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研墨 确實令人神魂俱蕩
第24章 研墨 确實令人神魂俱蕩。
婉瑛頭腦一片空白, 兩腿發軟,幾乎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進去的。
禦案前的西洋撒花地毯上跪着一個人,穿着二品錦雞補服, 頭頂的烏紗帽已經摘了,額角處被砸破一個大口子,鮮血汨汨地往外冒。他趴跪在地上, 抖若篩糠,頭發胡子發白, 竟是個年至花甲的老人。
婉瑛只瞟了一眼就收回視線, 她從未見過天子發怒的場面,內心只覺得好可怕, 他竟連老人也要打。
姬珩坐在禦椅上, 氣得胸膛起伏不定。
這些年他修身養性, 已經許久未發過這樣大的火氣,只是眼前這糊塗官員太令人生氣, 又聽外面窸窸窣窣, 不知在說什麽, 這才氣得讓人滾進來,可他萬萬沒想到, 滾進來的人竟然是婉瑛。
“怎麽是你?”
他話音一頓, 目光不悅地挪去呂堅和小順子身上。
兩人連頭都不敢擡。
而婉瑛一個腿軟,竟然吓得跪了下去。
“朕沒說你……”
他揉了揉眉心:“算了。”
其實這會兒他的怒氣已經散了大半,怕吓着她, 聲音也特意放低了, 可還是将她吓成這樣。他多少有些挫敗,忽然又想到,或許是自己臉色的原因。
他從小就生了張生人勿近的嚴肅臉, 面無表情時,就容易顯得不近人情,小十六從前還開玩笑說,皇兄你這張臉可止小兒夜啼。
想到這兒,姬珩放緩了語氣,對桌前跪着的人說:“行了,下去罷,回頭寫個請罪折子送進來,浙江那邊你先不要回去了,暫時留京待勘。”
吳錫林兩耳轟地一響,一時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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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他可謂是到鬼門關前走了一遭,還以為就算不被拖下去砍頭,至少也得摘了他的烏紗帽,沒想到聖上重拿輕放,最後只定了個“留京待勘”的罪名。雖然聽上去嚴重,可他知道,聖上一向處事果決,有什麽罪當場就定下了,絕不會容後處置,這麽一說,聖上基本上是要小懲大誡,放過他了。
吳錫林當即老淚縱橫,鼻涕眼淚齊流地磕了好幾個響頭,這才起身告退。
經過跪着的婉瑛,他還小心翼翼地偷瞥了幾眼。
他也不傻,知道若不是這突然闖進來的小娘子,自己絕不會死裏逃生。他這次回京述職,早就聽聞聖上最近得了位佳人,來歷不怎麽拿得出手,聽說是靖國公的兒媳。他和幾位同僚私下聚飲時,也曾開玩笑提起過,不知這位夫人是怎樣的花容月貌,竟惹得他們這位不近女色的皇帝動了凡心。
跪着的女人深埋着頭,看不清面容,但看那身形确實纖細袅娜,楚腰不盈一握,頗有些勾人的風致。
吳錫林正想再細看兩眼,身後就傳來皇帝涼涼的嗓音。
“看什麽?”
“……”
吳錫林不敢再多看,急忙低着頭快步出了禦書房。
“你們也出去。”
姬珩這話是對呂堅和小順子說的,不料婉瑛也起身準備出去。
“你留下。”
他開口将人叫住。
婉瑛腳步一頓,只得站在原地,眼觀鼻,鼻觀心,低頭瞧着自己的鞋尖。
姬珩坐着看了她半天,才問:“用了飯麽?”
婉瑛一愣,片刻後,點點頭。
“多吃點,”姬珩瞥了眼她不盈一握的細腰,不自覺皺起眉,“你現在太瘦了。”
婉瑛沒接這句話,又聽見他問:“有什麽事要同朕說?”
