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價高者得

第37章  價高者得

“外面風冷, 先進屋吧。”陶雲從裏屋拿了一張厚毯子,蓋在了周瑛身上。

施元夕和周瑛一并往廂房內走去,一邊輕聲道:“這些人, 如何會聽命于太妃?”

她所說的,是周瑛派遣出去營救獵戶的人手。

……其實不只是這些人, 包括了給她的那個暗衛, 身手都尤其不俗。

阿拓私底下曾和她說過, 說那個人的身手, 不是一般的練家子。

還不光如此,那暗衛行為做事都異常妥帖, 跟在了她的身邊卻又不像是監視,分寸拿捏得正正好。

周瑛出身不好, 而像是這樣訓練有素的暗衛,大部分都是大世家中從小培養到大的,也不知周瑛如何能夠差使得動他們,這些人還對她這般忠心。

周瑛面上沒太多的表情,倒是旁邊的陶雲略停頓了片刻。

到達廂房門口, 她便停住了腳步, 沒有跟着施元夕和周瑛進去。

周瑛身子骨弱, 吹了點風後,便又開始咳嗽了起來。

施元夕将她攙扶到了床塌上坐下, 廂房內光線昏暗,她擡眼與施元夕對視。

她知道施元夕的疑惑很多,只是此前她們才剛剛接觸, 她不方便問出口。

如今全然了解了施元夕的為人, 倒也沒有那麽多需要遮掩的了。

周瑛頓了許久,方才道:“這些人手, 并非是我手底下的,他們從前皆另有一位主子。”

周瑛擡眼,看着旁邊小桌上擺放着的藥碗:“你此前不是還疑惑,我的身子如何會這般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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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元夕點頭,她曾試圖給周瑛找一名大夫,來好好給她治病。

但卻被周瑛拒絕了。

“這便是原因所在。”周瑛平靜地道:“我曾以自身性命,救過對方性命。”

施元夕眼神微變,目光落在了她蒼白沒有血色的臉頰上。

“這不是病,是毒。”周瑛目光落在了旁邊的一株鐵皮石斛上。

這東西施元夕上次來的時候還沒有,這次卻無端出現在了這邊。

“是太後賞賜的。”

鐵皮石斛是太後所賜,她身上的毒亦是。

“你知她都已經垂簾聽政了,如何還要月月來我這青山寺中?”周瑛扯了下唇角,眼底卻沒有絲毫的笑意:“自是要時時來監視着我,看我有沒有私底下找人來解毒。”

施元夕臉上的神色冷卻了下來。

她想過許多種理由,比如說當年為了避禍而不得不患上了‘病’,或者是因為一些別的什麽東西,然而到了最後,真相卻仍舊是最為折磨人的那一種。

周瑛這個病,本就不是她願意得的,而是有人要她得,并且還日日監視着她,看着她飽受煎熬。

魏太後手裏掌着周瑛的親生骨肉,還要以這樣的手段來對待少帝的生母,不可謂是不歹毒。

“……所以,青雲寺內也有她的眼線?”施元夕問。

周瑛點頭:“有,除此以外,她每個月來青雲寺時,都會帶上禦醫。”

始終确保周瑛就在她的眼皮底下,翻不起任何的浪花來。

“我與她之間的恩怨,不是一兩句話可以解釋得清的。”周瑛微頓後道。

“那你身上的毒……”

周瑛聞言淡笑了瞬:“三分是真,七分是假。”

那位想要讓她飽受折磨,殊不知她早就安排好了一切,青雲寺內的住持,本來就是她的人。

臨出宮前,她讓留在了宮裏的人,往魏太後的名冊上添上了青雲寺的名字,又進言說,京裏所有的寺廟中,唯有青雲寺最為清苦。

魏太後存心不想讓她好過,當下便直接點了青雲寺。

“寺內住持,從前便是雲游四方的名醫,機緣巧合下,才投入了我的門下。只是……如今的局面下,我的‘病’還不能好。”

