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報複 做不來無私,學不會寬恕……

第48章 報複 做不來無私,學不會寬恕……

出殡那天, 玉京的天陰得出奇,鉛雲低垂,似要落雪珠子。

這一天, 比起之前更加的熱鬧,前來送殡的達官貴人無數,甚至連內閣首輔并幾位閣臣、親王都前來觀禮。送葬隊伍浩浩蕩蕩, 綿亘數十裏之遠,路邊挽聯挽幛紙人紙馬無數, 喪棚一座連着一座, 都是各家設的路祭。

圍觀的百姓們啧啧稱奇,一場喪事, 幾乎驚動了半個玉京城的權貴, 死者還不是什麽名臣将相, 只是區區一名伯爵的內眷,這也算是死後極盡哀榮了罷。

一時到了城門口, 隊伍停下來, 大家更衣歇息。

虞夫人也由人攙着下了馬車, 這時不知從哪兒蹿來一股陰風,招魂幡嘩嘩作響, 籃子裏的紙錢被風卷得倒處都是, 有一張恰好貼在虞夫人腮旁,她頓時覺得晦氣,一把将那紙錢揭下, 重重拿腳踩了幾下, 又吐了口唾沫。

正暗自咒罵着,忽覺背後一道寒芒射來,虞夫人倉忙回頭, 只看見慕婉瑛一雙眼紅腫不堪,正死死地盯着她。

之前她還哭得死去活來,到了今天,卻是像眼淚流幹了一樣,哭都不哭了,整個人透着一股詭異的平靜。

虞夫人從沒将這個庶女放在眼裏過,可此刻,她不知為何,竟硬生生打了個冷噤。

當時還不明白慕婉瑛的眼神意味着什麽,直到第二日,便有聖旨從宮中出,慕美人生母猝然離世,悲痛成疾,聖上宣美人親弟慕昀入宮侍疾,以慰愛妃思念親人之心。

旨意傳到寧遠伯府,虞夫人将兒子緊緊抱在懷裏,好像他還是個未長大的嬰孩,通紅着雙眼,瞪向堂中這群豺狼虎豹。

“都給我滾開!我不允許!誰也不能帶走我兒!”

前來傳旨的呂堅好言相勸:“虞夫人,娘娘只是在宮裏待久了,又驟然碰上生母仙逝這件事,傷心之下,所以才格外思念家中親弟。令郎進宮是享福去的,您該高興才是,何必抓着他不放呢?”

“放屁!”

虞夫人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指着他怒道:“別以為我聽不出你們這些混賬王八羔子的意思!進宮?男人怎麽進宮?那賤人分明是要拿我兒子報複我!要割了昀兒下面二兩肉,當你們這樣的太監閹狗!”

她懷裏的慕昀一聽,頓時如遭雷劈,像孩子一樣張嘴哭鬧起來:“不!我不要!娘!我不要進宮!不要當太監閹狗!”

“好昀兒,娘的好孩子,”虞夫人悲從中來,将他摟在懷裏,“有娘在,絕不會讓那蛇蠍心腸的女人害你……”

呂堅平時彌勒佛一樣心寬體胖的人,此刻臉也黑成了鍋底。他自萬歲爺登極就在禦前侍奉,混到如今內廷首領大珰的位置,出門在外,誰不畢恭畢敬地稱上一句呂公公,這麽多年,還是頭一回有人指着他的鼻子罵太監閹狗。

看着此刻這抱頭痛哭的母子二人,他內心最後一絲耐心也沒了。

“二位這是要抗旨?”

他一甩手中拂塵,吩咐身後随從:“把人拉開,天色不早,咱家還要進宮交差,別耽誤了。”

小太監們齊聲應喏,上前七手八腳地去拉慕昀。

虞夫人尖叫一聲,渾似肚子上一塊肉被剝走,像個潑婦一樣在那兒撕扯叫罵。

只是伯府下人都被呂堅帶來的人制住了,慕老爺昨天已帶了蓮夫人的棺椁回江陵祖墳安葬,她孤身一人,就算牙齒指甲齊上,怎能敵得七八個小太監一窩蜂地搶人。

這些人又聽她先前罵太監閹狗,個個兒氣得眼裏冒怒火,懷恨在心,不免趁着推搡時你偷掐一把,我暗推一下。

這下不僅懷中兒子被搶走了,虞夫人還不知被從哪兒伸出來的手推得絆了一跤,恰好撞到桌角上,額頭被撞破一個口子,鮮血汨汨地冒出來,挂了半張臉。

慕昀被兩個太監架着胳肢窩,兩個太監搬着腿,雙腿在半空亂踢,嘴裏亂七八糟哭喊道:“娘——救我!救我啊!”