他知道,如果不是有事,她絕不可能主動來找他。
婉瑛确實有話要與他說,這事擱在她心頭,不是一天兩天了,可他每日都忙得很,唯一能見上他的時候,只有晚上睡覺時,那絕不是什麽談話的好時機。因此做了好長時間的心理建設,才鼓起勇氣來找他,誰知正好碰上他訓斥大臣。
婉瑛本就膽小,方才經此一吓,來的路上打好的腹稿頓時忘了大半,被他一問,喃喃地張了張口,竟是什麽也說不出來。
她記不起來,姬珩倒也沒有催她,任她自己去想,提筆蘸墨,繼續批閱未看完的奏章。
正埋首寫着,忽聽一句輕不可聞的聲音響起。
“春曉……”
“什麽?”他擡起頭。
婉瑛身子一抖,習慣性地回避他那雙銳利逼人的黑眸。頓了頓,終究還是攥着手心,将話說完:“不要別人,要春曉……”
太久未與人交流,她如今說話也很費勁,不僅吞吞吐吐,聲音也很小,不過姬珩還是聽清了。
“春曉是誰?”
“丫頭……”
“就是當日問路的那個?”姬珩點點頭,“知道了,明日便讓她進宮伺候,還有事麽?”
婉瑛站在原地,沒有出聲,也沒有動。
這些時日以來,她渾渾噩噩,分不清現實與夢境,有很多事都忘了,等清醒過來時,才想起自己竟将春曉忘記了。
她出門出得不光彩,一頂軟轎就趁夜擡進了皇宮,如今她算個什麽,她也不知曉,只是外頭的人會說得有多難聽,她是想得到的。春曉留在靖國公府,身份尴尬,日子肯定不好過,還不如接進宮裏來,就算這不是什麽好地方,但她們兩人至少可以做個伴兒。
想清楚這些,怎麽跟皇帝說,又是樁難事兒。
婉瑛想過他為什麽不将自己送進後宮,而是不明不白地在澄心堂住着,應當是為了監視她。
她的出身見不得光,皇帝再怎麽強取豪奪,在外人面前還是要臉面,她日後大抵要在這深宮裏不見天日地活着了,直到皇帝徹底厭棄她的那一天。
為了與過往一刀兩斷,他也不會讓她和從前的人還有聯系,婉瑛甚至還想過他拒絕讓春曉進宮,或者同意春曉入宮,但她必須為此付出代價怎麽辦。
可沒想到,他竟然這樣輕易地答應了她,輕易到讓婉瑛那些擔憂都成了笑話。
婉瑛有些回不過神,目光茫然無着,突然降落在皇帝的手上。
平心而論,那是一只很好看的手,掌心寬大,指骨修長,手背上青筋蔓延,兼具力量與美感。
手掌中央綁着一條白绫,因為傷還沒好,他是用左手握的筆。大概是硯臺裏的墨幹了,他騰出受傷的右手去磨墨,可是使不上力,反倒把袖子污了。
可能是有些煩躁,他忽然賭氣扔了墨錠,擡眼時,看見婉瑛安靜地站着,心中來了主意。
“過來,給朕研墨。”
“……”
見婉瑛站着沒動,他挑眉笑了:“怎麽,不樂意?別忘了,朕是因為誰傷的?”
那日他手握匕首的樣子浮現在眼前,還有那深可見骨的傷口,濕漉漉的血液,刺鼻的血腥氣……
婉瑛并不愧疚,但無法做到無動于衷,所以她沒有拒絕,低垂着頭走了過去。
微挽衣袖,一對欺霜賽雪的皓腕露了出來,腕上正是當初貴妃賞的那對白玉镯。玉質瑩潤通透,襯得肌膚愈發白皙。纖長的手指如綻開的嬌弱蘭花,輕輕拿起那只鎏金墨錠,在那方端硯中緩緩地磨旋起來。
案上的宣德爐靜靜吐出白煙,香霧缭繞中,姬珩微眯着眼。
怪不得古人說風月害人,紅袖添香,确實令人神魂俱蕩。
*
第二日,春曉果然入宮,主仆二人見了,自然免不了抱頭痛哭一番。
這陣日子,婉瑛一直像個泥雕木塑的人,呆呆的,沒有生氣,直到見了熟悉的人,她壓抑的情緒才算徹底爆發出來,抱着春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對……對不住,是我……不好,連累你也到了這裏……”
“你說什麽呀,小姐,”春曉心疼地拍着她的背,“咱們一道從江陵來玉京,我不跟着你,跟着誰?就算你不叫我,我也得尋個門路進宮來,在宮裏吃香的喝辣的,豈不比留在他們靖國公府看人眼色的強?”
