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章

第 25 章

“誰打算要了，是意外！”

“老宋知道麽？”

“不知道。”

“我沒告訴老宋，你陪我去醫院吧。”

“為什麽？”

“哎，我剛要過試用期，正要找回自己的生活，我再也不要被什麽東西綁架了。”

“老宋呢？”

“放長假才回來。”

“喬喬呢？”

“送我媽——”話剛出口，姚靜急忙捂住嘴，匆匆跑到洗手間，對着馬桶狂吐起來，莫念北跟上，抽紙巾遞過去。

倆人重新坐下。

莫念北抓住姚靜的手，“我陪你去。”她說。

“你替我保密。”

“好。”

姚靜說：“從此以後，我的人生，我只自己做主。”

莫念北說：“不吃了，菜太油了，都一個味兒，咱去海鮮大餐。”

“好！”

飯罷，兩人約了去醫院的日子，而後告別。

莫念北忐忑的回到家，她還不知道怎麽面對母親，硬着頭皮取鑰匙開了門鎖。

家裏沒人。

客廳，書房，到處都沒有找到那個令人心驚的紙箱，她偷偷松一口氣。

過一會兒，門口有響動。

“媽——”莫念北從卧室跑出來。

母親冷着臉，并不理會，後頭跟着進來一個人。

“張阿姨——”

張阿姨看見莫念北，“快給你媽倒杯水，你媽不舒服。”

莫念北忙去廚房端水，送到客廳，一人一杯，“媽，你怎麽了？”推給客人，“張阿姨你也喝水。”

“小北，你爸爸的事情我聽說了。”張阿姨突然開口。

莫念北看母親，她無所表示。

“是你媽媽跟我說的，”張阿姨看莫念北，又看一眼她的好友。

莫念北啞然，她實在不知這種事情對外人訴說的道義，她忽然覺得母親跟外頭那些說長道短的怨婦并無分別，甚至更甚一籌，她受過良好的教育，家世清白，且有一份體面的工作。質問的話最終被咽下，她只是垂下頭，無話可說。

“小北，你把事情跟你媽說說。”張阿姨顯然是母親的代言人。

“媽——”莫念北不可置信地擡起頭，“媽，爸不是那樣的人。”她認真地說：“你誤會她了，你也誤會了我。”

母親看住莫念北，解嘲地說：“你們父女倆一個樣，你不是問過張阿姨，認不認識一個愛戴珍珠項鏈的女人。”

莫念北呆住了。

“我知道什麽呢？”她自言自語。

“小北，你快跟你媽說說吧。”張阿姨窮追不舍。

莫念北重重吞下一口誕沫，把事情始末說了。

張阿姨說：“我本不想多說，小北，我不是批評你啊，這種事情你怎麽能不告訴你媽媽呢？”

莫念北讓自己冷靜下來，耐着性子回答：“張阿姨，媽，這事情我也弄不清啊，我怎麽開口。”

“怎麽不能開口，我才是你媽！”母親憤怒開口，眼珠瞪的駭人。

莫念北顫聲，“媽，我爸……我爸都走了。”“咱們都放下吧，好不好？”她幾乎是在乞求。

“小北，你還是個孩子，這事——也怪不得你。”張阿姨嘆口氣。

“老莫把你寵壞了。”母親下了定論。

“他寵我？”莫念北反問，她看着屋裏的陳設，連自己房間都是父親按照母親的喜好布置的，又誰來問過她的意見。

“小北，你媽媽辛苦了一輩子，如今受了這麽大委屈，你沒結過婚，不知道我們這輩人的感情。”張阿姨苦笑。

莫念北很想問一問張阿姨丈夫是不是也搞外遇，出軌這一套。終是忍住沒張嘴。

張阿姨問：“你打算怎麽做？”

莫念北沉默。

張阿姨緊咬不放：“你媽要找到那個女人。”

“找”莫念北茫然，“我不知道去哪裏找。”

“媽，咱們算了吧……你跟張阿姨，咱們好好過以後的日子。”

“算了？我不用你來教我怎麽過日子！”母親氣的發抖。

“我是不是你媽，我還能要求你做什麽。我告訴你，莫念北，現在不是你假清高裝好人的時候，你跟你那父親一個樣，虛僞！虛僞透頂！”

莫念北被吼得說不出話來。

“小北，你看看你媽，你看她都氣成什麽樣了，”張阿姨拉下臉，“小北，你快說句軟話。”

莫念北瞪她，“張阿姨，您到底是來勸架的，還是挑事兒的？”她下逐客令，“張阿姨，要不您先回去，我好好勸勸我媽。”

母親一把按住張阿姨，另只手指向莫念北，“莫念北，你幹什麽！這是我家還不輪到你說話，要走也是你走！你們姓莫的沒一個好東西！”

是，這确實母親的家，母親的嫁妝。姓莫的始終寄人籬下。

莫念北回望一眼從小生活的地方，紅色的屋頂，陽臺上誰家養的杜鵑花，夕陽光斜照進窗口又被玻璃反射回來，咪着眼才能看清。

莫念北新居的屋子。

姚靜從廚房轉出來，贊嘆不停，“你什麽時候買了房子，我怎麽不知道？”

