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

第 7 章

雨連續下了一周。

窗外天霧蒙蒙的，遠處的過江大橋已經跟天空融合為一體，江水也跟陰霾連成了一片。

這樣的小雨，不會影響火車運行。莫念北下了出租車，從進站口過了安檢，準點到了候車大廳。

一大早的候車大廳，出行的人卻不少。

莫念北想起了她剛入行時，師傅教給她的話：

銷售要記得和其他部門同事出差，要把同事當客戶對待，這樣同事幹活才有勁，所以給同事買咖啡，外出的一日三餐一定是銷售買單。

莫念北一面瞅着自己手裏提的咖啡，一面給了自己一個白眼。

這次出差是銷售發起的，技術部提供技術支持，按照慣例這一路她要負責吃喝拉撒睡等一切事宜。

莫念北出發前預定了兩人的車票、酒店以及行程後，直接發給了陸其峰。

她沒有讓陸其峰自己預定這些。雖然他們兩人可以分開走報銷流程，只需各自貼了發票在行程報告單上添一個同行人即可，這樣也符合財務的報銷流程。可這，勢必需要兩人在出發前一起溝通好才行。莫念北選擇自己搞定一切，然後再通知對方的辦法，這樣她就省去了一道溝通環節。

七點整。

“抓絨衣”準時出現在四號候車大廳。

莫念北主動迎了上去：“陸總早，你的咖啡。”

“早。”

這是陸其峰第一次跟莫念北打招呼，只不過他的語氣跟外面飄的雨絲沒什麽區別。

“很好！”莫念北在心中暗暗表揚自己。

陸其峰并沒有接遞過來的咖啡，他跟莫念北淡淡打了招呼後便自己找了空位坐了下來。

莫念北也不惱。

她見陸其峰坐定，大方走過去把咖啡放在了李奇峰公文包旁邊，不等陸其峰有任何表示，也扭頭自己找位置坐了。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車廂內的人挨個出來像罐頭裏的魚，她排隊擠在門口往車廂裏鑽，混在人流提着行李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06F，莫念北放好行李坐進自己靠窗的位置。

05F，是陸其峰的座位。

如果換了其他人，莫念北肯定毫不猶豫的買挨着的座位，這樣也方便在無聊的車程中聊天解悶。但對陸其峰，她特意買了前後排。這樣她不僅可以免于遭受尴尬的氣氛，也方便她這個獵手在後排觀察獵物。

雖只隔了一個靠背，但莫念北看不見陸其峰一丁點部位，連頭發絲都沒有。

莫念北偷摸站起來，發現她的獵物正揣着雙手低頭閉目養神。

莫念北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也打起盹來。

好像外出總會碰到各種好玩兒的人和事。

鄰座是一個黑黝黝的漢子，睡醒之後拆開了一包豆幹，一邊打電話說你愛不愛我？咬一口，問一句愛不愛我？唧唧歪歪很久說的都是愛。

莫念北半夢半醒之間被弄醒，耐着性子忍了半天，見漢子還沒完沒了，便轉頭睜眼看了他一眼。漢子留意到莫念北的舉動，也朝她看過來，見莫念北沒有任何表示，便把自己的豆幹袋挪了，用口型問：“你吃不？”

莫念北沒理睬他，無奈把頭偏向車窗一側繼續閉目，耳邊又傳來漢子的咒語：“愛不愛我？”

這一路上陸其峰都在睡覺，連廁所都沒上。

四個小時後，列車達到了目的地：寶雞南站。

與江平陰冷潮濕的氣候不同，一下車就能感受到北方強烈幹燥的空氣，陽光雖和煦但沒有暖意。

莫念北跟着陸其峰下車。他位置離車門更近，莫念北便一直跟在他身後，倆人一前一後走在往出口彙集的人流中，倆人始終沒有搭話，但卻默契的保持着距離，沒有被沖散。

倆人上了莫念北提前約好的出租車，往酒店。

一上車莫念北便跟司機師傅打聽哪裏的羊雜燴餅好吃，她一早查資料一眼看到了羊雜燴面的圖片，并對此垂涎欲滴。

司機操着一口寶雞土話夾雜着普通話，把莫念北逗得哈哈大笑，臨下車還朝她說了一句：碎女子哈蠻的很！

上車時莫念北知趣的坐了前排，陸其峰一人在後排。

托陸其峰的福，這次的酒店是客戶訂的。按照莫念北的職級她住不了這麽高檔的地方，前臺經理彬彬有禮的給辦了入住手續，又把身份證遞還給莫念北：“莫小姐，陸先生房間按照您的要求，額外放了加濕器，一個小時前已經開了。”

