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章

第 21 章

你瞧瞧！是不是！是個人都覺得我談的是場詭異的戀情，那叫戀愛嗎？只親過兩次嘴，江邊坐坐，連飯都沒吃過幾次。

三十歲生日這天，我收獲了第二次失敗的“戀情”。

“哎呀，不想了，走！我領你做頭發！”姚靜忽然跳起來。

“你，”莫念北訝異姚靜剛到臉蛋的短發，“做什麽頭發？”

“走走走！”說什麽，姚靜将莫念北拽起來，拖進美發店。

她翻美發冊，指着一個尖下殼細眉的外國女人，就照這個弄！

三小時後。

莫念北頂着一頭羊毛卷，從理發店出來，姚靜在日光下對看半天，“嗯，不錯！有鐘楚曦那味兒。”

莫念北啐她。

“你怎麽不弄？”

姚靜擠擠眼，“等等再來，到時你付錢！”

她們在白天的街市閑逛，陽光有些刺眼。莫念北穿着件白色真絲襯衫，發絲舞來舞去，有些憂傷。她也許沒談過戀愛，根本沒認識過孟凡、陸其峰。她這前三十年，不欠誰也不被欠，梧桐樹蟬鳴，也不知為誰歌唱。

隔了幾日。

恒生科技大廈那邊傳來消息。

莫念北去敲莊凱的門。

“你這個發型……真醜！”莊凱皺眉，忍了幾日，他終于開口。

“是嗎？小林他們都說好看。”莫念北斜眼看散落肩頭的碎發，天氣太熱，她只好把羊毛卷捆起來。

莊凱撇嘴，好似再罵小林他們沒品味。

待彙報完工作，莫念北要走。

莊凱指指頭發，“你還是換回之前吧，”他望着莫念北。

莫念北抿唇，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丢一句“我考慮考慮”便推門出去。

過了頭兩天的新鮮，這卷毛的缺點顯露無疑。光是洗個頭，泡沫發蠟烘幹罩搞一通，雞都要打鳴了。早起洗頭那更是不可能，睡眠且質量好，是莫念北唯一能堅持的好習慣。

第二天醒了，路過浴室鏡，鏡中人吶喊：是你麽？

原本要去高爾夫球場，車子一拐，于是繞道美發廳。

細雨霏霏，一點不像夏天。

白皮鞋踩進柔軟的綠草皮，一會兒便粘上泥土碎葉，雨簌簌落在傘面，醒目的痛快。

見莫念北來，一身白的莊凱直身，将球杆交給球童，雙手插兜，向她走來。

“怎麽這麽晚？”莊凱責問。

莫念北未吱聲，只将手中的雨傘揚了揚。

莊凱一怔。

傘下的人昂着頭，一刀切的直發，那發絲輕盈，落在下巴尖，正随風舞動。

“……很漂亮。”他說，随即低頭。

“啊？”沒聽清。

“我說你……快點來吧。”莊凱已轉身，返回果嶺。

果嶺上還有兩人。

恒生科技大廈總經理程萬裏——那個前頭無視莫念北的矮老頭、他的侄子采購負責人吳總。

果不出莊凱所料，吳總是夏總的親信，這是一個家族企業。

老頭戴鴨舌帽，在雨中揮杆，也不讓球童與他撐傘，絲毫不像六十歲的人。

莫念北想起來，上次遞名片，他理也不理專心理袖口的冷酷摸樣，覺得他活脫脫英年霸總，個不高，卻有凜人氣魄。

侄子吳總，跟莊凱似乎處的不錯，兩人私語，球童站在一旁打傘。

揮杆沒有回頭路，永遠只看下一球。

幾人坐上球車，挂着球童，又去往下一處場地。

莫念北只站在遠處，撐傘默默看着。

這真的能談事嗎？發球臺不說話，兀自找球去，好不容易上了果嶺再見面，又要保持安靜，別說不會，這沉悶悶的運動也不适合她。

只是下雨，工作日出來，能看看山丘綠樹，也是好的光景，雨絲一點點浸入綠草地，心也跟着平靜無比。

“走吧。”莊凱一人從更衣室出來，卻不見客戶。

見莫念北詫異，莊凱解釋，“噢，程總吳總先走了。”他已換上新襯衫，望向停車區，“你車停哪裏？”

莫念北無語，她不知來這趟，有何意義？不過，這游手好閑的上司，倒是轉性十八彎，最近對工作的事情很上心，這算是樁好事。

“去哪兒吃飯？”幾次下來，莊凱已經習慣由莫念北安排飯食。她總領着自己去犄角旮旯，尋些街邊小吃。

“你想吃什麽？”莫念北看雨刮劃來劃去，悶的發慌。她沒問過莊凱的家底，莊凱也沒提，但溫迪肯定知道。自那次在莊凱家碰到，她對自己态度大滑坡，公司裏碰見也只點頭或裝看不見，不似以前熱絡。管她呢，這與自己有何關系!