虞夫人頭暈眼花,趴在地上,怎麽也爬不起來,只能朝着兒子的方向伸出手。

“昀兒!我的兒!別帶走他——”

呂堅哪裏理她,見人到手,就讓人堵上慕昀的嘴,擡出門去了。

虞夫人躺在地上緩了半天,才終于緩上一口氣來,她也不顧還在流血的額頭,趕緊拔腳追出門去,剛好看到馬車離去,她追上去又哭又罵,只是人的兩條腿怎麽也追不上馬車,最後她狼狽地摔倒在路邊,在路人的指指點點中看着馬車遠去。

虞夫人絕望了,她初到玉京,沒有根基,連個可以上門求助的人都沒有,丈夫又扶棺回了江陵,指望不上,走投無路之際,她突然想起一個人來。

她的女兒婉琉,親弟弟出事,她總不會不管!

*

大中午的,蕭紹鴻吃完午飯,正提溜着鳥籠要去茶館裏坐坐,一不留神兒在門口撞着人。

那人蓬頭垢面,還淌着半張臉的血,他還以為是打哪兒來的叫花子,沒長眼睛到他府門口來乞讨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正要使喚人将花子趕走,沒料到那叫花婆子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擡起一張鮮血淋漓的臉。

“姑爺,我找婉琉,她在家嗎?”

蕭紹榮盯着這張臉看了半晌,總算認出是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岳母。

“岳母大人?喲,您老人家這是怎麽了?這半臉血絲糊拉的,不會是被馬車撞了罷?哪個不長眼的混小子撞的您,告訴我,我報衙門拿人去!”

虞夫人心裏牽挂兒子安危,急得火燒眉毛,也不同他耍花腔,只扯着他問婉琉。

“她在屋裏呢,我帶您老去。”

蕭紹鴻明是帶路,其實是好奇他岳母出什麽事兒了,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兒。

把人帶到,他前腳出了房門,後腳就趴窗根兒下偷聽,聽了半晌,總算弄明白是怎麽一回事。

到了晚上,他難得沒出去鬼混,進了婉琉的屋,躺在炕上跷着二郎腿道:“你弟弟這個事,你管是不管?”

婉琉白天聽了她娘一頓哭訴,正一肚子窩火,預備着怎麽進宮見慕婉瑛一面呢,沒想到蕭紹鴻平時理都懶得理她的人,居然會主動問詢起這件事,頓時有些驚訝。

“你這話是怎麽說,那是我親弟弟,當然要管。”

蕭紹鴻冷笑:“我奉勸你,最好是不要管。”

婉琉詫異:“為什麽?”

“女人真是頭發長,見識短。”

蕭紹鴻也不同她計較,自己借着燭火點燃煙袋,靠着軟枕惬意地抽着,一邊說:“你那個長姐,是個最冷心冷肺的,老二拿熱臉貼了她多少年,最後得到了什麽?她轉頭就跟皇帝好了。”

說起來,婉琉跟她那個姐也是一路貨色,都是看着碗裏的,望着鍋裏的,若說她當初沒有主動勾引皇帝,打死蕭紹鴻他都不信。

他也曾混在人堆裏偷偷地瞧過慕婉瑛一眼,說實在的,确實是不可多得的尤物,不管是那張臉,還是那副性情,都能惹得男人瘋狂,可恨他不能上手。

只是越美麗的女子越是無情,蕭紹鴻混跡歡場多年,早參悟透了這個道理,同女人只談風月,不論真心,只可惜他那弟弟還執迷不悟,到頭來沒得到人,又輸了前程,徒惹外人笑話而已。

不過話說回來,也多虧了他是個癡情人,所以如今他蕭紹鴻才能坐享其成,雖然暫時被靖國公府趕出家門,但蕭紹榮遠在黔州,還不知幾時能回京,國公府又只有他一個庶子,妹妹們都是要出嫁的,日後只要熬死親爹和嫡母,整個靖國公府都是他的囊中物。

