃，她就像一拳打在棉花套上，使不上力，她實在是對這人有點發怵。

“老大，換個人去，我去開發新客戶，打拜訪電話掃街我都可以。”莫念北扭過頭來看着莊凱，眸子裏閃着急切。

莊凱在自己的辦公椅上坐下也看着莫念北：“這是大區分過來的項目，舊項目升級改造，需要有經驗的銷售員。”

什麽時候大區好心到給下面的公司分項目了？真是聞所未聞。

莫念北皺着眉一臉懷疑。

莊凱靠在椅背上，朝她攤了攤手，做了一個很拽的表情。

莫念北真是搞不懂莊凱。他整日裏吊兒郎當的，從不加班還總是早退，跟那些兢兢業業的銷售部老大相比，他閑散的簡直不像個中層，甚至不像個銷售。

“不過我是沒想到，大名鼎鼎的莫小姐，居然沒把陸其峰拿下。”莊凱冷不丁丢出來一句話。

他頓了頓，而後又玩味地問道：“難不成上次陸其峰趕去救場，莫小姐是跪下來求他的？”

莫念北聽了胸中噴火。

她甩頭咬了一側唇角，忽然大笑着站起來，大步走到莊凱面前，伸手按住了桌上的資料夾，俯身對上莊凱戲谑的眼神：“我去。”

而後莫念北又想到了什麽，眼裏精光一閃：“我有條件。”

莊凱給了莫念北一個眼神，示意她繼續說。

“我要升職。”莫念北依舊對視着莊凱的眼睛。

“可以，拿合同回來。”莊凱敲了下桌子，真是很狡猾。

莫念北聽了抓了資料夾，轉身就走。

身後又傳來莊凱的聲音：“莫小姐，還欠我一個約會。”

“沒空！”莫念北腳步不停，只給莊凱留了一個晃動的玻璃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