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054(修改結尾,建議重看!) 難道……

第54章 054(修改結尾,建議重看!) 難道……

第五十四章

嶺南偏遠荒蕪, 只有逢年過節時,街頭巷尾才會多出些新鮮玩意兒。

有年元宵,京都來了一支雜耍班子, 戲法尤其變得活靈活現, “唰”一下紅臉變白臉,再扭個頭,白臉又會變黑臉,嘴巴裏還會噴出火球,宋知意很喜歡, 連着三四日都拉着他二哥哥去瞧熱鬧,好似怎麽也看不膩。

可是此刻, 她懵懂又驚吓地看着昨日才溫潤如玉地喚她“知意”、今早卻又惡狠狠喊她“宋知意”愠怒質問的男人, 忽然又不是很喜歡變戲法了。

不好玩, 一點也不好玩。

她慢吞吞坐起身來, 拽着被角往床角挪了挪,穩住心神, 還算冷靜地問:“我何時說過要與衛兄私奔了?這事關我的名譽和清白,你怎麽能胡言亂語污蔑我呢?”

趙珩幽暗的眸子深深凝視着宋知意的臉龐, 可竟也從中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心虛, 反倒多的是不敢表露出來的畏懼, 若不是心裏藏了秘密, 她為什麽要怕他?

趙珩回頭指着桌案上的包袱和食盒,逼問聲愈發凜冽:“那你告訴我,這是什麽?”

宋知意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恍然明白他大抵是誤會了什麽,表情無辜地解釋道:“明日是梅香姐姐的婚儀,冬青嚷嚷着要去, 那是我給她們路上準備的吃食,她們不會騎馬,宮苑又沒有馬車,只能跟內侍坐采買的牛車回城,梅香家往京城東南方向還要走上十幾裏路,很慢的。再說,誰去吃酒不要帶賀禮,不要穿着光鮮得體些呀?”

趙珩身子微微一僵,臉龐緊繃着,卻是不可抑制地想:給兩個丫頭準備的東西,為什麽會放在她的屋子?直接放在廂房豈不是更便利?

頃刻間,趙珩的臉色又冷下來,他跌坐在床邊,一步步逼近宋知意:“你在狡辯,在找由頭搪塞我是不是?”

他質問的語氣太過冷厲,仿若宋知意是什麽犯下彌天大罪的犯人一般,宋知意下意識再往後挪了挪,無奈道:“我搪塞你做什麽呢?”

趙珩冷笑:“當然是你準備偷偷逃跑出去找你那賊心不死的竹馬!”

偷偷,逃跑,賊心不死。

他短短一句話,便跟刀子一樣尖銳地刺中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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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意失望地搖搖頭,看向他的眼神逐漸變得有些費解,眼前這個生性多疑刻薄冷漠的趙珩,比新婚夜她所見到的還要令人生畏,她有些無話可說,“倘若你非要這麽認為,那我也沒辦法。”

說罷,宋知意不高興地推開趙珩,起身下了床。

趙珩眼睜睜看着,不敢置信。

她現在竟然連話也不願意和他多說一句了麽?

趙珩踉跄站起身,猛地抓住她手腕,語氣透出慌亂:“你要去哪?”

緊接着,他又惡狠狠地威脅說:“沒有我的命令,你今天哪兒也不許去!”

“……?!”宋知意聽了這話,心裏更是郁悶。

她頭也不回,用力想掙脫開攥在手腕上的掌心。可趙珩的力道簡直跟他這個油鹽不進的臭脾氣一樣,怎麽也掙脫不開,反倒是弄得她手腕疼得厲害。

她眼眶泛起委屈的紅,惱得一口咬在趙珩手背。

趙珩見狀,心底的愠怒控制不住地一層層蹿了上來,幾乎要淹沒手背被咬出血痕的疼痛,他冰冷地諷刺道:“你就這麽迫不及待地要去見那個野男人麽?他有什麽好的?”

野男人?

宋知意錯愕地擡頭看向趙珩。

她萬萬沒想到,這樣下流粗鄙的用詞竟然也會從一個自幼鐘鳴鼎食飽讀詩書且曾為太子殿下的人口裏說出來!

那他認為她要私奔,心裏不就是把她想成了世俗裏最不檢點最不堪的、抛下病重殘疾丈夫遠走高飛的粗鄙女子?

“對!沒錯!”宋知意兇巴巴地瞪了趙珩一眼,憤然道。

既然他偏要這麽認為,那她也這麽說,氣死他好了。大不了就是去守皇陵,兩年三年後她宋知意也不過才十八歲,正是大好青春年華。

“我今日就是要去見還明哥哥,他是從小陪我一起長大的鄰家竹馬,才不是什麽野男人!他溫柔體貼,千好萬好,若不是聖旨不可違,我不願讓爹爹多年來勤勉上進的苦心白費,也不會辜負還明哥哥一番心意,更不會像是牛皮糖一樣不厭其煩地眼巴巴圍着你轉!你敏感多疑,刻薄冷漠,陰晴不定,總是憑一己私念,不分青紅皂白地污蔑人,你從來都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我的處境,你除了這副好皮囊,簡直一無是處!”