想到日後的風光日子,蕭紹鴻美滋滋地笑了,又轉頭指點婉琉:“你長姐現在擺明了是要借你弟弟整治你娘,你何必去插這個手,難道還以為她會賣你幾分面子?你也不想想,你從前是怎麽對她的?如今避着她還來不及呢,你倒好,還跑到她面前去,別到時弄得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他的話或許是好話,但婉琉聽着卻不太舒服。

她為什麽要避着慕婉瑛?難道她還要怕得罪她,讨好她嗎?別說她如今只是個不入流的區區美人,哪怕是她日後當了皇後,在她慕婉琉眼裏,她也是個上不得臺面的私生女。

她竟還敢拿弟弟來威脅嫡母,誰不知道昀哥兒是她娘的命根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不孝女,婉琉決定入宮教訓她一頓。

只是如何入宮,又是個問題。

皇宮不是人人都能進的,必須是皇帝親封的命婦,還要往宮裏遞了牌子得到允許才能入宮。蕭紹鴻沒有官身,她自然也不是官夫人,尤夫人倒是有這個入宮資格,但是那個老虔婆看她不順眼,才不會幫她這個忙。

說起來也是婉琉走運,那日她上街有事,正好碰見出宮來采買的春曉。

這個丫頭婉琉是最熟悉不過的,當即拉住她的手,說要見慕婉瑛一面。

春曉聞言,只笑着說會替她帶話。

到了第二日,便有車來接她入宮。

婉琉心想果然,慕婉瑛還是不敢不将她放在眼裏的,興許她只是一時氣不過,将蓮姨娘的死推到她娘頭上,所以才想用弟弟報複她娘。看在她還算知情識趣的份兒上,婉琉決定待會兒對她的态度客氣點。

可誰知等進了宮,宮女将她領到花廳坐着後,人就不見了,連杯熱茶都沒給她上。

婉琉這一等就等了小半個時辰,坐得屁股都發麻了,也沒人來招待她,連半個人影都沒見着。

難道這就是宮裏待客的規矩?

婉琉心頭火起,本想大聲嚷嚷來人,可不知為什麽,看着這陳設華麗的花廳,火氣一下又偃旗息鼓了。

雖然總聽人說慕婉瑛寵冠六宮,可老百姓說話總是喜歡誇大其詞,十分裏有六分婉琉是不肯信的,但到了這承恩宮,卻由不得她不信了。

哪怕是間小小花廳,這裏的擺設也奢侈無比,繡閣绮戶,窗明幾淨,東西擺着一溜兒八張紫檀座椅,上面墊着坐褥,牆上挂着一色字畫兒,銷金爐裏焚着的西域名香,插着時令花草的汝窯天青釉花瓶,連腳底下踩的磚地都鋪着波斯毯子,頗有講究。

還記得來時穿過庭院,她還在秋千架下瞧見兩只開屏的孔雀,一只五彩斑斓,一只渾身雪白,一定是南越國進貢的珍品孔雀,不好好養在珍禽園裏,倒送給慕婉瑛做寵物,像養雞一樣地散養着。

婉琉又是恨,又是妒,又是氣,滿腔情緒繞來繞去,最後化成一聲嘆息。

她最終是主動走出門去,招手叫來廊下一個捧着食盒兒喂鳥的小丫頭。

“慕婉瑛在哪裏?”

小丫頭年紀雖小,卻很有脾氣,聽她直接開口叫人名字,當即撂下臉色:“娘娘尊諱豈是你可以大呼小叫的?真是沒規矩。”

“……”

婉琉這輩子只有她罵別人的份,還從沒被人當面罵過沒規矩,這下氣得面孔扭曲,銀牙咬碎,可這再怎麽說也是宮裏,她只得勉強忍下這口惡氣,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那請問,我還要等多久?”

