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章

第 33 章

母親回家靜養。

莫念北病了。

她陷入無邊的旋渦。莫念北無處可去，她成了汪洋裏的孤舟，整個世界都離她而去，她在無邊的漩渦中掙紮，一邊是無法割舍的愛戀，一邊是飽受折磨的母親。她在夜裏無數次問自己為什麽，她痛恨父親，她深深的怨恨，當她面對父親的遺照，那點怨恨又顯的那麽不堪，那麽羸弱，她該怨恨嗎？

記憶仿佛還停留在昨日，她在睡夢中喊着陸其峰的名字，親吻着他的手臂，跟他開玩笑說自己也要去紋身，看着陸其峰的眼睛說我愛你。

她不敢接陸其峰的電話，她不敢回新居，她不敢上班，她不敢出門，她不敢面對除姚靜以外的任何人，甚至母親，她每次進她的卧室，她都要鼓足本就脆弱不堪的勇氣。

她一遍又一遍，一邊流着眼淚照顧母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轉身她想念陸其峰。

她躲在浴室內翻看手機上的照片，每一張都有陸其峰，他們那麽美好，這個男人……，她顫抖着放大照片，他們在大學城閑逛，倆人約好等将來退休一起來開花店，倆人在看好的門鋪前合影，笑得那麽開心。想起這些，莫念北的眼淚止不住往下掉，她捂着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莫念北的眼淚掉下來，她抓起毛巾，死死捂住自己的臉，在無聲地顫抖的痛哭。

夜晚的江邊，莫念北的眼睛望着遠處霓虹。

口袋裏的手機嗚嗚震動。

冰冷的風卷着腥潮，當她走到石階最低處，她停了下來，隔着雨霧向對岸眺望，城市的燈火在寒夜裏燃放令人希冀的紅光。她向石灘上望去，在灰暗的碎石縫裏，有一條魚擱淺，那慘白的銀色肚皮随着潮流搖擺，充滿絕望。

她聽見自己的堅殼剝落，露出一整顆破碎的心。

她彎腰觸摸江水，蝕骨的寒冷從手指瞬間蔓延全身，她把手掌全浸入江水裏，看自己白色的皮膚在江水裏被光映襯的皎潔，她感到一陣疼痛，像被誘惑般，這次是小臂，劇痛傳來，她感受到在自己還在活着的真實感。

細雨針尖般落在她的臉上，她仰起臉，讓刺痛加劇。

“小北！”熟悉的聲音回蕩，像在夢裏。

“小北！”有人大喊，切切實實。

莫念北呆呆地回頭，河堤上傳來男人深情的呼喊。

“小北！”聲音越來越近。

莫念北驚喜的站起來，想要不顧一切的上去迎接他，擁抱他，親吻他，她忽然僵了僵，直起的身子又慢慢軟了下去，口袋裏的手機嗚嗚震動，莫念北捂住嘴眼淚無聲的滑落。分手的決定是她用手機發的，她沒有面對他的勇氣。

陸其峰的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弱，到最後全部被細雨淹沒。

半個月後。

莫念北坐在床前，她昏昏沉沉，覺得自己睡了三個小時，其實只有半個小時。

她要走了，她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陸其峰，等她回來，等事情找到解決的出口，他會一直等她嗎，他還會愛她嗎？現在是她最愛他的時候，只要被他抱着，她便會感到踏實，而他不在的時候，她就得面對尖銳的思念，每分每秒。

天微亮的時候，她意識到自己必須見到他，她得讓他知道自己有多愛他。

她抓起外套，推開門沖出去，姚靜正站在門外，攔住她，“小北，你去哪兒？我們要去機場。”

“我去見他。”莫念北流着淚。

“小北，”姚靜看一眼室內，靜悄悄沒動靜，她紅了眼圈，竭盡壓低聲音，“去吧。”

初冬寒風初起，黎明的地平線灰暗又漫長，路燈光已經熄滅，城市的清晨像森林。灰白的霧氣籠罩，一團一團，濱江大道的盡頭怎麽也望不到。汽車發出兩道微弱的光，莫念北孤獨的前行，汽車大燈是她唯一的同伴。

她沖過閘口，她噔噔噔踩着焦急上樓，她急切地敲門，她無法使自己冷靜下來，待門後出現那張蒼白熟悉的臉。

她推他進去，她脫下外衣，她脫下襯衫，她撕碎內衣，她摟住他，她親吻他，她親吻他的淚水，她親吻自己的淚水。

他把她擁上床，她說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他說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她說我永遠愛你，永遠，永遠。

他說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

早晨的太陽明亮，機場大廳播放着登機通知。莫念北扶着母親，最後回望一眼晨光中的江平城，姚靜站在機場大廳揮手。

莊凱車開在空曠的江北郊區，路的盡頭，新工廠已嶄新屹立。

莫念北新居的屋子外。

陸其峰開鎖進去，他把客廳的窗戶打開，然後轉身進廚房，一個銀色的璃花瓶出現在窗臺，那裏多了幾支鮮豔的粉色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