趙珩猛地一怔,下意識張了張口,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原來這就是她的心裏話嗎?

二人僵持半響,清晨柔和的日光一點點升起來,落在知意通紅的眼眶,她咬着唇,眼淚啪嗒掉下來,跟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一顆顆源源不斷地砸在趙珩手背。

他緊攥住她的力道,終是頹然松開了。

宋知意揉着眼睛,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慶嬷嬷急匆匆趕來,都沒能攔住她,再進屋一看,趙珩狼狽地跌倒在地上,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慶嬷嬷簡直兩眼一黑,只覺天都要塌了。

這小夫妻不是才好好的嗎?怎麽又吵起來了啊!

這邊慶嬷嬷着急忙慌地找封太醫來,又找內侍幫着把趙珩擡回屋裏,焉知趙珩虛弱指着聽松閣的方向,沒了法,慶嬷嬷只好先順着他的意思辦。

其實聽松閣被燒壞的屋子早就恢複如初了,只是趙珩一直沒提要回去,慶嬷嬷盼着兩個主子好,自然默契不提。

另一邊,宋知意跑回主屋,抹幹淨了淚珠子,就開始收拾東西。

冬青和梅香雙雙跑來,擔憂得不行,問道:“咱們要回家去嗎?”

“嗯。”宋知意的聲音還帶着哭過後的凝重鼻音,不過她對二人笑笑,示意她們放寬心,提醒道,“你們先跟牛車回城吧,不然要趕不上明日的酒席了。”

梅香心疼壞了,哪裏還顧得上什麽酒席,連忙幫着收拾。

冬青便說:“奴婢這就給夫人送話回去,叫忠叔趕馬車來接咱們!”

慶嬷嬷氣喘籲籲地趕過來,瞧見主仆幾個這陣仗,便知大事不妙,一向善解人意性子柔軟的皇子妃都被氣成這樣,可見她一個老奴來是勸不住的,只得跑回聽松閣。

解鈴還需系鈴人。

然而趙珩已經昏了過去。

封太醫施了針,搖頭說:“一切都得等殿下醒了再議。”

慶嬷嬷等到傍晚時分,終于見趙珩冷汗淋漓地醒來,大喜,連忙報信:“殿下,皇子妃收拾行囊,要回家去了!”

“……她要回就讓她回。”趙珩面無表情地別開臉。

慶嬷嬷當場愣住,“那您的意思是——”

趙珩沉默半響,墨色翻滾的眼底閃過憤怒、不甘、猶豫,最後變成無可奈何的妥協。他冷靜地坐起身來,重新包裹了一層紗布的手掌撐着床沿下了地,可身形踉跄,竟還是有些站不穩。

慶嬷嬷連忙攙扶他坐到輪椅上。

趙珩望着自己的腿,良久,低聲吩咐道:“你去準備筆墨紙硯。”

他緩緩滑動輪椅來到桌案前,擡手從博古架上取下一個方方正正的黑色錦盒,放在一邊。待慶嬷嬷研好墨,便提筆,只是墨水滴落,也遲遲落不下紙。他煩躁得把紙揉成一團丢開。

慶嬷嬷難為情地勸:“您是不是誤會什麽了?皇子妃待咱們這些底下人一向是很好的,梅香姐姐出嫁她甚至送了不少貴重的禮物,昨日霍姑娘給她送信,邀她去看燈會,她心裏放不下您,硬是寫信婉拒了。您可千萬不要在氣頭上做出懊悔終生的決定啊!”

趙珩默然望向窗外,暮色低垂,晚風拂來,燭光跟着搖晃。

他穿着一身單薄的玄色寝衣,在這冷清的夜裏更顯孤寂。

他也并不在氣頭上,只是煩悶,半響過後,才重新沾了墨水,終究還是落了筆。

其實宋知意說的沒錯。

原本,這就是皇帝和陳太傅為沖喜亂點的一通鴛鴦譜,聖旨不可違,三人既定的命運軌跡全然被打亂。

只是幸運的是,他沒有再遇到魏國公嫡女那般對他避之不及厭惡閃躲的女子。

相反,他遇到了一個真摯善良又柔軟的好姑娘。

悲慘的是,宋知意嫁不了千好萬好的竹馬,偏偏還遇到一個像他這樣疑神疑鬼只知刻薄傷人的殘廢。日夜陪在他身邊,與吃苦受罪無異。

她的心已經不在這裏,留得住人也是徒生痛苦。不如就此成全了她,也不枉她真心盼他好一場。

他也讨厭這種有了期望又惶恐落空的頹敗感,讨厭心緒會因為一點點小事就掀起洶湧波濤的失控和無力。

書信密密麻麻寫了兩封。

趙珩折起來,一封放在黑色錦盒上,叫慶嬷嬷拿去給宋知意。

慶嬷嬷眼看勸不了,只得嘆氣去了。

瓊安院內,宋知意正在為那幾只小流浪貓犯難,餘光瞥見慶嬷嬷走近,頓時不樂意地走開,“嬷嬷,你今夜便是把天說破,我也不會聽的。”

慶嬷嬷苦笑道:“老奴是代殿下給您送東西的。”

宋知意這才看了眼,赫然只見書信上和離書三個大字,她驚訝不已,忙拿過來拆開掃了眼,邊問慶嬷嬷:“原來皇上賜婚也是可以和離的嗎?”