“娘娘在午睡呢,且等着吧。”

小丫頭轉頭去喂籠子裏的畫眉鳥了,看都懶得看她一眼。

一直等到太陽落山,婉琉被冷落在花廳裏,既沒人給她倒上半碗茶,桌上也沒擺碟糕點供她充饑,宮女們忙進忙出,視她如無物。

婉琉終于品出慕婉瑛的幾分意思來,恐怕她故意接她入宮,只為給她顏色看,現在将她晾在這花廳裏,久等不至,就是要給她一個下馬威。

婉琉餓得饑腸辘辘,本來想走,腳都邁出去了,可想起她娘那日滿頭是血地尋到她那裏,握着她的手說,娘只有你一個可倚靠了,你千萬要救一救你弟弟。

婉琉嘆一聲氣,只能收回腳,繼續雷打不動地在花廳坐着。

等到最後一絲天光散盡,慕婉瑛終于姍姍來遲地出現了。

她依舊穿着一身重孝,一頭青絲未梳任何發髻,就這樣輕輕攏在一側肩頭,只在鬓旁簪了朵白花。她瘦了許多,但奇怪的是,并不難看,反而身形清瘦,瞧着更有種弱柳扶風的美感。

婉琉不解,她為何無論什麽時候都這般好看,一出現,就将其他人都襯成村姑。

“你終于來了。”婉琉盯着她道。

她并不答話,在侍女春曉的攙扶下款款走到紫檀太師椅上坐下,接過宮女捧上的一盞茶,淺淺啜飲一口,這才望着她問:“妹妹來有何事?”

慕婉瑛變了。

這是婉琉當下最直接的感覺,換做以前,慕婉瑛若是來遲,一定會誠惶誠恐地先道歉,若再故意甩幾個臉色給她看,她就會吓得眼裏含淚,戰戰兢兢地讨好自己。可慕婉瑛現在不僅不理會她,甚至還能在她的視線下安坐着飲茶。

婉琉不禁有種事情跳出自己掌控的失控感,來的路上醞釀好的氣勢在幾個時辰的等待中消失殆盡,她準備好的質問話語也忘了個幹淨,千言萬語,最後只剩下一句話。

“放了昀哥兒。”

婉瑛笑了,放下茶杯,說話語氣依然柔柔的,一如從前。

“妹妹這話從何說起,昀弟是陛下見我傷心,請進宮來陪我的,又不是下大獄,承恩宮也不是刑部大牢,何談放不放人呢。”

婉琉立即火大了,尤其是見她悠然自得地喝着茶,而自己渴得咽唾沫星子,口渴讓她怒上加怒,啪地一拍桌子,起身指着她罵道:“你別同我打太極!你是什麽心思,以為我不知道嗎?進宮陪你?這宮裏的男人不是皇帝就是太監!你是想讓昀哥兒當太監,讓慕家絕後嗎?你這個蛇蠍心腸的歹毒女人,昀哥兒也是你親弟弟!”

“弟弟?”

婉瑛之前一直悶不做聲,任由她指着鼻子罵,此刻卻赫然擡眼,冷靜地打斷她激烈的話語。

“我竟不知,自己何時多了個弟弟。”

她偏頭問春曉:“我有弟弟嗎?”

春曉搖頭:“據奴才所知,夫人只有小姐您一個女兒。”

婉瑛便點點頭:“那想必是妹妹記錯了罷。”

婉琉被她們這主仆倆的一唱一和氣得胸膛起伏不定:“同父異母的弟弟也是弟弟,就算不是一個娘胎裏出生的,可你們身體裏流着相同的血液,這是抹不掉的。”

“原來你也知道。”

婉瑛語帶嘲諷:“可我在慕家這些年,沒有一個人把我當作爹的女兒,當慕家大小姐,我不過是你們的奴仆,任你們呼來喝去,需要時利用,不要時踢去一旁。你說昀哥兒是我弟弟,可他何曾喚過我一聲姐姐?就連你,慕婉琉,心中又何嘗真正将我當成過親姐姐,不是一口一個船妓生的賤種喊我麽?”

“……”

慕婉瑛幾時變得這般能言善辯了?

