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章

第 20 章

“接着——”麗娜隔空抛過來一只蘋果。莫念北接住，順勢咬了一口直接叼在嘴裏，手指噼裏啪啦打了不停，她正跟江平工廠人事經理聊的火熱。

耳邊傳來小林不滿的聲音：“你看看，你看看，小北姐不也沒洗嗎？”麗娜并不理會，更變本加厲道：“哎呦，你看看你吃的，跟蝗蟲有一拼。”

麗娜埋汰小林慣了，他并不惱，反倒覺得是種情趣，每回麗娜訓他，他都樂呵聽着，莫年北等消息間隙，回身看了一眼正笑嘻嘻看麗娜的小林。

小林是有些喜歡麗娜吧。

對話框裏終于跳出期待的那句話，莫念北頓覺手指發酸。

大事已定，她關閉聊天窗口，端着水杯出去接水。

陸其峰沒來，中午吃飯的時候她就知道了。

飲水機裏的水嘟嘟嘟流到杯子裏，一會兒就填滿了。她有些恍惚，她覺得自己不是在戀愛，反倒像單相思，或者某種秘密的情人。

陸其峰很少主動聯系她，最近他們去了幾趟江邊，只靜靜坐着，什麽也沒幹，雖然這樣也很好，可她總有些惶然。就像今天，他不在，雖然他也不必跟自己報告行蹤，但這種空落落的感覺真不好。離得越近，越容易迷失方寸，這恐怕就是禁止辦公室戀情的原因吧。

雖沒有明文，但約定俗成。

莫念北沒什麽戀愛經驗，她跟孟凡的校園戀情左不過是牽牽小手的過家家，況且，是孟凡主動追求的她，半年時間即夭亡。現在呢，雖每次都是，确切說是兩次都是陸其峰先動手——動嘴，但被牽動的似乎是她這一邊。

愛情會讓人心煩意亂嗎？

很想找人問問。

接滿水回來的時候，麗娜還在跟小林掰扯。

門口晃動着一個身影，一大束玫瑰花被拿了上來，“莫小姐——你的花。”

來了幾次，快遞員已經熟門熟路，他掏出筆，遞過來一個簽收信箋，眼裏好像有話：你看看，又是這個倒黴鬼！

待聽到莫念北拒絕的話後，他眼裏又道：你看看，我說對了吧，今兒又賺100大洋。

前幾次，他把莫拒收的花，低價重新賣給了花店。

一早睜開眼便接到孟凡的短信，現在看到花，莫念北一點都不意外。

快遞員心滿意足抱着原封未動的花，走了。

麗娜與小林還有辦公室各位同仁，紛紛搖頭興嘆，誰家的小子，真是執着！

莫念北自嘲地笑笑，又難過又慶幸。

難過的，只孟凡記得她的生日。慶幸的，還有孟凡記得。

是時候要見一見他。

晚上，咖啡廳。

“生日快樂，小北。”孟凡從桌下掏出一只蛋糕，擺在桌上。晚飯時間的咖啡廳，只寥寥幾人，那大蛋糕擠在小小的咖啡木桌上，有點滑稽。

“你——”不待莫念北說話，孟凡已經拉開絲帶，正急急往外拆蛋糕。

“我們已經不是以前的關系了，孟凡！”莫念北說的又快又急。

孟凡手一頓，緩緩擡頭。

他比大學時期瘦了些，更顯成熟，還是不愛說話。

“孟凡，”莫念北有些不忍，還是狠心道：“我們都已經不是以前的我們了。”

“我們已經分手了，你記得嗎？”語氣輕柔。

孟凡嘆口氣，似乎恢複了往日神态，他思索一會兒，“做朋友不行嗎？”

“當然！”莫念北笑道，“不過，朋友也有朋友的界限。”

她真誠地說：“常常送花可不是朋友所為。”

孟凡愣住，“小北，你變了。”

莫念北聽後大笑。

姚靜也這麽說她。

“那作為許久不見的朋友，我給你切蛋糕！”孟凡調侃，重新取蛋糕。

白色奶油上，粉紅色的名字，熟悉又陌生。

她鮮少過生日，讨厭過生日，覺得那不是祝賀，而是對生命的嘲諷。漂亮的蛋糕，跳躍的燭火，吱吱催人老。

她三十歲了。

但對上孟凡希冀的目光，她硬不下心腸拒絕，便勉強點頭。這個表情一定很醜，她看着孟凡點上蠟燭，不無自嘲地想。

吃過蛋糕，孟凡又拉着去隔壁吃飯，待吃過飯，又點了酒，莫念北真想收回今天說做朋友的話。

孟凡問：“再來一杯紅酒如何？”

莫念北搖頭，“我來杯咖啡吧。”