一旦她痊愈了,勢必會引起魏家的警惕。

周瑛手中是有些能用的人手,但問題在于,她無法動搖朝中局勢。

如鄭奇明那樣的人,眼下雖是已經追随了她,可他在翰林院中,也早就被人架空了,有名卻無實權。

周瑛被困在了這寺廟內,很難與朝中官員來往或者周旋。

這也是當日她為何會這麽快地接受了施元夕的根本原因。

雖說在此之前,鄭奇明已經遞給了她一份可以拉攏的官員名單,但施元夕不同。

她年輕,野心勃勃,且上來就給出了自己所有的底牌。

比名單上的任何一個人,都要讓周瑛動心。

回去的路上,施元夕将車窗打開,帶着浸骨寒意的春風吹到了她的臉上,讓她整個人都尤其地清醒。

他們要走的路并不容易,除了盡快研制雙管突擊步槍外,還需要盡早地解決周瑛目前的困境。

即便是只有三分毒性,可常年服用毒藥,仍舊會對身體造成了不可逆的損害。

此事宜早不宜遲,需得要早些準備才是。

短時間內,她沒辦法直接進入了朝堂中,那麽在真正擁有了實權以前,想要辦成了這件事,只能借助京中如此混亂的局勢,來渾水摸魚才是。

算起來,那些蠢蠢欲動的人,也應該快找上她了才對。

施元夕猜得沒錯。

她的馬車才剛剛抵達了縣主府外,便被人直接攔截了下來。

“平陵縣主。”外邊說話的人聲音拖得很長,嗓音也有幾分奇怪,像宮裏的公公。

“江太妃有請。”

來了。

江太妃,廣郡王的生母,也是謝家一派目前最主要的掌權人之一。

此前在施元夕剛入學的時候,還給她送過幾件禮物。

郡王府來的人,做事也尤其霸道,都沒有給施元夕回府的機會,讓她在門外就更換了馬車,去往郡王府面見江太妃。

好在和入宮不同,她身邊的人還是能帶的,但只能帶一位,多了不行。

施元夕直接将阿拓留了下來,讓樂書随同她去了郡王府。

走出馬車前,她只低聲交代了阿拓幾句話。

郡王府派來的馬車,比她自己買的那個要奢華許多。

馬車內還留有兩個丫鬟,一人給她沏茶,一人在旁邊伺候着。

施元夕在鋪着青色軟墊的車廂內坐下,輕挑眉。

和魏家的頤指氣使不同,這郡王府倒是給足了她禮遇。

馬車一路緩行,至郡王府後,有王府內的管事來領着她入內。

施元夕擡眼看了眼這處宅院。

淮康帝在位時,這江太妃就很是得寵,如今的這郡王府,就是當年淮康帝賜給了她的私宅。

入了宅院後,發覺這院子裏也是打理得緊緊有條。

雖不似魏家那般堆金砌玉,但也是處處用心,精致非常。

施元夕入內時,江太妃正依靠在了一處紅色亭子中,拿魚食逗着底下五彩缤紛的魚兒。

正是乍暖還寒的時節,亭子裏仍舊點着炭火,施元夕剛一入內,就感覺熱浪翻湧而來。

“你來了。”江太妃和魏太後、周瑛的氣質都截然不同,她就是生得貌美。

哪怕如今年華不再了,仍舊能夠看得出來年輕時候的好皮相。

看見了施元夕後,她面上揚起了一抹笑,輕聲道:“快過來看看。”

江太妃滿臉笑意:“這是珩兒給本宮送的魚。”

她口中的珩兒,便是她的繼子祁珩。

“對了,過些個時日,珩兒也要進入國子監內求學。”江太妃輕聲道:“日後你們便是同窗了。”

施元夕動作微頓,廣郡王要進國子監?

謝郁維這是打算直接跟魏家唱反調了?