“好的，謝謝。”莫念北聽了道謝。

她又補充：“哦，對了，我不吃午餐，陸先生的午餐麻煩送到他房間去，”她看了一眼陸其峰，見他沒有反對，繼續道“二十分鐘後送上去。”

“好的。”前臺經理聽後應下，麻溜的送兩人到電梯口。

莫念北見陸其峰刷卡進了房間，自己也關了房門。

李奇峰住在他左手邊。

羊雜燴餅，一想到這個餓意席卷而來，莫念北收拾好東西迅速下了樓。

吃飯，逛街，是繁重又疲憊差旅中的兩大美事。尤其是在白跑一趟或者無功而返的時候，它們，更是莫念北對付孤獨與挫敗的好夥伴。

只是今天的羊雜燴餅沒有麻花，跟圖片上不一樣！莫念北不由得埋怨起那個出租車司機來。

你個哈慫！

她學了一句剛才水果店老板罵他兒子的話，因為他兒子剛才多給莫念北找了十塊錢。

北方的夜晚确實比白天冷了很多，街面上的行人很少，莫念北拎着水果等紅綠燈，對面就是酒店了。

忽然傳來一陣打罵和低低的喊吵聲。

莫念北回頭。

人行道後頭是一個小花園。她朝裏張望，看到幾條人影，一夥人堵住一對男女，感覺像是貓捉老鼠似的調戲，因為人行道樹木的遮擋，她看不大清是什麽沖突。

“嘿！幹嘛呢！”莫念北朝裏喝了一聲。

裏面頓時沒了聲響。

過了半晌，傳回一個頗為嚣張的聲音：“瞎管啥？滾蛋！”

莫念北心中無名火起，她看了眼對面酒店的亮燈，快步朝小花園走去。

三個小混混正圍着一對小情侶嘎嘎的笑，其中一個還直往女孩身上胡亂摸，女孩吓得連連躲閃害怕的小聲嘤嘤哭。

“嘿！”莫念北又喝了一聲。

小混混們慌忙回頭，見是一個長發妩媚的女人，頓時又都松懈了下來。

站在中間那個腿細如小雞的小混混開口道：“還真是個女的，”他嘻嘻笑了兩聲，又跟同夥說：“撩咋列！”

莫念北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但她肯定這不是什麽好話。

只見左邊那個染了一小撮黃毛的混混開始嬉笑，慢慢朝她走過來，莫念北鎮定的去摸大衣口袋，摸了半天也沒有結果，她這才暗罵自己沖動，就這麽魯莽的闖了進來。

防狼噴霧不能上列車，她收在了行李箱裏，中午出來的時候忘記拿了。

“來，你聞聞哥的香水，香不香。”說着，黃毛已經走到近前，呲着脖子就要湊上來。

莫念北只得把口袋裏的一把鑰匙攥在手心，暗地瞄準了黃毛的眼睛。

她鎮定的大聲道：“我已經報了警，想進局子你們就來！”

黃毛一聽頓時停了腳步，回頭瞅小雞腿，小雞腿見了不耐放的慫恿道：“胡咧咧撒泥！”黃毛聽了又抖了起來，朝莫念北逼近……

莫念北咬着牙，鑰匙攥的更緊了。

她能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

“聞聞，聞聞哥香不香？”小雞腿哼哼着，離莫念北只有半步的距離。

莫念北朝小雞腿抛了一個媚眼；“來，你再近點。”

小雞腿激動地像得了大獎，眉開眼笑咧着嘴便伸了腦袋過來，莫念北瞅準機會，一計猛紮，狠狠刺中了小雞腿的眼睛，痛的他哇哇大叫，捂着眼暴竄。

另外兩個混混見狀趕緊上去查看，莫念北看那一對小情侶還呆呆的站在原地傻楞，連忙朝他們喊：“快跑啊！”

小情侶這才反應過來，往反方向逃去。

莫念北自己也慌忙轉身，找準了方向往馬路邊跑。

小雞腿哪肯放她走，丢了同夥就追，莫念北掄起手裏的水果，砸向小雞腿。小雞腿居然歪身躲了過去，莫念北見自己砸了個空，扭頭便跑，慌亂中記岔了小花園連接馬路的出口，兜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

這個時候兩個混混又圍了上來，受傷的黃毛在邊上捂着眼睛髒話連篇。

莫念北見勢不妙，便卯足了勁沖外面的馬路大喊：“救命啊！……”

“你把那破嘴給我閉上！”小雞腿率先靠過來，手裏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