婉瑛擡起頭,一雙眼圈兒哭得洇紅,分外可憐。
“他們打你了麽?”
“誰敢打我?姑奶奶不剝了他們的皮!”
春曉柳眉倒豎,一雙吊梢眼瞪得溜圓,大有誰敢碰她一根汗毛就是自尋死路的意思。
婉瑛不禁破涕為笑,想起小時候被欺負了,春曉也是這麽護在她身前,她與春曉說是主仆關系,其實更像是姐妹。
小的時候,姨娘帶她投奔慕府,雖有個姨娘身份,但因為嫡母的存在,其實地位和下人差不多,她們不僅要同府中下人做一樣的活計,住的也是最破敗的院子。
婉瑛自小容貌出衆,性子又膽小懦弱,常有一些油滑小厮觊觎她美色,趁機占她便宜,是春曉揮舞着菜刀将這些人吓退,在慕府的這些年,若不是有這個潑辣的丫鬟護在身側,婉瑛恐怕早被那些豺狼虎豹給吞吃了。
她不自覺抱緊了春曉的腰,将臉埋在她散發着皂莢清香的懷裏。
“春曉,有你真好。他們真的沒有打你嗎?”
“真的沒有,不過是關了幾天而已。”
事實上,如何處理春曉的去留,是個令人頭疼的問題。
她是婉瑛的陪嫁丫鬟,是不可能留在靖國公府的,但正因她是婉瑛的丫鬟,也不能随意打發了,不然日後婉瑛問起,在皇帝那裏又不好交代。
春曉還以為自己要被遣送回江陵了,正想着要怎麽找門路進宮,誰知皇帝派人來接她的車駕就到了。
想到這裏,春曉忍不住問道:“小姐,皇上對你好麽?”
現在市井之中都快傳瘋了,有說皇帝垂涎美色強奪臣妻的,有說婉瑛心懷鬼胎勾引皇帝的,有說蕭紹榮賣妻求榮,為求晉升将愛妻送上龍床的……
總之真真假假,說什麽的都有。
說婉瑛主動勾引的,肯定是無稽之談,但春曉也從來沒想過,看着清冷如谪仙的皇帝,竟然會對別人的妻子抱有這樣的心思。
可是回頭想想,當初迷路時,他偶爾無意投向婉瑛的眼神,似乎一切又有跡可循。
見婉瑛垂首沉默,春曉不由嘆了口氣,勸道:“小姐,既到了這一步,不如就認命罷。姑爺……他不是一個可以托付的人。”
從前春曉看不明白,還覺得蕭紹榮年少有為,又出身公卿世家,長得也風流俊俏,由衷為婉瑛能嫁給這樣的人而感到開心,可直到來了玉京才知道,他這人永遠是嘴上說得動聽。
事實上,婆母打罵,他護不住婉瑛,小姑刁蠻,他更管不了妹妹,行事沖動,魯莽任性,無非是連累婉瑛為他委曲求全而已。也就只有尤夫人把他當塊寶,其實他的心智并不成熟,只是個被家裏長輩寵壞了的少年,就比如妻子被人搶走,他除了每日在家中借酒澆愁,消沉度日,竟無別的事可做。
春曉和婉瑛從小相伴長大,最了解她的性情,她是一株綿軟柔弱的莬絲子,只能依附大樹生存。
蕭紹榮是偶然飄落的蒲公英,無法為她遮風避雨,只有他,只有那個高坐在九五至尊之位上的天子,才是能為她遮風擋雨的參天巨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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