“郡王入國子監,是國子監之幸。”

“此前只聽說過你的名字,倒是沒想到,你竟生得一副好容貌。”江太妃卻是認真地看了她幾眼,她眼眸微晃:“難怪子鄲這麽多年都念念不忘了。”

子鄲,謝郁維的表字。

施元夕此番倒是不接腔了。

江太妃臉上的笑意淡了兩分,柔聲道:“正好,今日子鄲命人,給郡王府送了許多的鮮花過來,你既是來了,正好與本宮一起插插花。”

她說話間,帶着施元夕去了花房,還真和她一起插起花來了。

不過初春時節,謝郁維卻這般大手筆,花房裏姹紫嫣紅的一片,開得尤其好看。

施元夕按照江太妃的吩咐,手裏拿着朵盛放的花兒比劃着。

就聽身側的人道:“從前在宮裏時,本宮最是愛花惜花,偏太後是個冷淡的性子,見不得這花兒開得過分嬌豔,花兒正值盛放之時,她便會命人将最大的花剪下,用來碾磨成粉,送到了本宮的面前。”

施元夕手裏的動作一頓,就見面前的江太妃面不改色地道:“只可惜,那好端端的花,無端叫人給碾成了碎渣,莫說長久留香了,是連個花蕊都沒能留下。”

這話的映射意味太強,施元夕再擡眼時,周遭伺候的下人,皆已經退了下去。

“太後的性子,縣主可知曉?”江太妃停下了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施元夕道:“自是雷厲風行,雷霆手段。”

她被施元夕話裏的兩個雷逗笑,開口卻道:“是物盡其用,卸磨殺驢。”

花房內一靜。

江太妃卻收起了臉上的表情,轉頭看着面前的一捧花,聲色冷了下來:“魏家之人,可從不讓旁人從他們的手中讨到任何的好處,如若許了,日後也會想盡了辦法收回來。”

“本宮知道你在施府上過得辛苦,可投入了魏太後的門下,卻也并非良策。”

“你可知,如今的兵部已經聚集了能人巧匠,一旦有人做出了同你一樣的零件,便能立刻加官晉爵。”江太妃擡手,輕點了一下面前的花苞:“你獻出了這麽重要的東西,她卻只給了你一個有名無實的縣主之位。”

她似笑非笑地道:“你可知,魏青行雖說已經死了,魏家手底下卻還有着許多的門客。”

“魏太後許給了你這縣主之位,本就不是給你的,而是給這些人的獎賞。”

“若他們辦事得力,就許他們一個縣主出身的妻。”

如此,就算是施元夕身後沒什麽可用的勢力,可頂着這個名,怎麽也稱得上是一份好婚事了。

更別說,魏太後還許給了施元夕不少的金銀,還有一處宅子。

那都是真切的賞賜。

施元夕輕垂眼眸,看不清楚情緒。

她自然知道,這個所謂的獎賞,不過是看起來花團錦簇,實際上真正到手的好處寥寥無幾。

但江太妃和她素不相識,上來就說了這麽一番推心置腹的話,又能是懷揣着什麽好意?

果然,下一刻,江太妃就道:“你所面臨的局面,其實也不比從前好多少。”

“不過……魏太後能給你的,本宮也能給。”她微頓,轉過頭,直接了當地與施元夕對視:“讓你這個縣主坐實如何?”

所謂坐實,就是給施元夕真正的縣主待遇,縣主之名原沒有那麽簡單的,按照朝中規制,是可以享受食邑的。

若施元夕當真出自王侯之家,光是這份食邑,都能保管她後半生衣食無憂。

可她的封賞裏卻并未提及食邑一事,便和此前淮康帝給功臣女兒的封賞一般無二,僅有虛名,而無太多好處。

江太妃見她仍舊低頭不語,便直接起身道:“如若縣主之外你尚且不能滿意,日後也還有晉升的機會。”

往上,還有郡主。

要知道,如今江太妃的兒子,也不過只是個郡王。

她為拉攏施元夕,可以給出郡主之位。

大臣之女想要得封郡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花房內一片安靜,施元夕将手裏的那支花插進了花瓶裏。

不愧是謝郁維。

他倒是比裴濟西要了解她,清楚現在說什麽嫁人,正妻,诰命之類的都不足以讓她動心。

給出的東西也确實較裴濟西那邊的實際很多,且還是實實在在的好處。

只是可惜。

她眼下明面上已經投奔了魏家,該有的态度還是得要有。

施元夕起身,對着江太妃拱手道:“多謝太妃擡愛,只是這般盛名,元夕當不起。”