慶嬷嬷默了默,“老奴在宮裏待了大半輩子,從未見過,畢竟皇上金口玉言,但只要皇上改了心意,準允了,應當可以。”

宋知意尚有些泛紅的眼睛頓時亮了,立馬寶貝似地把和離書收好起來,再打開錦盒。

沒想到竟是一整盒的金子!

夜幕裏金光閃閃的。

她“哇”了聲,趕緊接過來,那沉甸甸的重量都有些捧不住,于是叫冬青來收好,思量一番,腳步飛快地要去聽松閣。

沒想到,剛到聽松閣外的垂花門,迎面碰上早上那氣勢洶洶的男人。

趙珩見到知意,微微一愣——她是要去找他嗎?

或許,這麽多天的朝夕相處,她多少也是有些情意在的吧?否則誰可以做到那麽細致入微呢。

趙珩緩和臉色,正要開口,卻先聽知意冷哼一聲,很謹慎地說:“既然要和離,還得煩請你給皇上寫封信,就道你厭煩了我,一刻也容忍不了我了,但你也不能說我照顧不周……反正你得說清咱們必須兩相分開,往後各自嫁娶,餘生安好,不然單單給我一封和離書,我走了,皇上那邊不準,豈不是變成我抗旨不準,禍連家人全族?”

趙珩輕置于輪椅扶手上的掌心驟然一緊。

宋知意繼續說:“還有,我照顧你這麽久,事事盡心盡力,不說功勞有苦勞,難不成你就用一盒金子打發我了嗎?你當是打發小貓小狗呢!”

趙珩徹底黑了一張臉,拳頭攥得邦硬,咬牙切齒道:“宋知意!”誰家小貓小狗能用金子?

“幹什麽!”宋知意也用很兇很兇的語氣,只是她嗓音天生就偏柔軟,落進耳裏一點氣勢也沒有,不過并不妨礙她叉腰瞪趙珩,理直氣壯地說,“我又沒做錯什麽事,你少兇我!”

趙珩看她這兇巴巴的模樣,腦海裏不受控制地浮現出這些日子以來他們點點滴滴的溫馨美好,竟又氣不起來了,像是洩氣的皮球,一股子強烈的悔意湧上心頭。

留不住心,留得住人也是好的。

再把衛還明弄得遠遠的,不就好了嗎?

趙珩一言不發,緩緩從輪椅上站起來,在宋知意震驚不已的眼神裏,奪走了她收在袖口的和離書,撕個粉碎,揚在無邊夜色裏。

“你你你……”宋知意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恍惚想起,早上他是怎麽來她屋子的?好像他也站起來了,只是當時她氣得要死,壓根沒注意到,如今她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個頭不止的男人,情不自禁往後退了一步。

趙珩便往前一步。

只是他的步子很慢,還有些踉跄不穩,宋知意見狀不妙,轉頭就跑,可惜不一會,只聽身後傳來“撲通”一聲,她吓得回頭,卻見是趙珩重重摔倒在地。

宋知意硬生生停在原地,看他匍匐在地上狼狽往前爬的模樣,終究做不到視若無睹。

她不忍心地走回來,想扶他起來,可惜尚未有動作,整個人就被趙珩緊緊擁進懷裏。

他下巴搭在她肩頸,急促慌亂的氣息拂在她耳畔,懇求道:“別走,你別走!”

“你既是給那兩個丫頭準備的東西,昨夜為什麽……為什麽不和我一起睡?我噩夢驚醒,看不到你,很難不多想,你或許不懂那種滋味。”

“可我向你保證,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好不好?你等等我,成不成?”

“你看,我如今也真的快好了。”說着,他便急急地要站起身,向她證明。

宋知意有些無奈,也有些心軟了,只好從旁微微扶着他的手臂,直到他重新站直身子,她需仰頭才看到他那時而可惡至極,又時而可憐巴巴的俊美臉龐。

她覺得有必要再解釋一下:“昨夜是封太醫跟我說,你用毒過量,恐怕夜裏病情反複,十分吓人,他得守着你,以便随時施針用藥,那我自然不好留下呀。”

趙珩怔怔看着她,原來只是這樣麽……他想說些什麽,可整個人被知意按在輪椅坐下,知意輕哼一聲:“不過我現在還是有點生氣!”

說罷,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趙珩心底一空,下意識起身去追,幾步便從身後牢牢抱住了柔軟而溫暖的宋知意。

他眼尾泛起一抹紅,低沉的聲音透出幾許無措:“難道你生氣就不和我一起睡覺了嗎?我不會發病的!”

誰要封太醫那個老頭子守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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