兩杯酒下肚，孟凡面孔有些發紅，似乎有酒意，他開始訴說他出國後的數年生涯。

——他們故事大同小異。

他比外國人更勤奮，肯吃苦，但上天似乎并不垂憐他，除了一份看起來還不錯的工作，幾年下來，一無所有，沒有老婆，沒有孩子，甚至買不起一棟屋子。

“外國人不是只愛戀愛，不常結婚嗎？”莫念北想着美劇裏的大好青年，見一個愛一個，口口聲聲滿眼都是情。

“我不想找外國女人。”孟凡又灌一口酒。

“買房，你可以到田納西去，聽說那裏房價便宜，還帶着花園菜地。”

“那是農村哪！”

莫念北啞然。

那一點點往日分手後的介懷與留戀，忽然在此時煙消雲散。

她想勸孟凡少喝點，她好快點回家去。

“小北，真的不重新考慮考慮嗎？”孟凡突然急急地問。

莫念北又氣又笑，“孟凡，你少喝一點，我要回家了。”

孟凡忽然握住她的手，他伏在桌上，哭泣起來，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餐廳的食客和侍者都轉過頭看他們。

孟念北面露尴尬，本想發作走人，但看一眼衆人，只好作罷。

招手引侍者過來，侍者去拿結賬單，望着失魂落魄的往日“愛人”，她又一次抛棄了棄之不理的心，琢磨怎麽把他弄回家。那一點點往日分手後的介懷與留戀，也在此時煙消雲散。

“小北。”

這時，不管是哪個熟人過來，莫念北都感激萬分。但，來的偏偏是陸其峰。他跟幾個人從包間出來，一眼便看到了大廳中間站着的莫念北。

這讓她怎麽解釋桌上的蛋糕，紅酒，還有一個醉熏熏的男人。讓他聞聞自己的嘴巴，好讓他遇見咖啡味明白自己是個潔身自愛的女人，還是拉他瞧一瞧自己那黑漆漆的咖啡杯底。

他什麽也沒問。什麽也沒說。

待結賬單送來，他接在手裏掏錢夾付款，然後架着孟凡将他塞進出租車。

“拜拜了，孟凡，我以往的‘愛人’，今日的朋友。”

莫念北偷瞄駕駛座的男人，他一直聚精會神開車，細細的鏡框挂在細鼻梁上，看不出有什麽情緒。

“孟凡，大學同學，跟我同歲，剛回國。”她忍不住報告。

車已經開到江邊，靜靜停在圍欄邊，那鼻梁旁邊的英俊眼珠還是毫無波動。

莫念北嘆氣，她不行，她受不了這種壓抑的氣氛。

“他是我初戀——求我複合——我……”她破罐子破摔，只求痛快。

只是“我沒答應的話”還未倒出，就被陸其峰打斷，他說：“小北，這些不重要。”

噢！這突如其來的話，這就是傳說中忠貞戀人們的信任感嗎？莫念北覺得不可思議，又沾沾自喜，她莫不是找到瑰寶似的男人。

她再次望向陸其峰，剛才她還只敢偷偷打量。這次，她光明正大注視他。

他終于轉過頭來，上次他在江邊吻她，也是這樣的夜晚，也是離的這麽近。

心在寂寞的車裏，嘶嘶嘶。

耳尖隐隐發燙。

“小北，我……我要跟你說聲對不起。”

“嗯？”

“我們不合适。”

一盆冰水潑下來，掙紮一會兒，她才分辨出這話裏的意思，不禁低頭笑出聲來，虧得剛才還緊張兮兮的期盼一個吻，可真是諷刺，這窗外的月色真美，足他媽讓全世界都跑過來觀賞，順便嘲笑她！

“為什麽？”一字一定，剜着心。

他轉過頭回避莫念北目光，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低聲說：“我不愛你。”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四個字。

有這幾字足以，莫念北輕呼一口氣，摸了車門，似又想起什麽，扭身笑望陸其峰，“你不用說對不起，你不欠我什麽。”

她推開車門，大步邁腿，沿着濱江北路，一路向東，風卷着長發，呼呼往西。

“生日快樂，小北。”有人呢喃，對着夜色。

姚靜的工作有了着落。

她心中狂喜。

急急約見面。

“別再道謝了，婆媽得要死。”莫念北抹掉拽着自己的胳膊，吐着氣。

那位江平工廠人事經理，受了莫念北的推薦，好歹給安排了一個職位。

“只是他看人的時候，從頭到腳，一絲不落，有點恐怖。”姚靜驚魂未定。

莫念北嘲弄，“你還有怕見生人的時候？我看不像，面試不挺順利的。”

“還不是看你的面子。””她幽幽地說。

“嘁！”一聲長嘆，帶着惆悵。

姚靜立刻貓捉老鼠般嗅到了空氣中的異動，她閉口不談新工作的事情，轉而逼問莫念北發生了什麽事。

就像上次她輕松破譯手機密碼，找出陸其峰電話一樣，這一次，她也直中靶心。

莫念北吐了幹淨。

“天！”聽完後，她只喊這一句，下巴脫臼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