江太妃面上的笑意徹底消失,她仍舊不死心:“施元夕,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

她聽謝郁維的建議,陪了半天的笑臉,卻沒想到施元夕這麽油鹽不進。

她冷聲道:“你且想好了,今日你若離開這邊,便是在與整個廣郡王府為敵。”

“他日魏太後若将你當成獎賞送出去,也是你咎由自取。”

施元夕只道:“既是自己選的路,便該自己受着才是。”

江太妃當即冷下了面容。

她到底是養尊處優了多年,施元夕這麽軟硬不吃,已經讓她徹底失去了耐心。

她只道:“既是如此,來人——”

“給平陵縣主準備筆墨。”江太妃的意思很簡單,今日施元夕若是不把圖紙畫出來,就別想離開廣郡王府。

外邊伺候的人暗道不好,郡王府的管事忙給人傳遞了個眼神,讓人去将謝郁維請來。

沒想到人還沒來得及動身,外邊就有丫鬟急匆匆走了進來,面帶驚異之色,開口便道:“禀太妃……京畿營方将軍率領将士,将郡王府給圍了。”

裏面的江太妃倏地起身,不可置信地道:“你說什麽!?”

率軍包圍郡王府?他怎麽敢!

京畿營來勢洶洶,那丫鬟是江太妃剛買進來的人,何時見到過這樣的場面,被吓得六神無主,開口就說是包圍。

廣郡王府的管事晚了一步,同方運在外邊交涉,這會急忙趕來,聽到了這丫鬟的話,便覺得不好,連忙道:“太妃,此事并非如此。小的方才已經問過了方将軍,方将軍說……他是來接平陵縣主的。”

管事的頭上也浸出了冷汗。

方運擺出來了那樣大的陣仗,确實不像是接人,更像是要沖進府裏了一般。

偏他掌管着軍中安全,又是魏家的人,廣郡王府的人便是心頭不忿,也不能将他如何。

花房內安靜了下來,江太妃靜默了許久,終是嗤笑了聲:“行,平陵縣主的意思,本宮知道了。”

沒有施元夕的人通風報信,方運怎麽會這麽快趕過來。

她這是鐵了心要跟魏家同一戰線了。

既然是這樣,也沒必要繼續留着她了。

施元夕走出花房前,聽得身後的人不鹹不淡地道:“只希望方運之後的每一次,都可以來得這麽及時。”

施元夕勾唇輕笑。

這才是皇家人對待底下人的手段。

似周瑛那樣真正平易近人,把人當人的當權者,這世上只怕也沒有幾個。

她未置一詞,只無比平靜地從廣郡王府上離開了。

她來的時候還是天光大亮,如今已經是暮色四沉。

方運騎在了高頭大馬上,看到施元夕出現後,這才長松了一口氣。

眼下這個關頭,施元夕這邊可不能出現什麽纰漏。

他親自将施元夕送回了縣主府,瞧見大門緊閉後,這才放下了心,轉身駕馬入了宮,将這件事禀報給了魏太後。

魏太後聽了後,臉上浮現了些許的笑意,淡聲道:“算她還算聰明。”

見方運要走,她又叫住了他:“慢着,你再替哀家跑一趟,告訴施元夕,從明日起,讓她去兵部中,協助兵部的人改制火铳。”

方運心頭一凜,當下應了下來。

看來這次不光只是江太妃邀請那麽簡單,魏太後這邊不也存了要試探施元夕的心思。

今日她若是走錯了一步,甚至只是自己單獨去了廣郡王府,沒讓人通知她,必然都會惹來魏太後的猜疑。

方運一邊感慨,一邊又忍不住誇贊施元夕聰慧。

趁着夜色不深,他抓緊時間去了趟縣主府,将這件事情告知了施元夕。

施元夕聽了後,臉上并無喜色,只是輕應了一聲是。

方運看着,還覺得有些奇怪。

等到了第二日,他親自帶着施元夕去到兵部後,才知道施元夕為何會這般表現。

兵部內人來人往,對火铳了解最深的那孫侍郎,聽了他的話以後,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