雨滴越來越大。

一家四川飯店。

辣子雞，土豆片，肥腸鍋仔，每個盆子都壘滿辣椒，咬一口跳水蘿蔔，爽脆至極。

“好吃嗎？”莊凱見莫念北不停夾蘿蔔。

“呃，你嘗嘗。”咽一口酒。

莊凱夾一塊粉瑩瑩蘿蔔，送進嘴裏，“好吃。”他說。

“怎麽大中午喝酒？”莊凱咬一塊雞肉，辣的咧嘴。

“不早了，下午兩點。”原本認為，這趟出來，不打高爾夫，起碼也要跟客戶喝喝酒，沒想到只當了半日“球童”，還是不幹活也不動嘴那種。“餓了！”筷子不停。

“周末我生日。”

“噢。最近生日的人還真多。”

“什麽？”

“祝你生日快樂，老板。”莫念北揚杯，自己先幹了。

“我……”吞吞吐吐，“想請你來生日會。”

“你請了全公司麽？”睜大眼睛，不可思議。

“呃……”莊凱咬牙，“請了一些人。”

“我能不去麽？”莫念北夾肥腸，卷上米飯塞進嘴裏。她對生日無比厭惡，尤其最近。這種生日會純是一堆不相熟的人硬擠在一起，跟上班似的，又假又悶。

對面的人沒響動。

莫念北悻悻擡頭，勉強拼出一個笑，“我是說，去。”

“今天你請客！”她揮手喊老板加菜，“我要打包。”

就當加班吧。畢竟自上海回來，莊凱幫她頗多，也從未為難，出于對上司的奉承，也該去。

莫念北奉勸自己。

莊凱先是一驚，第一次被人這麽明目張膽地拒絕，又見莫念北找補說“來”，心裏忽然不是滋味，失落感接踵而來。

他默默凝視莫念北吃飯，一菜一飯，偶爾一口酒，她與自己之前見過的那些女人都不同。連他剛才發出邀請，她想也不想的拒絕，都如此磊落淡然。

莊凱無奈搖頭，戚戚然。

只得把兩人會餐，緊急變成生日宴。

工作日白天喝酒，本不是莫念北的習慣。只是她一早便打定，陪完高爾夫客戶，一定要在飯桌上好好喝一頓，醉了都不要緊。只是計劃未成，酒卻不能缺。她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剪掉長發，小醉一場，接下來，該做什麽做什麽。

雨還在下，沒有停的意思。

莊凱阻止叫代駕，執意開車送莫念北。

她沒醉，只是……她大概也需要一個宣洩口吧。

莊凱駕車。莫念北靠坐後排，高架上長有淩霄花，葉子經雨水洗滌後青翠欲滴，花是玫瑰紅的，更襯得美麗。另一邊是江水，擡眼望去，一派煙雨朦胧。

到了家附近，送走莊凱。莫念北卻不敢上樓，母親見她的樣子，又得傷心了。

她無處可去。就像黃昏十分弄丢家門鑰匙的小孩，找不到歸家的途徑。世界離他們遠去，前所未有的孤獨感漫上來。

“今天下着雨，然而天會晴……”

哼着不知從哪兒聽來的曲，莫念北撐傘沿着長街，晃來晃去，這是小時候閉着眼也能摸清的路面。打包盒鈎在傘柄。

生日宴辦在酒店。

一出酒店二層，電梯口立着人高的白色立牌，上面印着生日快樂英文大字，一旁栓上藍白色氣球。

房間面積很大，足有百平。推門進去，就能看到桌上擺的多層蛋糕，一整排香槟，再往後就是巨大的落地窗，院子裏旅人蕉樹和江景。

大廳中央擺着長長的餐桌，璀璨的水晶吊燈和光潔的餐具，甜點水果琳琅。

半個江平公司的人都來了。

除了熟面孔，其餘的大概是莊凱的朋友。

莫念北找地方坐下，麗娜小林很快找過來，對于新剪的短發，麗娜顯然比莫念北還挂懷，已經幾天了，一見面她又直言可惜。

莫念北攏攏頭發，笑，“是麽？我覺得挺好，起碼多睡一個小時。”

“是莫小姐嗎？”身邊傳來一個聲音，“是江平公司銷售部莫小姐嗎？”

莫念北擡起頭，黑發，棕瞳，身材高大，她不認識這個人。

“我是莊凱朋友，”男人轉頭看一眼人群深處的莊凱，又掏出名片，雙手奉上，“我叫方平。”

“噢，你好。”接過來看一眼，莫念北忙從包裏取出自己的名片，回贈。

男人道謝走了。

麗娜端了一碟蛋糕過來，小林端了果盤，三人邊吃邊聊。

“看來莊總起碼是個富二代。”見過老板衣冠楚楚的朋友，麗娜斷言。

“為什麽不是富一代，說不定自力更生。”小林搶言。

麗娜白他一眼，“你說是不是，小北姐？”眼神望向莫念北，小林也望過來。

“我又不是包打聽，”莫念北笑，“下次開會，你問問他。”

麗娜臉頰泛紅，隔一會兒，正色道：“溫迪肯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