“在上海買的，”莫念北坐在醫院帶回來的行李包上，包下是青色的水泥地板，“心血來潮。”

“你這心血來潮的好，這得省多少錢，你瞧瞧現在的房價。”姚靜推開客廳的窗戶，一眼望去，“是西山啊！你快來看！”

莫念北坐在地上未動。姚靜拉她，“你看你看！”

倆人望出去，西山伫立在晚霞中，湖水萦繞，金光泛濫。

“多美！”姚靜勾住莫念北的脖子，“好想回到上學的時候。”

莫念北默默點頭，倆人流着淚對視，又笑了，又望向窗外。

“謝謝你，姚靜。”莫念北摟住姚靜的肩膀。

姚靜抖她，“打住啊，太肉麻，這哪兒像莫小姐說的話！”

“你真的不去我家？”

莫念北搖頭，“明兒陪你去醫院。”

姚靜走後沒多久，門鈴又響。

開門後，莫念北一驚，外頭站的卻是陸其峰。

她暗罵姚靜多事，心裏卻是一喜，這麽快趕過來，應該挺急的。

“請進，不過這兒空空如也，沒什麽可招待你的。”莫念北把陸其峰讓進屋內，有些慚愧。

陸其峰一眼看到客廳中央的大包，走過去提起，“走吧。”他說。

“去哪兒？”

“我家。”

莫念北一個激靈，竟支支吾吾說不出話，搶過包，“我不去。”

“我餓了！想吃飯。”她獻上一個假笑。

“好。”陸其峰也笑。

兩個各自開車，停靠在一家餐廳門口。莫念北跟着陸其峰進去，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她看到之前孟凡癱倒的餐桌，不禁想笑，“也好！在哪裏摔倒，就在哪裏爬起來。”

跟着進包間，陸其峰喊服務員點了一桌子菜。

“能吃完麽？”莫念北問。

“能，吃不完打包，你樂意吃多少就多少。”陸其峰輕描淡寫。

一盤盤精美的菜羅列上來，莫念北大吃大喝，陸其峰像是陪客。

“為什麽剪頭發？”忽然提問。

莫念北一愣，總不能說因為被你甩心情不好，這之前她還燙發來着，只是你沒見過，“天熱！”她随口道。

“再要一壺茶！”莫念北說。

耳尖的服務員小姐從門外溜進來，“要什麽茶？”

莫念北看向陸其峰，陸其峰而後看向服務員，“一杯花茶，謝謝。”

莫念北不解，陸其峰意味深長：“花茶，疏肝解郁。”

莫念北低眉，“這個姚靜，可什麽都說……”

“好了，還要什麽？”

莫念北吸幹杯底的茶水，放開吸管，“沒了，飽了，也不渴。”

“那去江邊吹風？”

莫念北鄭重點頭。

這一天的風霜，也該被風吹一吹。

倆人站在馬路對面。夏天的江灘上擠滿了人，想象中的大風與暢快全被汗液占滿，人頭攢動，沒有一絲落腳地。

莫念北擠出一個笑臉，“失算了，今天周末。”

陸其峰思索片刻，“跟我走！”

“去哪兒——”

“去吹風——”

車一路往西跨過江，一直到一座山中間，沒法再往上開，陸其峰翻出一只手電，牽着莫念北在前面領路。

風偶爾順着小路從對面吹過來，莫念北脖子有汗。

她問：“要是碰見打劫的怎麽辦？”

“你怕嗎？”陸其峰笑出來，沒有一點停下的意思。

“那倒不怕。”莫念北喃喃自語，她想起寶雞遇到小混混的事情。

忽然，一整個城市出現在腳下，星星點點連成一片，風從地面以及更深的遠方撲來，一股巨大的，幹淨的氣味彌漫，是自由在激蕩。

“這是哪兒？”

“西山。”

“西山——這能看到我家嗎？”

“能——那裏！”陸其峰點燃一根香煙，指向一個方位。

夜色裏，這種視角令人想起一種仿佛在夢中似曾相識的場景，你飄在空中，手裏舉着煙花棒随手一點，便把這個城市萦繞起來。

下山的路比上山難，好在不算太晚，近午夜，兩人一前一後進入酒店。

“我以後就住這裏，我得馬上把房子裝修好。”

“就這樣離家出走？”

“我是被掃地出門！”

“好吧，電話聯系。”

“親我一下吧。”莫念北指着額頭。

陸其峰親了嘴唇，莫念北閉着眼笑。

“那好，再見了。”

“再見。”

關上門，莫念北一陣放松，她慢悠悠收拾東西，計劃着抽空再去添置些什麽。接着，她覺得有點空，打開電視調大音量；電視劇太沉悶，不行；體育頻道，不行；她的心開始猛烈地跳動起來。躺在床上深呼吸，不行；閉上眼睛，仍是不行。她想陸其峰，她想看他抽煙，她想他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