只随便指了一個位置,讓施元夕坐下,就急匆匆地去忙自己的事了。

從頭到尾,連個正眼都沒有給她。

一連三日都如此。

施元夕在國子監被迫請了假,到了兵部卻是坐了三日的冷板凳。

到了第三日時,她再三找人通傳,終于是又一次見到了那名忙得看不見人的孫侍郎。

孫侍郎來見她時,手裏邊還拿着她所畫的圖紙,對她的态度卻尤其不耐,開口便道:“你有何事要說?”

他本以為,施元夕是打算參與進火铳改制的事情裏邊來,可朝中人人都盯着這個事,他壓根就不想要一個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女人來分一杯羹。

本打算讓她知難而退的,誰知她卻不知死活地找到了他的面前來。

孫侍郎冷笑,她以為自己畫出了這麽一份圖紙,就能在兵部裏肆意妄為了?

當真可笑。

卻沒想到,面前的人一開口卻是道:“回禀孫大人,國子監內的事務繁雜,這邊既是不需要學生,學生便想着從明日開始就不來了。”

“還請孫大人準許。”

孫侍郎聞言,擡頭怪異地看了她一眼。

她這般乖覺,倒是他所沒想到的。

“行。”孫侍郎冷聲道:“雖說太後的意思,是讓你在旁邊打打下手,可你既是這般心高氣傲,耐不住性子,那便回去吧。”

見施元夕轉身要走,他掃了眼面前的圖紙,忽而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麽,又叫住了她:“等等。”

“你且先看看,這份圖紙是你所畫的吧?”

施元夕掃了眼他遞過來的圖紙,這圖紙已經和之前的有所不同,上面多了好幾處改動的位置,還多了幾項新的數據。

新數據已經較為接近她最後改動的版本,但還是有着不少的錯誤。

武器這種東西,一丁點的差距,都能夠讓人困在了原地許久。

施元夕此前改造的時候,是明确知道怎麽改的,而他們還需要摸索,光這個過程,只怕至少也需要幾個月的時間。

“既是你所寫,便在這邊簽署上你的名字。”孫侍郎只給她看了兩眼,便遮擋住了那些東西,指了旁邊的空白處,就要讓施元夕簽名。

現代每個職場新人都必須知道的第一課,就是不要在任何的文件上簽上自己的名字。

然而施元夕只低頭看了眼那張圖紙,似乎想都沒怎麽想,就直接在上面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孫侍郎看她這麽好擺弄,心頭便是一喜。

總歸名字也簽好了,便直接擺擺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施元夕和往常一樣,日落時分離開了兵部。

坐在回家的馬車上,她卻沒有第一時間趕往家中,而是輕聲道:“叫影三過來,我有事要與他說。”

影三就是周瑛指派給她的那名暗衛。

馬車停在了路邊,施元夕順便給了樂書一點銀錢,讓她去買路口的糖炒栗子。

樂書拿着銀子離開後,她關下了車窗,周遭似乎一個人都沒有,施元夕這幾日卻已經習慣了影三的神出鬼沒。

她掃了眼車外,直接道:“勞煩你,将此前我畫好的圖稿,帶入黑市中。”

影三在黑市裏有些人脈,此前購買那火铳的事,也是他去辦的。

他聽到了施元夕的這番吩咐,卻是臉色微變。

但來之前,周瑛給他的吩咐是,不管施元夕讓他做些什麽,都得要按她的吩咐去做。

影三收斂心神,靜心聽着裏邊的人說話。

結果下一瞬,就聽施元夕道:“你讓人問問,有沒有人願意收新火铳的改制圖紙。”

“把所有的圖紙拓印幾遍,在黑市裏高價拍賣,規矩很簡單,價高者得。”

“三天之內,我要京城所有的人,手裏都有一份改制圖紙。”

好東西嘛,不患寡而患不均,施元夕知道他們的。

所以,她幹脆給每個人都送一份,這樣足夠公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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