婉琉發現自己一下竟然被她問住了,過了好半晌,方才說道:“你可是為了從前的一些事怨恨我們,想要報複?其實你回過頭來想想,不論是我,昀哥兒,還是我娘,與你不僅無仇,還對你有恩。你想想,當年你娘背着你來縣衙滴血認親,若不是我娘見你們娘兒倆可憐,做主收留,你們哪有片瓦遮頭,哪能有吃有喝?再說了,若不是我娘讓步,爹豈能将你認作慕家嫡女,遷入族譜,你又怎能以嫡女身份嫁給靖國公世子,來到玉京,過上這錦衣玉食,人上之人的生活?人家都說,‘升米恩,鬥米仇’,但我覺得,做人還是不要這樣的好,要牢記別人對你的恩德,不要緊揪着一些陳年舊事不放,做人要寬和大度,你覺得呢?”

婉瑛一句話沒說,只覺得想笑。

怎麽會有人歪曲事實到這個地步?是她的記憶和婉琉的不一樣嗎?

說什麽虞夫人見她娘兒倆可憐,主動收留,難道不是虞氏貪圖她阿娘這些年來的銀錢財富,所以才把人留在府裏的嗎?片瓦遮頭?如果她把那屋外下大雨,屋裏下小雨,夏天曬得死人,冬天刮寒風,家徒四壁的破院子也能稱作房子的話。

至于有吃有喝?那就更離譜了。

記憶中,小的時候她幾乎是在饑餓中度過來的,有一次她餓得實在受不了,去廚房偷點心吃,被管廚房的柳媽媽抓住,不由分說就拿着苕帚枝兒抽她手心,抽得手心腫起老高,哭着回去跟阿娘說。阿娘為了填飽她的肚子,一個饅頭都要掰成幾瓣吃,黑燈瞎火的做繡活兒,熬得兩只眼睛都快瞎了。

再說到把她遷入族譜這件事,這難道是多麽大的恩德嗎?他們只不過是貪圖借這樁婚事跟靖國公府攀上姻親,好為弟弟妹妹日後的前程鋪路而已。

這一大家子,趴在她的脊骨上,喝她的血,吃她的肉,啃她的骨頭,居然還要讓她來感恩戴德?這是多麽無恥的嘴臉。

寬和大度?只有活在愛裏的人才能做到寬容,她不是,她自小活在陰暗髒污的溝渠,生活只教會她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她做不來無私,更學不會寬恕。

見她久久不說話,婉琉又換了種方式勸說:“如果你對我們真有如此積怨,那如今你扣着昀哥兒不放,他是我娘的命根子,我娘在家中懸心,日日夜夜睡不好覺。我今日又被你叫來一通羞辱,飯不給吃,水不給喝,餓了一下午肚子,你的怨氣可盡消了罷?”

婉瑛真的笑出聲來。

婉琉立刻拉下臉:“你笑什麽?”

“一下午?”婉瑛笑着搖頭,“才餓一下午,妹妹就受不了了?那我阿娘餓了兩個月,餓了無數個下午,這又該怎麽說?”

“你胡說八道些什麽?”

婉瑛緩緩收起臉上笑容,目光帶着切齒的痛恨。

“虞氏心腸歹毒,活生生餓死我阿娘,我便用她兒子一條命,來祭我阿娘在天之靈。妹妹若心疼弟弟,也可用你兒子來換。反正對我來說,弟弟還是侄兒,都是‘骨肉至親’,妹妹選一個罷。”

話音落地,她便別過臉去不再說話,這便是送客的意思。

春曉送完人回來,就見婉瑛搖搖欲墜地坐在椅子上,臉色蒼白地撫着胸口喘氣。

她趕緊快走幾步扶住她,神色擔憂地問:“要不還是去躺着罷。”

自蓮夫人的喪事以來,她就沒好好睡過幾日,也不怎麽吃飯,前些日子還一昧地傷心哭泣,身子早就虧空了,為了與婉琉會面,都是強撐着下的床。

見她呆呆地不出聲,春曉問:“小姐在想什麽?”

“我在想……”婉瑛自嘲地苦笑,“我從前害怕的,竟然是這樣的人。”

想到方才婉琉白着臉走出門去的模樣,她才發現,無論是虞夫人還是婉琉,母女倆如出一轍,原來都是色厲內荏,欺軟怕硬的人,她們愚蠢而不自知,看不清形勢,而這樣的人,她硬生生如懼虎狼,怕了她們十幾年。

“如果我不那麽怕她們,如果我能有用一點,阿娘是不是……就不會死……”

她抓着春曉的手臂,倚靠在她懷中,哭得淚如雨下,肝腸寸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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